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爹养这么乌泱泱一大家子的开销就懂了,简直是花钱如流水。
咸鱼警惕的抱紧钱袋.jpg
顾筠是家中嫡女,两家也算门当户对,从小学得是正妻嫡女掌家的本事,还耳濡目染家中妻妾庶子那一大摊子事。
她嫁过来之前,从没想过夫君会如此洁身自好,毕竟狄家老爷和嫡长子一房都有庶子庶女,狄家完全不像是有类似“年过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家规的人家。
可狄先裕竟真没有一点类似的心思,性子也和善,好说话。
顾筠这边,则是顾筠母亲打听到狄先裕是个贪嘴的,陪嫁里给女儿备了个极擅厨艺的金满仓。
更巧的是,顾母祖上就是做酒楼营生的,手里握着不少食方子,美味非常。
种种巧合下,少年夫妻俩都看彼此格外顺眼,怎么看怎么合心意,感情迅速升温。
“蜜月期”过后,虽也有磕绊,但不仅没损这份情感,反而在漫长的时光中习惯了彼此的陪伴。
听狄先裕苦着脸叨叨的说完事情经过,顾筠嗤嗤的笑,“让你成日逗弄昭哥儿,活该。”
狄先裕很是不服:“哪有?”
其实他很想大声说:“这是诬蔑!”可一想到在爹心目中,媳妇比他更靠谱,瞬间就软和下来。
“哪有?”顾筠细眉一挑,起身走到卧榻左侧的一方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小木匣子。
狄先裕看到,顿时气虚了。
顾筠回来,根根分明的手指从木匣子里取出几张纸条,每一张上都有鲜红的小小指印。
【昭昭给爹捶背五十次】
【给爹爹打屁股十下】
【昭哥儿欠爹爹十只五香鸡腿】
“你说哪有?”顾筠发现这些“欠条”的时候,简直气笑了,哪有这样当爹的?
狄先裕略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伸手拨了一半出来,试图贿赂:“要不分你一半?跟你说这可是宝贝,等以后昭哥儿认字了,拿出来给他看,表情肯定很有趣。”
他还诱惑道:“等以后昭哥儿长大成年了,再拿出来给他看,绝对好玩。”
顾筠手僵了僵,这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分明是不靠谱、不着调的事,但事情只要一到狄先裕嘴里过一遍,瞬间就能别有一番滋味,让人心生期待。
狄先裕见有戏,忙把纸条都推过去,双手作揖:“好娘子,这些都给你,你去帮我和爹说说。”
最后,狄先裕许下了种种,终于找到了第一个肯帮他说话的人。
咸鱼落泪.jpg
即使找了两个人,狄先裕还是想嗷嗷直叫,两个人合在一起,也打不过他爹啊!
他烦恼的抓抓头发,试图理出一点头绪来。
但抓着笔,却半天都落不下一个字。
气得笔一丢,跑到床上就用被褥把脑袋埋起来,一通乱扭,气得头顶直冒火星:“啊啊啊——”
他正打算爬起来,去揍一顿臭小子出出气,门口忽然传来清澈响亮、活力满满的声音:“爹爹!”
紧接着就是昭哥儿那极具辨识率的脚步声,哒哒哒的响,又急又重,几乎能想象到他跑得有多快,像个生龙活虎的小狮子。
狄·鸵鸟·先裕把脑袋从被褥里拔出来,侧头一看,就见昭哥儿身后披着一件宽大的火红披风,手里抓着一截不知哪捡的小树枝,呼呼哈嘿地冲进门来。
还别说,真有几分威风。
狄昭昭小脸红红的,还在冒热乎气,一看就知道在外不知撒欢了多久。
“爹爹怎么还在睡?”稚嫩的嗓音中气十足。
喊完,小家伙就风风火火地冲到床边,小腿一蹬,嗖地一下就跳上了床,趴在他爹身上,伸手努力摇人:
“爹爹,你快起来啊,我们还有好多事要做,做好了抓坏人!”
