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真的是有人纵火吗?”你好奇地问,的确没感受到咒灵的气息,“难道又是诅咒吗?”
“不是诅咒,的确有人纵火。”夏油杰颇觉有趣地开口,“不过我也很好奇纵火者是怎么在村民眼皮子底下纵火的。”
几乎是夏油杰话音才落的一秒,不远处的房屋又冒起明亮的火焰,火势迅速窜起,熊熊燃烧。
“着火了!又着火了!”村民们眼睁睁看着房屋起火,奔跑呼喊着提水灭火。
还好火势不大,大家早有准备,很快便灭了火。
但动不动就起火,害得村民们深更半夜都不敢睡,一个个都被熬得眼圈青黑,精神肉眼可见的萎靡下来。
更何况找不到起火原因,请的咒术师又说不是妖怪作祟,那难道是上天在惩罚他们吗?
村民们又惊又惧,议论纷纷,恐慌和不安在悄无声息地蔓延。
村长也有气无力地走过来,面色憔悴,“两位大人,你们看这又莫名其妙起火了,你这能看出究竟吗?再找不到原因,村民们真的支撑不下去了。”
“嗯,差不多了。”夏油杰浅笑,礼貌道别,“应该不会起火了,我们先回去休息了。”
“啊?”村长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发出一声啊。
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回去睡觉了吗?
你傻傻地被夏油杰牵着,往明透家回。
“夏油,你知道是谁纵火了吗?”
“嗯,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纵火。”
头顶炽白的灯光,照亮座椅上被绳索捆住的女人。
黑木绫子面色青黑,一双眼睛无神,像死鱼的眼睛失去光彩,干裂的嘴唇还在不知疲倦地诉说着日常,从浑浑噩噩的脑袋里榨出星星点点的记忆片段。
“x月3日,我和灰原在游乐场玩,看见了一款很可爱的猫咪宠物沙发。”
“我和灰原将宠物沙发买下,准备给爱子作礼物。”
“我的猫咪很可爱,我养了它五年,是家人般的存在。”
“灰原很尊重我,虽然他对猫毛过敏,但一直夸赞我的猫咪可爱。”
“x月7日,灰原去出任务,顺便前往东京xx孤儿院。”
“他每个月会固定次数前往孤儿院,接受早间乙杏的委托,去探望濑户阿姨。”
一脸嫌弃地听着恋爱日常的禅院直哉坐起身,神情严肃起来。
这所孤儿院和濑户美理子,都出现在他调查你的资料上。
“ x月9日,我将灰原的外套清洗时,意外从口袋掉落玻璃瓶。”
“玻璃瓶被调皮的爱子打碎。怕灰原责怪,我重新换了一模一样的玻璃瓶。”
“ x月25日,灰原带着高专前辈们来到我的温泉旅馆留宿,正好碰上猫咪爱子发疯。”
“确认诅咒附着在蒲公英。”
“灰原找到玻璃瓶,在高专前辈们解决诅咒时,前往孤儿院探望濑户阿姨,并将玻璃瓶转交濑户阿姨。”
“等等,”禅院直哉皱着眉打断她,“玻璃瓶是什么鬼?空的玻璃瓶吗?”
“不,里面装有……”
隐蔽的小巷子里。
明透熟练地抱着双臂,护住脑袋,在泥土地上努力蜷缩着身体,藏起柔软的腹部。
一群年纪不大的孩子对他拳打脚踢, 嘻嘻哈哈地嘲笑他。
“哈哈哈,明透,真可怜, 你奶奶也要死掉了吧。”
“本来就没爹没娘,现在奶奶也没了,真的成孤儿了。”
“村长会把他送孤儿院吗?”
“嘛, 谁知道呢。”
“你们记得别踢到脸上,他家里可t是来了两个厉害的除妖师。”
“什么除妖师啊,真除妖应该把明透除掉,他把家人都克死了,是灾星转世啊。”
几人聚在一起拳打脚踢时, 身后传来大人严厉的吆喝声。
“喂, 你们这些孩子, 不许欺负明透!”
孩子们互望一眼, 一哄而散。
一双粗壮黝黑的手臂小心地将明透扶起来,来人看着明透一身青紫叹了口气。
明透痛得龇牙咧嘴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淳朴憨厚的脸,是村民山岛。
“明透, 你没事吧?”山岛一脸关心地询问。
“没事。”明透瑟缩着倚在墙角。
“唉,这群孩子天天欺负你,太不像话了。”村民山岛跟着抱怨几句,又好奇的询问, “明透,他们说你奶奶生病要去大医院看病,你们要搬走,是真的吗?”
