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遇到迹部景吾之前，入学冰帝的诸多小姐少爷，几乎都是不曾经历过此般场面的体面人。
彼时台下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定定地望着台上那个张扬的男孩。
包括柊与理。
后来负责那届开学式的老师成为柊与理的班导，还私下对柊与理提到过这件事。
说她当初后悔了好一段时间，没让更稳重的柊与理上台演讲。
——可要是我上台，大家可能根本会不记得新生代表说了什么。
柊与理对自己有着相当清晰的认知。
她知道自己是那种会写出一篇中规中矩演讲稿，然后将其脱稿流畅默背出来的类型。
森见柊与理不羡慕他人非同一般的爽朗洒脱大心脏。
她只是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模样，与自己性格截然不同的迹部同学，更适合在那样的场合下发光。
而五年前曾在入学式上做出讲话与狂笑的迹部同学，此时正领着她穿过操场。
这里是田径部和足球部的活动区，有几个跑道上的同学路过时跟柊与理打了招呼。
柊与理回了礼。听声音她勉强认出了他们中的几个，但不是全部。
知道柊与理脸盲严重，部友也不怪她，只是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迹部，然后嘻嘻哈哈地跑远了。
从国中一年级到现在，柊与理一直是田径部的一员。
而当初之所以选择体育社团，完全是因为想每天保证一定的运动量，而跑步又是最简单方便的运动方式，于是干脆进了田径部，还能顺便蹭个社团的选修学分。
穿过操场，站在作为隔断的林荫道上，就能看见远处网球部的训练场。
不管国中还是高中，柊与理都从没靠近过自家学校网球部。
她连对网球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父母带她去看的温布尔登网球锦标赛。
温布尔登的场地是草地，而为了适应关东大赛和全国大赛的环境，冰帝的则全都是硬地。
不过冰帝网球部和她记忆里的温布尔登，有一点倒是很像。
那便是人数。
一二年级周一下午比三年级少节课。
看着远处已经密密匝匝围在网球场地外的部员，柊与理第一次切实体会到了为什么大家总说“冰帝的网球部是最受欢迎的社团，没有之一”。
好多人啊……
好像都有近一百了。
“网球部的部员总共有216名。”
像是被她愣愣的样子逗乐，迹部笑着主动为她说明。
柊与理一听更惊讶了。
她从来没了解过各个社团的情况，但高等部三个年级所有学生加起来也只有不到两千人。
而网球部这一个社团，就招揽了其中将近十分之一的人数。
“迹部同学。”柊与理侧脸看向身边的同桌。
“啊嗯？”
“你好厉害啊。”
管理一个人数这么多的大型社团，不说经费支出和日常的比赛训练，光是协调部员之间的小摩擦估计都会很够呛。
柊与理对自己的同桌肃然起敬。
虽说她以前也从没看低过这位在成绩上与并列第一的同校同学，可毕竟那时她还不认识他。
对于柊与理来说，同年级的迹部景吾同学只是个存在于传闻中的陌生人。
即使他们被学校派出去参加学科竞赛，也基本都是各走各的，就算碰上了，柊与理也认不出他，更别谈寒暄打招呼。
可当这样的人真的变成站在身边可以交谈的对象时，曾被忽略的许多事情都立刻清晰了。
比如，柊与理才意识到，她的同桌在保持了优异成绩的同时，还担任着学生会长和网球部长这两项职务。
哇，多核处理器的时间管理大师！
单线程的柊与理的敬佩之情更深刻了。
“真的很厉害。能同时兼顾那么多方面。”
她侧头又说了一次，却发现身侧的空气明亮空晃，一直并肩而行的那么大一个同学不见了。
“……？”
把脑袋向后又转了一点，柊与理这才看见她的同桌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
他一言不发地站在她走出的那片林荫下。
四月绵羊般的风摇晃着梧桐树新长出的绿叶，有着柠檬糖颜色的阳光穿过枝叶落在少年身上，像宝石切面折射出的点点亮光。
