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成则的神情终于有了波动,他看向已经有了白发的父亲,“爸,我从来都不是在给他机会。要是他如您所愿放下了,看开了,那也是我们为了您跟妈达成了共识。”
不再是兄弟,但也不会成为敌人的共识。
“知道了。”能够有这样的结果,冯董已经很满意了,他甚至都很意外儿子居然会愿意让沅宝去送一趟,静默了几秒后,他问道:“前些日子不是在说清羽忙着看写字楼怎么样?”
本来也不需要他一个当公公的太上心,但他知道儿子能够这般心平气和地处理这些糟心事,肯定跟儿媳妇有关。
“看好了,就在这附近。”
冯董顿时来了兴致:“哪儿呢?”
一个小时后,季清羽提着两杯喝的上来,悄悄探头往里看,抿唇一笑。找写字楼难,租也没那么容易,还得跟物业谈租约合同的细节,楚宁比她忙,有些事她也要学着自己来解决,谁知她雄赳赳气昂昂地过来,还没跟物业谈呢,接到了冯成则打来的电话,无奈地告诉她,冯董想过来瞧瞧。
“爸……”
季清羽走上前来,将喝的放在桌上,“您渴了吧办公室什么都没有,您将就将就。”
冯董其实也没有看写字楼的经验,但他认识的人太多了,在朋友群里发了条消息问这大厦的一些情况,立马就有人响应要过来,还都是过去景城商界的几个热心肠大佬,退休后闲下来了也很想找点乐子,有人说对风水略懂皮毛,有人说虽然不懂风水但好歹也是做房地产的算半个专家。
用冯董的话就是——
“不知道叔叔阿姨们什么时候来。”季清羽斟酌着说,“我跟餐厅那边打了电话,他们等会儿会送一些茶点来。”
冯董点了下头,他也不渴,但不想辜负了儿媳妇的心意,在那两杯上扫了一眼,拿起其中一杯,用吸管戳开。
季清羽微微张开着的嘴果断闭紧。
她不太了解冯董的口味,犹豫着点了杯无糖的茶饮,店里还有试喝的,她尝了一小杯,非常健康的味道,配料干净简单到什么程度呢,如果是她喝完这一杯,她可以直接去拍广告,一秒心境超脱世俗的纷扰置身于悠悠茶园中,宁静致远。
她给自己点了杯花里胡哨的,奶油堆起来好似雪山,上面还洒了可可碎片。
“……”没想到冯董会拿有奶油的那一杯,她错了,真的错了。
物业的两个经理是跟那几个长辈同时到的。
一时之间,这一层无比热闹,完全没有季清羽的用武之地,两个经理本来抱着公事公办的心态,不知怎的,也加入了讨论队伍中。她听得一愣一愣的,一个笑容和煦的阿姨将她拉到一边,悄声道:“别听孙玉江的在公司里摆鱼缸,我年轻时不懂,花大价钱买了个大鱼缸养鱼,都说能招财,结果财没招到,鱼不好养,死了几条,那一年给我亏得哟!”
季清羽吃惊地说:“真的呀?”
学到了!
她这受教的表情让人很有倾囊相授的冲动,多说了几句也就打开话匣子,季清羽趁着有空的时候跟楚宁在微信上汇报进度,楚宁扼腕不已,很想表演胸口碎大石:【我是说我今天出门时右眼皮怎么在跳呢,机会多难得啊啊啊啊可惜我现在打飞的过去也来不及了!】
今天的确是收获满满的一天。
季清羽手机的备忘录新增了好多条,都是几个叔叔阿姨提供的一些宝贵意见。
她都没空回冯成则发来的消息。
中午由她做东请长辈们吃饭,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去往电梯厅。在场的基本都有了孙辈,他们这些人各个都要强,不怎么在人前夸赞儿女,可夸孙辈的话那是一箩筐,这家说自己的孙子会爬树,那家说自己的孙女考试又又又又第一名,季清羽听得津津有味,猝不及防被冯董点了名:“清羽,你之前是不是拍了沅宝演那什么佩奇的视频找出来给你刘姨他们看看。”
冯董乐呵呵地说:“我孙女一个人能演一集小猪佩奇,每个角色说什么台词她都记得一清二楚,才四岁就这么好的记性跟模仿能力,比她爸小时候还聪明。”
季清羽:“?”
