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冯昱年长四岁,兄弟之间的感情一直都很不错,跟寄予众望的他不同,冯昱小时候身体不怎么好,家里人也不敢给太大的压力,在豪门中,冯昱算是被放养长大的,他随性散漫,有一个沉稳可靠的大哥作为靠山,自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拘束自己。
冯董是典型的严父,他几乎从不在儿子们面前流露真实情绪。
郑明月也算不上慈母,她平日里也忙,为易升集团的慈善事业,同时她过去还是郑家的大小姐,名下也有产业需要她经营操心。
因此,无论是父子之间,还是母子之间,关系并没有那样亲密。
小的时候,冯昱就很喜欢黏着他最崇拜的大哥,哪怕二十多岁了,碰上拿不定主意的大事小事也会找大哥。
冯成则看着邮件里的生疏话语,沉默几秒后,动动鼠标暂时关掉。
季清羽跟冯嘉沅也进来了。
“爸爸!”
冯嘉沅穿着幼儿园园服,是舒适的衬衫搭配漂亮百褶裙,脚上是黑色小皮鞋。她兴冲冲地跑过来,以邀功一般的语气道:“是我跟妈妈说的,要来接爸爸下班!”
女儿这稚气可爱的话语,冲散了冯成则心里那点低迷情绪,他抬手,要去揉她的脑袋。
可她灵敏地往后一样,举起手护住自己的双丸子头,“爸爸每次摸都要把我的头发弄乱!”
冯成则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脸蛋,“好,你跟妈妈坐一会儿,爸爸还有点事没忙完。”
说完这话,他总算抬眸看向了季清羽,“你陪她。”
冯嘉沅在必要的时候是懂事的,她一溜烟又窜回了妈妈身边。
季清羽顾不上打量这个办公室,牵着女儿在沙发上坐下,压低声音道:“我们要安静一点。”
冯嘉沅认真地点了点头,她是常客,熟练地在文件柜里找到自己的画板画笔,趴在茶几桌上画画。季清羽不太好意思玩手机,只好托腮看女儿稚嫩的笔触,她发现了一件很好玩的事,沅宝现在已经会写自己的名字了,只不过字体很大,所以在书写上来看,不是冯嘉沅,而是冫马力口氵元,看来嘉这个字对于还没满四岁的小孩是有点难度的。
所以沅宝单方面给自己取名为了冯加沅。
季清羽扑哧发出一声很轻的笑声。
她并没有察觉到,正在签名的冯成则朝她这边看了几眼。
电话铃声响起。
冯嘉沅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她画笔都没顿一下,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童话世界。季清羽下意识地抬起头来,跟冯成则猝不及防地对视,他神色平淡地拿起话筒,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嗯了声,挂了电话后,继续忙自己的事务,仿佛刚才那短暂到只有一两秒的对视是季清羽的幻觉。
五分钟后,敲门声传来。冯成则抬手按了铃,这么大的办公室,他不可能每回有人敲门,都要喊一声“进来”,毕竟她看过了,这扇门很厚重,隔音效果不要太好,要喊多大声门外的人才能听得见,真要这般,那他一天下来嗓子只怕都要哑掉,剪裁得体的西装里得常备金嗓子,季清羽的脑子里闪过稀奇古怪的念头,都要被自己逗笑。
下一秒,她笑不出来了。
因为进来的人是她的前上司,严于律己、严于待人的赵主管。
赵主管不是那种会跟下属员工们开玩笑的上司,她甚至都不跟他们一起吃饭。要说她对人很严苛,那也绝对不是,听说赵主管家里在很偏远的山村,她特别用功才考上了很好的大学,所以她很珍惜现有的工作。
她是很有距离感的上司,对待工作上的事特别认真,所以部门的一些老员工对她还挺有意见。
季清羽这样的实习生,每回见了赵主管都有些紧张,这一回也不例外,她甚至条件反射般的站起身来,惹得冯成则都侧过头看向了她。
四目相对。
季清羽眼里闪过无奈:“……”
冯成则略一思索,倒也明白过来。他没在集团见过她,却也从冯昱那儿听说了,她大四时就在易升实习,否则也不会跟冯昱认识。
赵雯也是一愣。
她对季清羽,也是现在的冯太太是有印象的,几年前在她部门实习,人挺外向,每天脸上都带着笑,交待下去的事情也能做得很好。令人错愕的是,她实习期结束后没几个月,在景城的第一场雪还没下下来时,她就穿上婚纱嫁给了冯总。
这几年,她偶尔也会碰到冯太太。
有时候在停车场,有时候在冯总的办公室里,有时候还会见她带着孩子去公司食堂吃东西。
每次见了,冯太太都会对她含笑颔首。
冯成则低声问道:“冷?”
