得知有专业人士陪同,又怕甘耀举报自己,李顺只得同意下来。
待在902号等那位大师来的期间,李顺回忆上次对方在904号转了一下午都没什么收获的情况,感觉这大师也不怎么靠谱。他三教九流都认识点人,越看那个大师越觉得对方像江湖骗子。但甘耀却信任对方,甚至要不是那个大师出主意,他就不会有给甘耀“打工”的机会。
算了,再忍忍,干完这次的活,等钱到账以后,省着点花也够支撑下半辈子了。到时候,再瞒着甘耀,悄悄离开。
“一个戏子,被人吹捧得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真当自己有什么呼风唤雨的本事呢!呸!”久等不到大师,李顺焦躁地跺着脚啐了一声。
他又拨了几次甘耀发过来的那个电话号码。
四次响到自动挂断后,李顺怒上眉梢,给甘耀本人打了电话,询问是否改了计划忘记通知自己,没想到却被甘耀喷了一通。
“妈的!”李顺气得把手机扔到沙发上。
铃铃铃——
忽然响起的铃声下了李顺一跳,他拿过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正是之前一直没人接的那个。
“喂?”
“李顺先生对吧?我是刘云龙。不好意思,之前在打坐,没接到你的电话。”对面的声音很客气,甚至可以说儒雅。
上次来的那个大叔有这种气质吗?李顺疑惑着,边答:“刘大师,这马上要四点半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你什么时候能过来?要是有事来不了,麻烦你亲自跟甘耀说一声取消计划,不然他还以为是我找借口不做事。”
对面传来两声轻笑,刘云龙说:“李先生,别急,我已经到你家门口了。”
什么?!
李顺惊得原地跳起,冲到门边,借着猫眼观察外面。
走廊里果然站着上次跟他有一面之缘的刘云龙。对方今天依然穿着道袍,只是没带两个助手。
或许是从猫眼里看人总难免有些扭曲,李顺觉得今天的刘云龙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大概是电话刚接通,对方就说到门口了,这事有点吓人,所以自己多想了吧?
自我安慰了一下,李顺拿起事先准备好的开锁工具套装,打开门。
“大师,我们这就下楼吧,我怕时间拖得久了,对方忽然回来。”李顺本能地不想让这位大师进自家门,立刻就想把他往楼下带。
刘云龙也不坚持,不紧不慢地跟着李顺下楼。
想到自己安装的摄像头,李顺多了个心眼,在撬门之前先用一张纸巾把镜头遮住了。他落在甘耀手上的把柄已经够多了,可不能再背一个入室盗窃的锅。
在李顺撬锁期间,刘云龙便在走廊里来回走动,好像在观察什么。
被对方轻慢的脚步声扰得心烦意乱,李顺手上的活都有些不麻利了。在他打算摆烂,随便乱来的时候,忽闻“咔哒”一声,锁开了。
李顺疑惑地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撬锁工具。
他没觉得自己捅到锁舌,怎么这门就开了?
“我们赶紧进去吧,以免有人路过看到。”
听见刘云龙压低声音的提醒,李顺回过神,觉得他说得对,也不再多想,推门而入。
屋内黑漆漆的环境让李顺当场愣住。他刚从明亮的走廊走进屋内,眼睛一下子没适应光线变化,什么也看不到,身后刘云龙进来时还顺便把门关上了,搞得屋内更加伸手不见五指。
“靠,这地方住了个吸血鬼吗?这么见不得光!”用力挤了挤眼睛,李顺骂道。
刘云龙摸到电灯开关,屋内重新亮起来。他说:“窗帘就别拉开了,正好避免有其他楼栋的人透过窗户看到我们。”
闻言,李顺缩回准备拉窗帘的手。
白色灯光的照射下,他看着刘云龙那张过分惨白的脸,忽然有种和自己说话的是一具尸体的错觉。撇开眼不敢多看,李顺打量着屋内,暗自盘算要从哪开始搜起。
甘耀那王八蛋,也没说明到底要找容意的什么东西……
随手拉开电视柜的抽屉,李顺漫无目的地翻找着一切看起来有字的纸质资料,除了电器说明书之外的东西他都一股脑拍下来了。
房间里忽然有股线香的味道。
李顺看到刘云龙不知何时点了根小指那么粗的线香,踏着奇怪的步子,神神叨叨地在屋内转着圈。
“喂,这味道要是残留下来,等那女的回家闻到不就知道有人进来过了?!”
