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倪斌还在说梦话:“小航啊,爸爸对不起你……”
得,彻底不想管了。
“你就在这儿睡吧。”卓万索性甩开他的胳膊,边回屋边恨恨道,“你就跟你儿子过一辈子吧!”!
他趴在餐桌上,面前是昨晚做的一桌子菜。
喝醉前的记忆突然袭击他——卓万离婚成功,生意上也有了好转,然后说是要庆祝,就拉他作陪。
他记得卓三小姐的叮嘱,原本是留了量的,但卓万昨晚劝酒劝得凶悍,他实在没顶住……
倪斌猛地直起腰来,一双手把自己从上到下摸了个遍。
还好,所有衣服都在,甚至还多了条毯子。
卓万叼着牙刷出来,好像个流氓:“收拾收拾东西。”
倪斌的脸飞快地失去血色:“卓小姐,我……”
他以为卓万是要赶他走,但耳朵听到的却是:“快点,别磨蹭。我们要回家住了。”
卓万自己的房子是个小别墅,跟倪斌发达的时候买的那幢差不多大,但装修、陈设的档次完全不同。
从前的管家和住家保姆还一样用着,他们对小姐从外面带回来的这个男人很好奇。
卓万把蕾丝手套一摘,随手甩到管家那去:“那个人的东西都清掉了?”
“是的小姐,都清走了。”
“确保一样都不剩,要是再让我看到一件你就别干了。”
“确保全部清掉了。”
卓万这才迈步走进家门,深吸一口气:“不错,这才有点家的样子。”
管家恭恭敬敬地应着:“欢迎小姐回家。”
“这位是倪先生,那个人空出来的房间就给他住吧。我去花房看看,你带他上楼去。”
倪斌反应了一下,才知道这是要让他住之前男主人的卧房。
他赶忙推拒:“卓小姐,这不合适……”
但卓万这就往花房去了,管家诚惶诚恐地接过他手中的行李箱:“来,倪先生,您这边请。”
这是怎么个走向呢。
到了二楼,倪斌还试图和管家抢行李箱:“不不不,这真不合适。实不相瞒,我是卓小姐住在外面的这段时间,负责照顾她的……”
管家笑靥灿然:“我晓得,倪先生,您放心我都明白。”
“不,你没明白。”倪斌确信他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我是和卓小姐签过合同的,是她的家政。有没有更方便一点的房间,我也怕早起做早餐的时候打扰到卓小姐。”
这回管家是真明白了,小姐这是还没拿下啊:“倪先生,我觉得小姐的意思是,您以后就不用再做这些事了。”
“那、那就更不行了,不做这些我做什么呢?”
“这我不清楚,您可能得跟小姐好好谈谈。”说着就已经把行李箱拽了进去。
倪斌急道:“那你告诉我花房在哪,我现在就去问她!”
“建议您不要,小姐去花房本就是希望短时间内没有人打扰。”管家说,“倪先生您还是先稍作休息,小姐想好了肯定会主动找你谈的。现在的话,至少有一件事是确定的。”
“什么事?”
管家凑近他的耳朵,神神秘秘道:“小姐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啦。”
倪斌都没敢开行李箱,一脸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边。
根本没人拿他当个家政,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卓小姐在已婚状态下认识的野男人,然后离婚证一领就迫不及待地带回家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倪斌当然想找借口,说他真的只是想做个家政,谁知道卓小姐突然就对他做出这种安排,导致他在这里无所适从。
但是真的有那么突然吗?
不是的。
一个年轻貌美的女总裁为什么会找一个有案底的男人做家政?就他们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真的不会尴尬吗?除了工资以外还经常找借口给他各种转账,这些借口真的成立吗?总是瞅机会邀他一起喝酒,他从来没怀疑过吗?
他怀疑过的,他其实清清楚楚——从第一天去到卓万那里,她就试图与他亲密接触,即便是喝醉了,那也是最真实的本能反应。
如果说这还可以说是醉酒后的一时冲动,那么之后的屡次劝酒又算什么呢?房子里就他们俩,一男一女双双喝醉对她来说还能有什么好处?他只是太想保住这份工作了,一直劝自己作为男人不用这么矫情,没准就是自己自作多情,人家可能根本不是那个意思,是他想歪了。
直到今天一早,发现自己真的喝醉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竟是查看自己是否衣衫完整。再说自己没想到,说自己单纯只是个家政,也不过是骗骗别人罢了,骗不了自己。
而现在,对方已经算是明示了——把他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塞进这富丽堂皇的房间里,比起胁迫,甚至更像羞辱。
说是想去找她谈谈,可谈什么呢?