不带这样炫耀的!
她心里这样想,飞快地从包里拿出手机,找出视频点开,矜持地笑道:“也比我小时候聪明啦。”
其他人捧场归捧场,还要揶揄冯董:“老冯,年轻时还真没看出来你是个爱炫耀的。”
季清羽忍俊不禁。
由于冯董下午还要接孩子放学,这顿老朋友们的饭局很快就结束,季清羽也回了大厦,要把该解决的事都处理好,她抽空站在落地窗前,在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易升大厦的一角,拿出手机对着拍了一张,发给了冯成则。
一个小时后,冯成则回复:【[图片]】
季清羽点开,莞尔一笑,他也发了张差不多的照片,她看向的是易升,他看向的是她这边。
她的情话也冒了出来:【以后想你了会在这里当望夫石的[亲亲][亲亲][亲亲]】
情话也需要回应,不然那跟舔狗有什么区别!
她立刻又问:【你呢】
他却没有回复,对话框上方也没有“对方正在输入中”,她都不用猜就知道他又去忙了。
又一个小时后,传来敲门声,她以为是物业的人来送资料,门是敞开的,还没走到门口,见冯成则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她“呀”了一声,飞奔过去,抱了个满怀,“你怎么来了!”
冯成则轻描淡写回道:“大概是查岗吧。”
冯成则进来的时候,顺手把大门给关上了。
季清羽拉着他走到那一面落地窗前,雀跃说道:“这里以后就是我的办公室了,我仔细研究过了,坐这儿能看到更多的易升大楼,快说,感不感动?”
生活偶尔需要一些善意的谎言,对此冯成则深以为然,“还行。”
她今天的心情特别好,轻羽公司一切都在起步阶段,哪怕财大气粗,也不能随便挥霍,所以她们租的面积并不算大,能够分给她当办公室那就更有限,只有小小的一间,可她还是难掩激动,叽叽喳喳地跟他念叨:“我要在这里摆绿植,有充足的阳光,放一张单人沙发会不会太拥挤了反正墙上我不要挂那种书法字画……”
冯成则侧目,专注地看着她。
因为这又是他未曾见过的一面。
好半天后,季清羽才发觉他没说话,一转身,对上他的眼睛,疑惑问道:“哑巴了想什么呢?”
“没什么。”他说,“只是在想你在易升实习的那几个月,是不是也这样有冲劲。”
“那没有。”
季清羽想都没想便诚实回道:“我那时候每天从地铁站出来,抬头看着易升大楼我就犯恶心。”
为别人打工,和为自己打工,那肯定是不一样的。
冯总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梦呢。
“怎么?”
她被拽着到了他身旁,这儿并不空,上一个公司的办公座椅都没搬走,两人就这样靠着桌子边沿说话,她挽着他的手臂,“我们部门上班时间可没那么弹性,得打卡,迟到超过一定次数不仅拿不到全勤奖还得扣钱,这里都是办公大厦,全是上班族,冯总,你挤过早上八点多的地铁吗你没挤过,你就不足以谈人生。”
冯成则若有所思地听着,试图在脑海中想象那一面的她,他觉得应该很有意思,可他想象不出来,因为没有见过,陡然生出几分遗憾来。
季清羽也觉得人生很有趣,她那时候气头上来了经常在心里破口大骂“什么垃圾公司”“老板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你元旦想收到这样的节礼吗”“哈哈哈哈哈你摸鱼我摸鱼老板宝马变青桔”,谁能想到冯成则成了她老公。
以前那是没有办法,现在有条件了,有的事也可以肆无忌惮地做了,她拿起那杯只喝了几口的茶饮递到他嘴边,“渴了吧,来。”
冯成则哪里知道她丰富的内心活动,也没多想,喝了一口。
他面不改色地咽下,瞥见她眼里好似大仇得报的得意,他伸手,扣住她的脑袋,重重地吻了上去,勾着她,让她把那股味道全都舔干净。
机场每天都很热闹,上演着重逢跟分别。
跟回国时的阴郁不同,即将再次离开的冯昱的心情异常平静。只有在看到蹦蹦跳跳的冯嘉沅时,眼里会闪过一丝很淡的笑意,郑明月正牵着她在一边玩。
“你跟你大哥都谈了些什么,我不问,也不管。”冯董语重心长地说,“但你要是觉得所有人都欠你的,那你就错了,不说远了,你觉得你侄女欠你的吗回去以后好好想想,做点正事,有的事你实在想不通,就不要去想。”
冯昱沉默了一会儿,“爸,下次您来墨西哥,我带您去钓鱼。”
他从来没觉得所有人都欠了他。
相反他欠了不少人的,其中便有他的父母,回来这一趟,都没好好陪过他们。如果说有什么促使他看开了,那一定是他欠的这些东西。
冯董微愣,神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暮色笼罩整片大地,母子俩也准备登机了,冯嘉沅依依不舍地抱着郑明月,非要奶奶第一百次承诺一个月后就回来,她才放开手,接着仰头看向叔叔,咧嘴一笑,张开手臂,冯昱也蹲了下来,迟疑着抱住了她。
“叔叔,我爸爸是早上才告诉我你今天要走的。”冯嘉沅叹了叹气,“我都没时间给你准备礼物。”
冯昱正要说能来送他他已经很高兴时,她退出了他的怀抱,撸起袖子,在胳膊上将那个表扬贴撕了下来,郑重其事地贴在了他的手背上,又拍了拍,“这是周老师奖励给我的,很了不起很厉害的哦,一天她只发一张,是开心贴!”