刘云龙瞥了李顺一眼,没有答他的话。
忍下打人的冲动,李顺糟心地看着线香上飘出的异常浓黑的烟雾,在它沾到自己之前,转身走向卧室。
他搞不懂这大叔想做什么,反正到时候事情办砸了也不是他的错。
脚踏进卧室门的瞬间,李顺眼前一花。
等他回过神来,却见眼前不是一间卧室,而是一条肮脏、潮湿的小巷。倾盆大雨砸得小巷两侧的塑料棚子发出行将破碎的响声,不知藏在那儿的野猫如婴儿嚎哭般惨叫着。
而他脚下,匍匐着一具尸体。
第54章 这世界不正常
这具尸体是一名穿着考究的年轻男子。此时,他背上一片暗红色的血迹,整个人倒在巷子的污水中,做好的发型也因为被雨水淋湿而全然没了形状。
李顺惊愕地后退一步,感到手中握着的什么东西掉到地上,发出“当啷”一声响。
他仓促地低头看去,发现那是一把沾满鲜血的折叠匕首。
“不、不会的,这肯定是幻觉,这事都过去好久了!”慌张地自语着,发现自己两只手上也全是血污后,李顺顾不上旁边的下水道有多脏,半蹲下身,将双手浸泡到污水中用力搓洗。
自己只是想要一点钱应付眼前的危机而已,这个富二代又不缺钱,老老实实掏给自己不就完事了吗?偏要反抗,偏要反抗,害自己杀人……
想到杀人两个字,李顺身体过电般颤抖了一下。
他不敢回头看地上的尸体,在裤腿上擦干双手后,顶着倾盆大雨就想逃离现场。没事的,自己已经成功逃走过一次了,这回只要走上次的路线就可以平安离开。
没事的。
他在熟悉的巷子中七弯八拐地跑着。
按照他的记忆,前面只要再拐一个弯,就是主街。接下来打个车就——
“怎么会这样?!”转弯后发现自己又绕回了最初的起点,情绪紧张的李顺失声惊叫。
更让他恐惧不已的是,倒在地上的那具男尸,动作似乎和最初不太一样了!
是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有人动过男尸,还是……
不敢往下想,重新挑了个方向,李顺再度开始逃跑。接着,十多分钟后,他又回到男尸所在的地方。
这一次,他再也不怀疑男尸移动过。因为对方现在正双手撑地,缓慢爬起。
看着男尸僵硬的动作,就算内心再不愿承认,李顺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就是自己遇到“鬼打墙”了。他此时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原本还在搜查容意的家,脑海中只剩下逃离此地一个念头。
在男尸站起来的瞬间,李顺惨叫着,闭上眼冲进小巷中的一条岔道。
这不是他走惯的路,他也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会通往哪里,他只知道不能被那具男尸抓住。一旦被抓住,就会死!
奔跑着,奔跑着,李顺觉得自己的肺都快要炸了的时候,忽然撞到一个人。
“滚开!”他本来就不是个有礼貌的人,这时候忙于逃命,自然更不懂什么叫客气礼让。
倒是对方迟缓地说:“抱……歉……我在找东西。”
“草!老子管你找什么,别挡我的路!信不信我揍你?!”暴躁地吼着,李顺瞪向对方。紧接着,他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
“啊、啊……”
腹部全是暗红血迹的男尸向李顺伸出手,裂开嘴角露出个僵硬的笑容道:“我在找我的仇人……你好像就是……”
“啊!!”用力挥手挡开对方的手,李顺疯了一样对着空气又踢又打,直到眉心处一阵刺痛。
“李先生,你是中了迷障了,醒醒。”
一个镇定的声音压过雨声、水流声和男尸嘿嘿的阴笑声传入李顺耳中。他僵住动作,紧闭的双眼轻轻睁开一条缝打量四周。
深夜的雨巷不见了,眼前是很正常的房间,只是房门上满是他刚才胡乱踢打留下的脚印和抓痕。
李顺喘着气,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
他的十指刺痛,好几根手指的指尖都破皮了,指甲缝里还有抓挠木门时插入其中的木刺。都说十指连心,他之前却全然没感觉到痛。
这个家太邪门了!住在这里的绝对不是甘耀说的“区区一个年轻女生”!
