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夫妻重生后by起跃
起跃  发于:2024年0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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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梁回了一礼。
晏长陵将人送到了马车旁,把手里的披风递过去,“外面风大,先拿着。”没给白明霁拒绝的机会,手一探挂在了她的胳膊弯,又问道:“东西在哪儿,我去取。”
白明霁有些犹豫。
不知道该不该把他牵扯进来。
晏长陵以为是她不放心,当下竖起两根手指,“我发誓,旁的东西不会动,回头你再清点一遍,少了我赔。”
她屋里倒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搭在手弯上的披风往下滑了滑,晏长陵又替她扶了一把,手指恰好撞上她指尖,轻轻一碰,像是被蚂蚁叮了一口,触感极为陌生,白明霁忙转过身去,登了车,“你带上金秋姑姑一道,她知道在哪儿。”
“好。”
等人上了马车,帘子落下,眼睁睁看着大理寺少卿把人带走了,晏侯爷才回头看着自己的儿子,拿话揶揄他:“就这么放心?”
晏少将的心胸非比寻常,“媳妇儿有人惦记,说明娶对了,她抢手。”
晏侯爷还不知道他,就看他能大度到何时,“赶紧把人捞出来。”
“成。”晏长陵领命,潇洒转身。
晏侯爷眼疾手快,一把提溜住他的后领子,把人拉了回来,没给他溜走的机会,“急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我问你,为何突然回来。”
阿福说得对,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该来的总得来。
边沙一战尚未结束,据晏侯爷所知,陛下并没有招他回京的旨意,仗打了一半这时候赶回来,必是出了事。
晏长陵被他提着后领,跑不掉,看向一旁周清光。
晏侯爷一声冷嗤,“他救不了你。”
周清光最初还是晏侯爷带的兵,一手被他提拔起来,后来自己的腿脚受伤后,上不了战场,见他颇有抱负,尚有大仇未了,便给了晏长陵。
昔日的主子和如今的主子掐上,周清光只能装作瞧不见,背过身去。
晏长陵逃不掉,也没挣扎,扭着脖子,尽量维持体面,懒懒地回了一句:“打累了。”
晏尘阙一怔,怀疑自己听错了,手上的力道松开,“你说什么?”
侯夫人走的早,晏长陵几乎是他一手带大,从小肉团子带成了战场上的少将,他是个什么性子,自己何尝不知,早年为了上战场,扮成士兵偷偷跟了他几十里,被发现后,扒住他马腿不松,撒泼打滚死活不回,至今这桩笑话还在军营里流传。
一个披上战袍眼睛便会放光的人,说他打累了?
晏尘阙神色一变,紧张问道:“出事了?”
晏长凌没应,从他手里挣脱出来,理了理被他揪乱的衣襟,立在那好一阵沉思,似是在组织言语。
晏侯爷等了半晌还不见他开口,不耐烦了,正欲发作,晏长陵双臂一展突然抱住了他。
他个头高出一截,晏侯爷被他一抱,完全没有防备,脚步被撞得退后两步,心头一震,竟失了神,“你……”
晏长陵道:“父亲,我厌倦了打打杀杀,想家,想父亲了。”
他嗓音很低。
晏侯爷竟听出了几分沧桑。
“父亲放心,我已去陛下面前请过罪了,往后儿子就陪在你身边,替你老人家养老。”不等晏侯爷反应,一把松开他,转身疾步走向一旁,翻身上了周清光的马匹。
马蹄子扬起一片尘埃,人都瞧不见了,晏侯爷才回过神,后知后觉地骂了一句,“不败家,老子就烧高香了,还要你养老……”
转头去找周清光。
哪里还有人影。
晏侯爷:……
唤来一旁阿福,肃然吩咐道:“派人去边沙打探一下消息,查查到底发生了何事。”
半个时辰不到,白明霁便到了大理寺。
如今虽已立了案,暂且只是嫌疑人的身份,定罪前,她的行动能不能自由,全凭岳梁一句话。
下了马车,岳梁径直把人带到了后院门口。
早上一起来便去了衙门,一堆的人和事还在等着他,岳梁没跟着进去,脚步立在了门槛外,“先等会儿,我稍后就来。”
白明霁点头,“好。”
因母亲的死,她几乎成了大理寺的常客,对这里算得上熟门熟路。
大理寺煞气重,寻常官员除了当差的时辰,不会在此停留。
岳梁不一样。
吃喝住行都在这儿,连家都安在了府上。
白明霁有些日子没来了,顺着后院的长廊一路往里走,到了一处小院前,门口的丫鬟见到她,面色一喜,笑着迎了上来,“大娘子来了。”
白明霁点头,问道:“老夫人身子还好吗?”