季清羽知道这是在给她台阶,她迅速回过神来,点了下头,“有点。”
“好。”冯成则起身,将随手挂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递给她。
她也小心地走近接过,差点就要说谢谢,还好她知道现在是什么场合,旁边还有人在,她转身又回了沙发,煞有其事地将带着雪松气息的西装盖在腿上。
冯成则可能也有演戏的天分。
在她坐好后,他这才看向赵雯,问道:“什么事?”
赵雯将整理出来的一沓文件双手递出:“冯总,庆典邀约已经发出,我们也统计好了人数,江总跟刘总已经签过字,最后还要您再确认一遍。”
冯成则接了过来,“好。”
赵雯带着另一个面生的中年男人走了,走之前,她看了季清羽一眼,触及到对方的目光,她弯了弯唇角,轻轻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季清羽也挤出了一抹笑容。
等赵雯走后,她才起身,拿起西装来到冯成则的办公桌前,小声解释:“赵主管以前是我的上司,我就是一下没反应过来,真的不是故意的,下次不会了。”
“好,顺便纠正你,”冯成则说,“她现在升职为经理了。”
季清羽微微讶异,明明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她居然有点高兴:“是吗?真好。”
冯成则缓声道:“这点小事不用紧张。”
人也不是机器,他今天下来也险些犯了几个小错误。中间有着五年的空白,他们都需要一定的时间去适应去习惯。
最专业的演员哪怕拿到了剧本也有NG的时刻。
目前为止,他觉得他们做得很好,既没有崩溃,也以最快的速度接受了现状,如此之下,他没必要对实际才刚毕业、连社会经验都没多少的她太过苛刻。
“爸爸妈妈又在说悄悄话!”
完成一幅巨作的冯嘉沅正要扭头要夸奖要抱抱要亲亲时,一看妈妈不在,再抬起小脑袋来,发现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到爸爸那儿去了!以前就是这样,妈妈让她不要大声说话吵到爸爸工作,她乖乖睡觉,结果醒来就看到妈妈坐爸爸腿上。
他们说,她是在做梦,没有这回事,是她看错了。
她不记得是不是做梦。
不过这次肯定是真的!
季清羽跟冯成则都被她吓了一跳。冯成则不自在地说:“爸爸是拜托妈妈帮忙整理文件。没有说悄悄话。”
说着他给了季清羽一个眼神,她立刻懂了,低头装模作样地拿起赵雯放在办公桌上的那一沓,意思意思地理了理,突然不经意地瞥见了一个很眼熟的名字。
易升集团旗下业务很多,地产、酒店、金融以及能源都有涉足,在国外也有投资项目,现在冯昱这个名字身后跟着一连串职务,有个很显眼的地名,墨西哥城。
原来他现在在墨西哥。
季清羽垂下眼帘,压下心里那点涟漪,若无其事地将文件放好。
冯成则说六点下班,就真的六点准时关电脑下班。
“妈妈说今天都听我的!”冯嘉沅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她今年虽然四岁,不过家里很早有意在培养她的意识,现在是从小事入手,比如在不用上学的日子,每天穿什么衣服、扎什么发型,都由她做主,去餐厅吃饭,也会将餐单给她,让她也点几道菜。
“……我是说过。”
季清羽对冯成则悄声说:“接她放学时说了不太合适的话,这是我的道歉方式。”
冯成则:“……”
一时分不清谁是大人谁是小孩,还是两个人都是小孩。
在他的世界里,家长、父母,往往也就意味着权威,由于他还没想好要当什么样的爸爸,所以目前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妈妈没意见,爸爸也没意见。
那么今天冯嘉沅就是老大,她不想回家吃饭,一家三口来了易升附近的顶楼餐厅,下面是酒店。这也是易升旗下的产业,冯成则回国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住在酒店套房,毕竟离得近,可以充分减少每天花在路上的时间。
顶楼餐厅也是一大特色,以绝佳视野闻名。
环境浪漫不说,拍照也很出片。
季清羽之前也来过几次,对这里还有很深的印象,以致于当她牵着冯嘉沅跟在餐厅经理后面穿过露台时,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再仔细回头看了眼,这才发现,露台上的天文望远镜不见了。
“怎么了?”冯成则注意到她的视线,偏头看了眼露台。
季清羽轻声道:“也没什么,就是之前这儿不是有个望远镜吗?”
