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家政学还真的会学这些东西啊?
卓梦有点想笑,像是喝惯了咖啡、浓茶和烈酒的人,突然被塞了块儿糖到嘴里。
一开始有点不适,但是当甜味在嘴里化开,又忽然疑惑自己是为啥对这个味道感到抗拒来着?
正想着,卓氏内部的办公软件“卓木鸟”弹出了消息,卓梦很快切过去。
是大姐:【你人呢?】
哦,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
这清爽到没有一点杂色的界面,这没有任何废话全是正事儿的商务感,这“又想好又想巧又想老牛不吃草”的强硬态度,这充斥着推拉、扯皮、利益交换的金钱味道。
卓梦那刚被齁过的心瞬间就开阔了——苦味尝惯了,她甚至能从苦里品出香来,一天没被抽两鞭子浑身难受。
刚想回复,后面车“嘀嘀”两声,是在骂她灯变绿了还愣着不走。
于是卓梦暂且把手机丢一边先开车,果然没过几秒,电话就打了过来。
她用车载中控屏接起:“大姐。”
卓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永远一副着急样:“卓梦你在哪呢?”
显得卓梦非常懒散:“回家的路上。”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四点四十。”
“钥码发你了。五点我要准时在线上会议室看到你。”
“我去倪氏酒厂实地考察了一下。”
对面明显顿了顿,调整了情绪:“讲。”
“大门锁得挺严实,那些讨债的进不去。我从门缝看了,里面设备还是挺齐全的。只要钱和原料到位,生产线很快就能跑起来。”
“你的意思是,你支持收购?”
“当然,是干票大事的好机会。”
“……不像你啊。”卓亿的声音有些迟疑,“你想过万一失败会怎样吗?”
“会怎样?你以为这厂子收回来爸会交给谁?你我吗?还是老二老四?”卓梦耸耸肩,“卓氏首次开创自己的品牌,爸肯定是要自己经营的。赚了等他百年之后咱四个分,亏了也是亏他账上的,又动不到咱们公司一根汗毛。他这把年纪了就剩这么点心愿,就当给他买了个大玩具让他玩呗,反正他不折腾生意就会来折腾咱们四个,我看他还是忙点好。”
这种话卓梦肯定不能在老二老四面前说,但在大姐面前可以肆无忌惮,毕竟大姐对爸的恨意比起卓梦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卓亿还是有顾虑:“那要是这样,爸还找我们商量什么呢?他自己拍板收了不就行了?他想做的买卖什么时候问过我们的意思?”
“嗐,人老了开始怕子女不是很正常吗,尤其是他这种年轻时不干人事儿的。”卓梦转着方向盘,“而且这厂子收下来,资金是一方面,经营又是一方面,原料、配方、工艺、销售,哪个不要人力啊?再忠心的下属都不如子女用得放心,想让咱们几个出钱出力,他是得跟咱们商量商量。”
卓梦顿了顿,笑一声:“不过我们提出不同意见,他也不可能听就是了。咱家不一直就是这样的‘民主’吗?”
卓亿那边静了半晌,到底还是开口:“但是卓梦你知道吗,我怕的是,他老糊涂了。”
卓亿说:“他也六十来岁了,现在开这么大的一个口子,万一把家业全填进去了怎么办?”
“大姐,我还是那句话,你守好自己的公司。”卓梦说,“就算是衰到底,他把自己的财产全填进去了,他也动不了你的东西,你在洋酒这块永远是巨头。真到了必须得要我们掏钱救他的时候,也不是你我先上,而是老二老四那边先来,什么时候他们那边掏空了,才能轮到我们。”
“那万一真轮到我们了呢?”
“怎么,你很不希望他坐牢吗?”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卓亿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个人真是……蔫坏蔫坏的。”
卓梦吹了个口哨:“大姐喝杯凉茶等等,马上到家我给你分析分析厂子盘活的概率有多少,只要咱爸别老糊涂,胜算还是很大的。”
“但是卓梦。”
“嗯?”
“昨天卓万去你家了吧?”
“是啊。给我过生日嘛。”卓梦应得坦荡荡,“但是我可没有把你那些资料给她看啊,我可是忠心耿耿的。”
“那她没主动跟你聊倪氏的事儿?”
“聊了啊。”
“她怎么想?”