只有一整天都不闹脾气,不跟同学吵架,开开心心的小朋友才能得到。
她上幼儿园一百年也就只得了几张,是非常宝贵的礼物。
她大方地说道:“叔叔,送给你啦,希望你每天开心。”
冯昱垂下眼帘。他想起了跟这个孩子的第一次见面,如今再回想起来,才恍然惊觉他是在伤害她,他再次抱了她一下,在她耳边低低地说道:“嘉沅,对不起。”
冯嘉沅困惑地眨了眨眼,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应该说“谢谢你”的啦。
等冯昱跟郑明月走后,冯董抱着孙女往停车场走,听沅宝问这个问题,他停下脚步,捏了捏她的脸蛋,欣慰地夸赞道:“他就是大傻瓜。所以爷爷才说你是最聪明的宝贝,你爸爸跟你叔叔加一起都比不上你。”
“应该已经起飞了吧?”季清羽坐在副驾上轻声问道。
她几分钟之前收到了沅宝发来的自拍照,仔细辨认,应该是在冯董的那辆车上。
冯成则嗯了声。他从来都不是多愁善感的性子,经过昨晚以后,再想起跟冯昱有关的那些事时,也无法再在他的心里留下一丝涟漪,于是,提起了另一件他觉得更有意义的事,“过段时间我准备换辆车。”
“真的?”季清羽知道他并非刻意转移话题,顺着他的话再次打量这辆宾利,“为什么呢,你不是很喜欢吗?”
薛易的确是想在这辆车上动手脚,不过冯成则有所防备,那制造更大更无法挽回事故的机会一早就被扼杀。
这辆车现在还好好的,他也很喜欢,她想不出换车的理由。
“我觉得很晦气。”
他目光平淡地注视前方路况,但从语气里也能听出嫌恶来,不是对这辆车,而是它曾经被洛崇撞过,以及被薛易盯上过。这些破事他压根不想再记起,也希望她能够忘得一干二净,最好的方式就是替换掉。
季清羽扑哧笑了起来,“行,你想换什么车呢?”
“你来决定。”他淡声,“以后我们一起上班的次数应该不会很少。”
“……还能这样?”既然由她来做主,那她可就不困了,不过她对这一块也没太多研究,首先想到的都是熟人们开的车,便道:“我觉得邵钦开的那辆好像还不错,就是不知道驾驶手感怎么样。”
自从她也学会开车上路后,对车的要求就更高了。
不止外观得合眼缘,还得开着更舒服才行。
冯成则差点没想起来邵钦开的是什么车,略一思忖后,随口回道:“没事,可以跟邵钦借。我明天跟他说。”
这在他看来也不是多大的事,借车开个几天,自然也就试出手感了。
突然一段聊天记录钻入到了季清羽的脑海中,她一脸欲言又止,想劝他,但又怕把实情说出来后给了他灵感——现在的他在某些事上还算保守,要是让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怎么?”冯成则余光瞥见她神色为难,低声问道。
季清羽诚恳地建议:“我觉得还是不要了,你会被拒绝的。”
准确地说,是被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拒绝。
冯成则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说,但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他似有几分不以为意。他跟邵钦还有陈修仁是多年朋友,别说是借车,给彼此买辆车也是常有的事。
“你不信?”季清羽瞬间就将“心疼老公借车惨遭拒绝”的情绪抛在脑后了,摩拳擦掌道:“那要不我们打个赌?”
