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他的是套房门关上的巨响。
楚来拍拍手,转身坦然迎接眼前三人的目光。
白昼在她关门后就摘下了面具,为了理解楚来刚才的话,她的程序此刻有些宕机。
乌冬的表情比起警惕更像是紧张,这个人一眼看穿船方的计划,那么他的身份是否也已经暴露?
宋凌羽没露脸,但楚来不用看她表情都知道,她肯定在重新评估着自己的价值。
楚来才不会告诉她们,刚才那些台词都是自己精心设计过的,为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树立威信。
白昼只听宋凌羽的?
现在她该知道谁才是掌握最多信息、能给她带来帮助的人了。
乌冬对她有防备?
楚来下一个要解决的就是他,要么策反要么拆穿,他的下场早就被安排好了。
宋凌羽仍然怀疑她获取消息的渠道?
没关系,接下来楚来还将为她展现“一秒钟定位炸药位置”“三句话让督察署行动队同意合作”“六点钟准时预判丁寻理的抵达”等神奇预言能力。
如果一个人全知全能的程度超乎想象,旁人为了维持认知的合理性,只会用自己的猜测替她圆上逻辑。
丁寻理明早就会登船,楚来要联络的人、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时间宝贵,不容浪费。
她的目光在白昼和乌冬之间徘徊,回想上次循环,开始思考该如何解决这两个人的别扭关系,把乌冬率先拉拢到己方阵营里。
白昼迎着她的目光举手,声音微弱:“我们真的要下船吗……”
宋凌羽把她的手给按下去:“她是为了恐吓那群人。”
花了这么多力气才把午夜骗上船,怎么可能轻易让她离开。那群人现在估计正为了商量对策而忙得焦头烂额,反而让她们有了更多行动的空间。
宋凌羽隔着头盔挡风屏注视楚来。
两人在决定合作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共享情报,而是选择了不动声色地对彼此进行评估。
这个人比她想象中的更有用,也更难对付。
与其浪费时间猜测她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不如抓住机会,从她那里榨出更多有效信息,达成目的。
楚来在此时看过来,她对宋凌羽招手:“借一步说话。”
宋凌羽也正有此意,她点头。
白昼和乌冬远处对坐着。
白昼出于楚来的叮嘱,没有立刻告诉乌冬自己的真实身份,只能用热情的笑容填补尴尬的氛围。
乌冬满腹心事,察觉不到白昼的异常,反而对着她的笑脸不自在。
楚来站在远处,像一个看到自家孩子遇人不淑的长辈。
宋凌羽的头盔转向她——神秘兮兮叫她过来,就是为了商量白昼的感情问题?
“这可不是一般的感情问题。”
楚来没办法和宋凌羽解释乌冬这个人性格有多别扭。
他愿意为了白昼付出一切,甚至在第三次循环的末尾,他死在了那个员工通道中,或许就是为了阻止白昼被丁寻理带走,可他没能成功。
他总是在生死关头才能认识到自己的心意,但每次都太晚了。
上船后楚来和宋凌羽都需要外出活动,如果能让乌冬倒戈,以双面间谍的身份陪在白昼身边,不光多了一个照应的人,还能让他骗过船方,放松对白昼的监视。
楚来想告知乌冬真相,让他尽快接受白昼是仿生人的事实,协助她们对抗丁寻理,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让他去慢慢认清自己的内心。
“这小子对白昼也算有真心,但他自己还没意识到。我想把他拉到我们这边,方便之后在船上活动。”
楚来没有直接告诉宋凌羽她下一步打算如何行动。
在带宋凌羽见督察署的人之前,她有必要单独跑一趟,和谢北河那边提前搭上线。
毕竟登船前在宋凌羽面前吹嘘了那么多,总不能一上来就露馅。
临近开船,谢北河也快要伪装成埃托勒找上门来撬墙角。
楚来不自觉皱眉,留给她拉拢乌冬的时间不多了。
宋凌羽听完楚来的话,却问了她一个问题:“你确定他可以拉拢?”
楚来点头:“你和白昼一路上过来,难道没听她提起过她的恋爱故事?”