丫鬟一面将她往里领,一面回着:“挺好,就是时不时惦记着姑娘。”
岳家原本也是京城里的世家,后来岳家家主犯了错,被岳梁大义灭亲,亲手将人送到了断头台上。
陛下看中了他的忠诚和狠决,封他为大理寺少卿。
如今家中只下剩下了这么一位老母亲。
先前家中倒是有个妹妹,可惜早年落水死了,老夫人自那之后便得了心病。
老夫人头一回见她,便把她认错成了自己早死的女儿,那时她有求于岳梁,抓住了这个机会,将错就错,时常过来孝敬老夫人,陪她聊天,替她捏捏胳膊捏捏腿,日子一晃,过去了一年多,倒也成了习惯,隔上一段日子,她还是会来。
岳老夫人正坐在木几前晾着香片,见她来了很是高兴,招呼她进屋,把手里的一块香片递给她,“闵儿,香不香?”
闵儿是岳家姑娘的闺名。
白明霁接过来,凑近鼻尖闻了闻,抬头迎上老夫人期盼的目光,弯唇一笑,点头道:“嗯,香。”
老夫人笑得更开怀了,“喜欢吗,喜欢你拿去用。”
“多谢老夫人。”
“这还有呢。”岳老夫人转头捧出了一只大匣子,里头满满全是香片,“你再挑挑,有喜欢的,都拿去……”
“好。”白明霁挨着她坐下,“老夫人腿脚还会胀痛吗。”
“整日闲着,哪里会痛……”
白明霁选完香片,蹲在她跟前替她捏了一会儿腿脚,见她躺在椅子上慢慢闭上了眼睛,便拿了一件单薄的褥子替她搭在身上。
一回头却见岳梁正立在院子里的梨花树下,不知他是何时过来的,白明霁愣了愣,走出去问道:“大人忙完了?”
岳梁点头。
白明霁便问:“阮嫣的尸身到大理寺了?”
“嗯,这就带你过去。”两人脚步上了长廊,注意到她手里捏着的香片,岳梁温声道:“不喜欢,扔掉便是。”
白明霁回头,顺着他目光看向自己的掌心,笑了笑,“还挺香。”
“过于浓,不适合你。”
白明霁当没听到,将其放进了腰间的荷包,“老夫人的一片心意,不能辜负了,我拿回去焚。”
没想到很快派上了用场。
尸首过了一夜,味儿已散了出来。
岳梁看着她迟迟不上前来的脚步,捏着白布一角,最后再同她确认一回,“当真要看,不怕?”
白明霁点头。
活人她都不怕,还怕死人不成。
可当岳梁掀开白布,白明霁才知道他所说的害怕是何意。
尸首昨夜白尚书亲自擦洗干净,此时还是能瞧见胸口那些狰狞的伤口,皮肉外翻,周围的皮肤已成了紫色。
“统共七刀。”岳梁瞧了一眼她脸色,重新盖上了白布,缓声道:“照刀口的深度来看,对方应是她熟悉的人,是在她毫无防备之下,从正面刺入。”
如此说来,白楚拿到的那块玉佩,是证物不假了。
岳梁抬手指了一下门口,示意她先出去,边往外走边道:“那日你我遇到她后,白尚书将其安置在了一处离白府不远处的院子,这几日她统共见了三个人。”
大理寺查案,白明霁从不怀疑其能力,倒也不意外,只怕她见的这些人,都是白家人吧。
果然,岳梁道:“一个是三娘子白楚,一个是二夫人,另一个则是白二公子白星南。”
白明霁没料到其中竟没有白之鹤。
“三娘子白楚,头一日便去过院子,呆到午后人离去,第二日夜里再去,便在屋内发现了阮氏的尸体,这期间,二夫人去送过一回衣裳,二公子白星南运了几口箱柜到院子,也就是在死者遇害的当日,三人都进过屋。”
如此一来,二夫人和二公子最有嫌弃。
但二人并没有要杀阮嫣的动机,白明霁道:“大人可问过了,他们身上的玉佩都在?”