冯成则蹙眉:“有吗?”
“……有的。”
季清羽肯定自己没有记错,因为她第一次跟冯昱来的时候,还雀跃地试着看过,看到了美丽星云。
不过过去了五年,餐厅的摆设有变动也很正常,很快她就将这件小事抛在脑后,来到冯成则的专属包厢后,和冯嘉沅挨着脑袋一起研究餐单。
冯成则一脸若有所思,他推开玻璃门,来到露台。
五月份的景城有些闷,在这里却很舒服。
经理见他挺拔地立在那儿,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是哪儿不对被冯总看在眼里,于是鼓起勇气,挪到了他身后,小心谨慎地喊了声:“冯总。”
冯成则思忖后,以很平淡寻常的口吻,仿佛闲聊一般说道:“我太太说这里好像少了点什么。”
经理打了个激灵。
他当然也知道冯太太说的是什么,可这是能说的吗?
这儿本来有个天文望远镜,是冯二少费了些功夫让人运来的。
几年前,又是这位冯总绷着一张冷脸更费了些功夫让人撤走,挪得远远的。
现在这闹的又是哪一出?
经理大胆揣测,走上前来,“那冯总您的意思是,把那天文望远镜再挪回来?”
冯成则漫不经心地听完,忽地顿住。
什么叫“再”,什么又叫“他的意思”?
第015章
经理见冯成则闷不吭声,心下也犯嘀咕呢,好好的,今天怎么又提起望远镜这一茬?不都过去好几年了吗?
冯太太又是什么意思呢?
明明冯太太也很清楚内情啊,他还记得这东西被挪走后,冯太太挺着孕肚来吃饭,在露台上站了一会儿,又若无其事地回了包厢吃饭。
冯成则极力克制着才没有问“这种跟我没有半点关系的事怎么会是我做的”,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还是冯嘉沅探出脑袋,朝着露台喊爸爸,他才沉声回道:“不用。”
虽然他也觉得莫名其妙,但想来他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
既然做了,就没必要质疑或者推翻。
经理松了一口气,心情也松快了些:“好的。”
冯成则转身往包厢所在的方向走去,突然停下了脚步,偏过头,目光落在露台上。
塑木地板上有藤椅,周围铺着鹅卵石,以及L型的花池。
唯独没有可以观赏星云星海的望远镜。
可能是因为他从未见过,因此他觉得,那东西的确不必存在于此处。
季清羽跟冯嘉沅已经点好餐了,只剩冯成则没点,他随意翻开餐单,点了个以前常吃的菜。没一会儿,冯嘉沅的电话手表响了起来,她一向业务繁忙,整个玫瑰班的同学都是她的好朋友,这次是她的麾下徐逸川打来的视频通话,她大发慈悲地点了接通,小巧的摄像头对着她那张圆嘟嘟的脸,“又有什么事呢?”
徐逸川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主上,快看!我爸爸给我买的汽车模型!你是我第一个分享的人!”
冯嘉沅扭过身子,跟小朋友讲悄悄话了。
两个小孩叽里咕噜地聊着天。
季清羽见冯成则一副好似陷入自我怀疑的模样。她本来是想无视的,可转念一想,冯总今天还算给力,早上给了应该没有限额的卡,刚才又是他及时沉着冷静地解围,便柔声问道:“怎么了?”
“那望远镜是……”冯成则沉沉地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会儿,“阿昱给你运来的?”
季清羽懵了:“什么?”
冯成则不说话了。
“呃,不会吧?”季清羽想了想,“我没听他提过,不过你之前都没看到过吗?”