宋凌羽当然听过,甚至听得有些烦。
她忽然把头盔给摘下来,迎着楚来惊疑不定的目光,看向乌冬。
他还没察觉到这边的异常,正在迟疑是否要抓紧最后一点时间,趁着还没开船把午夜从白鲸号上劝离。
他更不会知道,自己早就在宋凌羽那里被判了死刑。
在白昼告诉宋凌羽她曾和乌冬私下见过面以后,宋凌羽就意识到,这个人不该留在世界上。
否则有朝一日当她出现在大众面前,知道白昼长相的乌冬就会成为隐患。
至于楚来所说的真心,宋凌羽不理解,但也不在乎。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没有意识到的真心,算什么真心?”
她留下一句话,大步朝乌冬和白昼走去。
当乌冬转过头时,骤然出现在视线里的是一张和午夜一模一样的脸。
在极度惊愕的情况下,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怎么可能?
白昼同样不明所以,她想询问宋凌羽的用意,却被宋凌羽一把拽起来。
宋凌羽问:“你不是一直想让他接纳真实的你吗?”
白昼茫然地点头。
宋凌羽又问乌冬:“你真的喜欢她吗?”
两张相同的脸在视觉上冲击力巨大,乌冬半晌才回神,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双胞胎?
这个女人连气势也像是午夜的大姐,此刻盯着乌冬的眼神像是在审视他是否有喜欢午夜的资格。
乌冬回答的速度很快,连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竟然直接说出了告白的话。
“我喜欢午夜。”
哪怕长相一样,他也能准确分清自己所喜欢的女孩是谁。因为他和她之间曾经有过独一无二的回忆,她对他而言是特殊的。
宋凌羽突然将白昼的指尖掰开了。
充电接口暴露在外,乌冬一怔。
她也有着机械手臂?
乌冬一直以来都在为自己残缺的左手感到自卑,如果午夜和他一样……乌冬心底甚至升腾起一种卑微的喜悦。
宋凌羽说:“接下来我们会很忙,她需要人陪伴,需要定期充电,需要摆脱监视。你愿不愿意帮忙?”
……如果你不能帮忙,那么等待你的会是一场“意外死亡”。
后半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乌冬却早已心潮澎湃,他甚至根本没注意到宋凌羽眼中的杀意。
一直以来,他总觉得自己没有改变一切的勇气与能力,现在到了陷阱收网的最后阶段,却迎来了能够打破现状的人。
刚才那个保镖三言两语那就让船方的人做出让步,现在这个疑似午夜姐姐的人托他陪伴午夜,想必也打算在船上做些什么。
乌冬欣喜若狂地点头,终于看见了希望的光芒:“我愿意陪着她。”
如果真的可以平安下船,和午夜离开Q14,前往利博港,他愿意冒险一试。
宋凌羽侧头看向楚来,表情像是在说“这不是挺好解决的吗”。
楚来被宋凌羽这种狂风扫落叶式的处理方式震撼,抬手指着她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有哪里不对吧?
怎么前几次循环乌冬还不好意思表白,现在却一口一个我喜欢她我愿意了?
宋凌羽这二十年来学杀人学经营公司,难不成还顺便学过情感调解的技巧与要领?
屋子里寂静片刻,楚来瞪圆眼睛看着宋凌羽,白昼沉浸在“大家都对我这么好”的喜悦中咧嘴傻乐,乌冬正暗自握拳下定决心要保护好午夜。
宋凌羽自己倒是突然想起来了,她似乎对乌冬少叮嘱了一句。
她重新看向乌冬,补充道:“对了,刚才没告诉你,她是仿生人。”
乌冬在见到午夜后受到了接二连三的真相冲击,此刻终于彻底在原地愣住,宛如一尊雕塑。
白昼却仍眨着眼期待乌冬对于她的真实身份做出回应。
气氛有点尴尬,宋凌羽不明所以——她说错什么了吗?
楚来悬在空中的手收回去,放在自己额头上。
……她就知道,杀手是不能做情感调解的。
又是那种不可置信的眼神, 乌冬注视白昼,楚来在旁边抱起胳膊摇头。
同样的戏码再看一次,真的很无趣。
乌冬重复宋凌羽的话:“仿生人?”
宋凌羽点头,白昼也点头。
一个不以为意, 一个满怀期待。
楚来独自转过身, 无声地做口型, 同步念出乌冬的下一句台词。
“你怎么可以是仿生人?”