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送分题嘛!
怕他不肯赌,她太了解这狗男人的性子了,果断地诱惑着先下赌注:“要是你借到了,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随便你提,绝不耍赖。”
尽管冯成则认为为这种事打赌很好笑,但见她这般跃跃欲试,仿佛认定了他一定会输,他也只好勉为其难地陪她玩了,“也行。”
回去的路上,季清羽绞尽脑汁地想,那她要冯成则的什么赌注呢
好像所有她想要的,他都能够满足她。
“怎么了?”车辆驶入地库后,冯成则才出声问她。她一会儿窃笑,一会儿苦恼,一会儿又去玩头发发尾,至少他就不懂她现在心里又在想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季清羽实话实说:“突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打赌了,我赢了,然后呢反正我卡在这儿了。”
话到这,她幽怨地看向他,“你看过一个节目吗,随机挑一个幸运路人,让她在规定时间内拿东西,不管拿了多少节目组都给她买单。我现在就是这个幸运路人,可我想不到自己要拿什么。”
冯成则停好车后,解开安全带,“一件我没有对别人做过的事吧。”
“也太没新意了吧!”季清羽对此不敢抱有任何期待,他没对别人做过的事多了去了,什么洗衣服啊之类的,对他来说很稀奇,对她来说很考验演技——不能因为给她洗衣服的人是霸总这件事就很了不起吧
而且那次他还把她的睡裙洗坏了!
“……”冯成则看向她,“我记得那种节目规定一分钟,”他抬手,表盘折射出一道光,“开始计时了。”
季清羽咬牙骂他。
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冷酷提醒,“十五秒过去了。”
这什么男人啊季清羽深深地疑惑了,她应该为昨天夸他是好男人的行为而忏悔,“冯成则,我以前在心里骂你的那些话一点都没冤枉你!”
“还有十秒钟。”他另一只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过一秒,手指就点一下,“到了,想好了?”
时间紧迫,但季清羽认真地想过了,“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有个条件,这件事得让我满意,如果我不满意,就换别的,直到……”
直到她满意为止。
冯成则打断了她,“你喝了酒?”
季清羽立刻解开安全带,要越过中央扶手给他一点颜色瞧瞧,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手臂太坚实有力,竟然握着她的腰,把她带了过来,被困于他的胸膛跟方向盘之间。
他已经下意识地用手掌托住了她的后背,没让她撞到方向盘。
“干嘛!”她急得拽住了他的领带。
“喝了酒?”他沉声问,第一次似是嘲讽她狮子大开口,这一次却多了别的意味,他深邃地盯着她的嘴唇,不再犹豫,就着她扯领带的力度俯首,轻咬上去,撬开她的牙齿,唇舌交缠。
季清羽很怕会有人或者车经过,极力地想躲开,但位置就这么窄,越躲反而贴得越近。
冯成则也不至于失去理智,本就是想逗逗她,但吻着吻着,先搭进去的人也是他,几乎无法自持。
他探出手,握住她扯着领带的那只手,摩挲几下算是安抚,带着她往上,放在他的肩上。
她还保留一些理智,倏然攥紧,隔着衬衫面料要挠他,这细微的摩擦声也被喘息掩盖。
最后他还是克制着放开了她。
几分钟后,季清羽抱着手臂站在主驾车门旁,学他刚才那气死人不偿命的口吻柔声催促,“冯总,快五分钟了,怎么还没好呀?”
亲的时候怎么没考虑过会有眼下窘迫的情况发生呢
冯成则神情淡然得好似迟迟下不去的人不是他一般,“不着急。”
说着他还拿出手机收工作邮件。
“我先上去咯!”
“……”
季清羽这样说,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揶揄他的机会,“行吧,再给你两分钟,我开始计时了哦。”
冯成则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
等他们终于进了家门时,冯嘉沅正好洗完澡,披着头发在镜子前摆姿势。一见他们回了,撒开脚丫子追了上来,认真地汇报工作情况:“爷爷去接的我,我们跟奶奶还有叔叔吃了饭以后,坐车去了机场,我还送了叔叔礼物!”