她给他工作,给他钱,给他住的地方,只是让他陪了几次酒而已,只是给他安排了男主人的房间而已……他没有任何发火的立场。
那是要客气地说自己不想干了吗?辞掉这份高薪的工作,继续回到找工作的焦虑中去……
这么想着,倪斌咬住下唇,轻抚着床上柔软轻盈的被料。
好滑,好软,好宽阔。而且不用他出房租,都是免费的。
忽然间,有人敲门,咚咚咚。
倪斌惊得赶紧将手从床上拿开,人也站了起来,小心地理平被自己压出的褶皱。
然后他赶紧过去开门:“卓小姐,我……”
门外却是管家,笑盈盈将果盘和红茶送进来:“倪先生,这是下午茶,您慢用。”
“等等,我……”
“是有什么不合口味吗?可以给您换的。”
“不是……”倪斌叹了口气,颓丧地垂下头去,“没事了。”
就是这样的,刚刚出狱,做了一个月家政的倪斌喜提新身份——金丝雀。
甚至是被放置了。
那之后好几天他都没瞅见卓万的人影儿,有时晚上听见隔壁房门开关的声音,他就立刻开门想抓住机会说点什么,但是往往等他开门时隔壁已经关上了。
他踌躇过要不要去敲门,但总是在抬手后泄气,想着等明天吧。
他还是没有想好,是要有骨气一点毅然离开,还是有器量一点坦然留下。以及离开之后要去做什么,留下的话又得做什么……
但总这么拖着也不是个办法。
直到有天早上,他一大早听见隔壁开门的声音,便咬牙把门一开,将卓万堵在了走廊:“……卓小姐,我们能谈谈吗?”
卓万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表:“那一起吃早饭吧,我赶时间。”
早餐时间只有一个住家保姆在忙碌,别墅里清净得很。
卓万的刀叉在餐盘上叮当作响:“有什么事儿,说。”
“……卓小姐,您这算是在逼我吗?”倪斌也不吃,只是这么问她。
“你觉得我在逼你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我没什么值得你、值得你……”
“我喜欢你。”卓万说了出来,语气寻常得像是饭间闲谈。
倪斌彻底不知道手往哪放了,头低得深深的,吸了口气,又叹出来:“我不明白。”
“那你为什么要吻我呢?”
“什么?!”
“我以为你对我也有意思。”卓万一本正经地说着这几天来她挖空心思编的故事,“你第一天到我那时,我喝多了,做梦梦到小时候的事,可能说了梦话。但是我清楚地感觉到有人吻了我的额头,再睁开眼,就看到你出去了……”
正在清理厨房的家政保姆,明显手脚轻了不少。
倪斌脸色大变:“不是的!卓小姐你误会了,我只是看你很可怜,你拉着我的衣服,我就、我就用手……”
“好吧,那就当是我误会了吧。”卓万吃着早餐,看起来一脸落寞,“我以为你只是缺少一点勇气,所以总想跟你喝点酒,后来看你还是放不开,又觉得你是嫌弃我还没正式离婚……直到拿到离婚证那晚,我才明白,你心里始终有个人,没有更多空间给我了。”
家政保姆的耳朵歪得愈发狠了。
倪斌从未想到这里面竟会有这么大的误解:“原来是这样……这个、这个我真的对不住你,卓小姐。我当时只是看你做噩梦了,想让你睡得安稳一点,我从来没想过你当时是有意识的,我也确实……不是亲了你,我只是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
卓万却仍是那个低落的神情:“这个已经不重要了,随你怎么说吧。反正我当时迷迷糊糊的,我也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不,这很重要!”倪斌急道,“我不希望你觉得我是那种乘人之危的人!”