白昼还没说什么, 宋凌羽回过味来了:“怎么不可以是仿生人?”
楚来依照第三次循环的记忆,继续在旁边给乌冬配音:“那我呢?”
我的心就这样托付给了一个没有心的人吗?
宋凌羽说:“你什么, 你又不是仿生人。”
楚来一惊, 回过头去, 发现三人都莫名其妙地望着自己——原来是她演得投入,不小心把话说出口了。
她视线落在乌冬身上,这小子居然没像她预想的那样, 说出和之前循环时一样的话。
看来宋凌羽刚才那套情感调解好歹起了些作用。
楚来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你们聊, 我出去看看那些拆监听设备的人到哪了。”
有宋凌羽在这里控场, 她倒是不用再担心乌冬会说些什么刺激到白昼。
她最多担心宋凌羽因为不满意二人关系僵持, 左手把乌冬揍一顿威胁他好好帮忙, 右手把白昼记忆芯片拆了删掉她被乌冬拒绝的回忆。
宋凌羽看到楚来要走, 却眼神一沉, 叫住楚来:“我和你一起。”
这才刚上船,她就要不打招呼单独行动了?
楚来要去拦谢北河, 怎么可能让宋凌羽跟着:“你先把这两位的事处理好吧。”
宋凌羽再转过身面向乌冬和白昼时, 表情就显得更不好看了。
她现在只想快点让这两个人安分地待在房间里, 互相牵制彼此,谁都不要打扰她在船上行动。
她走到乌冬面前, 气势逼人:“她是仿生人,所以你不喜欢她了?”
乌冬下意识摇头,迟疑地反思着:“但是这不一样……”
人的灵魂独一无二,人工智能的程序却可以复制,人类和人工智能,怎么可以……
宋凌羽一把拽住他领子。
“有什么不同?你很特别吗?是特别聪明,还是特别强大?如果当初她没有点进你的直播间,而是看到另一个装着机械臂的人遭到嘲讽,她一样会替对方出头。可你呢,如果你没有遇见她,你现在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宋凌羽赶时间,说话格外直接,乌冬被她一通呵斥震慑得哑口无言。
过了那么几秒,他才后知后觉地回答:“你……是对的。”
宋凌羽的态度强势,让他没有回避的余地,在高压与叱骂之下,他反而能更快想清楚自己的心意——明明已经确认了自己对午夜的喜欢,又为什么会因为她是仿生人而动摇?而这样一个不够强大、任由她走入陷阱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在她的心意面前犹豫?
宋凌羽松开乌冬的衣领,知道这边至少能安分一些了。
她转头,却看到白昼正以“你替我出头你对我真好”的感动神情眼巴巴望着她。
又来了,又是这副擅自感动的样子。
她只是在以最省时省力的方式解决问题而已,可白昼总喜欢用最善意的方式解读她的行动。
宋凌羽抬起一只手按住她肩膀,阻止她对自己道谢,又把她推到乌冬面前,朝她亮出自己戴着的通讯手环。
距离远了以后短程通讯频道不能用,但可以用船方发的手环联系。
宋凌羽在离开C区时就教过白昼一套防止监视者窥探信息的文本编码,就算船方想通过破解通讯手环查看聊天记录,也无法得知她们对话的具体内容。
“我出去一趟,二十分钟之内回来,有事随时联系。”
说完这些,她又用带着威胁的眼神看乌冬:“刚才交代你的事照做,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要说。”
乌冬与白昼并肩站着,白昼刚点完头,他也同样点头。
一场本该像之前的循环那样爆发的关系危机被宋凌羽暴力解决,她重新戴好头盔,留下两个傻站在原地没回过神的人,去追上刚走不久的楚来。
楚来在员工通道附近徘徊,为了不让自己的意图太过明显,还得假装在看通讯手环。
她没有被胡若风破解过的员工卡,刷不开门,直接去剧场又怕错过谢北河过来的时间,万一让他在扮演埃托勒的状态下撞上宋凌羽,谁知道宋凌羽会不会把他当成什么奇怪的人,直接动手。
远处传来开门的声音,楚来心里一紧,宋凌羽解决问题的速度比她想得还要快。
她不会真的先把乌冬敲晕再让白昼进入休眠状态了吧?