感激涕零地握住唤醒自己的刘云龙的手,李顺颤抖着说:“刘大师,谢您救命之恩,这地方有鬼,我们快走吧!别搜了……”他怂了,哪怕被甘耀举报去坐牢,他也不想再帮对方做这类事!
刘云龙却仍是不慌不忙地笑着,对李顺说:“有鬼好啊,我们不就是来找鬼的吗?”
听到这回答,李顺惊恐得手上一个用力。
感到自己抓烂了什么东西,他看向与刘云龙交握的手。对方的手背被他抓破了,但没有血流出,相反的,对方皮肤下的肉呈现出一种腐败了一般的青绿色。
瞪大双眼,李顺用力推倒刘云龙,连滚带爬地跑出404号。
刘云龙也没去追李顺,冷淡地目送对方逃走后,他那双浑浊的眼睛转向容意房间里的衣柜。保护卧室的阵法已经被李顺消耗掉,他现在可以顺利踏入了。
一边朝着衣柜的方向慢慢走,刘云龙一边语气轻柔地说:“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那里,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毕竟你可是我费了心血……”
话未落,刘云龙忽然顿住脚步。
他动作僵硬地偏头转了转脖子,在感应到什么的时候,麻木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随后他退出容意的房间,以与来时截然不同的敏捷搭乘电梯离开了。
晚上八点,容意终于摆脱甘耀。
她知道衣柜中设下的用于保护甘智明的法阵没有被破,所以并不急着回家,而是先给叫许凡玉的女生打电话。
一种冥冥之中的直觉告诉她,许凡玉要说的事,会对她造成一些影响。
铃声只响了几秒就被接通了,似乎对方一直守着手机等她联系。有些怯懦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你是、是上次在公园里骂我的那个妹妹吗?”
“是我,叫我容意就行。”自己明明是好心点醒这个迷途的家伙,怎么就成骂她了?容意看了看天,决定不跟这弱得要命的普通人计较。
许凡玉语速加快道:“你最近是不是招惹到什么人了?前后有两拨人来找我问你的事,我都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找到我的。”
“两拨人?什么样的人?”容意问。
“一个是长得像模特,但人很冷淡的帅哥,问我当时轻生的细节。”许凡玉提到前者的时候明显情绪稳定,“还有一个,我发现我想不起来他的模样声音了,甚至不记得自己和他说了什么,只记得对方是个男的,问的是和你相关的事!”
第55章 我一个邪修能有什么坏心思?
经历过上次餐馆老板何朋兴奇迹般苏醒的事后,原本对怪力乱神之事将信将疑的许凡玉现在对玄学相关更加谨慎和尊重了,还抽空自己买了一些相关的书籍学习。
因此,在发现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第二个打听容意的人的情况时,她第一反应不是自己被催眠,而是中了什么“迷心咒”之类的法术。
既然对方是冲着容意来的,正好容意似乎也懂这些玄乎的事,那当然该把问题丢还给她吧?
拜前段时间容家真假千金案闹得沸沸扬扬所赐,许凡玉记得容意的脸,只是没有联系方式。为了达成联系容意的目的,许凡玉硬是克服社恐的毛病,编了个想找救命恩人的借口跑去派出所寻求帮助。
“你找我是对的。”容意肯定了许凡玉的行为。然后她看了眼时间才说:“今天我这边没空,你明天有时间吗?我们见个面,我看看你是什么问题。”
“有的,我自由业!”许凡玉立刻道。
“那你明天来暮山小苑4栋404号找我。”
“……”
对面忽然没声音了,容意有些疑惑:“喂喂,是信号不好吗?”
“我、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见面?”许凡玉卑微请求,“暮山小苑那地方,很不干净的。”她上次都被公园里那股莫名其妙的风吓到了,不觉得自己有勇气走进阳泽市著名的闹鬼风景区。
“你这话真是对小区清洁工最大的不尊重。”其实容意也知道对方在顾忌什么,所以她还是让步了,“那地方你定吧。”
许凡玉立刻说:“你来我家好吗?我晚点发地址给你。那两拨人都是直接上我家找我的,我怕家里也被动了手脚……”
还挺谨慎。
“好吧。”容意答应下来。
自从到了此界,她发现自己能在洞府中闭关修炼的时间好少,老是有这样那样的事让她出门奔走。好怀念以前可以炼制魂仆办事的舒服日子啊!