狄先裕瞧着扑到他身上的崽,这不纯纯自投罗网?
他被褥一掀,伸手就把小孩抓过来,狞笑道:“还抓坏人,你就是最大的坏人。”
他三两下就用被褥把自投罗网的傻儿子团起来,压在腿上,“今天不揍你一顿出不了这口气。”
狄昭昭愣了愣,随即使劲儿蹬腿,想爬起来,他气呼呼地嚷:“我不是坏人,昭哥儿不要扮坏人。”
虽然欠条送给媳妇了,但是狄先裕厚脸皮的继续诓儿子道:“昭哥儿还记得自己按过手印的字条吗?”
狄昭昭小朋友虽然不识字,但是记性还是很好的,脸红红的小声说:“记得。”
他小脸一皱,腿也不蹬了,小身体软下来。
还扭头看了一眼爹爹,软和着小脸试图商量:“那要轻轻的哦!”随即紧紧闭起小眼,不敢看。
狄先裕光是见小家伙这副害怕紧张的小模样,他气就消了大半。
当爹嘛,难免要被坑一两次,气坏了自己多划不来,可以欺负儿子逗乐啊!
压住要上扬的嘴角,扬起手啪啪打两下。
声儿跟鼓掌一样响,把小家伙吓得眼睛用力闭紧,不过一会儿都没感觉到怎么疼,昭昭缓缓睁开眼睛,疑惑的发出一声:“咦?”
他还伸出小手,好奇地往后摸了摸自己的小屁股。
狄先裕再也忍不住,朗声笑起来:“哈哈哈——”笑得肚子疼,直接躺倒在床上。
昭昭反应过来,小脸顿时一红,飞快把手收回来,张牙舞爪地扑上去,羞恼地想捂住爹爹嘴:“不可以笑!”
狄先裕乐够了,把张牙舞爪的小螃蟹抱在怀里,神清气爽。
他伸手捏捏小家伙的脸蛋。
狄昭昭不给捏!
他扭着头躲开,见大手穷追不舍,干脆张大嘴巴“啊嗷呜——”作势要咬,跟小老虎一样凶。
狄先裕也不怕,笑眯眯地吓唬道:“等你祖父找好了夫子,昭哥儿就要开始读书了,到时候可不要哭着来找爹。”
“才不会!”狄昭昭早就给自己安排得好好的,自信满满地说,“我一天认十个字,十天就能认一百个字,十三个十天就能学完了。”
十天很快的,狄昭昭美滋滋想,13个十天应该也不会太久,学完他就能认识蘑菇字条上所有的字啦!
狄先裕好奇:“为什么是十三个十天?”
狄昭昭用发愁的小眼神看爹爹:“因为开蒙要学千三百啊。”
狄先裕:“……”
傻儿子是会顾名思义的,开蒙要学千三百=开蒙要学一千三百个字?
不愧是能给画取出小红、小绿、小马驹这种名字的小孩,真是直译啊。
“昭哥儿会努力开蒙识字的。”狄昭昭挺起小胸膛,也给爹爹鼓劲儿,“爹爹也要努力,把显指印的办法早早做出来,这样坏人就更害怕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狄先裕嫌弃,捏住小家伙肉乎乎的两颊就往外拉,使劲儿蹂躏,“知道有多难吗?”
狄昭昭能从爹爹的语气里感觉到好像真的很难的样子,但是小孩就是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对一切都充满好奇。
他口齿不清的问:“到泥有豆难呐?”(到底有多难呢?)
狄先裕顿了顿,一时还真不知该怎么描述,照相机这种说出来昭哥儿肯定听都听不懂,更别说想象难度了,也不能说啊。
思考片刻,他说:“比如咱们要找一种看不见的光,你说该怎么找?”
小家伙这下该吓傻了吧?该知道坑爹坑得有多深了吧!
狄昭昭没被吓到,反而一脸崇拜和惊奇:“既然都看不到,爹你怎么知道有这种光呀?”
臭小子,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奇怪?