卓梦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她当然支持收购啊。”
四个孩子四个妈的结果就是,两两之间没有哪对儿是完全一条心的,也没人是真心为这个家好的。
卓梦跟大姐掰扯了一晚上,总算是让大姐相信了这是个利大于弊的买卖,即便有风险,那也不是她俩来担。
到关电脑时,脑仁子都是疼的。
万事俱备,接下来就是明晚家宴时的临场发挥了。
一般来说,在家庭聚餐前的3-5天卓梦会把自己缩进壳里谁也不见,到最后一天则会进入报复性享乐阶段,怎么爽怎么来。
一大清早,她在微信列表刷了一圈,选中一个洗浴会所,发消息过去:【派人来接我。】
对面几乎秒回:【来了姐!】
然后在卓梦洗漱穿戴完毕的时候,门铃就已经响了。
门一开,是两个黑西装戴墨镜的高个子:“梦姐,领班让我们来……”
卓梦看也没看一眼,径直走出门去:“出发。”
卓梦向来很受会所欢迎。
这类会所的客人普遍年龄偏大,奶奶辈的“姐姐”是最常见的。年轻些的“姐姐”也有,但其中大多已有家室,一个搞不好容易挨打。至于那些更年轻的、还没结婚的小姑娘,大多还没有掌控经济大权的能力,就只能偶尔来玩个热闹,很难发展成常客。而剩下的人里,还有一部分是那种有点变态的,手段残忍的。
卓梦恰好不在这四个范围内。
她三十出头,出手阔绰,还没有成家,而且不会真搞——主要还是嫌脏,怕得病。
再加上卓家三姐妹是个顶个的漂亮——这个“个顶个”完全是字面意思,老二比老大漂亮,老三比老二漂亮。
所以就属于,神仙客人。
下了车,卓梦走进会所大堂,领班立刻拿着手牌迎上前去:“梦姐你可来了!你不发话最好的那几个我都不敢给安排人——姐今天想做什么项目呢?”
卓梦手牌都没接,墨镜一摘,打个响指:“全套。All。”
作为VVVIP,有个包间纯粹是卓梦专用的,即便她不来、即便包间满了,也不能安排其他客人。
所以里面的浴池、浴巾、床单被套完全是卓梦一人独享,而且会定期清理或换新。
浴池水温40℃恒温,奶香浓郁,还撒着卓梦喜欢的香槟色花瓣。卓梦本人倚在池中,修长的两腿担在边边上,穿白衬衫的小伙子正红着脸给她擦浴盐。
她撑着脑袋歪头:“怎么之前没见过你啊。”
小伙声若蚊蚋:“姐,我是新来的。”
“这么害羞啊,是自愿干这行的吗?”
“自愿不自愿的……还不都是为了生计嘛。”
“唔……”刚还游刃有余的卓梦突然觉得哪儿不太对,嘴巴顿了顿。
身后另一小伙适时地给她喂了个剥好的葡萄。
她就嚼着葡萄接着思考:“为了生计?你欠钱了吗?”
小伙点点头,手上还给卓梦的腿做着按摩:“我爸好赌,家里钱全输光了,每回输了钱回来还爱打人。我妈被打走了之后,他就开始打我,那些债主也追着我要债……”
卓梦把葡萄咽下:“那你有想过去装空调赚钱吗?”
小伙愣住。
他觉得卓梦是在调戏他,可能应该嬉笑着把问题绕过去,但看卓梦那双求索的眼睛,他又觉得她可能真的在问。
正僵在那里,恰好又是一人走了进来。
是个长发男,在后颈处绑着个低低的小辫子,穿得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是那种类似空少的白色制服。
他不像其他人那么拘谨,进来就很专业地整理着自己的工具箱,还游刃有余地调笑:“梦姐,你就别逗他了,他不经逗的。”
“我没逗他啊小顾,我认真在问。”卓梦说着把腿放回了水里,把腿上的浴盐泡掉,因为知道快要进入下一流程了。
而小顾那边确认了工具齐全,便走过来帮卓梦裹干发巾,脑袋瓜灵得一如既往:“哦?梦姐最近看上装空调的了?怪不得这么久没来了。”
卓梦身上一僵。
小顾则细心地把干发巾的角角塞塞好,顺便问她:“是不是,还欠了债?”
没等卓梦反应过来,他就已经从别人手上接过了果盘,口中吩咐:“都出去吧,这里有我就好了。”!