“是不想我觉得,还是怕跟我妹妹聊起来,又通过我妹妹传到你儿子耳朵里啊。”卓万用叉子一下下叉着香肠,语气慢悠悠的,“怕你儿子知道,你是个趁工作之便偷亲女雇主的人?”
倪斌彻底坐不住了:“卓小姐,你不能这样……你、你这么说,你有什么证据?!”
家政保姆在一边撇着嘴连连摇头。
卓万眼神向下,像是被辜负了一万次一般:“你说得对,我确实没有证据。”
“不是!这不是有没有证据的事,是这事情它就没有发生!”
“随便吧,我吃饱了,上班去了。”卓万不再跟他扯这些没用的,擦擦嘴站起身来,临走不忘回头重申,“倪先生,我是真心喜欢你的。现在我离婚,你单身,我们在一起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
说完门一开,踩着高跟鞋就走了。
留倪斌一个人愣在餐桌旁——不,旁边还有一位侧目看他,连连摇头的家政。!
倪斌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他是帅过,可他也老了。早几l年有女孩子想跟他约会他还算能理解,毕竟三十多岁,手上还有两个钱。那现在呢?卓万到底稀罕他什么?
可能这就是真正的有钱人吧,他们的喜好是普通人琢磨不明白的。
或者说,人的癖好本就多种多样,只是在足够有钱的时候,人才开始能去追逐一些世俗不理解的特殊爱好。
倪斌大致知道,自己恰恰好迎合了卓万的这种爱好。卓万小姐富有又貌美,只要她想,她要什么样的都会有,可她偏偏倾心于他这样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可能是他的幸运,使他免于颠沛流离。
如果他不接受,显得未免太不识相。
但是迈出了这一步的话,他就真的成了一个被豢养的人了。不仅仅是对待宠物的,吃喝上的“养着”,人家很明确地说了是“喜欢他”,那意思就是说,他总要给人家一些报答……
他愿意吗?
当在心里这么问自己的时候,倪斌几l乎想要对自己冷笑——男人还有什么愿不愿意的,人家能看上他已经很不错了,他还选上了。
这些思绪在倪斌脑子里穿了几l个来回,他都开始不明白自己到底还在抗拒什么、不安什么。
房间里实在待不下去,倪斌这一天都在别墅里四处溜达。在花房看花,去小池塘喂鱼,在走廊尽头的小阳台晒太阳。
阳台上摆了一束花,香气扑鼻,他躺在懒人沙发上,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已半黑,蓝调的天空上残留一抹金色霞光。
他太累了。这一辈子经历了生离死别、事业起落、牢狱之灾,出来之后也处处碰壁,遭人白眼。像这样闲适的一下午,于他实在像做梦一样。
如果以后每天都能这样生活,该有多好啊。
看天色卓万也快回来了,他试图起身,却发现身上多了条毛绒绒的粉色毛毯。
仔细听,大致能听到卓万在楼梯口打电话的声音:“对,警察先生,这个应该够得上是蓄意骚扰了吧……对,我根本不认识这几l个人,一个是给我送过外卖,一个是修过我家水管,还有一个是小区保安……对,我也不知道他们从哪知道我离婚了,就开始疯狂给我发短信……嗯,好的,好的,我随时配合您调查。”
卓万说着挂断电话,叹了口气,一回头做出被吓了一跳的样子:“啊,倪先生。”
被骚扰是真的。住着别墅的富婆离了婚,好些没撒泡尿照照自己的,闻着味儿就来了。
卓万烦不胜烦,她堂堂卓家二小姐居然收到水管工的短信说“不在乎你的过去,只想给你一点温暖,给你一个家”,她的第一反应是——这要是让老大老三知道了不得笑死她啊。
而第二反应是——瞧瞧,多少人上赶着想给这个别墅当男主人呢,倪斌这傻狗硬塞进去了还这事儿那事儿的。
她特地在楼梯口打的电话,但倪斌不声不响地就到了背后,也确实吓了她一跳:“你怎么走路没声音的啊……”
“……不好意思,我看你打电话,我就想着轻一点。嗯……这是你的……”倪斌说着把毛毯递过去。
“哦,对,我看你睡着了。”卓万说着接过来,“这几l天乍换地方,你应该也没休息好,看你睡那么香,我就没叫你。”
“……谢谢。”倪斌低着头,“你最近……遇上些麻烦事吗?”