狄先裕一下被问住,总不能说他就是知道紫外线这种东西吧?
对上昭哥儿乌亮乌亮的好奇眼睛,狄先裕绞尽脑汁编瞎话:“因为爹知道它住在紫光旁边。”
狄昭昭忽然一脸惊喜:“那我们只要找到紫光就好了啊,然后就可以去隔壁敲门了。”
狄先裕有些卡壳,还可以这么理解吗?难道不是什么光波啊、波段啊、长短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
他脑壳疼,仿佛逝去的初中物理老师在敲他的头,“咱也找不到紫光吧?”
“不是啊,爹你忘了吗?”狄昭昭兴奋地跳起来,手舞足蹈地比划,“爹你带我做过天虹啊,七个颜色的,特别漂亮,那时你还跟我说,天虹不是喝雨水的虫。”
“对了对了,那次我们拿娘妆台上的琉璃盏去玩,还被娘训了呢!爹你不记得了吗?”
狄先裕哪里是不记得,他是惊呆了。
呆滞了一会儿,忽然鲤鱼打挺一样从床上弹起来,惊叹道:“好像真不是完全不能搞。”
清早,日头正好。
狄昭昭一蹦一跳地从屋里出来,小脸上写满阳光明媚,浑身像是在喜滋滋的冒泡。
他捧着一盏玲珑剔透的琉璃莲花灯,小手喜爱地摸来摸去,先是往腰间环佩处挂,又觉得不放心,取下来往怀里揣。
一副稀罕得不行的小模样。
在院子里躺椅上晒太阳的狄先裕抬头见此,有点诧异地瞧着儿子,“你娘真给你了?”
“对呀!”狄昭昭小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还宝贝兮兮的捧着琉璃莲花灯给爹爹看,问道,“爹爹,你说我编个莲花宫绦,把琉璃灯挂在腰上怎么样?”
“睡觉放在枕头底下就算了,哪有人把琉璃莲花灯挂在身上的?”狄先裕语气有点酸溜溜的感慨,“你娘可真疼你,这么贵的东西就给你当玩具了。”
这琉璃莲花灯,小巧精致,通体晶莹剔透。每一片花瓣都晕染着淡淡的粉色,中间若点上灯,灯芯如暖阳,会把浅嫩的花瓣照得透亮,逸态横生。
可当摆件、清新淡雅,亦可作盏灯、有春绽人间之美,在京城颇受小娘子们喜爱。
唯一的缺点,就是贵。
小小一只,拳头大小,刚好可以托在手心,却贵得令人咋舌,足足百两银子一只,还不一定买得到。
狄昭昭这么个成日里野来野去的皮小孩,哪里懂得欣赏这份淡雅精巧、巧夺天工的美?
不过是把它当造天虹的玩具而已。
“娘当然疼我啦,我这么乖,这么可爱!”狄昭昭一点没发现爹爹酸酸的,挺起小胸膛,自信满满。
狄先裕伸手去捏他的小脸,逗弄他:“你忘了前几天才被罚站了,哪里乖了?”
“才没有,”狄昭昭小脸气呼呼地鼓起,“爹你之前还说,昭哥儿抓坏人是勇敢。”
而且他被娘亲罚站的时候,都没有跟娘说是爹爹带他去小厨房偷吃,自己一个人罚的站!
想想就更生气了!
气成河豚.jpg
“不和你玩了。”狄昭昭不理他爹,气呼呼地一个人抱着琉璃莲花灯,跑到旁边,自己玩起来。
小家伙这几天已经玩得有了心得,把手上的琉璃小灯一举,熟练地转转找好角度。
很快,不远处的青石板上就出现一道七彩的光,漂亮得不行。
“哇,这次好快!”狄昭昭一下又开心起来。
他乐呵呵地转动手里的琉璃莲花灯,一会儿自己跑去天虹照到的地方,一会儿又操纵天虹去照他自己摁了指印的地方。
东跑跑西跑跑,玩得不亦乐乎。
院中那棵大树下。
被支使进屋去问顾筠的云福,这会儿回来了,他对狄先裕道:“夫人说,若您也喜欢,可以花钱去天工坊定制。”和小娃娃吃醋做甚?