带着忆往昔的惆怅,容意刚来到自家门口,就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在她家洞开的大门前杵着,门神似的。
“楼续年。”
被叫的人转过头来看了容易一眼,语气平淡地说:“我有事找你,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你家大门敞着,我没进去。需要替你报警吗?”
“不用。”容意摆摆手,对入侵者是谁心里有数。
楼续年道:“我想也是,你的身份跟警方打交道次数多了也是麻烦吧?”
闻言,容意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晃了晃:“请不要随意发散,我只是不想让民警辛苦加班。说起来,我好像还收过一面见义勇为的锦旗呢!”
楼续年:“……”这也是他在调查容意的过程中觉得最不可思议的事之一。
一个来路不明,很可能是邪修的人,竟然因为帮助警方抓获犯罪嫌疑人而获奖?
越过似乎在发呆的楼续年,容意看了眼家中的情况,发现入侵者还算懂事,并没有把房间翻得太乱。只是空气中残留着令人作呕的线香味道,让她不太舒服。
容意侧目看了楼续年一眼。
都是修士,她能闻到的气味,这人应该也能闻到吧。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似乎看出容意所想,楼续年面无表情地说:“邪修斗法,只要不祸及无辜就与我无关。”
“你听听,你这发言还能算正道修士吗?按电视剧里演的,你这时候应该嫉恶如仇地表示要把一切邪道都就地正法才对吧?”容意对其指指点点。
“你不还好好活着?”
容意一怔。
随后她发现,可能是这段时间帮的人有些多,她也有点忘了,自己好像也是该跟楼续年这种人正邪不两立的邪派?
结果现在他俩却和谐地站在一起聊天。
判断出楼续年今天过来并不带敌意,容意便大方地邀请对方进屋。接着,她拿开沙发上蓬松的抱枕,从沙发缝里抠出一件东西。
“你这是什么?”
听见询问,容意晃了晃手上的隐藏摄像头道:“不会吧,你连摄像头都不认识?”
楼续年当然知道她手上的是摄像头。只是在他的常识中,摄像头之类现代社会的科技产物从来没在玄学界的纠纷里出场过。这让他有种世界观被轻微刷新的感觉。
在看到楼续年的第一时间,容意脑子里就冒出了一个让对方帮自己做事的念头。因此,她播放监控录像的时候也不避讳对方,直接两个人一起看。
当看到监控中和李顺一起进入客厅的修士时,楼续年忽然坐直了。
“你认识这人?”容意指着平板电脑中那个中年男子。
“他前几日失踪了,他家里的人正托相熟的修士帮忙找寻。”楼家作为玄学界的大家族之一,也受到刘家人的请求,只是他们没有答应。
容意“哦”了一声,继续播放监控。
看着刘云龙在室内举着香,踏着奇怪步子的模样,楼续年眉头越皱越紧——他也算自幼博览玄学界的诸多书籍了,竟然认不出刘云龙这套步法。还有萦绕在容意家中的这股甜腻到恶心的香味……
意识到自己有些受到影响,楼续年轻哼一声,掏出一张符纸点燃。
残存的香味似乎被符纸燃起的火焰吸引了,如有实质地聚过来,接着被焚烧殆尽,什么也没剩下。
“这段监控录像能传给我吗?”等楼续年解决完残香,录像也播到了李顺一紧张就从刘云龙手上抠下几块肉的部分,他将之看在眼中,提出要求。
容意正好趁这个时机提出条件交换:“录像传你可以,但你总不能白拿我的东西吧?之后你查到任何跟这人有关的事,都要告诉我。”她与这边修真界的人完全不熟,还是差遣这个所谓的少主做事更方便。
楼续年谨慎问:“你知道了,又想做什么?”
容意:“我不过是个弱小、可怜,刚被人偷了家的女孩子,我能有什么坏心思?”顶多也就看看废物还能不能榨出些许能用的邪气罢了。
反正那人都死了,让她用用有什么关系?
弱小、可怜?