“……你听到了啊。”卓万也垂着个脑袋,一脸疲惫,“离婚了吗,家里没个男人,就让人觉得好欺负了吧……”
倪斌确实没想到,卓万竟还要面对这样的事:“好在法治社会,警察会处理他们的。”
“是啊,就让警察来处理好了。”卓万应下。
眼看对话告一段落了,二人却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倪先生。”
“卓小姐。”
他们的称呼撞在一起。
倪斌忙道:“你先说吧。”
“好,嗯……”眼瞅着气氛不错,卓万伸手想去牵那只筋脉明显的大手,却被条件反射地躲开。
于是她顿了顿,也收回手来,只用语言表达着:“我还是之前的那个意思。我很喜欢你,我希望我们能试试。”
“可……试什么呢?”倪斌叹了口气,“卓小姐,我当然相信你,但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只是你的一时冲动。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对你也不是很了解,我们这样的两人之间到底能试什么呢?你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状态呢?”
“我想试试相爱。”这次卓万没有迟疑,一把把他的手握住了,满意地感受到对方的颤抖,“你觉得我们互相不够了解,那就从现在开始了解。你对我来说很有吸引力,我也很渴望向你展示自己。”
她里里外外地把玩那宽厚有力的手掌,几l乎是有些上瘾:“倪先生,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只需要保持你本来的样子就好了,我爱的就是那样的你。”
“可是卓小姐,人是会变的。”倪斌微蹙着眉,“我怕……”
“你怕什么?”
“我怕你了解了我之后,就会发现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我怕有一天我变了,变得不再是你喜欢的样子;我怕我真的迷失在你给的这种舒适生活里,忘了这一切本应通过辛勤劳动换取。”
倪斌说着自己的顾虑:“我结过婚的,但我没能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我根本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妻子。我也没有保护好我的孩子,我让他漂泊无依,跟着我受尽苦难。像我这样的男人,根本不值得任何女人对我青眼相加,如果我接受你,那其实是在欺骗你。而且……也是对我自己的不负责任。”
他总算把话说了出来:“我承认,我沉溺享乐,险些陷在这种轻松惬意的生活中无法自拔。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永远不能在这样的房子里,接受那么多人的照料。但也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怕,我知道这一切本不该属于我,总要想着我得做些什么才配得上这些好处。但我知道这是不对的,而且万一有一天你对我不再感兴趣了,我又该如何自处呢?我会彻底丧失独立生活的能力吗?”
倪斌单薄的嘴唇喋喋不休:“这是我度过最快乐的一个下午,我会一直记得的,这样我就已经很满足了。想继续做个普通的家政显然已经不可能,但是卓小姐你要的,我觉得我也给不了。我想、我想我得离开了,趁我还没太老,趁我还干得动,我得……”
在说到最后时,他的手都开始发冷了。他自己都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说出来了——放弃唾手可得的一切,去找工作,去做苦力,去受人白眼。
也是罪有应得吧,原本去酒行干销售才是正路,是他贪图高端家政的工资,这才走到今天这步。大概这就是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卓万忽然把他的手一拽,然后向前一步,吻住他:“完了,说的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想吻你的唇。”
真是好久没接过这么激烈的吻了。
倪斌的半边衬衫领子被抓在别人手上,被迫低着头与其深吻。但是真有那么被迫吗?那显然也不是。
卓小姐的嘴唇上有草莓味道,所以这个吻酸酸甜甜,带着一种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的温柔。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他们搂在了一起,他们走进了房间,然后他仰面倒在了宽大的床上。
卓万短暂地放开他的嘴巴,轻吻他的脸颊,然后问他:“怎么哭了?”