“迹部同学？”
柊与理茫然地看着他。
是突然想起有东西落在教室了吗？
“……走神了抱歉，突然想到部里不太省心的家伙。”
好在他很快恢复了正常，快步回到柊与理身边。
“森见你刚才说什么？”
柊与理只好重复一遍：“我说感觉迹部同学你很厉害，把网球部学生会还有学习成绩那么多方面都兼顾好。”
迹部闻言挑了挑眉梢，他笑起来，一副被夸之后心情很好的样子。
“力所能及就那么做了而已。”
说得一派轻松，甚至有点欠打。
不过柊与理没觉得同桌那副意气张扬的样子欠打。
她平静地点点头，表示赞许的同时也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
她是来找芥川慈郎道谢的。
“我们过去吧。”
说完她看向他，淡然得仿佛只是去参加了一场展览。
墙上的少年像大气华美，于是她对“他”的敬佩是真的，赞许是真的，望向他时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也是真的。
可只要展览结束，她就会果断从这幅不属于自己的少年像前离开，回到本来的位置，继续奔向原定的目标。
简直比一颗稳定的恒星还要不可动摇。
“嗯。走吧。”
迹部景吾跟上她的步调。
一抵达网球部的球场外围，柊与理便感受到了许多道视线，以及听到了无数声此起彼伏的“迹部大人”“迹部部长”“迹部前辈”。
迹部领着她来到球场外的观赛席：“在这稍微等我一下。”
“好。”
听他这么说，柊与理便顺势坐下。
她把书包放在腿上，两只手环抱着，听到头顶落下的一声笑。
柊与理抬眼望去，看见同桌似笑非笑地垂眼看着自己，然后他走开了，不过没走太远，只是站在观赛席外，视线在场地中逡巡片刻后喊了声：“桦地。”
这话音刚落，一个身形格外高大健硕的男生便出现在了他身边。
“去把慈郎那家伙找来。”
迹部向对方说。
“Usu.”
他的要求很快得到了回复。
在旁边围观了这一过程的柊与理：“？”
迹部同学居然能在十秒之内确定一个部员不在球场里。
不脸盲的世界原来是这样的吗？
正当柊与理心中再次升起“迹部同学好厉害啊”的敬佩，一道脚步声在她后侧方定了下来。
“诶，你是谁啊？网球部没有许可不准外人入内。”
问话与脚步声都来自相同的方向。
柊与理扭头看去，说话的是个有着齐耳短发的男生，从人到声音都透着股活蹦乱跳。
而他身边的另一个男生，鼻梁上架着副圆片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
他们一起站在她后排座位的走道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短发男生语气不算和善。
柊与理仰着头，想解释，却被眼镜男生忽然睁大的眼睛吸引了注意。
他旋即出声：“岳人，等——”
然而短发男生的语速比他快得多：“趁监督还没发现，快走快走。到底是哪个笨蛋把你带进来的啊？”
柊与理：“……”
就算是看在突然变成笨蛋的迹部同学的份上，柊与理也决定要为自己声明一下。
然而她还刚想张口，便听见来自身侧的男声。
“是本大爷带她进来的。”
而听到这句话，站在短发男生身边的那个眼镜男生开始扶额叹气。
柊与理听见他用关西腔小声嘟哝着。
“嘴快害人哟……”

那么拥有颁发这项许可权利的人，显然就是网球部的部长。
一听迹部说是他把人带来的，短发男生登时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他缩缩脖子，为自己辩驳道：“我只是不想到时候挨监督的训，谁知道是迹部你带来进的……”
“现在你知道了。”迹部没给误解留下发酵的余地。
“她是来找人的。”
柊与理跟着说：“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训练了。”
“难得有观众，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是打扰。”