云福没把最后一句复述出来。
狄先裕却还是听出来了,他叹了口气,感慨:“我的家庭地位啊,幸好家里没养狗。”
虽跟了个咸鱼主子,但云福其实很能干,他道:“二爷若想要那种三个面的琉璃器,可以去天工坊定制,虽然通透方面要求高了些,颜色也不能太杂太深太艳,但形状简单,想来也不会太贵。”
这是前两日爷俩在家翻箱倒柜找琉璃器的时候,给云福一等丫鬟小厮提的要求。
直到把家里所有琉璃器都祸祸了一遍,找到了内有相似构造且通透的琉璃莲花灯,这才作罢。
狄先裕摆摆手:“我要那玩意儿干嘛?”
他是疯了,才会花那么多钱,去定制一个琉璃版的三棱镜。就那惨兮兮的、和影视剧里没法比的效果,他都没眼看。
“我看您还挺感兴趣。”云福不解。
狄先裕脸不红气不喘的道:“这兴趣维持不了几天,我蹭蹭昭哥儿的用就好了。”
上辈子他对自己制造彩虹玩的兴趣,也只维持了那节物理课+课间十分钟,那个三棱镜还没到下午,就被放在讲台上,无人问津了。
“那您还逗小郎君生气?”
狄先裕瞅了一眼玩得正高兴的狄昭昭,慢悠悠喝了口茶,笑道:“你信不信昭哥儿很快就要来喊我?”小家伙心大不记仇又好哄,谁能忍住不逗逗?
似乎为了印证狄先裕的话,不远处当即传来一道满是兴奋的小孩嗓音,“爹!我发现红色也有邻居!!!”
懒洋洋的狄先裕兀地一下坐起来,惊奇地问:“昭哥儿你看见什么了?”
狄昭昭声音兴奋得像是小狗狗发现了肉骨头:“爹你快过来看,红色的邻居藏得真的好严实哦。”
狄先裕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从躺椅上爬起来,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忙问:“哪呢?”
一大一小两人蹲在地上,两个脑袋凑到一起。
“这!”狄昭昭小手指着琉璃杯上的一处,稚嫩的声音认真强调,“爹你别眨眼啊。”
说着,小孩另一只手的手腕微微一转,手里握着的琉璃莲花灯跟着转动了一个细微的角度。
一道七色光,缓缓朝着狄昭昭手指着的方向移动。
还没等红色光挪到小手指着的位置,琉璃杯上那一小片,就隐隐出现斑驳微弱的痕迹。
“还真是。”狄先裕感慨,“就是这效果差了点。”
狄昭昭也赞成地点点头,小脸很是认真的评价:“还是紫色的邻居厉害,爹爹,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叫紫霸王,你觉得怎么样?”
他小手一动,七彩光跟着一动,那块斑驳微弱的痕迹,就被笼罩在“紫霸王”下,还微微透着点旁边紫色飘过来的幽光。
那块斑驳微弱的痕迹,顿时清晰了不少,隐隐能看出是一枚指纹了。
狄先裕觉得和影视剧里的那种轮廓清晰、脉络分明,直接能用电脑比对到人的指纹没法比。糊得不行,只能说勉强能看出这里有枚指纹。
但狄昭昭觉得紫霸王已经特别特别厉害了,他眼睛亮晶晶的,小口气傲得很:“有紫霸王在,所有坏人的指印都跑不掉!”
“无所遁形。”狄先裕给没开蒙的小家伙描补了一下。
“这个词好。”狄昭昭小脑袋飞快点了点,很是满意这个说法。
他兴奋地往高处台阶一站,小手一挥,雄赳赳地喊:“所有坏人的指印都无所遁形!”