冯成则确定自己之前确实没有看到过,他十指交叉,放在桌上,沉默不语。
如果不是此情此景,如果坐在她对面的人不是冯成则,她的现任老公,季清羽是很想小小的感动一把的,可现在,要说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那是假的,可也仅仅只是这样了。
“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季清羽更多的注意力在冯成则那看似平静的脸上,他不可能为了这么点小事露出凝重神情,肯定还有别的。
那才是重头戏。
冯成则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正在跟小伙伴视频聊天的冯嘉沅,在季清羽耐心等待的目光中,他低声道:“晚上再说。”
有些话,有些事,不方便当着孩子的面说。
季清羽一口气险些没顺过来。
她都竖起耳朵,准备认真倾听究竟是什么事会让他有一种仿佛吃了苍蝇的表情。以她对他非常浅薄、表面的了解,如果不是足以撼动他三观的大事,他不会这样——在他们从飞机上醒来发现穿到五年后时他也只是惊愕几秒后迅速恢复镇定从容。
还有比穿到五年后更大的事吗?
她太想知道了!
结果他给她来一句“晚上再说”。
她忍了忍,拿起杯子,平心静气地喝水。
冯嘉沅跟徐逸川聊了很久,聊到服务生推着餐车过来,诱人的食物散发着香气,她无心再社交,才不得不对那头的麾下说:“我要吃饭了,告诉你哦,我今天点了个米奇慕斯,我妈妈答应的。”
这可把徐逸川羡慕坏了。
其实就读这所学校的孩子家里条件都特别好,即便只是幼儿园,条件并不只是能交得上高昂学费,还得进行层层考核,能在开放日时拿到游园邀请就已经筛掉了一大批家庭,最后能留下来的学生,即便是家境最普通的那一拨,父母也都是职场高管精英。
像徐逸川家里,就季清羽所了解的,他爸爸是某跨国集团亚洲地区的CFO,他妈妈是小有名气的服装设计师。
不过几乎所有的父母都不乐意给小孩吃这些东西,徐逸川听到米奇慕斯这四个字,口水已经呲溜呲溜了。
这小孩诚恳地问了句:“主上,你妈妈还想要个儿子吗?我这样超会拍皮球的儿子。”
冯嘉沅得意洋洋:“我妈妈说家里只会有我这一个宝贝哦。”
徐逸川闷闷不乐:“那好吧……”
挂了视频通话后,冯嘉沅胃口大开,将巴掌大的慕斯蛋糕吃得一点都不剩。她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天在幼儿园高兴的事,但最最高兴的还是明天不用上学,明天就是星期六了!
她最最最喜欢的就是星期六,星期天就没那么喜欢了,因为第二天又要去上学。
要是搁昨天,季清羽跟冯成则肯定会温柔地耐心地听她说话。
可今天,两个人都不在状态,冯成则心里还在惦念那件事,季清羽则是被他苦大仇深的模样钓成了翘嘴,只可惜这男人太过分,说话只说半截,还要把最精彩的部分留到晚上再说。
吃完饭,冯嘉沅在露台上玩了十分钟后,她就腻了,吵着要回家。
季清羽求之不得。
冯成则的复杂心情从饭前一直持续到现在,偶尔会露出几分心不在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大事。冯嘉沅虽然年龄还小,但她擅于观察身边的人,尤其是长辈,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很快就注意到了爸爸的脸色不对,她扯了扯他的袖子,好奇问道:“爸爸,你是不是不开心呢?”
“没有。”
冯成则回过神来,低头看着女儿,想要伸手摸他,手掌心刚触碰到丸子头,又放下。
他显然也记起了这个小女生对她的发型很在意,很珍惜。
思及此,他收回手,微微俯身,抱起了她。
冯嘉沅稳稳地坐在爸爸那坚实有力的手臂上,她张开手臂,环住他的脖子,扭头冲季清羽严肃而又认真地说:“妈妈,爸爸今天真的不太开心。”
爸爸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抱她。
季清羽憋住笑意,“那怎么办呢?”
“爸爸说,妈妈和我都是他的宝贝。”冯嘉沅一本正经地说,“爸爸抱着我,妈妈牵着爸爸。”
季清羽:“……”
她是说怎么嘴唇有点痒呢,看来是她今天话太多了。
冯成则对后面那句话倒没什么反应,可那句“妈妈和我都是他的宝贝”让他有些不自在。坦白说,他虽然打定了主意绝不会质疑这五年的自己,但听到这类话还是会疑惑甚至困惑。
季清羽可以很自然地喊冯嘉沅为“宝贝”。
短短一两天,她能说“心肝小宝贝”“爱你”“想你亲你”这类的话。
他却做不到,喊女儿为“沅宝”已经是他的极限——并且,还是因为沅宝为乳名。
他这辈子都不会对任何人喊“宝贝”“宝宝”,别说是喊,在心里想一下,都要皱眉才能勉强压制住那种不适的恶心感。
所以,他暂时对女儿说的这句话的可信度存疑。
“妈妈!”