“说实话,村子里一直起火不断,人心惶惶啊,大家都怕沾上邪祟了,考虑着要不要搬离村子呢。”
山岛对上明透戒备的眼神,憨憨地笑着提议道,“要不明透你雇佣我怎么样?我带着你奶奶去看病,你们一老一小根本没法照顾自己啊。”
“佣金的话,只要这个数。”山岛伸出五指,眼底闪过贪婪。
你正蹲在院子里,背对着夏油杰,小小的缩成一团,不知道在干什么。
长长的发披散着,在灿烂阳光下镀上一层浅金的色泽。
是在玩手机吗?
夏油杰收回目光,把注意力放回和挚友的通话上。
“任务不难,过几天就能结束回去了吧。”夏油杰握着笔,桌面上还摆放着任务报告。
“悟,你那边结束了吗?”
“昂,也快了。”五条悟懒散的声调透过电话传来,背景音是一片天崩地裂的轰炸声,还夹杂着庵歌姬的怒吼声。
“五条!说了不要直接轰!你那么急干什么?!”
“嗨,嗨,知道了,歌姬好啰嗦啊。”五条悟在电话那边敷衍着,又问,“她有乖乖的吗?我这边任务早点结束的话,可以去和你们汇合。”
“什么?!五条!任务没完成你就想跑吗?喂,别走,给我回来!”电话那端庵歌姬的暴躁吼声越来越模糊。
是五条悟拿着手机离她越来越远。
“啊真的受不了,歌姬吵得我脑袋疼。”五条悟走开一段距离,有气无力地抱怨。
夏油杰垂下眼,轻笑着感叹,“悟,好像很少见你做任务这么着急。”
“不是着急,是任务目标太弱了,我可以随手捏爆啊,留在这浪费费时间没必要吧。”
“是吗?”夏油杰轻笑着,“我以为你是急着来见……”
下一秒,夏油杰握紧电话,疑惑地看着哒哒哒跑到他面前的你。
你捂着一边脸,秀气的眉毛拧着,委屈地望着他。
“啊。”夏油杰了然地叹息一声,把你拽到怀里。
“喂,杰,怎么没声音了?”电话那端的五条悟疑惑地问。
“没什么,刚才信号不好。”夏油杰随便找了个借口,微微撑开双腿,你便自觉地爬上他的腿。
夏油杰顺手捏了下你心爱的小挎包,果然,空空如也,给你准备的糖果都被你消灭得一干二净。
怪不得你鬼鬼祟祟蹲在院子里不来黏他,原来是牙疼了捂着脸不敢凑过来。
你已经听见了电话那端是五条悟的声音,吓得不敢吱声,一脸紧张地盯着夏油杰。
还好你的夏油妈妈并没有告状,还是一如既往地帮你打掩护。
夏油杰一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唇,无声地示意你。
你便乖乖地张开嘴唇,任凭他的手指探进来。
冰凉的手指探尽你温热的口腔,摸索着,细致的抚摸过你的牙齿,而你湿软的舌头在他刚刚探进来时,便不自觉地缠绕上夏油杰的手指。
夏油杰只好一指按住你捣乱的舌头,另一手捏住你的下颌,轻轻抬起你的脸。
蛀牙又变严重了。
夏油杰皱起眉。
放在桌面上的电话传来五条悟不满的询问,“杰,到底在干嘛啊?问你话又没回我。”
“啊,抱歉。悟,你问了什么?”
“问你们的具体任务地点,发给我,我这边结束了就去找你们。”
夏油杰正准备抽出的手指顿住。
你还呆呆地张着嘴巴,见夏油杰没了动作,便疑惑地咬住他。
被你的牙齿不轻不重地咬住,夏油杰才回过神,缓缓抽出手指,“悟,和你说过了,我们的任务很简单,不需要你过来。再说我们也要结束了,回高专再,”
“杰。”五条悟漫不经心地打断,一字一顿地,“发给我。”
像是耐心用尽后的冷淡。
“……好。”
夏油杰手里还捏着你脆弱小巧的下颌,你在他的手掌里迷茫地眨着眼睛,眼神轻软又无辜。
电话被挂断。
夏油杰把地址发过去后,握着手机陷入沉默。
“怎么了?夏油妈妈。”你坐在他的腿上,有些心虚地搂住他的脖颈,软软的脸蛋蹭着他线条凌厉的下颌,“是我吃糖惹得你不高兴吗? ”
“不是。”夏油杰摸摸你的脑袋,微微叹气,“是悟好像不太放心我了。”
“为什么啊?”你听不太懂。蛀牙还在疼,你不舒服地靠在夏油杰的怀里,小声地哼唧,“夏油妈妈,牙疼。”
“笨蛋,以后真的不给你糖吃了。”夏油杰抱起你,“还能忍吗?等任务结束回去带你看牙医,还得瞒着悟。”
“好吧。”你不情不愿地答应,“那任务什么时候结束啊?是谁放的火啊?”