那个戴着圆片眼镜的男生微笑道。
“初次见面，我是忍足侑士，三年级C班的。请问同学你怎么称呼？”
“森见柊与理。三年A班。”
对方的态度十分友好，柊与理也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她发现，那个留着齐耳短发的男生的眼睛也跟着瞪大了。
“你就是——唔噗！”
短发男生惊叫着跳了起来，然而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旁的忍足侑士用一记肘击堵了回去。
他飞快地接过短发男生的话头：“和迹部同班，原来你就是森见同学啊。”
并为其有些出格的反应解释道：“对不住，这家伙是向日岳人，偏科王来着。第一次见到全科年级首席有点应激，希望森见同学不要介意。”
柊与理确实没有介意向日岳人原因不明的一惊一乍，但她觉得忍足同学给出的理由非常奇怪。
什么叫做“第一次见到年级首席所以应激”？
他们部里的迹部同学不也是年级首席吗？
就算见到学习成绩好的人会产生应激反应，但天天看着迹部也早该脱敏了不是么？
好怪哦。柊与理心说。
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也无所谓啦。
忍足同学很和善，向日同学刚才有点着急也是因为不想被监督教训。而且他可能只是对身为年级首席的迹部同学脱敏了，没对她脱敏。
于是柊与理想了想说：“不会介意的。等迹部同学帮我找到人我就走，应该不会耽误太久。”
她又看向旁边的向日岳人，他正隔着衣服揉搓刚才被肘击到的地方。
“之后我也不会再来网球部了，打扰到你们真的很抱歉。”
“等下！不对，不是！”听到柊与理这么说，忍足侑士忽然惶急了起来。
他镜片后的眼睛飞快地往她身边瞟了一眼，然后又像是被针扎到了那样迅速收回视线。
“我的意思是，不用管这家伙，网球部随时欢迎你来。”
柊与理：“……？”
“可网球部不是需要许可才能进入吗？”
柊与理真心实意地感到了困惑。
不对外开放参观的场所，怎么能说是随时欢迎外人来？
然而她的问题问完，忍足侑士却不说话了。
他像刚经历了一场惨败那样捂住了脸。
柊与理：“？”
自己说错什么了吗？
然而过了几秒，她只听到同桌低低地哼了一声，像是被气笑了似的，让两人回去训练。
看着走开的忍足侑士和向日岳人，柊与理看向身边的少年。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抱着双臂，像是在守着她一样。
耽误他人的时间让柊与理有点愧疚：“迹部同学也先去训练吧？”
“先陪你把芥川那家伙等到，”迹部却说，“免得又有家伙误会过来找你。”
“那好吧。谢谢你。”柊与理只好继续抱着书包。
她坐在观赛席上等啊等。期间跟同桌也没有交流，两个人一坐一站，始终保持着安静。倒是球场内的人经常把球打出场外，朝着柊与理所在的看台哒哒哒地蹦过来。
所以时不时就会有人凑过来捡球。
柊与理看见球场对面的记分牌。
上面标着6:4。
6,2个圆点，4。
她想到了624。
“迹部同学。”
“嗯？”
“可以问问迹部同学学号的事吗？当然如果不想说就不用了。”
“这有什么不想的，”迹部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问吧。”
“只是想问为什么你的学号是全年级最后一位。”柊与理说。
“因为001只能有一个，”迹部说，“以及，既然有毋庸置疑的实力，也就没有在意那些形式上的东西，你不也是这么认为的么？从来不介意让我做开学演讲的森见同学？”
柊与理：“……”
这是在怪自己每次都把开学演讲的事推给他吗……
柊与理低下头不敢吱声。
然后，在鞋底摩擦地面、网球触及球拍、大家的呼喊与奔跑声中，她听见同桌宛如喟叹般地说道。
“而且624是个好数字。”
“这样啊。”
柊与理没再追问。
每个人都有对自己来说意义非凡的东西。
而让那样东西变得意义非凡的理由，又往往与一段意义非凡的记忆挂钩。
她没打算问那么深的。
不过可以赞同迹部同学的是，柊与理也认为624是个好数字。