见季清羽没反应,冯嘉沅也急了,“你们怎么了嘛!你们真的很奇怪!特别奇怪!!”
其实如果冯嘉沅今年不是四岁,而是再年长个几岁。
她一定能够说清并且理清这种“奇怪”——她的爸爸妈妈好像不会再亲亲抱抱拉手手了。
季清羽怔住,冯成则也是。说到底,他们两个人都很心虚,一听这话,哑口无言。冯成则抱着女儿的手都在收紧,他目光深沉地看了季清羽一眼,她立刻接收到他发来的信号,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来,大方利索地挽上他的臂弯,“妈妈只是在想,要怎么哄爸爸高兴。”
她都能感觉到隔着衬衫面料下的肌肉在绷紧。
冯成则垂眸,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那白皙的手,薄唇紧抿,还是没说什么,默许了她的行为。
冯嘉沅噘嘴:“反正你们超奇怪的!”
季清羽:“哪里奇怪呀?”
冯嘉沅梗了一下,摇了摇头,茫然,“我也不知道。”
“爸爸没有不高兴。”冯成则都想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来,但无奈,这对他来说有些难度,他只能让自己的语气更温和,“爸爸只是在想工作上的事。”
冯嘉沅果然被忽悠过去了,还跟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爸爸你再等等,等我很大了,你就不用上班了。”
“那爸爸等着。”冯成则脸上的凝重也尽数散去。
季清羽扑哧笑了起来,眼眸潋滟。
幼儿园还没毕业的小冯总得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到能顺利稳妥地接过接力棒……退休?冯总看来还有得等。
到了周五,地库里都快停满了车,可见酒店跟餐厅的生意有多火爆。任谁见了他们这一家三口,都能看得出来气氛和谐温馨又幸福,爸爸身材高大,抱着软萌可爱的女儿,窈窕美丽的妈妈亲密地挽着丈夫的臂弯,她微微仰头,含笑跟丈夫还有女儿低语。
他们经过了一辆黑色轿车。
谁都没有注意到车上主驾坐了个人。
这太寻常,到了周五,生活在都市的人们也活泛起来,各大商场都挤满了人。
华灯初上。
附近的摩天大楼全都开了投光灯,闪烁着,也照亮了这座城市。
餐厅的服务生们直到快九点时才能歇口气,放慢了步伐。经理不知道去哪儿了,有两个服务生简单吃过工作餐后,来到外面透气,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看向站在露台上的清瘦男人。
只是一个背影,便让人不禁好奇他的脸是什么模样。
他就静静地立在那儿。
“你说他在看什么?”其中一个服务生压低了声音问同伴,“是对面的……易升大厦吗?”