好像是的,他是流泪了。这是从看守所出来后,他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哭泣。
在儿子面前他觉得亏欠、自责又内疚,却只能强撑着表现出寻常模样;在找工作被拒时他屈辱、难堪又恼怒,却又只能拉下脸来求对方再考虑考虑;在面对卓三小姐这样的旧人时,更是尴尬、敏感又焦灼,却又只能拿捏着那种看似不卑不亢的姿态。
他太着急了,急着想找到自己的轨道,急到没有时间去处理自己的情绪。之前的醉酒给了他一次释放的机会,但总归哭得不明不白。
但现在是明白的,他实实在在地暴露着自己的脆弱,他向这个还愿意亲吻他的人展示着他的无助。
见他只哭不答,卓万也不再多问,上手将黑衬衫的两边用力一拉,纽扣在这样大力的扯弄下四散而去。
掉落在床上、地上,弹动作响。
果然,他身材还没走样,该大的大,该小的小,匀称有料。
都到这步了,卓万早就忘了装,埋首下去就是一口。
哭泣的时候发生这种事,让倪斌极度不适:“等……等等!”
卓万哪里还听得见他说的什么,没给他两巴掌都是客气的,她按住倪斌试图抬起的脖子,用舌尖感受着小小的颗粒,然后用力一咬。
“啊!”倪斌猛地把她推开,惊慌地护住自己,“你、你干什么?”
“嗯……你不喜欢吗?”倪斌向后缩的动作极大地刺激了卓万,她紧跟着向前爬了两步,像极了看着猎物的凶兽。
那一刻,倪斌心乱如麻。
“卓小姐,我觉得还是、还是太快了!”
他又一次推开了卓万,拖鞋都没来得及穿,拢着没有扣子的衬衫仓皇逃出了卓万的卧室,还险些和路过的管家撞个满怀。
管家也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衣衫不整、嘴唇红肿、眼角含泪。
这这这这是……?
眼看倪斌躲回了房间,管家理理自己被撞乱的衣服,也抚平自己惊慌的小心脏。
他敲敲卓万虚掩的门:“小姐,晚饭已经……”
却听漆黑的屋里,卓万一拳捶在自己床上,暴怒道:“操他爹的!”!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卓万就着急了那么一点点。
那晚的事情给了倪斌很大冲击,躲在屋里连晚饭都没吃,保姆给他送过去,他门都不给开。
听到拒绝的话,保姆为难地回头看着卓万。
卓万烦得直挠头:“算了,不吃就让他饿着吧。”
倪斌是真的没脸见人了,晚节不保莫过于此。
他难以想象管家是怎么看他的,又是怎么跟其他人说的,他本来只是个家政而已,现在彻底成了、成了……
他自暴自弃地往床上一躺,却又恰好拉扯到胸口,痛得“嘶——”了一声。
掀开衬衫一看,两边大小完全不一样。虽然没见血,但有一边完全肿了起来。
下口也太狠了……所以他的担忧成真了,卓小姐确实是有点特殊癖好的。
他清楚地记得在他被咬痛,问她“你干什么”的时候,卓万回了他一句“你不喜欢吗”。
这太扯了,谁会喜欢这种。疼得要命。
这么一来是真的不能留了吧,如果只是发展成普通情侣关系,他还能试着去接受,毕竟卓万一直以来态度都让他很感动,哪怕只是为了报答,他也愿意……但是如果是对身体有伤害的话,那他确实接受不了。
在做出这一决定时,倪斌的内心是沮丧的。
他对自己进行了严格的审判——他到底为什么接受卓小姐的吻,为什么会在卓小姐面前哭出来,为什么会倒在卓小姐的床上,为什么会接受之后的种种。
真的是为了钱吗?为了这里优渥的生活?他觉得不是。因为在卓万吻上来之前,他明明是决定了要走的,他都说了自己要离开。
但是他真的很高兴卓万用这种方式挽留他,在卓万吻上来的那一刻,他清楚地感受到对方庞大的爱意——他从未像那一刻般确定,他还是值得被爱的。
小航爱他,那是因为他是他的儿子,他天然就会爱他;曾经那些年轻女孩爱他,那是因为他看似光鲜,若他一退她们也会很快离去。如今他一无所有,旧友对他避恐不及,生怕被他沾上。他从未想过在这种时刻,还是会有人口口声声说爱他。
甚至在他一退再退时步步紧逼,好像他是什么万里挑一的宝贝疙瘩。