冯昱走了。
这的确让季清羽松了一口气,虽然很多事她已经想通了,可毕竟曾经在一起过,碰面始终不太愉快,也很古怪,尤其是在知道他的手机屏幕是她和沅宝的照片后,那种不适感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冯成则淡定地点头:“好,爸爸知道了。”
冯嘉沅愣了愣,依然仰头看着爸爸,又看了看妈妈。
一阵沉默之后,她着急了,问道:“工作没有工资吗?”
没有工资,那还能叫工作吗
冯成则缓缓转过头,怀疑的目光落在季清羽身上,她也瞪圆了眼睛,“不是我提醒的。”
“没有工资吗?”冯嘉沅惊讶极了。
季清羽也没想到自家宝贝会问出直击灵魂的问题。她觉得她跟冯成则都需要反省一下,如果非要安上“工作”的名头,那小孩子是会当真的,在沅宝看来,她去送叔叔没问题,但爸爸妈妈之前都说好了是派给她的工作耶……仔细想想这可不是小孩的错,是大人的名堂跟套路太多了,她用手撞了撞他:爸总,不可以忽悠糊弄孩子。
冯成则再次低头,女儿好像察觉到了他们是骗她的,皱着眉毛,已经在生气的边缘了,他缓声道:“你想要多少?”
这个问题也难住冯嘉沅了,她这个年龄对钱没有概念,于是向妈妈求助。
季清羽想了想,“你是几点到家的呢?”
“刘秘书,爷爷什么时候送我回来的呀!”
“八点过十分。”
“你四点半放学的,八点过十分,就算你四个小时好了。”季清羽问,“冯总,你觉得给你女儿开一个小时二十的工资可以接受吗?”
这可是未来的沅总。
冯成则思忖,“可以。”
“那是多少钱呢?”冯嘉沅迫不及待地问道。
“八十。”
本来季清羽还以为她会问八十块可以买到哪些东西,谁知她不按常理出牌,伸出爪子,掌心朝上。
冯成则:“……”
很无奈,现在没多少人用现金,他更用不上,把钱包打开,翻遍了,也找不出八十的零钱来,倒是有一百,但说好了是多少就是多少。
季清羽也没有零钱,爱莫能助。
冯嘉沅有些失望,这个年龄的小孩比任何人都更维护他们心中的秩序。季清羽知道,看过育儿书籍的冯成则也知道,于是,冯成则签上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张欠条,约定一周内还清,这才哄得女儿眉开眼笑。
“等爸爸还了钱,我请妈妈吃好吃的!”
冯嘉沅大气地许下承诺,“吃妈妈喜欢吃的那个冰淇淋~”
她又眼巴巴地问,“妈妈,你会永远记得吗。”
是她用她的工资请的。
“当然会!妈妈那天会发八条朋友圈!”
冯嘉沅心满意足,分别给妈妈还有爸爸一个晚安吻后,快快乐乐回了儿童房睡觉,剩下新手父母在原地沉思了好久,教育之路,果然任重而道远。
季清羽在浴室洗澡,冯成则合上育儿书籍后放进了床头柜抽屉里,这才抽空拿起手机进了微信,搜索跟她的聊天记录。五年后的她可能跟邵钦很熟,但现在的她没见过邵钦几面,是怎么斩钉截铁认为车是不会借的呢
本来他是无所谓这场赌约谁赢谁输的,但她笃定他会输的自信勾起了他一点兴致。
季清羽围着浴巾出来,她是要去衣帽间换睡衣的,走出几步后,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问道:“你笑什么?”
冯成则放下手机,“一些很有意思的事。”
他用下巴点了点,“要看吗?”
有意思到他觉得购置新车,确实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周全。
她一脸狐疑地来到床边,接过他的手机,低头定睛一瞧,“……?”