楚来找了个墙体凸起的部分,躲在那后面,试图让宋凌羽注意不到这里还站了个人。
宋凌羽走了几步,突然站住。
楚来提起一颗心,屏住呼吸,希望她没有开什么探测功能。
这扇员工通道门所在的位置偏僻,不是去电梯间会经过的路,按常理宋凌羽不会往这边走。
但她似乎用头盔收到了什么信息,竟没有立刻去乘电梯找人,反而像是为了寻找一个僻静的角落完成思考,朝这边走过来。
楚来贴着墙,心里暗道不妙。
但她随即发现,宋凌羽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周围的环境上。
她靠住墙,抬起一只手触碰头盔侧边的按键,从滑触的手势来看,像在阅读什么东西。
而随着宋凌羽的阅读,她戴着头盔的脑袋低了下去,曲起一只腿。
那只搭在头盔上的手因为思索而轻点着,又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慢慢地停下了。
难得能在她身上看到这副状态……是宋言心回复她的邮件了吗?
楚来观察得投入,没注意到自己的上身朝外倾斜了一些。
当宋凌羽抬头时,她头盔上的摄像元件提示,视野内出现不明物体。
她猛然转头,视线捕捉到楚来没藏好的外套衣摆。
“出来。”
几秒的沉默以后,楚来表情坦然地走出来,只要脸皮够厚,宋凌羽就没办法质疑她的动机。
“你也来等船方的人?有我一个就够了,你快回去吧。”
与此同时,她已经开始在心里吐槽谢北河了。
这家伙是在员工通道里摸黑走路摔跤了吗?这么久了还没不知道开门。现在自己被宋凌羽抓包了,他可千万不要不识时务地突然冒出来。
楚来上前,想搭着宋凌羽的肩膀把她往别处引,又觉得这人刚被亲妈发邮件打击过,她再贸然伸手,会被宋凌羽一个背摔然后冷冷地说别碰我。
楚来的手半路硬生生改道,指向远处通往电梯间的路口,她打了个哈哈。
“去电梯附近等吧。”
宋凌羽竟然没有反驳,两人并肩,朝另一个方向慢慢走去。
当走出一段距离后,宋凌羽主动打破沉默。
“你会后悔上船吗?”
听到这句话时,楚来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听,她侧头去看宋凌羽。
宋凌羽的脸被头盔遮盖,无法看到她的表情。
她也有愿意闲聊的时候?
楚来顺着她的问题想了想,摇头。
就算没有循环加持,她也从不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
宋凌羽没有继续说话,楚来想到她刚才阅读邮件时的反应,试探着询问:“你呢?你会后悔吗?”
宋凌羽回答得很快:“我不后悔。”
二人之间安静了片刻,楚来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但如果任务失败,你会遗憾吧?”
宋言心是宋凌羽的心结,无论她在邮件里说了什么,从结果来看,都是宋凌羽不愿意看到的话。
死穴、软肋,怎么称呼都好,每个人都有不愿被人提及、触碰的心事。
但人都会有冒着风险踩雷区的冲动,更何况宋凌羽在楚来身边也算一颗定时炸弹,她总想多揣摩一下宋凌羽的心思。
如果没能顺利下船,就算和丁寻理在船上的爆炸中同归于尽,临死之前,她是否会遗憾没能再见一次宋言心?