岳梁没有立即回答她,带她回了后院,“先洗漱,洗漱完用饭,之后再慢慢说。”
这头白明霁用着早食时,晏长陵正吃着冷羹。
一个时辰前,人便到了白府,小厮将其领到了前厅,奉上茶水伺候着,最初的说辞是,“姑爷稍微,小的这就去知会老夫人。”
喝完一盏茶,不见人来,晏长陵抓了个奴才来问,那奴才说去催催,半天姗姗来迟,禀报道:“老夫人头疼发作,刚吃完一剂药,正在收拾,待收拾好了,便来见姑爷。”
晏长陵道:“我不见你们老夫人。”
小厮陪着笑,“姑爷今儿登门得仓促,尚书大人昨儿一夜没回来,如今人已去了兵部,府上的二爷也不在,两个公子一早去了私塾……”
言下之意,他突然造访,又没递帖子,能接待他的只有白老夫人。
晏长陵该给的面子给了,起身招呼身后的金秋,“我也不找他们,劳烦姑姑带个路,大娘子院子在哪儿,我自己过去。”
小厮急忙拦了下来,“姑爷不知,大娘子屋里正在浆洗……”
“是吗,那我正好能帮上忙。”
他能帮什么吗,还能去打扫屋子不成,小厮脸色一变,横竖就是不让他进,“姑爷,府上还有两位未出阁的姑娘呢,这番闯进去可不妥……”
这好办。
晏长陵回头对那小厮一笑,唤了一声周清光,“去把白星南给本将带回来。”
小厮见拦不住了,忙给旁边的人使眼色,那人退下,匆匆去了老夫人院子通风报信。
“禀老夫人,姑爷去接二公子了。”
老夫人捏了捏额角,迟迟没发话,半晌才吐出一口气,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她主意一向大,本事也大,这不又有人替她撑腰了。”
“有说来做什么吗?”转头又问身旁的嬷嬷。
“说是去大娘子屋里取一样东西。”
这时候还能取什么。
昨夜自己府上发生的事,白老夫人还能不知道?
“他要进就进吧,还能把我白府掀起来不成。”心头的气憋了一晚上,到底没忍住,手里的茶盏,“砰——”一声搁在了木几上,“老的不像老的,小的不像小的,一个被赶出去的妾死了,竟闹到了公堂上,我白家的脸面,是彻底丢尽了!”
“三娘子人呢?”
“早上大爷送回来,正躺着。”二十个板子下去,后腰是全烂了,适才抬回来时嚎了好一阵,这会子没了动静,想必是大夫给了麻药,睡过去了。
老夫人缓了缓情绪,“只要没死,就让她起来,去大理寺把案子给我撤了。”
不到两刻,周清光便把人擒了回来。
进门时白星南双脚都站不稳了,手捂住胸口,脸色发白,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吐。
看得出来,周清光的办事速度确实快。
晏长陵背靠在前厅的柱子前,唤了一声,“白二公子。”
白星南艰难的抬起头,“姐,姐夫,找我有何……”到底受不了了,忙奔去一边的花圃,躬着身子,“哇哇——”呕了起来。
身旁的小厮赶紧掏上了绢帕,白星南伸手去接,宽袖滑落下来,小臂上一道似是被什么东西挠过的抓痕,格外明显。
等他收拾干净了,晏长陵才走过去,“你长姐的院子在哪儿,带个路。”
呕过后,白星南缓和了许多,抬手比了个方向。
晏长陵走上前,抬起胳膊一把勾住了他肩膀,忽然道:“上回的事,多谢了。”
白星南一愣。
晏长陵笑着道:“不是你找上陆隐见,让他替我出口气,千万要保住我这个姐夫的地位?”
这不,他那两个兄弟想出来的办法,便是去偷袭堂堂朝廷命官大理寺少卿。
三娘子私下里求白明霁,必不会当着外人的面求,两个姐妹关起门来说的话,陆隐见一个外男不可能知道。
稍微一挖,就挖了出来。
自然也听说了那句,“你拿什么与我争?”
“应,应该的。”先前去告密时,他千叮咛万嘱咐,还让陆隐见发了誓,不能说出去,没想到还是被卖了,白星南眼见地紧张了起来,往他身后望了望,低声道:“您,您千万别告诉长姐。”
“她这么凶?”
白星南吞咽了一下喉咙,忙摇头,“不,不凶。”
“那你怕她作甚?”