楼续年看着容意无辜的表情,心里暗道古籍中记载邪修个个阴险狡诈且善于伪装,果然并非虚空捏造。他可不会忘记,一时好心给对方的玉符,是怎么不到三日就毁损的。
发现自进屋以来,自己一直受到容意的引导,跟着她的节奏走,楼续年定了定神,总算想起今日来此地的主要目的。
“我之前向你承诺过,一旦查明容家老宅的事,会给你一个答复。”虽然现在看来,容意自己早就清楚状况了,之前种种请托都只是要转移他的视线。但承诺就是承诺,即使没必要,他还是要遵守。“容家供奉的所谓‘家神’,看起来似乎是某个古早修士残魂的一部分。”
“古早是指多早?”容意当初破坏神像之时就知道上面附有残魂,但并不知道残魂的身份。
“不知,还需要查。”具体怎么查就是楼家不外传的手段了。楼续年继续道:“比较麻烦的是,容家现在把老宅封起来了。”
这发展容意还真不知道。
“对外的说法是老宅修缮。用三米高的塑料板搭了临时的围墙,还雇了不少工人在外面巡逻,有陌生人靠近他们就会进行驱赶。”
“他们不让进,你就没办法进去吗?”
听到容意这问题,楼续年沉默地看了她两秒道:“现在是法治社会。”
不被发现,不就不算违法?
这个想法容意没有说出来,毕竟她与楼续年不是一路人。她本以为今天对方要说的就这么点事,没想到楼续年又道:“还有许凡玉曾尝试自尽的那个公园……”
“那个公园有问题?”容意有些意外。
楼续年摇摇头:“公园本身没有问题,但残留着使用过邪术的气息。我认为许凡玉会忽然冲动轻生,应该与此有关。”
闻言,容意想起的是许凡玉曾埋在人工湖畔的那个所谓的“祈福符”。当时她追着符烟抵达那条出售丧葬用品的街道时,由于楼续年的出现没能追到底,现在倒是个打听的好机会。
“许凡玉说过她在出事前找一个算命先生算过卦。”没注意到容意沉思的表情,楼续年似自言自语般说着,“对方算她命途不顺,终身不可能成就任何事业,她就向对方买了张化解的符。出事后,她一度把自己获救的运气归功于算命先生,直到你出现。”
“救她的是餐馆老板的善心,可不是什么符。”容意对此嗤之以鼻,“她出事后觉得对不起老板,想为他祈福,又被骗了两千块。我从她那儿知道这事后本来想要追查的,但查到丧葬街时被你打断了,之后一直很忙,就忘了这事。”
提到丧葬街,楼续年便想起来,半个多月前他去丧葬街添补施法用的材料时曾感应到两股邪气,其中一股在与他相遇的瞬间就隐匿起来了,另一股则飘向一家卖香烛纸品的小店。
“许凡玉找的算命先生就是那家香烛店的店主?”他没想到这些琐碎的小事还能串得起来。
看出楼续年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讶,容意反问道:“你不是跟许凡玉当面谈过了吗?难道这都没问清。”
“她对我戒心很深,给的信息很多都是模糊处理过的。”他又不可能给一个普通人下咒,“那个香烛店的店主涉嫌参加非法传销,前段时间已经被捕了。老实说,我不觉得那个男人有任何制符的天赋。”
此处所说的符,自然不是骗人用的假货。
玄学界所谓的“符”都是具有一定法力的,需要绘制者从自然界中引来的相应的气,将其融入绘符的颜料中,而后再以绘制者的法力以特殊的符文把气固定住。整个过程耗时耗力,还要求绘制者的绝对专注。
在灵气稀薄的现代,很多修真家族的传人都已经失去制符的能力了,何况区区一个香烛店的骗子。
“但那张‘祈福符’是真的有法力。”作为烧毁那张符的人,容意坚信自己的判断。
楼续年作为追踪那股邪气到达香烛店的人,对此也不会怀疑。只是……
“好像从你出现开始,阳泽市玄学界出事的人就变多了。”
送走楼续年,回想起他说的这句话,容意不屑地哼了一声,觉得对方这话明显是在甩锅——容家祭拜邪神,甘耀疑似用秘法炼鬼,还有许凡玉遭遇江湖骗子,这些事都发生在她复苏之前,她只是恰逢其会而已。
这段时间阳泽市发生的灵异事件,勉强能算是容意导致的也就那件鬼嫁衣。
容意盘算着是否要抽空去看一眼容家老宅,忽然,甘智明的纸人从衣柜里爬出来,抱住了她的腿。
“我妈妈呢?你把我妈妈扔哪了?!”昨天刚认的生母,今天跟着容意出去一趟就没了,小鬼扁着嘴,似乎只要容意的回答不合心意,他就要嚎啕大哭。“你家这边一点都不安全,前面来个恐怖的老伯伯,刚才又走一个讨厌的煞星……”
“你还知道‘煞星’这词呢?”容意笑道,“曹静雯找自己的尸身去了,如果她有所发现的话,自然会通知我。”
就像听到容意说的话似的,她挎包中收着的骨片忽然亮起幽蓝色的光。
甘智明开心地扑到挎包旁,对着包喊:“妈妈!是你吗?你什么时候回来?”