宋凌羽站住脚步。
她没有撤除头盔的挡风屏,也没有明知故问“遗憾什么”,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就漂浮在两人中间,像一个谁都不愿戳破的肥皂泡。
如果不是二人还在合作,她会动用一切手段,威胁楚来闭好她的嘴,不要挑起她不想听的话题。
气氛僵住,楚来不想就这么沉默下去,可找不到往下说的话题。
她几乎可以感觉到,宋凌羽头盔下的目光像一柄利刃,如果能化为实质,必定要在楚来身上留下几道割伤。
远处,员工通道的门隐隐传来声响。
宋凌羽有头盔探测,比楚来更先发现那边的动静,她拽住楚来,藏在转角处。
楚来识时务地没有说话,任由谢北河推开那扇门,往外走。
刚才她还在祈祷谢北河不要不识时务地突然出现,可当她和宋凌羽之间出现尴尬的沉默之时,楚来甚至感觉自己松了一口气。
谈心实在是她不擅长的事,何况对象还是内心冷硬得像石头的宋凌羽,相较之下,和谢北河周旋都成了熟悉而亲切的项目
他来得不是时候,但也正是时候。
第52章
宋凌羽看过珊瑚岛的宣传片, 对那个打扮花哨的埃托勒有模糊的印象,此时看到他出现,第一反应是船方的人又来打探情况了。
楚来正在思考如何用自然的方式对宋凌羽介绍谢北河,却见她已经走了上去, 截住谢北河通往套房门的路。
谢北河看到这个戴头盔的人, 只怔了一瞬, 便露出他那副招牌的营业笑容。
她们在游轮中心的出场那么高调, 小胡的情报早就给他发送了情报,告诉他午夜身边跟着两个保镖。
谢北河从怀中掏出舞台剧演出的请柬, 向宋凌羽示意:“你是午夜小姐的同伴吗?请放心, 我这次前来, 只是为了……”
宋凌羽没让他把话说完,直接将那请柬从谢北河指缝间抽走,翻看了一下:“我会转达, 你可以走了。”
她的态度是一以贯之的冷漠,但落到谢北河眼中, 就显得有些反常。
自家的雇主上船是为了寻欢作乐, 哪有把送上门的牛郎往外推的?
谢北河脸上表情不变, 但从他卡壳的台词来看, 他心里一定正在紧急转换策略。
楚来抓住时机上前, 笑眯眯地对谢北河做了个送客的姿势:“我送你。”
她也午夜的保镖, 谢北河有什么话对她说也一样,等到了没人的地方, 楚来有的是机会编纂身份和谢北河搭上线。
谢北河的脸上笑容扩大, 却避开楚来伸向他的手:“午夜小姐这样谨慎, 看来是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二位作为她的保镖,一定记得随时注意她身边的情况。”
宋凌羽问:“风声?”
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牛郎知道得有些太多了, 还什么都往外说,难不成杜伟森如此有恃无恐,是还留有后手?
不知道自己被误会的谢北河压低声音,试图提示得更清楚一些:“树大招风,当心暗杀。”
作为即将对白昼下手的头号暗杀者,宋凌羽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拳头。
莫非是杜伟森从哪里知道了自己和母亲的计划?这样看来,眼前这个男人就算费些力气也要尽快处理掉了。
终于,在误会即将进化成矛盾之前,楚来忍不住站出来,一手拽一个,把两人往那扇员工通道的门口拉。
她抢过谢北河手里的门卡刷开锁,脚蹬开门,把两人推进去后自己也跨进去。
门被关上,片刻后,换班巡逻的安保路过这里,没有发现异常,又转身离去。
员工通道内漆黑一片,昏暗的地灯让身处其中的人几乎看不清附近的情况。
宋凌羽心里赞叹一声楚来果然懂她,这种地方最适合杀人灭口,伸手就要从怀里掏刀。
谢北河不明所以,却下意识提起防备之心,手背在身后,准备给同行的戴营和胡若风发送信号。
就在宋凌羽的刀刃即将弹出,谢北河的信号就要发出之时,楚来按下通讯手环的照明键。
白光骤然亮起,楚来那张热情亲切的笑脸让宋凌羽和谢北河都是一怔。
“都是自己人,还是直接把话说开吧。”
谁和她/他是自己人?
宋凌羽皱眉,谢北河茫然。
楚来面不改色,继续忽悠。
“这位是谢专员,我们本次行动的支援对象。”
她指向谢北河,谢北河猛然被戳穿身份,顶着这套花哨西服一时没能转换角色,表情有些尴尬。
“我叫楚来,这位是……我的助手小宋,我们掌握了白鲸号上恐怖袭击事件的重要情报,这次上船,为的就是协助你们调查专组办案。”
楚来目光坚定,表情严肃,朝谢北河伸手,途中胳膊肘拐弯戳向宋凌羽,示意她闭嘴。
宋凌羽莫名其妙成了楚来口中的助手“小宋”,没来及反对,楚来已经一个箭步把她挡在后面,报出谢北河的警督编号。
这是督察署内部才知道的信息,然而楚来早在前几次循环时,就从谢北河的通讯器和耳机上发现了这串数字。
谢北河听到楚来这么一说,脸色放松了些,却仍有些疑惑——组织一直反对他执行这次任务,连帮手都是他自己找的外援,怎么现在突然良心发现,给他派增援了?