卓梦挺无语的,但是是小顾的话,倒也不是不能惯着。
从浴缸里起来,擦净了身上的水,换了身清爽的浴衣,然后卓梦便绕到了隔断间外,有床铺的一边。
小顾早已把枕头放在了床尾方向,卓梦便这样躺下了:“你老这样把其他人都弄走,你们领班不骂你啊?”
“他骂我干嘛呢,又不影响他收入。”小顾手脚利索地旋开了面膜瓶子,边往她脸上涂面膜边应,“而且梦姐也不想自己这些小心思被旁人听到吧?”
“我无所谓,我看上年轻男孩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是啊,在梦姐的标准里,我都老了。”
卓梦被他逗得咯咯笑:“25岁还好吧,而且你长得很显小啊。”
“长得小也不如那些一逗就脸红的啊。”说着把盖子拧上,又用指腹给卓梦的脸做着按摩,“我说你逗他你还不承认,你明知道他说的都是话术——这儿是个人就是‘父亲赌博家暴,母亲携款跑路’,都是领班教过的。”
“怎么,吃醋啊?”
“危机意识罢了。”
卓梦闭眼享受:“只是突然想起那个男孩了,就问问。”
“您多冒昧啊,来我们这儿问人为什么不干重体力活。”小顾说,“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吧。您也别瞧不起咱们,要是可以,谁不想像梦姐一样天生就有钱啊。而且我们这是正规洗浴中心,靠技术吃饭的,只是有些人禁不住诱惑,私底下跟客人走得近些,这咱也管不着。”
“没瞧不起啊,一个私生女能瞧不起谁呢。”这种众所周知的事,卓梦向来也不避讳。
何况小顾总能接话接得稳稳当当:“在普通人家叫私生女,在卓家,就该说是三太的千金了。”
他适时地把话题岔开:“梦姐想睡会吗?还是聊聊那个装空调的?”
卓梦顿了顿,枕头就被往上拉了一节,颈子悬空。小顾已经把指尖上沾的面膜膏擦干净,开始帮她按摩肩颈。
“嗯……聊聊吧。”卓梦舒服得轻叹一声,“是个挺积极乐观的男生。他欠的债可是天文数字,就这还每天嘻嘻哈哈的给人装空调赚钱呢。”
“能欠这么多,本身也不是一般家庭吧?”
“做生意的。他爸不太靠谱,年纪轻轻没结婚就生了他,不过对他还挺好的,很疼爱。孩子又小小年纪没了妈,看着是怪疼人的,他爸可能确实是为了让他能过上好日子才想做笔大买卖,但到底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
“那在我们看来,就属于是天之骄子跌落神坛了。”
“对对对,就是这种。”卓梦连声应着,“但是他这个人挺有意思的,富贵的时候看着就没多富,所以贫穷的时候看着也没多穷。我两年前认识的他,当时还没家道中落呢,他一个小少爷居然想去学家政学,更离谱的是他爸还同意——这要是我爸的独生子这个样儿,他肯定要生二胎的。”
“是个好男孩。”小顾笑笑,“梦姐,你惨了,你坠入爱河了。”
“还好吧。确实很吸引我,但我明知道不可能。”
“怎么呢?”
“我跟他爸相过亲,跟他差了辈了。”卓梦憋着笑,“他都不是叫我姐了,他是叫我姨的。”
“相亲而已啊,相亲的事还能作数啊。”
“那光算岁数也不行啊,我比他大了十二岁。他上一年级我上大学,这搞个鬼,让我找个大十二的我都膈应,还来膈应人家干嘛呢?”
“这话说得。”小顾说着把枕头塞回卓梦颈下,开始一寸寸地按摩手臂,“三十到四十之间差十二,跟二十到三十之间差十二,这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梦姐往上看十二岁肯定不顺眼,但小年轻往上看梦姐,那可是魅力四射。”
“哈哈哈,会说话。”明知是吹捧,反正听着是真舒心。
小顾还一本正经:“这可不是乱讲的。我们之前还好奇,像梦姐这么年轻漂亮的成功女性想找什么样的找不着,为什么还热衷于来我们这儿消费。如果只是喜欢年轻男孩的话,那劳斯莱斯一开随便勾勾手,肯定就有人跟着走的。”
“哈哈哈,这也有点离谱。”卓梦乐得不行,“你的意思是我把车往路边一停,冲过来过去的小帅哥招招手,就能有人上车?”