“快了,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放火。”夏油杰安抚地抱着你,目光落在窗台前爬过的壁虎上。
壁虎不急不慢地爬行着。
“唔。”被推倒在地的明透发出闷哼声。
刚才还一脸热情质朴的村民山岛撕下了伪装,凶相毕露,“装什么啊,明透,你爸爸死前给你们留了不少钱吧。”
“呵呵,钱都被你们抢完了。”明透狼狈地撑着身子,怨恨地瞪着他。
自从爸爸去世后,这些村民和鬣狗一样,用各种理由来敲诈勒索。
“唉,明透,我劝你还是把钱拿出来吧,不然招人惦记,偷偷溜进你家时再不小心烧死你和你奶奶怎么办啊?”山岛恶意地笑。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不会无缘无故着火,是你放火杀了我妈妈!”明透咬牙切齿地站起来,狠狠咬上山岛的手臂。
“滚!”山岛使劲甩出明透,完全不把一个小孩子放在眼里,粗声粗气道,“是我放的火又怎么样?快点把钱拿出来,我拿了钱就要搬离这个鬼村子。”
都怪那个女人,在山岛溜进家里后,拼命地要尖叫阻拦,山岛猛地一推,谁知道那女人就磕破脑袋倒地不起了,他只好一不做二不休,一把火烧了那女人。
“我要告诉村长,告诉村长是你杀了我妈妈!”明透含着泪大骂道。
“告诉呗,反正没有证据,都一把火烧得精光。再说了,村长他,哼哼。”山岛意味不明地哼哼两声,也只有这种小孩子还以为村长是好人。
“反正这村子我真是一天都不想多待了,动不动就起火,村长那个家伙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就知道让我们半夜巡逻。还有那两个除妖师,简直就是废物。”山岛啐了一口,恨恨离开。
明透趴在地上,等山岛走了才挺着酸痛的四肢站起来。
天边傍晚如血燃烧,昏黄壮丽,甚至到了凄靡哀艳的程度。
再等等吧。
等天色黑下来,火燃烧起来更明亮,就像妈妈死掉的那场大火,明透崩溃地跪在地上号啕大哭,村民们却互相交换着诡谲的眼神,打着各自的算盘。
都该死,该被火烧死。
明透已经等不到半夜了。
现在就点燃火把,把山岛烧死!
本来只是点火吓吓他们,报复地出口恶气,但是山岛那个畜生杀害了妈妈,总要血债血偿吧。
小小的孩童伸出右手划了一个圈,一个透明的圆凭空出现,圆的周边像水波纹晃荡,他左手握着火把,眼里是愤恨的泪水。
没有注意到的墙角处,壁虎慢悠悠地爬过,在火把点燃的那一刻也凭空被点燃。
是火起的声音。
燃烧的火把穿过透明的圆,正准备投往山岛家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捉住了他。
“明透。”你软绵绵地喊他。
满脸惊愕的孩子抬起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你和夏油杰,泪水啪嗒掉落。
“怎么办啊?夏油。”你不知道怎么办地望向夏油杰。
“泥土?什么泥土?”禅院直哉坐起身,神色莫名,“为t什么要在玻璃瓶里装泥土?”
“小杏说,走到每个地方都能把泥土送给濑户阿姨,这样子的话好像走过的每一个角落,两个人都共同走过,算一种陪伴。”脸色苍白的黑木绫子一字一句地重复着男朋友灰原说过的话。
“是吗?”禅院直哉半信半疑,指挥着黑影,“喂,黑影,带人去温泉旅馆查一下,把埋起来的泥土和玻璃碎片拿回来。”
“明透。”你软软地喊他, 抱住哭泣的孩子。
明透满脸泪水,不解地问,“大人,为什么山岛杀了我妈妈?我却不能让他血债血偿呢?”
“因为,因为……”你无助地抬起头,“夏油,怎么办啊?”