明明是有些虚假宣传的夸张口号,但狄先裕听了,竟也有些热血沸腾。
狄寺丞在某些方面,还是很了解他这个嫡次子的,他觉得二郎性子是极好的,品行也端正,这话绝没半点偏颇。
即使有悖于咸鱼的梦想,但是当得知自己是真有希望做出显指纹的工具,狄先裕想想小到偷鸡摸狗,大到奸淫掳掠,却逃之夭夭的恶人,又想想那些因恶人作奸犯科而家破人亡的受害者……觉得还是努努力得好。
他乐呵呵地想:“咸鱼偶尔也可以翻翻身。”
翻过来,还可以继续躺平晒另一面嘛!
父子俩捧着个小小的琉璃莲花灯,凑在一起满院子折腾,一会儿照照石桌、一会儿照照藤椅、一会儿又照照两人身上的衣服,一会儿又去照照树干……
一会儿手里沾沾灰,一会儿手里沾沾油,一会儿把手洗洗干净,东摸摸西摸摸……
狄先裕还好,昭昭却变得脏兮兮的,活像是去泥里滚了一圈,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弄的?
但父子俩都很兴奋,他们是真的有发现!
“蓝色有时候也挺好用的。”狄先裕感觉看到蓝幽幽的指纹还挺多的。
狄昭昭小鸡嘬米般点头:“咱们照出的指印里,蓝色光能排前三!”
狄先裕好奇:“你还数了?那前三还有一个是谁?”
狄昭昭小脸上满是兴奋、稀奇、满足,显然今天玩得很开心,他眉飞色舞地说:
“绿色也是哦,爹你看这个被绿光照得绿油油的指印,我感觉只看这个指印,绿色好像比紫霸王都厉害!”
又来一个特例?
狄先裕一脸苦恼,却还是十分认真的在纸上记录,边记边跟狄昭昭说:
“咱们现在知道,留有指印的材料不同,底色不同,或者是手指沾染了灰尘、汗渍等不同的东西,用不同颜色的光去照效果就不同。”
纸上还有倾斜角度、环境明暗等粗略的想法。
狄昭昭玩得有些渴了,他端着刚刚玩过的琉璃杯,仰着小脑袋咕噜咕噜大口喝水。
“哈——”小孩喝完满足的长叹一口气。
狄先裕下意识地往玻璃杯上一照,恰好扫到最开始那枚指纹,在红光的照射下,好像比红外线照得清楚不少。
狄先裕喃喃道:“难不成红光比较适合显琉璃上的指印?”
这时,狄昭昭刚好一口气“哈”在琉璃杯壁上,小孩的指印在哈白的雾气下,非常清晰!
一大一小愣住了,然后同时大笑起来。
“哈哈哈——”狄昭昭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稚嫩的声音透着十分纯粹的快乐,“爹爹咱们好傻呀!”
等整个院子、屋内里里外外都被玩了个遍,狄昭昭就有点不满足了。
小孩对琉璃莲花灯这个新玩具的兴趣还足足的,宝贝得不得了,吃饭睡觉都不离身,但家里已经没什么好玩了。
昭昭正愁呢,就在用完午膳之后,听祖母对爹爹说,“你爹昨日跟我说,你送的饭花了心思,也合他心意,他手下的差役们都赞不绝口。”
狄先裕被夸吃的,可一点也不慌,拍拍胸膛就说:“娘你又不是不知道,琢磨吃和玩,我可是最在行的,小厨房的手艺也好。”
狄昭昭高高兴兴的听祖母夸爹爹,还没反应过来大人之间的委婉和铺垫,就看到爹爹手里多了一枚小令,和上次用的很像!
小家伙瞬间眼睛就亮了。
回去路上就撺掇着说:“爹爹,咱们明日就去大理寺给祖父送饭吧?”
狄先裕一眼看穿了小屁孩的心思,揭穿他道,“你是想去送饭,还是想去玩琉璃莲花灯看指印?”
刚刚得了新玩具,兴奋得浑身痒痒是吧?
“都想的,爹爹~”狄昭昭有些被戳穿的不好意思,脸泛出薄红,但整个人跟吃了蜜一样高兴,不止新玩具,蘑菇字条还在大理寺等他呢!