“可今天又没有灯光秀。”
易升集团财大气粗,每年固定的几个日子都会开投射灯。
他们也吃过瓜,小天使吹蜡烛,飞来飞去的投影灯光秀,应该是易升小公主的生日。
烟花雨是易升现任东家跟太太的结婚纪念日。
羽毛飘在玫瑰花上又被一阵风吹起应该就是冯太太的生日,据餐厅里某个元老员工透露,冯太太的名字里有个“羽”字。
这是去年的创意,今年还有得等,但每年都会吸引很多人来拍照拍视频打卡。
“不知道哎。”同伴摇了摇头,“总觉得他好像是在看星星……”
他们两个人听着对讲机里领班的吩咐,又连忙转身进了大堂,等再经过时,露台上看星星的男人已经走了。
第016章
季清羽的好奇心被冯成则这个男人狠狠地拿捏住了,以致于回?家以后,她丝毫没浪费时间,效率奇高,昨天花了两个小时才忙活完整套流程,今天压缩到只用一个小时。
在书房的冯成则收到她说“可以进来了”的消息时,挑了挑眉。
冯嘉沅已经睡下了。
这是让他们两个人都很庆幸的事,女儿很喜欢他们?,但又没那么依赖,不是什么事都非得要爸爸妈妈陪着。冯成则也好,季清羽也罢,都没有进入到父母的角色中,如果在他们?还没有适应到这新的身份时,就要长时间跟孩子?相处,确实会很累。
今天晚上的冯成则素质高了很多。
至少?他进门前记得敲一下门,只不过素质依然?有限,没等?她说进来,他已经推开门,好像敲几下门,只是礼节性地通知她几秒后他就要进来而已。
她正在给颈部?按摩,抬头望过去?,冯成则单手握着酒杯,神色平淡。
虽然?才近距离地相处没几天,但她有挖掘出?冯总的一点喜好。
比如喜欢喝苦死人不偿命的意式。
比如缓解不太愉快的情绪,他更倾向?于喝酒,而非抽烟。
这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至少?不用被二手烟伤害——是的,经过短时间的接触相处,她发现了他身上一个很好并且她希望能一直保持下去?的优点,那就是他这个霸总现在居然?不抽烟了,身上也没有烟草气息。
她为什么知道他以前抽烟?
自?然?是冯昱说的。
她不喜欢男朋友抽烟,因为这事也跟冯昱闹过几次。冯昱也很无奈,他说他最崇拜大哥,但兄弟俩相差四岁,看着还好,实则也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他读幼儿园的时候,大哥在念小学,等?他上初中时,大哥早早去?了国外,从来没有同步过,因此,在他心里,大哥是有距离感的,也是神秘的。
十?几岁那会儿,看大哥抽烟,他也想学。
富二代中最不缺的就是二世祖,好的东西可能要熏陶很长时间,不好的习惯分分钟就能学会。
然?后,一抽就是好几年。
总是答应要戒,结果也没有付出?实际行动。
冰块碰到杯壁发出?的清脆声响将季清羽拉回?了现实,拽到了这间她跟冯成则的卧室里。
她盯着他杯中摇晃着的酒,突然?也有些?想喝。不得不说,在飞机上的晚上,微醺的感觉很妙。她到现在还没忘记,以前她是学生,除了聚会时浅尝辄止的冰啤酒,她几乎不碰酒精,现在说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也不为过。
冯成则无法忽视她灼灼的目光,“这个酒你喝不了。”
太烈了。
季清羽点了点头,“有别?的吗?”
“有。”冯成则抬手,喝了口酒,“书房酒柜里。”
说完,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自?己去?看。他跟她一样,对这个家很陌生,但同时,他心里也很清楚,他不是唯一的主人,除了电脑里重要的商业资料,没什么是她不能看的。
季清羽得到他的允许,放下促进乳霜吸收的按摩仪,兴致勃勃地从他身边经过,前往他的书房。
冯成则突然?又不太放心。
倒不是怕收藏的酒被她喝了,他担心她随便挑的一瓶又是烈酒,实在不想大晚上的还得应付喝醉的人。
他转身,主卧门她没关,他沉稳地跟了过去?。
季清羽还是穿着昨天的睡衣,睡裤很短,堪堪遮住大腿。随着她踮起脚尖,笔直的小腿紧绷着,冯成则的视线划过她细白的脚踝,不再缓慢上挪,而是倚靠着门,眼眸漫不经心地低垂着:“别?挑烈酒。”
“……”季清羽都不认识什么是烈酒,酒柜里好多瓶身形状不一的洋酒,令人眼花缭乱。
冯成则见她仰着头,好奇地打量着,偶尔还会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念出?瓶身上的单词。
他只好来到她身后,一低眸,就能看到她的发顶。
“甜酒怎么样?”他问。
其实他们?都有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季清羽还是能感觉到,他低沉的声音由上而下、由后至前,传至她的耳膜。
“好啊。”
甜酒,一听就很甜。
冯成则替季清羽挑了瓶,色泽金黄而透亮,开盖的那一瞬间,她都敏锐地嗅到了蜂蜜还有多种水果的甜蜜芬芳。
两人回?了主卧。
几分钟后,季清羽坐在床沿边,冯成则端坐在床边的沙发椅。
他不太愿意在清醒的情况下和她在一张床上。
冯成则又拿起杯子?喝了口酒,冰冰凉凉的液体顺着喉管到了胃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