不惑之年还能被一位尊贵的女士这样爱着,倪斌觉得自己不配,但又实在不可能……不心动。
如果他能克制自己一下,让一切停留在那个草莓味的吻,这应该会是段很美好的回忆吧。
不像现在。
他的胸口连被子的布料擦过都受不了,侧过身去又因为挤压变得更痛,可想而知这一夜都不会睡得安稳。
他就这么翻来覆去地跟痛觉对抗着,最终决定那个地方不盖被子,这才渐渐有了睡意。
然而在临睡前一秒,他又忽然惊醒般想到——不对啊,这次他居然没有失眠,也没有在愧疚中入睡。
这个习惯他保持了很多年了,他总是像个虔诚的教徒一样,在每晚睡前不断地去想那些令自己歉疚的事——妻子的死,孩子的苦难,被他坑害的债主,被他辜负的员工。只有将这些全想一遍,产生了强烈的自我谴责后,他才觉得自己有资格睡觉——当然,也可能是陷入失眠。
可是这晚他竟完全没有在想那些事了,他仅仅是想着……疼痛与她。
但是带有痛感的调情对倪斌而言仍是天方夜谭。
他是铁了心要走的,第二天醒来后就开始收拾行李。为了避免尴尬,他特意想等卓万离开再动身,但几次开门都能听见卓万在一楼的脚步声或说话声,好像她今天并没有打算出门。
倪斌一直等到了中午,饥肠辘辘,想着实在不行直接出去吧,大不了就大大方方地说感谢她这段时间的照顾。不管将要面对的是讥讽还是嘲笑,反正之后都不会再见了。
但是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他以为是管家或者保姆上来送餐,开门一看却是卓万本人:“赶紧下去看看,你儿子喝多了。”
这何止是喝多了,这是喝得烂醉。
“你是小军是吧,老听小航说起你。”倪斌从军师手上接过儿子,“谢谢你啊,特意送他过来……他这是怎么了,怎么喝这么多酒啊?”
倪航倒在爸爸的怀里,无意识地叫唤:“卓姨……卓姨……”
军师急道:“就是他那个卓姨,她……”
倪航“哇”得一声哭出来:“你对我一点都不好,你凭什么这样对我,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了,为什么要换别人……”
军师咽了口唾沫:“对,叔叔,事情就是这样。”
看来卓万说倪航在卓三小姐那里不好做,还真不是说假的。
卓万眼睁睁看着倪斌把那么大个儿子打横一抱,一点不费力地上了楼去,直接气得脸都绿了。
她掏出手机就给卓老三打电话:“什么情况,你那小宝贝儿怎么送我这来了?”
还没得到回音呢,就听楼上“哇”得一声,倪斌着急地唤着:“小航!没事吧小航?你看你喝得……没事没事,吐,爸爸一会儿打扫,对,吐出来就舒服了……”
这个味道,这个语气,卓万也差点吐了:“你让他喝了多少啊?他吐了我一地你知道吗……哕,你人在哪呢?这家我待不下去了,我找你聊聊去……什么?你跑卓亿那儿干嘛?我现在就过去!”
就是这样的,因为各种不爽的缘故,一到酒吧包间的卓万就是一副吃了枪药的样子。
而卓梦对此的评价是:“我猜,是倪斌不让睡。”
卓万一直觉得卓梦品味有问题,她十几年如一日地喜欢那种年纪轻轻、白白净净的,用卓万的话说——喜欢那种脑瓜还没长全乎的。
单调、寡淡、无趣至极。
但是可笑的是,她和卓梦一对比,人家都会觉得卓梦相对正常,是她口味奇特。
她觉得很冤,就是说没人理解什么叫“可爱在性感面前一无是处”吗?
不过也好在卓梦是个没品的,不然相亲的时候跟倪斌一拍即合,那也轮不着她了。如今她们一个看上儿子一个看上爹,卓万是觉得刚刚好两不耽误——她不用烦恼多了个继子要抚养,卓梦也不用烦恼自己有个没用的公公要赡养,她们各干各的皆大欢喜。
她是不太理解为什么卓梦会对这样完美的状况倍感压力。
卓万是不希望妹妹和倪航分手的。她觉得只要倪航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小家,那么他和父亲之间的链接就会稍淡一些。而能让倪航一到年纪就赶紧结婚的最佳办法,就是让他跟卓梦一直谈着。甚至,还得让他急着要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