狄昭昭好不容易从祖父那儿争取来的,正巴巴地馋着。
就像好不容易攒满了小猪存钱罐,终于可以去买心爱橱窗里玩具的小孩,这会儿不仅满心期待,整个人都亢奋起来。
大咸鱼也怕喵喵直叫的小馋猫崽,就那么缠着你,眼巴巴看着你,还不停:“喵喵喵~~”
拗不过儿子,狄先裕只好答应:“行吧,咱明儿准备点好吃的送去。”
他也顺便去看看大理寺处理指纹的办法,才好写文章、交成果。用编程开发软件的流程来说,这叫竞品调研!
想到这里,狄先裕忽然有点心虚,竞品调研是好听的说法,行业内90%情况可以直白的理解成——看看对家软件有什么好功能,咱赶紧抄抄。
“我才不是去大理寺薅技术回来填文章。”狄先裕自言自语。
相比大人的复杂,小孩就纯粹多了!
狄昭昭见爹爹换衣服,也跑去自己的宝贝箱子里,拿了件披风,还有一把小木剑!
狄先裕问:“你带小木剑去做什么?”
把小木剑别在腰间的狄昭昭昂首挺胸:“要是遇到坏人,我也有武器可以帮忙!”
看着小孩的五头身,狄先裕沉默。
这小短腿小短手的,打得过谁?
最后憋出一句:“……你开心就好。”
狄昭昭怀里揣好琉璃莲花灯,系好火红色的小披风,带着小木剑,灵活地踩着脚踏站上马车。
他站在车厢前,举着小木剑斜向上朝天,雄赳赳气昂昂地喊:
“天道昭昭,坏人溃逃!”
“大坏人,昭昭来啦!!”
狄先裕一把提溜起小孩进了车厢,低头咬牙切齿道:“咱们难道不是去给祖父送饭吗?你别坑爹!”
大理寺。
“太香了,怎么凉面也能这么香?”方小石高兴地从敞开的食盒里,随手拿了一个粗竹筒。
用两根插在里面的短竹筷一搅,酸辣开胃香气,就冲着鼻尖扑过来,飘得满屋子都是。
方小石深吸一口气,又赶紧挑起一筷子,只见根根分明的面条里夹着翠绿的黄瓜丝、一缕缕的鸡丝,裹着油亮油亮的料汁。
再忍不住,他张大嘴直接吃下满满一筷子:“呜!”
狄先裕边打开剩下的食盒,边乐呵呵地讲道:“香吧?这面先拌蒜水,还加了辣油,用芝麻和很多香料泼出来的,刚泼出来的时候那才叫香。”
狄昭昭也被勾起了馋虫,见人低头猛吃,有点着急的指导:“多拌拌、多拌拌!下面有芝麻花生碎,有酸酸的醋,还有香香的辣油和蒜,裹在面上吃可香了!”
昭昭想起那个凉凉爽爽的筋道口感,鲜嫩的鸡丝和爽脆黄瓜丝,明明小肚子是饱的,还是咽了咽口水。
“爽快!”
“又香又辣还带着酸,这味道足。”
最近几日有些燥,屋里或者躺着不动没事,但在外面日头下奔波就有些心烦气短,嘴巴干渴了。
在外奔波的差役回来倒是不饿,但是吃上这么一份又香又辣又开胃的小面,真不可谓不痛快。
狄先裕听了他娘转述的话,当然不会认为是给爹一个人送饭,见这两天有些热,躁得慌,便安排了鸡丝凉面。
方小石年轻力壮,被派的活也跑腿多,肚子饿得快。埋头呼啦啦就吃完一筒,意犹未尽道:“可惜啊,狄大人带着牛捕头他们去外头查案了,也不知道放一两个时辰,味道还能不能这么好。”
“没事,这东西越放味道越浸润得足。”狄先裕给他爹留了一份,又拿起一粗竹筒,牵起儿子的手道:“咱去给陶爷爷也送一份。”
才刚刚出门,就看到外面也有腰间别刀的差役探头探脑地问:“这是吃啥呢?在哪儿买的,等会儿我也去买一份尝尝。”
做这一行总是容易忙的错过饭点,衙署里夹缝吃饭见得多了,也没见谁买回来的吃食这么香过!