夏油杰叹口气,“因为杀戮是停止不了仇恨的。”
“明透,你很有天赋,自己觉醒了咒术,将来也许会成为我们的同伴,成为很优秀的咒术师。”
夏油杰摸摸孩子的脑袋, “所以, 相信我, 高专和警署部门有合作, 他们会派专门的人来重新调查的。”
“但是, 不可以再纵火了, 更不可以用术式来杀人,知道吗?”
瘦瘦小小满身青紫的孩子仰起头,眼里晃动着期待的泪光,“真的会来重新调查吗?会让山岛付出代价吗?”
“会的。”夏油杰蹲下来, 认真地承诺道。
“好吧。”明透擦擦眼泪,哽咽着,又好奇地问,“大人,你是怎么知道是我放火的啊?”
两个月了,村里人都被明透耍得团团转。
他们一个个惶恐不安地大半夜不敢睡觉,挂着青黑眼圈,还嘴里神神叨叨地念着邪祟。
但从始至终,都没人怀疑过明透,一个被拳打脚踢没爹没娘的孩子。
“我们来的第一天晚上,你一放火我就知道了。”夏油杰笑着伸出手,明透的肩膀上便有一只透明壁虎浮现。
壁虎慢慢悠悠地爬到夏油杰手心,身体从透明逐渐变成正常的青黄色。
“「壁虎」畏火,只要它周边有火苗燃起,它便会随之燃起,我也会同时感应到。 ”
“我在村里所有人身上都放了「壁虎」,这几次失火,你身上的「壁虎」都是第一只被点燃的。 ”
“原来是这样。”明透点点头,又一脸新奇地仔细看着壁虎,“大人,这是你的术式吗?”
“嗯。”夏油杰拈起壁虎送给他,“这只送给你,你如果再点火,我会知道的,不要再点火了哦。”
“好!”明透重重点头。
咕噜噜。
是你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晃晃悠悠地走,被踢落的小石头翻滚的声音。
“呐,夏油妈妈,明透已经觉醒了术式的话,我们要上报高专吗?”
明透的术式是空间「圆」,可以远距离传送物品。
“这个术式很实用呢。”你感叹着。
“先不上报。”夏油杰的顾虑比你多。
每个咒术师将自己的术式上报高专时,觉醒术式的契机、时间、地点、使用情况都需要一一交代清楚。
如果明透的术式觉醒和东山道村的纵火案联系在一起,咒术师的品德考核一关肯定过不了。
“再等等吧,等明透和奶奶搬到新的城市,有了新的生活背景,再上报吧。”夏油杰笑着张开手臂接住你。
你穿着纯白的连衣裙,背着夏油妈妈的深蓝色心爱小挎包,从高高台阶上扑进他的怀里,像一只轻盈扑落的蝴蝶。
“夏油妈妈。”你在夏油妈妈的怀抱里仰起脸,满怀依恋地喊他。
绚烂的晚霞余晖倒映在你眼眸,宝石灰的眼睛折射着五彩光泽。
“怎么了?”夏油杰忍不住摸了摸你的眼睛。
“刚刚看明透哭得好可怜哦,没有妈妈的孩子都很可怜,还好我有你,夏油妈妈。”你一脸的认真和感激。
“笨蛋。”夏油杰抱紧你,“小杏希望我永远做你的夏油妈妈吗?”
“希望啊。”你理所当然道。
“永远只做你的夏油妈妈吗?”
“什么意思啊?”你疑惑地抬起头,“不是一样的问题吗?”
“不一样。”但是你不会懂。
夏油杰搂紧你,不再追问这个话题,“悟要来接你了,开心吗?”
“开心!”你笑得傻乎乎的。
下一秒,你愁眉苦脸地哼哼唧唧,“呜呜,夏油妈妈,牙又疼了。”
“明透!”
正奔跑着回家的明透站住脚步。
是村长木之本。
老人正蹲在路边,一脸愁苦地抽着烟斗。
“明透,又被那些孩子欺负了吗?”村长在脚下台阶磕了磕烟斗,扫了眼明透身上的青紫伤痕,耷拉的眼皮和善,“下次我和他们家里人再说说,不能再欺负你了。”
“谢谢村长。”明透道谢。
爸爸死后,村里人都从人变成了鬼,动辄就找由头来敲诈要钱,只有村长木之本偶尔会呵斥那些贪得无厌的人,出来说几句公道话。
虽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那些豺狼虎豹还是盯着他们的血肉啃,但明透心里还是存有几份感激。
看着村长木之本眼底的青黑,愁眉不展的样子,明透小声地问,“村长,你还在烦心起火的事吗?”