“我没,没怕啊,我哪里怕了?”白星南作势挺了挺胸膛,抬袖擦了一下额头上热出来的细汗,似是还不知道府上发生了何事,把人带到了白明霁的院子前,昨日在书院他就听人说,晏世子回来了,但没料到这么快就上门来了,“这便是长姐的房间,姐,姐夫今日是来回门?长姐呢?”

第16章
磨了一个多时辰,总算进了院子,金秋匆匆忙忙去暗格内找到了玉佩,拿回来交给晏长陵,“姑爷,您瞧瞧。”
晏长陵接过看了一眼,与昨夜三娘子亮出来的玉佩一样,不过多蒙了一层灰,转身递给周清光,“去把少夫人接回来。”
进来一趟白家不容易,不想这么快就走,回头对一脸疑惑的白星南道:“晚上我歇在这儿,劳烦二舅子去备点吃的。”
真凶尚未找到,他那位夫人从大理寺回来,必然会回白家,他就坐在这等人,懒得挪窝了。
昨夜在大理寺睡了一夜地牢,还未洗漱,又叫住白星南,“再提桶水。”
“好,马上就来。”不用在书院里听学,白星南很乐意为他奔前走后,备好了酒菜,等晏长陵洗漱完,两人便坐在院子里打算畅饮。
跑前跑后忙乎一阵,白星南额头又布了一层细汗,不知从哪儿寻来一把扇子,“扑扑——”扇着,脸颊上生出了两团红晕,估摸着也想好好打探打探自己这位长姐夫,但又不敢正眼去看,偷偷瞥一眼,自己倒是先心虚了起来,转过头摸一下鼻尖掩饰一番,怎么看怎么傻气,与白明霁身上的那抹灵气,全然不同。
晏长陵看向他腰间,“听说你们白家小辈身上,都有一块家传玉佩?”
白星南适才看到他取走了白明霁的那枚,不知道有何用处,点头道:“有。”顺手摸去腰间,这一摸摸了一个空,愣了愣,低头去寻,“咦,哪儿去了?”
又摸了摸,还是没找到,这回也顾不得打扇了,忙站起身,在自己身上一通乱摸,依旧没找到,面色逐渐着急。
晏长陵也不说话,等他慢慢找,这头还没有个结果,却见对面廊下有两人走了进来。
隔着芭蕉,晏长陵都能认出那道身影,眼皮子跳了跳。
李高很快到了跟前,一张脸上笑出了褶子,完全瞧不见晏长陵脸上的不待见,热情地招呼道:“哟,世子爷正同二公子饮酒呢。”
晏长陵:“……”
他还真是哪儿都能找到人,“陛下又有事?”
李高弓腰,笑得更和蔼了,“晏世子刚回来,陛下哪能不惦记。”
只怕他那副画儿还没找到吧。
晏长陵不得不放下酒杯,起身出去前,同身旁的白星南丢下一句,“我回来之前,最好把你那枚玉佩找到。”
不用他说,白星南也知道着急,玉佩是祖父留给他们的,这要是丢了,就算父亲不打他,长姐也得让他脱层皮。
背心顿时一凉,仰头喃喃叫了一声老天爷,“救命啊……”赶紧顺着院子,一处一处地去找。
晏长陵进宫后,被李高径直领去了御书房。
锦衣卫沈指挥正跪在门外的金砖上,这回皇帝的火气明显比上回更甚,里头突然飞出来了个物件儿,想来应该砸在沈指挥身上,准头没稳好,晏长陵差点被殃及鱼池,侧身躲开后,走过去抚了一把沈指挥的肩膀,颇为同情地安抚道:“兄弟,保重。”
沈指挥头垂得更低了。
确定里面不会飞出东西了,晏长陵才抬步进屋。
皇帝双手叉腰,在屋内来回打着圈,嘴里还在骂着,“朕养你们有何用,一群没用的东西,找了这么些天了,还没找到,朕,朕要气死了……”
看得出来,确实挺气,晏长陵小心出声,“陛下。”
皇帝转头见他来了,胸口的怒气终于缓和了一些,招手让他过去坐,亲自倒了两杯酒,推了一杯到晏长陵跟前。
晏长陵慢慢地坐在他对面,问道:“还没找到?”