狄昭昭小尾巴一下翘起来,美滋滋地说:“不是买的,是家里做的!”
那小得意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做的呢。
狄先裕见这对面来的差役一副“这样啊”的遗憾表情,直道:“准备得多,喜欢就拿一筒尝尝。”还伸手示意人自便。
上次抓到人贩子,从外面乌泱泱回来的一群人,明显不全是他爹手下这一帮人,旁的差役也帮了忙的。
吃人嘴短,以后他爹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狄先裕觉得自己多少也是有贡献的,满意地扬起嘴角,咸鱼心安值+1
借着送鸡丝凉面的由头,父子俩和陶老搭腔成功。
这是个小单间,安静得很,门口有树荫,陶老悠哉的坐在那里,让咸鱼都羡慕坏了。
看,这多像上辈子他这个加班狗最羡慕的工作啊——一杯茶、一根烟、一份报纸坐一天。
狄昭昭倒是不羡慕,小脸上还写满疑惑,昂着小脑袋问:“陶爷爷怎么不忙啊?”
小孩觉得自己一路走过来,大家都在忙,走路都风风火火的。
若是别的小孩,陶老估计自己会笑眯眯地说一句:“爷爷年纪大了,想忙也忙不动了。”
不过对上狄昭昭乌亮乌亮的眸子,想起他从狄寺丞那儿打听来的真相,就忽然不想这么哄孩子了。
他与小孩的透亮的黑眸对视,慈祥地说:“不是陶爷爷不忙,是没有那么多指印给爷爷看。”
“怎么会?”狄昭昭疑惑。
陶老也不恼,耐心地说:“这年头报官的人多,案子也多,但除了血手印,血脚印,基本上眼睛是看不到指印的。”
狄先裕趁机问道:“那大理寺的人办案,一般是怎么发现指印?又怎么才能让指印清晰显出,完整记下?”
他来也是为了这个,要是大理寺有类似的办法,他再傻乐呵地跟爹说个一样的,那不就闹笑话了吗?
“这要看情况,”陶老捧着杯温热的茶,喝了一小口:“要是有怀疑的物件,比如床边的茶盏、书桌上的笔杆,就用炭粉法、烟墨法、蒸熏法,再度印到纸上就行。”
“要是没有怀疑的物件,没有一点头绪,找也没用。能找到一堆人的指印,找出来也不知是谁的,不知何时留下的,白费功夫。还有……”
陶老耐着性子跟小孩分享自己这么多年的心得,说得颇为感慨,感慨着就端起茶杯,吹了吹,又悠闲的喝了一小口,舒坦道:“所以啊,陶爷爷确实是没太多指印看。”
讲给小孩听的解释,被旁边的狄先裕蹭着听全了,也算是听明白了。
这个时候,指纹发现难、辨别难、对应到人更难。因为没有药剂工具哐哐一通操作发现指纹、也没有电脑刷刷闪几下就比对出结果、更没有身份证指纹库可以直接找到对应的人。
狄昭昭有点小失落:“所以大家都觉得指印不重要吗?”
那紫霸王是不是也没有他想的那么厉害?小孩有点委屈地摸摸怀里的琉璃莲花灯。
“怎么会?”陶老见小孩有点蔫蔫的模样,笑着安慰道,“要是不厉害,陶爷爷能舒舒服服地坐在这间单另的小屋子里喝茶吗?”
“对哦!”狄昭昭眼睛立马亮起来,小失落一下子就不见了。
陶老被他小脸忽然亮起来逗得乐呵起来。
这个与指印作伴了一辈子的老人,语气有些自豪地说:“只有指印可以断定唯一的凶手,是铁的证据,旁的物证可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