“嗯,找不到纵火者,心里总是压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啊。”村长很勉强地笑笑,站起来后背显得有点佝偻,慈爱地摸摸明透的脑袋。
“没关系,你是小孩子,不用操心这些,快回家去吧,你奶奶还在等你呢。”
“嗯。”明透纠结着转身离去,还是没有说出口。
两位咒术师大人说了,他们会想办法找到“纵火者”,找个替身来宣告纵火案的结束,让明透乖乖等着就好。
“对了,明透,村里的人说你和奶奶要搬去其他城市,是真的吗?”村长又喊住他。
“是的,奶奶说这几天就要出发了,去别的医院看病。”明透回过头,一五一十地回答。
“走这么急吗?好,走了也好,村子里起火不断,好多人都想走呢。”村长摇摇头,叹息着回屋,“明透,回家去吧,别担心火,我们晚上会巡逻的。”
他转身的背影显得格外苍老。
明透心情复杂地注视着。
他放火只是想教训那些村民,但村长还是被他连累了。
明透踢踢踏踏,心神不宁地往家里走。
天色渐渐暗下来,夜幕低垂。
沿着墙角闷闷不乐走了好久的孩子终于下定决心。
算了,还是先告诉村长吧,就说咒术师已经找到纵火者了,最起码今晚,不用干熬着守夜巡逻了。
明透咬咬牙转身,飞快地往村长家跑去。
村长木之本还在抽着烟斗,烟雾缭绕里双眼浑浊,对着面前的山岛时,眼里又闪过精光。
山岛谄媚地弯着腰,一脸讨好,“村长,明透这几天真的要搬走的话,咱们是不是要提前行动呢?”
“小孩子嘴里说没钱,但去其他城市看病,肯定手里还攒着不少钱呢。”
“上次那个碍事的女人阻拦,咱们才计划落空了。这次只剩一老一小,更好下手了。”
村长抽着烟,不疾不徐地吐出个烟圈,面无表情,“你上次也是信誓旦旦说有把握,结果搞了场大火,警署的人下来调查,如果不是我帮你遮掩过去,你早……”
村长不再言语,乜了眼山岛。
山岛额头冒出冷汗,表情僵硬,“是是是,所以很感谢村长嘛,你看我要来的钱,大部分也都孝敬给你了,这次趁着他们搬走前,咱们,”
门后摆放得好好的锄头突然倒地,发出响亮的声响。
山岛闭上嘴,和村长交换了一个凶恶的眼神。
“夏油妈妈,悟什么时候来啊?”你坐在村口处矮矮树根上,无聊地晃着腿。
“快了。”夏油杰看着手机里的信息,笑着安抚你。
群里庵歌姬正在破口大骂,疯狂控诉五条悟。
--五条!你居然敢把剩下的烂摊子都扔给我! !
--我要杀了你!
--混蛋五条!
半晌,五条悟才回了句。
--嗨,嗨,拜托歌姬了哦。
庵歌姬被气得连发几个菜刀表情。
夏油杰好笑地合上手机,“算算时间,悟应该快到了吧。”
话音还未落,肩膀上的壁虎燃起一束火苗。
夏油杰沉下眼,神情严肃地望向村子里。
“怎么了?夏油妈妈。”你察觉到不对劲,从树根上跳下来。
“没什么。”夏油杰拍拍你的肩膀,嘱咐你,“小杏,你乖乖在这等侯悟,我想起来有东西忘拿了,先回去拿一下。”
“噢噢,好的。”你茫t然地看着夏油杰纵身跃起,身影瞬间消失在成片树木里。
地上鲜红刺目的血静静流淌,小小的孩子捂着肚子上的伤口,奄奄一息地倒在血泊里。
明透费尽力气挣扎着抬起脑袋,眼神是恨不得将面前两人生啖肉骨的怨恨。
“是你们,你们一起杀了我妈妈。”
“村长,你也是畜生。”
“我要你们死!”
眼泪却不争气地落下,他居然把人面兽心的畜生当作好人,还傻傻地感谢他。
明透嘴里虚弱地,翻来覆去地念叨着,“我要你们死,要你们死……”
直至最后一丝生息消失,死寂地躺在血水里,满怀着痛恨和不甘地死去。
村长啧了一声,嫌弃地抬起脚,以免鞋底沾到血,不耐烦地呵斥山岛,“山岛,你怎么又这么莽撞,你动手这么快,现在怎么办?”