之前曹静雯还只能弄出点响动吓唬人,现在竟然能隔空给出信号了,看来她在老城区那边的收获不小。
被小鬼叫嚷的声音吵得头疼,容意一把摁住他,轻声问:“你想不想跟你母亲一起去找父亲?”
甘智明傻傻地张大嘴。
“我有办法让你们一家团聚,你就回答我想还是不想?”
“想……可是我不能离开这里。”甘智明懊恼地捏起小拳头砸了砸房间的地板。
“早些时候自然不行,但现在有曹静雯的骨片在,那就容易多了。”说着,容意取出曹静雯的骨片,在其中一片上用笔写下甘智明的名字和八字。“去吧,找你母亲去。”
伴随容意这句话,甘智明忽然觉得自己飘了起来,就像一阵风。
第57章 易地而处,看看你做过的事
连续给李顺打了十几通电话都无人接听,甘耀怒气冲冲地给他发了条威胁的短信,警告他如果再装死的话,自己就要报警了。
以往这招百试百灵,这次却是石沉大海。
半夜的时候手机忽然震了一下,甘耀满怀期待地拿起一看,瞬间皱眉。他没有理会这条新消息,直接把手机调成了睡眠模式,然后拉高被子盖上头。
大概是惦记着刘云龙和李顺探访容意家的结果,这一觉甘耀睡得并不安稳,他隐约听到耳边有金属摩擦的声音。
像是锁链的声音……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甘耀迅速睁开眼。眼前不是他熟悉酒店豪华套房的天花板,而是一间黑漆漆的屋子。屋子的门窗或许已经很久没有打开通风过了,内部的空气带着股难闻的臭味,有点像棉絮发霉的味道混合了某些排泄物。
这是甘耀记忆中的一个房间。
他看到这样的场景就意识到自己应是身在梦中,因此并不慌张——类似的场景在五年前他曾经梦过无数次,早就从最初的惊恐变得麻木了。
以往的梦境中,铺在地上的棉褥子上应该躺着个对他破口大骂的人,今天他却没听到对方的骂声。
发现自己这次在梦里无比清醒,甘耀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忽然起了“故地重游”的兴致。
他站起身打算走两步时,忽然被手脚上传来的反向拉扯拽得一个踉跄。
意外地看着自己右手手腕和脚腕上扣着的锁链,甘耀这时才意识到这次的梦和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
他从处在上位的人,变成了被人囚禁的“狗”。
“开什么玩笑,这梦真是晦气!”骂了一句,甘耀用力扯了扯束缚住自己的铁链,发现纹丝不动后,便在心中反复念叨自己要醒来。
通常只要人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且有醒来的意识后,很快就会清醒并脱离梦境。
这次甘耀的常识没有派上用场,梦还在继续。
他嫌恶地看了一眼似乎曾泼上各种液体又风干,变得硬邦邦的棉褥子,在房里没有其他地方能坐下的时候,宁可站着等待梦结束。
这时,房门处传来开锁的声音。
一缕阳光从缓缓开启的门缝中照入,让甘耀觉得双眼刺痛,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逆着光走进来,很快就重新关上门,把温暖的阳光隔绝在门外。
来人打开强光电筒在屋内胡乱扫射,甘耀痛苦地抬手挡住双眼,吼道:“你是白痴吗?!强光别对着人眼照,你是不是想弄瞎我?!”他浑然忘了,当年他也是这么对待某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