那又怎样。
是她先发现的,所以她赢的可能性也更高。
“先说好,”她强调,“你只能问一次,不可以死缠烂打。”
死缠烂打
冯成则感觉被冒犯到了,气笑了,“胡说什么。”
她轻哼一声,将他的手机往边上一扔,转身要去衣帽间,却被他捉住。浴巾散落在床边的地毯上,没一会儿,深色的睡裤懒洋洋地搭在床沿边,在根本无法减缓的晃动中,柔软又光滑的布料慢慢落下,堆叠在浴巾上。
明明是他的睡裤覆盖她的浴巾。
到最后,却是他被她的气息严密地包裹。
第二天,冯成则抽空给邵钦打了个电话,约了午饭局,两人碰面入座,连茶都没喝几口,冯成则便开门见山道:“你那车给我开两天,我准备换车,她想试试你的。”
邵钦不假思索地拒绝:“不。”
果然很爽。
难怪他几次要跟冯成则借车,他都一口回绝。没等冯成则问原因,他挑了挑眉,往后一靠,“挺理直气壮啊,你来借免谈,她来借我欢迎。”
车是无所谓借不借的,但场子是一定要找回来的。
冯成则似乎对这个回答也不意外,一副并不勉强的神情,自然而然说起了别的事,“修仁怎么没来我那辆车不打算用了,他要是喜欢,准备让他过去取。”
邵钦一顿,心念微动,“怎么就不用了?”
不是也没买几年
有妻女的已婚男人还敢这样败家
“担心她害怕,也晦气。”冯成则拿出手机,一边打字一边漫不经心地回,“修仁百无禁忌,应该不在乎这些。我问问他。”
邵钦心想,没几个人在乎,就你事多。
毕竟认识这么多年了,他还能不明白冯成则这是什么意思他起身,拖着椅子坐在冯成则身旁,嫌这距离远了点,他们兄弟都没法好好谈心,于是又靠近了些,“修仁跟宾利犯冲,要不你给我吧,我喜欢,我不在乎也不介意。”
冯成则沉吟道:“你那车……”
“见外了是吧?”邵钦拿了车钥匙往他手边一送,“什么叫开两天两天能试出什么手感,两个月!”
季清羽跟大厦物业签了合同后,也开始着手准备重新装修的事了,一整天在外就没歇下来过,接到冯成则的电话时,她刚忙完,正是下班高峰期,提着包来了停车场,很快就看到了他。
好奇怪,明明刚才她还觉得很累的,这会儿好像喝了一杯浓缩意式般注入了无限活力,快步朝他走去。
她想好了,不仅要抱,还要转圈圈,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人。
然而,在她不经意地扫见他身旁那辆车时,疑惑茫然了几秒,意识到这是谁的车后,视线轻移,定格在冯成则那高大颀长的身躯上,简直一言难尽——
邵钦你的原则呢你的底线呢
第083章
冯成则已经来到她面前,习惯性地抱了抱,便揽着她往车旁走去,声音近乎温和地问道:“你开还是我开?”
打赌赢了的人,的确心情很不错。
“你开啦。”季清羽没好气地回,拉开副驾门坐了进去,还是忍不住仰着脸看他,好奇问道:“他怎么会答应的呀?”
冯成则没急着上车,手臂搭在车门上,微微俯身,凝视着她,眉宇之间闪过一丝笑意,“我认识他二十多年,你说是我了解他,还是你了解他?”
这倒是,不过季清羽还是认为其中必定有诈,跟什么二十多年的友情没有关系,纯粹是冯成则这个男人套路太多,她会输,实在不冤,可她要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输也要输得明白。
“微信上说的吗我要看。”
“行。”
冯成则的手机就放在中央扶手上,得到回答后,她立刻拿起来,解锁屏幕,她对他跟其他人的聊天内容并不感兴趣,直接点进他跟邵钦的对话框,一时之间梗住了。
邵钦:【你这宾利真不错。】
邵钦:【不对,是我这宾利真不错。】
她难以置信地侧过头,看向坐上主驾的冯成则,简直满头问号,就,这么,把车送出去了
哪里是邵钦没有原则底线啊,事情要是发生在她身上,她也可以不要原则跟底线的!
“没跟你打赌之前我就准备把车给邵钦或者修仁。”冯成则解释,“我问过爸,他说他开惯了现在的车,懒得折腾。”
这里的爸是季明志。这件事季清羽也知道,她当时还为爸妈捏把汗,真要开了这车,估计她爸晚上觉会更少,时不时都得下楼看看,就怕车被刮了。
冯成则他们三个互赠车的行为,令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大学时期,她跟毛菲菲还有另一个室友互换口红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