“你信不信绝对有。”小顾耸耸肩,“他们会想着,反正自己又不吃亏啊。”
但卓梦还真没干过这种事:“我也不知道。留日的时候别的女生想着谈恋爱,我就只想去牛郎店玩。可能是因为从一开始我对感情这块就不是很擅长——我所感受到的‘父爱’‘母爱’都是夹杂着金钱关系的,所以金钱才是我的舒适区,超出这以外的范围我不太会掌控。”
说着话,面膜的时长就已经到了,小顾用纸巾细细帮她擦拭着脸颊,轻柔得好像她的脸是玻璃做的。
同时还不耽误他说话:“听说三太是因病去世的。”
“CADASIL,基因病。”卓梦说,“当时我舅舅和姨妈都已经发作了,我妈觉得自己逃不过,就赖上了我爸,算是把他算计了。然后大概是我五岁的时候吧,我妈也发作了。”
谈到这种事,小顾的声音便愈发柔和,仿佛某种疗愈:“抱歉,我没听说过这个病。”
“有点像年轻版的老年痴呆,一般三十岁左右犯病。”卓梦语气如常,好像说的事跟自己无关,“不过一开始不是,一开始只是偏头痛。后来就渐渐糊涂了,偶有清醒的时候也对人很冷漠,是CADASIL引发的情感障碍。但那个时候我已经被接到卓家住了,我妈也有三个保姆照顾,所以我没觉得有什么——得病了嘛,也没什么办法。”
小顾看看她:“所以在你的成长过程中,有那种让你切实感受到被爱的人吗?”
“没有。”卓梦回答得非常干脆,“但我不觉得我很特殊,这世上没被爱过的人可太多了,只是他们大多不愿意相信而已。如果非要说我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这事情它由不得我不信,因为我身边的人连装都懒得装……哦卓太倒是愿意装,就是有点假。”
她笑笑:“所以我就不想去谈感情。我从小就是这样的,反正嘘寒问暖都是假的,那不如给钱来得实在。换成是现在,我看到了年轻漂亮的小男生,我心里喜欢,那我就想对他好,而我对人好的唯一方式是给钱。这不就跟牛郎店、洗浴会所这些地方的规矩对上了吗?”
卓梦说:“我就是觉得从其他途径认识的男孩,他们不在这个规则范围内,我不知道怎么去相处。毕竟图我钱的我永远给得起,图感情的可就未必了。”
“真无情啊。”小顾感叹,“果然爱来我们这儿的没一个好东西——肚子可以揉吗?”
“揉呗。”
小顾便爬上了床,将卓梦上身的浴衣撩起一点,拍点爽身粉在手上,绕着圈儿给她揉起肚子来:“那要照这么说,梦姐是不打算结婚了?”
“干嘛提这么扫兴的话题。”
“梦姐自己说的啊,不想跟其他渠道认识的男生交往,难不成还想从我们这儿挑一个?”这波啊,这波是旁敲侧击。
但卓梦回绝得很干脆:“哈哈哈,那不至于。”
“我会结婚的。”卓梦确切道,“结婚归结婚,喜欢归喜欢,我从来没打算混为一谈。我大姐二姐都没有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我拖到现在也只是因为没找到和我心意的人而已。”
“什么样的人会和你心意?”
“第一,长得不能让人恶心;第二,有自己的家族产业;第三,能接受我们仅仅是商业联姻。”卓梦说,“卓家不会给我产业,我不会甘心一辈子做个僚机,但要说让我自己出去白手起家这也不可能——我是卓东的女儿,这是我经商的先天优势,放弃这一点我就是弱智。以卓家女儿的身份加入新的家族,在这个基础上发展事业,对我来说才是最优解。”
“就一定要当大老板吗?”小顾揶揄,“有没有想过,试试看装空调?”
“没有。”卓梦躺在那里摊了个手,“我从来没想过赚三瓜俩枣的钱,要干就干票大的。但愿卓东活久一点,我还能有机会让他看到卓家被我赶超的样子。”
“那那个欠了债的男孩怎么办呢?”小顾有些感慨,“他也挺可怜的,如果他能放得开一点,本该有个早日把债还清的机会。”
“他可以的。还记得我说的吗?我对人好的方式是给钱。”卓梦笑笑,“我在撺掇卓家收购他父亲的酒厂,如果成功了的话,在卓家收购酒厂之后,他父亲欠下的所有债务将全部由卓氏承担。”
“我不仅是卓东的女儿,我还是我妈的女儿啊。”她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的灯光,口中喃喃,“我一定能让卓东把钱给我掏出来。”!