“没。”皇帝一通火气发完,背心都生了汗,双掌抚了抚膝盖,眼见又要气上了,仰头灌了一口酒入喉,忽然看着晏长陵,怅惘道:“云横,我完了。”
晏长陵一怔。
自他登基后,晏长陵还从未见他有过这般失意之态。
虽说儿时他过得并不如意,但后来被先帝接到京城后,慢慢地适应了京城里的生活,无论是见识还是胆识,都逐渐展露出了锋芒。
且还是先做了三年的太子,再登基为皇帝,至今在位五年,性子早就被宫廷里明争暗斗,磨得稳如泰山,也养出了与历代帝皇一样的深沉心思,真正地做到了圣心难测。
还能有什么天大的事,能让他急成这样。
晏长陵不再玩笑,神色也肃然起来,问他:“陛下,到底怎么了?”
皇帝欲言又止,又抢过了他跟前的那杯酒,一口饮了,叹道:“果然,朕每回都觉得你杯子里的酒更有劲。”
不仅是酒,儿时就连晏长陵吃的饭,他都觉得要比自己碗里的香,总是与他换着吃。
这份情谊从小到大,延续至今,也就成了他每回有过不去的坎之时,都习惯去找晏长陵帮他解决,也只有在他晏长陵面前,皇帝方才还能露出了这样的一面,“朕就感觉有一把刀悬在头上,随时都能落下来切了朕脖子。”
如此严重?
晏长陵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狐疑地看了皇帝一阵,俯身问:“陛下,丢的当真是一副画?”
皇帝被他这一问,目光躲闪。
晏长陵知道自己猜对了,又问道:“陛下丢的到底是何物?”
“我……”皇帝望了望他,还是不敢说,“云横,你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如今有难,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晏长陵没了耐心,牙一咬,直呼其名,“晏子恒!”
周清光在殿外等到快天黑了,才看到一道人影从两道高墙之间走了出来,灰青色的天光笼罩在他身上,越来越暗,仿佛在慢慢地将他吞噬。
“主子。”周清光迎上前。
晏长陵没应,目光空洞,从他身旁走过,双脚犹如千金重,走得极为缓慢。
周清光一愣。
这样的神色,他倒是见过一回,半月前在边沙,他去营帐里唤他,他刚睁开眼睛,也是这番神色。
之后突然抱住自己,说来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活着就好。”
穿好了衣裳后,便立马带他回了京城。
说是要找赵缜报仇。
今日这是第二回 。
周清光没敢出声,安静地跟在他身后,一直走到宫外,正要扶他上车,却见他突然翻身上了马背,猛地一夹马肚,怒吼出一声,“驾!”,坐下的马蹄往前疾驰而去,瞬间消失在了夜色中。
御书房。
晏长陵走后,李高半天没听到里面的动静,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一进屋却见皇帝神色呆愣,人跌坐在地上。
李高吓了一跳,呼道:“陛下。”忙上前将其扶了起来,“这是怎么了,底下那帮子人办事不长心,陛下罚他们便是,千万别把自个儿气着了。”
皇帝随着他的搀扶,恍惚地站起了身。
李高窥了一眼他的神色,试探地问道:“是晏世子没答应?”
今日皇帝找晏世子来,是想让他帮忙一道追查那副丢失的‘画’。两人起初还坐在殿内饮酒,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又去了后间。
发生了什么,外面的人谁都不知道。
皇帝是半个字都不想说了,抬手止住了他的话,“你先出去,朕一个人安静会儿。”
“是,奴才在外守着。”李高把他扶到了椅子上坐好,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没有他的命令,内屋没人敢进来,天色暗了也没添灯,只留下了李高适才带进来的一盏灯笼。
光芒昏昏暗暗,人也浑浑噩噩。
皇帝至今脑子里还是一团懵,他从未见过那样的晏长陵。
像疯了一样。
他知道事情棘手,但没想到听他说丢了那样物件后,会有那么大的反应,突然就疯了,劈头盖脸地骂了过来,“你这皇帝到底是怎么当的!如此紧要之物你都看不住?!”
“晏子恒,你知不知道,你会害死我……”
晏长陵揪住了他的衣襟,双目赤红,那眼神仿佛要把他吞了,咬牙切齿地道:“我姐心疼你这个弟弟,为了让你的江山坐得安稳,心甘情愿替你去和亲,我在外拿命为你守着江山,你就是如此回报我们的,晏子恒,所有人都死了,阿姐,阿姐她……”
晏长陵将他往前一推,目光里的悲恸,几乎到了绝望,慢慢地跌坐下来,之后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闷头饮完了一壶酒。
皇帝被他的反应吓住了,半天才回过神,走过去问他:“阿姐她怎么了,是不是萧炜烨那王八蛋欺负她了?朕现在就派兵攻打大启,把阿姐接回来!”