因为她自己就是在6月24日那天出生的。
话说回来，要是早知道并列第一的另一个人可以自选学号，柊与理自己也还挺想要624这个学号的。
毕竟学号和生日刚好是同一串数字，还挺酷不是吗？
之后的二十分钟，柊与理与同桌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她也实在没想到，在经过将近半小时的等待后，自己居然连芥川慈郎同学的影子都没见着。
按照以往的日程，柊与理会在下午放学后去田径社报道，然后上跑道慢跑一会，跑完休息片刻，再之后她就该回家了。
妈妈请的厨师每天都会准时到公寓给柊与理做饭，虽然柊与理说过很多次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但森见女士对此持超级质疑的态度。
她完全了解自己女儿在吃饭方面是什么熊样——没人陪着吃饭就会想着狂吃零食。
但是零食多好吃呀……
可惜这话柊与理只敢在心里说说。她自己也知道不吃主食不好，而她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似乎也没有体现在用餐方面。
厨师没有公寓门的密码。
柊与理要是不按时回去，对方就只能提着菜在门外干等。
她从书包里找出手机，在学校里柊与理的手机向来是静音放在包底的。
屏幕亮起就看到好几条堆叠的消息横幅，多数是聊天信息，少数是广告邮件。
柊与理给自己留出的等待时间只有半小时，而这个时间快到了。
“迹部同学，如果等下芥川同学还是没来，我可能要先走一步。”
她刚才说的话正好被一个过来捡球的人听到。
“森见同学要走了吗？”那人走过来。
柊与理点头：“是的。不好意思打扰忍足同学你们这么久。”
“呃……那个……森见同学，虽然有点失礼但是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问？”
“因为森见同学以前参加过大脑科学研究部的调研，我刚好又看过他们的调研结果，我记得森见同学有脸盲？”
忍足说着，眼睛又往她旁边的迹部身上瞟了一下。
“是。”柊与理倒也不避讳这个话题。
又不如说避讳的话她也不会参与那个调研了。
“那森见同学刚才是怎么这么快认出我的？只是单纯有点好奇，要是让森见同学感到冒犯的话我现在就向你道歉。”
“不会的。”柊与理连忙说。
“因为忍足同学的声音和口音都很特别，而且戴眼镜，很有辨识度，所以我一下认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那就好那就好……”
忍足听后长出了口气。
转而他又笑了，而且还笑得颇为爽朗：“森见同学怎么突然急着要走，不多待一会？”
“有人要来家里。”柊与理说。
“啊，森见同学是一个人住？”
“嗯。”
“很辛苦吧。”
“习惯了也还好。”
柊与理和忍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突然迹部提醒了她。
“森见，你的时间还够吗？”
“啊……”女孩闻言急忙看了眼手机。
“我该走了。谢谢提醒。”
“嗯。”随后迹部再次提议道，“明天继续带你来部里？”
“明天可以在网球部见到芥川同学吗？”
假如不可以，柊与理觉得还是直接去班上找人比较好。
说来她等下还要去买谢礼。
空手去跟别人道谢，总感觉有点诚意不足。
“或许。我刚才想起来，你直接去班里也不一定找得到慈郎。”迹部说，“那家伙睡起觉来连老师都叫不醒。”
言下之意是更别提道谢了。
柊与理：“……”
“那明天也麻烦迹部同学了……”她有点低落地说着。
“说过了，这算什么麻烦。”
迹部扬了扬下巴。
“走吧，送你出去。”
柊与理抱着书包起身，临走前跟站在一旁的忍足说了再见。
忍足朝她摆摆手也说了再见，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动作有点僵硬。
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看了会儿，忍足侑士回到场内。