没人是天生不爱爸爸的,何况卓东也确实不是什么一般人。
在被折腾成一个毒妇之前,卓梦曾打心底里敬爱过他,觉得他就像个威严的帝王。
他身旁总是跟着可靠的帮手保镖,他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人诚惶诚恐,他那双老鹰一样狡诈骇人的眼睛稍稍一眯,金山银山就会涌向卓家。
大姐卓亿被妈妈教育得很好,她的思维从未被金钱侵蚀,所以她眼中的卓东就是个负心人、卓太就是个小三,她以为她和卓万之间的仇,恰如卓万与卓梦之间的仇——这就是她所说的“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但是不是的。当卓太成功上位,坐拥花不完的钱,她便明白外面的莺莺燕燕都是浮云,“卓太太”的名头才是真东西。
她和卓万永远不会仇视卓梦,因为卓梦对她们根本没有威胁,她们忌惮的其实是卓四太和太子爷。
可爸爸从不留心这些恩怨情仇的小九九,他心里自有一套等级——太子爷是男的,嫡长女有郑氏做后盾,这二人理应是挑大梁的;至于剩下的,不管是上位小三的女儿,还是三了小三的三的女儿,实际在生意场上都不会受人尊敬,那就只适合当僚机培养。
于是卓梦塞到大姐公司做总助,卓万和太子爷绑定在一起,这样的两组人独立发展,既有竞争关系,又可以在危机出现时有所帮扶。
他一定觉得自己安排得很好,但是家不像公司一样运转,子女也不会像员工一样听话,他所不屑于去了解的那些家务事,总有一天会变成每个人心里的算盘珠子,用力地崩到他的脸上。
卓梦在佳人手下享受了个够,连脚都被捏得放松绵软,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小顾给她点了安神的香,盖上被子,然后不声不响地在旁守着,直到下午三点准时将卓梦唤醒,扶她到镜前化妆做造型。
准备好时已经四点过半,卓梦拒绝了会所派人送她的请求,自己开车去了卓府。
她是第一个到的。
车在中心别墅门口停下,把开车的平底鞋换回高跟鞋,然后下了车来,车钥匙递给管家:“还停在老位置。爸在家吗?”
“三小姐,老爷正在北燕湖钓鱼。”
“……知道了。”卓梦说着走进别墅。
里里外外站岗的站岗,打扫的打扫,“三小姐”的称呼声响个不停。
卓梦也无暇回应,径直去了后厨,看见凉菜已经备好,就每样尝了一口。
她脸色不太好:“主厨换人了?”
果然,主厨装扮的是个她没见过的:“三小姐,刘厨退休了,我是昨天刚……”
“爸特意提醒你少用香油了吗?”
“什么,没……”
“香油放少了,得重做。”卓梦品品嘴里的味道,“盐好像也少了。”
主厨忙道:“盐是吴医生嘱咐少放的,说是老爷最近咳得越发严重了……”
“好。等会可能会有人送鱼过来,要是说了爸要求的具体做法,你就按爸说的来,要是没人说怎么做,你就把那鱼松鼠了。”
“明白了,三小姐。”主厨恭敬地低一低头,再抬起时卓梦就已经没影儿了。
*她在大堂碰上刚到的卓万,老样子一身粉色礼裙:“小梦梦!你来这么早啊,看到我妈了吗?”
“没见着。”
“那爸呢?”
“在钓鱼。”卓梦语速飞快,“咱弟到了吗?”
“跟我一块儿来的,正在车里跟他孩儿妈打电话呢。”
卓梦一个头三个大:“他就非得这会儿打?”
“恋爱脑还分时候啊?不跟你说了哦,我上楼看看我妈去!”
卓梦四下看看,抓起沙发上的毛毯,叫住一个打扫阿姨:“这毯子给爸送过去,就说是小少爷让送的。”
阿姨看起来有点懵:“可是三小姐,老爷带毛毯了……”
“没事儿,送,让他觉得弟关心他身体,他心里会高兴。”卓梦熟练得很,“不管是送到地方了还是半路遇上了,反正送完后立刻折回来找我。”
这样她再次看到这个阿姨的时候,就表示爸快到了。
“是,三小姐。”阿姨说着接过毛毯就走了。
恰逢卓亿一身白西装进来,把这话听了个正着。
她一向看不惯卓梦这挖空心思哄爸开心的模样,阴阳怪气地嘲讽:“有你在,管家都得失业。”
“是啊。管家工资才几个钱,我一个月拿多少啊。”卓梦丝毫不介意大姐拿她跟管家相比,她现在一心想在爸回来之前赶去把卓想那通电话挂了,“大姐里边请,我先……”
话音未落,一个小不点扑上来差点把卓梦撞翻:“小姨!”