当初皇帝来京城,不仅是晏长陵关照过他,晏月宁对他更是照顾有加。
把他当成亲弟弟疼。
因同几个宗亲争夺太子之位,被人软禁在家中,最艰难的那一月,是晏月宁冒着危险,让晏长陵在外放风,偷偷来给他送衣裳,送吃的,陪在他身边,给他讲历代英雄遭难的故事。
这份情谊,他怎能忘。
可任由他怎么问,晏长陵也没开口,最后走之前同他说了一句,“陛下心怀天下,贤明果决,是一代明君,想必一定能把‘画’找回来。”
皇帝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越想头越疼,双手捧着后勺脑,往膝盖上磕去,“朕也要疯了。”
周清光把玉佩送到了大理寺,一个时辰后,白明霁便到了白家。
一道上门来的还有大理寺卿岳梁。
老夫人这回没再闭门不见,接到消息,赶紧让嬷嬷替她好好地收拾了一番,要亲自出去见客。
白家的老爷子也曾是先帝亲封的二品大将军,为此她也有了一个二品的诰命在身。
自己一个诰命夫人,亲自去前厅接见大理寺的那位新贵,面子上也算是给足了。
出去前厅前,老夫人叫来了二夫人,交代道:“给三娘子好好说,一家人关起门来,没什么不能解决的,她想要公道,我给她,但我白府往后终究还要在这京城内立足,颜面不能丢,大娘子如今是嫁了人,二娘子,她三娘子还未许亲,既然知道姨娘的日子难熬,就应该珍惜自个儿的名声,这般闹下去,不过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她要是想明白了,就当着大理寺少卿的面把案子撤了,想不明白,咱们这个家,也就要跟着她一道败落,往后她的日子如何,我这老婆子是管不着了。”
二夫人得了任务,立马去找三娘子。
若是昨夜姨娘刚死,老夫人能来她这儿,说出这一番威逼利诱的话,三娘子说不定就答应了。
但昨夜知道姨娘死后,她分明去找过老夫人,老夫人说什么?
说的是:“她阮氏已不是我白家的人了。”
如今再来让她顾全白家的面子,说什么都晚了,衙门的人都敢不顾父亲的面子,打了她二十个板子,她一个老夫人又能如何?
横竖是铁了心,死活都要同白明霁磕个你死我活,同二夫人道:“老夫人这是怕我连累了府上的名声,就没想过姨娘也是一条人命,也曾在这府上侍奉过十几年,她生我一场,如今人死了,我要是不替她讨一个公道,谁还会在乎她的死活?这案子,我告定了,劳烦婶子同祖母说一声,孙女不孝,死也不会撤!”
之前说话像是蚊子叫的一个人,竟然也能忽然厉害起来。
这一点,倒是像极了阮氏。
二夫人再劝,三娘子便扯着声音道:“杀人偿命,人在做天在看,她白明霁不得好死!”
二夫人气得一甩袖,也没了好脸色,“折腾吧,尽早把这个家折腾没了,你们一个个都去牢里蹲着,才罢休。”
出来后同身旁的丫鬟交代道:“把她看住了,别让她出来。”
三娘子怕是指望不上了,只能让老夫人那头使力了。
老夫人正在前厅接待岳梁,态度客气周到,“岳大人公务繁忙,今日还劳烦你跑一趟,实在过意不去。”说着看了一眼身旁的白明霁,问岳梁:“这丫头可是洗清了罪名?”
岳梁点头,“嗯,本案与大娘子无关。”
“那便好。”老夫人松了一口气,缓声道:“这姐妹之间,平日里生了一些矛盾,一时想不开,糊涂了才跑去敲了鼓,事情闹到了今日这个地步,我这老婆子也不怕人笑话了,岳大人应也听说过,那阮氏早在两年前就不是我白家的人了,现下遭了难,咱们听了心头也很遗憾,无论如何,曾经侍奉过我白家一场,安葬的事儿便由我白府来承担,可要说立案,替她讨个公道,咱们终究不是阮家人,不能行那越俎代庖之事……”
岳梁听出来了,这是想要他撤案。
“老夫人说得在理,不过如今这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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