又过了十几分钟，桦地扛着还没睡醒的慈郎回来了。
“辛苦了，桦地。”忍足远远打了声招呼，桦地沉默地向他点头。
见状他笑起来。
因为很清楚那位少爷干不出为了自己的私心，浪费心上人时间的事。
所以慈郎是真的很难找，而桦地是真的找慈郎找到刚刚才回来。
谁能说这不是一种天助少爷也呢？
不过，可以对喜欢的人说出的“明天”……
听上去可真是个好词啊。

柊与理和迹部是在操场上分开的。
虽然时间剩的不多，但她还是去田径部里签了到，在跑道上跑了两圈。
这样就算没有彻底活动开，也起码还能起到心理安慰剂的作用。
跑完回更衣室的时候，有部友凑过来，问柊与理怎么跟迹部走在一起。
柊与理不太懂她们为什么这么好奇，但看着大家都很期待的模样，就还是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下。
既然想知道，那就告诉她们好了。
柊与理也不觉得这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而或许是柊与理的样子过于平静坦荡，又或许是她的语气过于干涸没有激情。
总之听后，大家都发出了“诶……原来是这样……”的声音。
仿佛几颗噗通乱跳的八卦之心，也随着当事人淡然的态度安分了下去。
“不过那个迹部学长居然是这么好心的人设吗？”
女孩中又有人疑惑道。
另外的人说：“他的确是不太好接近的类型，不过能一个能把自己的零花钱砸给社团的部长，的确是挺好心的。”
“可迹部家不是很有钱吗？给部员花钱什么的……”
言下之意显然是“这也不算什么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是……”
对话进行到这忽然卡壳了一下，试图为高中才进入冰帝的学妹解释的学姐暂时停下，试图组织出更加准确的语言。
“但是，有钱跟有钱愿意给别人花是两回事。”有人轻声指出了关键所在。
“对对对，就这个意思。”她一拍大腿，又伸手过来拍了拍柊与理的肩，“不愧是年级首席！说话看问题都这么一针见血！”
柊与理；“……”
倒也没有。
只是爸爸当初被爷爷断了生活费，扔出去留学的时候，宁愿打两份工也要攒钱给妈妈买纪念戒指的事，以前每年都会被拿出来说。
她对类似事情的看法，不过是借父母的经验之谈罢了。
“是啊，有钱的小气人我们学校里也有的是呢。”
“对了对了，说起来你们还记得上次里美和C班的那个高木约会吗？那个家伙就是！他超级小气的！……”
眼见话题总算偏离，柊与理离开了社团的更衣室。
她带上门，将女孩们越来越激动的声音与外界的嘈杂隔断。
出学校后柊与理没有直接回家。
她导航了一条有网球用品专卖店的路线。
想着自己要道谢的人既然是网球部的部员，那肯定少不了要经常购买运动用的耗材。
于是在去的路上柊与理就做好了攻略。
她塞着耳机，听着网球用品推荐视频的声音，很快便记下了那些平常不太用到的名词与对应的特性。
像球拍、网球线、护腕这些比较看个人使用习惯，于是柊与理最后决定将消耗速度最快的球拍胶带作为谢礼。
然而即使是胶带也分很多种。
有干性、粘性、湿性的。
柊与理对此完全没有头绪，干脆一样拿了两卷。
她走到收银台，脸上挂着微笑的店员清点好商品后，收音机上跳出的数字接近九千。
而这个价格足够买下五个她前天从商店街购入的破烂耳机。
付款后店员把胶带分别装到两个纸袋里，柊与理就把它们拎在手里回了家。
说是“家”，实际上也只是用语习惯。
在柊与理心目中，这里的正式名称应该是“方便上学通勤的公寓”。
而她真正的家位于青春台附近，离冰帝有点远，而且由于妈妈一直在国外工作，柊与理已经有快小半年没回去过了。
把书包放回房间，等待厨师来的这段时间里，柊与理就坐在沙发上查看回复之前收到的消息。
首先是妈妈。
她说伦敦今天又又又在下雨，早餐时鼓起勇气再次尝试黑布丁，结果还是没能喜欢上。过几天她会去一趟澳洲，到时候就不会跟柊与理有那么大的时差了。
冬雾独家
到时候就可以找机会给妈妈打电话了。