手上又多了条人命的山岛也惊慌失措,结结巴巴地问,“村长,这,这,现在怎么办啊?”
村长转身想走,“你看着办,我可不知道。”却被山岛猛地拽住手臂。
山岛双眼圆瞪,像金鱼眼泡诡异鼓起,额头冷汗混着血污流下,“村长,我可是给了你不少钱的,你可别想独善其身啊,我下地狱你也得陪着!”
村长眼皮耷拉着,浑浊不堪的眼睛审视了他一下,又骂道,“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总等着我帮你擦屁股。”
可是不帮山岛,这家伙狗急跳墙咬出他怎么办。
“算了,还是老方法,正好村子里动不动起火,直接烧了吧。”村长淡淡道,“只是这次不小心烧死了个人罢了。”
火把燃起。
山岛深吸口气,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扔火把的动作倒是更熟练了。
一道道贪婪的火舌舔舐过血泊,明晃晃的火焰照亮罪恶,又帮罪恶掩盖恶行。
“好了,走吧,村民要过来救火了。”村长看了眼熊熊烈火,不以为意地转身离开。
山岛亦步亦趋地跟从着。
推门而出的一刹那,锋利匕首快如残影地割开了两人的喉咙。
鲜血四溅。
悟怎么还没来呢?
夏油妈妈回村子里也没回来。
晚风轻柔拂动你的发,你坐在树墩上傻傻发呆。
牙还有点疼,但是,你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小挎包。
还是很想吃糖啊。
明明知道吃糖会牙疼,是犯错,但就是忍不住。
你闷闷不乐地晃着腿,直到不远处一道熟悉身影渐渐清晰,你才惊喜地喊道,“夏油妈妈!”
“嗯,小杏,我回来了。”白衬衫黑裤的夏油杰走近,嘴角噙着温柔的笑。
“夏油妈妈,你怎么去那么久啊?”你抱怨着扑进他的怀里。
“顺手办了点事,不好意思,让小杏等很久了。”夏油杰抱住你,“悟还没来吗?我打个电话催一下吧。”
他周遭的气息平静,温和,徐缓,缭绕着清淡的水汽,却掩盖不了那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新鲜的,难以消弭的血的味道,丝丝缕缕地飘散着。
嘟嘟嘟——
夏油杰拨打着电话,见怀里的你一动不动,笑着摸摸你的脸蛋,“怎么了?等得太久,小杏不高兴了吗?”
你没有动静。
夏油杰疑惑地抬起你的脸。
宝石灰的眼睛在惨淡的月色里,寂静的树林里柔软又湿润,你认真地注视着夏油杰,担忧地问他。
“夏油妈妈,你受伤了吗?身上怎么有血的味道啊?”
电话被合上。
夏油杰嘴角牵扯出的笑意渐渐隐没,狭长眉眼垂下,不辨神色。
烈火熊熊燃烧, 冲天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夜,火星四溅,恍如白昼。
你半蹲在屋顶上,默默地注视着不远处的烈火,耳边是村民们着急救火的呼喊声,和房屋被火烧得噼里啪啦声。
你长长柔软的发在明亮的火光里飞舞,好一会,你才抬起脸,茫然地问, “夏油妈妈,他们都死了吗?村长,和山岛?”
“嗯,他们杀了明透,我杀了他们。”背对着火光的夏油杰笑着说道,嘴角牵起的笑一如既往的温柔。
“好吧。”你愣愣点头, 面上又浮上犹豫, “可是……”
可是咒术师守则里有规定, 咒术师不许杀害普通人。
“可是什么?”夏油杰望向大火,妖冶的火光在深紫的瞳孔里燃烧。
“我一直和悟说咒术师的存在就是强者理所应当拯救弱者,我只是在为弱者报仇。”
“不可以吗?小杏。”夏油杰声音很轻地问你。
“可以吧。”你不确定道。
夏油妈妈说的很有道理啊。
你歪歪头,秀气的眉拧起, 苦恼地思索半晌,又求助地问夏油杰, “夏油妈妈,可以吗?”
是的, 你的善恶准则都是以夏油妈妈的判断为准,你好像判断不了对错。
“笨蛋。”夏油杰轻轻感叹着,他好像不应该把你牵扯进来,问你根本得不到回答。
夏油杰沉默地看着对面的火光,站在这里,好像都有皮肤被烈火灼烧的错觉。
“夏油妈妈。”你有些不安地喊他。
夏油杰第一次没有回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