是大姐的女儿兰兰,今年三岁半。
正是可爱的年纪,卓梦铁块一样的心肠偶尔会为她融化一下下:“兰兰乖哦,小姨也想你,但是小姨现在还有事……”
一双手很快把兰兰拽了过去,语气很是拘谨:“兰兰不要胡闹,把小姨的漂亮裙子弄脏了怎么办?”
是兰兰的保姆阿莹,上回聚餐时就跟着来的,长得其实很好看,就是总低着头怯生生的。
不过兰兰倒是很听她的话,闻言立刻举手做投降状:“小姨,兰兰道歉!”
卓梦也只能蹲下来哄着她:“没事哦宝贝,你进去玩,小姨先……”
话音未落,那熟悉的拐杖声就已经敲在了门口阶梯上。
卓梦的心也“咕咚”一沉,闭了下眼,还算镇定地起身。
“爸。”
卓亿一声没吭,只是走过去把兰兰抱起来,兰兰替她完成了社交:“外公!”
同时二楼卓万从房间里出来,在栏杆旁一脸惊喜地叫道:“爸爸!”
她拎着裙摆从旋转楼梯跑下来,像真正的公主那样。
非常尴尬,爸回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卓梦。
那他心情能好到哪去。
好在卓万动静够大,很快把所有视线吸引过去,卓梦就适时地退开,好像刚才蹲在门口的不是她。
再一看爸身后,刚刚派出去的那位阿姨正站在一众保镖中疯狂给卓梦使眼色,意思是她刚一出门就碰上老爷了,只能跟着一起回来。
行吧,理解。
再扭回头看爸那边,父女情深的样子从不让卓梦羡慕嫉妒,她只觉得聒噪。“爸最近状态不错啊,气色比之前看着好多了!”卓万说着就把爸搀了过去,“妈跟我说你最近咳嗽加重了,我跟弟还特意给您买了上好的补品中药,这么一看钱白花了呀,我觉得爸您这状态都用不着补呢!”
这纯属胡扯,爸在卓梦眼里不仅是咳嗽加重了,甚至是快要入土了。
但爸听着总归是高兴的,只是他也不爱露出完全高兴的神色,他喜欢神秘莫测:“万万又在这儿哄我呢。我的身体,我清楚啊。”
同时他又秉持尊卑有序,很快把胳膊从卓万手中抽出去,转身看向卓亿:“最近,家里怎么样?”
“一切都好。”
“二胎可以准备了,儿女双全是最好的。”
卓亿脸上露出彻头彻尾的厌恶:“不劳您费心。”
爸也习惯了,不再看她,转而轮到卓万:“万万呢?有好消息吗?”
卓万把瞥着大姐的视线收回来,又是撒娇一样的语气:“爸,有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你就别问了问得我压力山大!”
“你有压力就好,三十三了还整天嘻嘻哈哈的,还小吗?”即便是说着这样的话,卓东对二女儿也还是娇惯的语气。
然后视线来到卓梦这里,卓梦都用不着他问:“爸,我暂时还是想先忙事业,等什么时候……”
“想儿呢?”卓东没有听完,“让人给我送毯子,他自己去哪儿了?”
卓梦立刻接腔:“爸,弟去停车场了,说是有东西落在……”
正说着话,便听爸身后的保镖纷纷叫起了“小少爷”。
卓梦循声看去,心头大喜——卓想手上正拎着卓万说的补品药材,看来这把能糊弄过去。
但卓想一边走进来,一边说了句:“爸,我刚跟妍妍打了个电话,耽搁了。”
卓梦:杀!沙!纱!砂!莎!鲨!
直到凉菜已经上了,老头嘴巴还没停呢:“呵,该结婚的不结,不该结的闹着要结,你们姐弟俩真是……咳、咳咳。”
果不其然不管谁犯错都能连着她一起骂。
好在卓万会挑时机,一边给爸夹菜一边岔开道:“爸,您还说呢,之前把那个倪斌介绍给梦梦,现在人都已经进去了。还好梦梦没答应啊,不然这会儿可难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