柊与理高兴得小声哼哼，然后把自己今天的情况分享了过去。
不过和妈妈活泼开朗的文字不同，柊与理的情况说明就简明扼要了许多。
今天在学校过得很开心，升学课程比想象中还要简单一些，放学后参观了以前没去过的网球部。
至于今天中午吃了什么，柊与理没说。
因为她不想让妈妈知道自己中午只吃了零食，也不想跟妈妈撒谎。
而每当柊与理避开话题，妈妈也会很快明白她的女儿今天又没有好好吃饭。
然后她就会嘱咐柊与理要好好吃饭。
再然后，靠着这点“零食好吃但不能让妈妈担心”的觉悟，柊与理会老实地去上一段时间的学校的学生餐厅。
直到觉悟消磨殆尽，再陷入下一次“吃零食→收到妈妈的嘱咐去餐厅→腻了餐厅→吃零食”的循环里。
消息发出，柊与理等了一分钟，果然没有立刻收到很忙的妈妈的回复。
随后她切到和北条的聊天界面，同样是对方发来的一些琐碎的日常。
像是地铁站里的老鼠、松饼上甜到齁的糖浆、看起来很有食欲的牛排、回课时老师慈祥又恐怖的目光、连着好几张模糊的小提琴照片，以及一长串跟在后面的“啊啊啊啊啊啊”。
北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理理快看！是斯琴诶！！！]
柊与理的乐理知识储备只有皮毛，不过对于这种世界上最贵的乐器，她还是有所耳闻的。
从照片的模糊程度来看，不难猜到北条当时的激动，哪怕她实际上是个立志要成为钢琴演奏家的音乐生。
然而即使激动到连拍照都手抖，她也完全没有忘记，要拉着隔了快半个地球的朋友一起见世面。
想到这里柊与理笑了起来，于是也回了一串：[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但转而她又发了个低落哭哭的小熊表情过去。
柊与理：[但是由衣我好像近视眼了，看不清]
发出后柊与理也同样等了一分钟。
所幸北条没有突然冒出什么动静，毕竟她所在的地方此时已经是凌晨五点。
消灭完置顶两个聊天框的提示红点，柊与理也没有别的消息要处理了。
或许是年级首席的名头会自动给人带上高冷的印象，再加上无法面对面交流的疏离，于是除了有必须联系的事项，平常很少会有人主动来找柊与理聊天。
不过介于这个聊天软件的社群功能十分完善，除了那些已经成为好友同学，柊与理还能刷到其他没成为好友但愿意开放动态的，所以她倒也不会无聊。
她在动态界面一路往下翻。
为了方便识别，社群里大家都非常默契地把网名改成了姓名的罗马音。
反正本来现实里都差不多认识，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社死不社死了。
托大家的福，柊与理得以从一大堆不认识，或者印象模糊的同学里，找到自己还算熟悉的人。
有班上佐藤真玲和松浦爱放学后一起去吃甜品的打卡。
有藤原遥斗发的自己之前在f1大奖赛上拍摄的赛车照片。
还有北条几小时前发的她坐在钢琴前的样子。
北条没有给这条动态配字。图里只有她露出了一点侧脸的背影。看着高冷又认真，完全没有下课后哭着来找柊与理哭诉“老师好恐怖”的仓惶。
在这几条动态里，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冰帝纯血、常驻校庆表演名单的北条得到的赞是最多的。
其他几人的点赞数也不少。
无情的点赞机器柊与理挨个点亮了红心。
其实只要能进入冰帝的社群，哪怕平时只是发个句号，大家都会互相点赞以示友好。
一是因为都是同学，二则是因为知道能进冰帝的，通常家世都不太一般。
点赞之交听起来没什么，但要是之后坐到了一起，能说句“我记得你当时发了个句号笑了半天”，似乎也比完全不知道怎么聊要强一点。
唯二的例外是每次发了动态后都会选择“仅此社群用户可见”的，以及柊与理这种根本不发动态只给别人点赞的。
给大家点赞点了三分钟，感觉差不多了的柊与理正要退出。
然而下滑的动画没有立刻停下，就这样让另一条动态映入了她的眼帘。
同样是只有图片，没有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