谢北河和楚来握手,没有完全放下警惕:“我们之前没见过吧?你是哪个分队的?”
楚来露出一副被问住的表情,就在谢北河的疑心又要扩大时,听到她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语气十分不情愿。
“我是你哥哥托人调来的。”
楚来说话时始终挡在宋凌羽的面前,手环的光被她调暗,这让宋凌羽没能看清谢北河表情的变化。
宋凌羽只捕捉到关键词“你哥哥”。
她意识到这个谢北河和果然楚来说的一样,背靠家族的大树,能力强势力大——连刚才演牛郎都颇像那么回事。
看来不能这么早下手,他还有利用价值。
而谢北河盯着楚来,脸色早已沉了下去。
他和家里的关系早就僵得不能再僵,自己千里迢迢跑到Q14来,就是不想再受他们摆布,没想到他们却偷偷做主,调派人手插足自己的行动。
询问楚来的背景已经没有意义了,想必她受人嘱托,也不会对自己说真话。
楚来这句话说完,发现两边的人都安静下来,自己也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总算是把这两个人都给糊弄过去了。
谢北河和家里早就断了联系,短时间内不会去查证自己身份的真伪,只要他认为自己是督察署的人,就不至于对她太防备。
而宋凌羽那边更好打发,一切不利于丁寻理的人,就对她有用。此刻她就很配合,扮演着楚来给她安排的角色没有插话。
员工通道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楚来一思索,双方上船都免不了要去寻找那批放置了X90炸药的货箱,不如趁现在把情报共享出来。
她问:“其余的同事在哪?让我和小宋见一面吧。”
宋凌羽神情一肃。
不知那两位传闻中的特警和黑客又会是什么模样。
剧场包厢的门被推开。
楚来一脸自来熟,进门就笑着抬手打招呼。
宋凌羽走在后面,神经紧绷。既然要按照楚来的指示扮演警督,她可不想在这群督察署的精英面前露馅。
迎接她的是一把爆米花和戴营的大笑声。
那些小颗粒噼里啪啦地打在宋凌羽的头盔上,她险些就要在条件反射下抬手格挡。
戴营正搭着一个小牛郎的肩膀,另一只手攥着空了的纸桶,当看清来人后,她丢开纸桶,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站起来。
“泼错人了,还以为是我点的另一个小帅哥到了。”
她身旁那个小牛郎很有眼色地起身开溜,临走前还记得帮忙把门关上。
宋凌羽的头盔转向谢北河,她不确定地询问道:“这是你们督察署……分队的欢迎习俗吗?”
谢北河低头看着一地爆米花,克制自己的表情。
……没关系,不过是在他哥派来的人面前丢脸了而已。
戴营已经走上前了,抬手锤谢北河肩膀:“来之前怎么不先说一声?”
当着同事的面,谢北河没有直接提醒戴营,他刚才一路上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而她只怕是正和牛郎玩得开心,根本没注意到。
楚来已经上去寒暄了,先是重复了一遍刚才在谢北河面前的自我介绍,随后和她勾肩搭背地吹捧起来。
“你就是戴营吧?这次行动任务艰巨,还要辛苦你在前线多出力了。”
“小胡和我提过你们两个,你们在游轮中心门口开的那辆车不错啊?什么分队的,配置这么好,下次有任务可以叫我一起。”
而一旁,宋凌羽始终沉默地打量着戴营。
包厢不大,她不好直接抬手开启头盔的扫描功能,只能用肉眼观察她身上装载着的金属义体。
从外观来看,这些不是她所了解的督察署装备里的最新款——难道是特警队专用的保密型号?
听戴营的话,她原本不是谢北河队伍里的人。
看来督察署对这次行动的重视程度非同小可,东借西调也要把精英人手组在一起。
谢北河黑着脸上前把楚来和戴营拆散。
当着同事的面,他不想提自己的家事,也无权干涉戴营去给自己的哥哥打工赚外快。
他只能清了清嗓子,示意大家办正事:“去会议室吧,那里方便说话。小胡已经先过去了,人一齐,正好商量下一步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