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厉害啊,比我自己拍的好多了!”季清羽从来都不吝啬对他人的赞美,她越看张助理越觉得他也是个宝藏男孩,张助理五官端正,个子也不矮,易升集团的门槛可不低,能给冯成则当助理,业务水平一定是过关的,他对女朋友很大方,一点儿都不抠门。
确实是宝藏!
张助理笑了笑。
人跟人之间都是互相的,他跟冯总签的是劳务合同,冯总给的待遇好,他自然在工作上分外用心。
太太对他也很好。他发朋友圈抱怨演唱会门票很难抢,没几天,太太就给了他两张票,这对于她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冯太太打个电话自然很多人抢着送票,可她能记挂着他,这就很让人感动了。
不止如此,太太对冯总身边的人都很好,秘书室有一个算一个,谁不喜欢她?
“需要帮您修一下吗?”张助理问。
季清羽将“你还会修图呢”这句话给咽了回去,忙不迭点头。
冯成则一脸若有所思,他很了解自己,五年不会让他变成另一个人。
他甚至都忌讳他父亲手伸得太长,不然也不会换掉上一任助理。那他是怎么忍受他的妻子跟他的下属关系很好的?张助理不是一个不知道分寸的人,除非是他默许了。
他讳莫如深地看了眼正在赞叹张助理超高修图技术的季清羽。
没看出来,这女人倒是有点本事。
郑明月头疼地用剪刀剪着矿泉水瓶,一下没注意力度,原本整齐的一圈又歪了。她深吸一口气,将端庄二字刻在骨子里的贵妇是不可能破口大骂的,只能隐忍着问道:“老冯人呢?”
“老爷去找瓶子了。”
站在一旁的杨管家也很无奈。幼儿园三天两头就布置各种作业,这不,前天小姐放学回来带来了通知,在下周二之前,玫瑰班小朋友都要带上自己的作业进行展示。
此举是让小朋友变废为宝,家长跟孩子一同支持环保事业,收集废弃瓶子,动动巧手,做房子模型或者城堡。
本来这种事完全可以交给别人来做,只可惜冯家大小姐尤其较真,家里谁说话的份量都不会比班上的周老师更重。这小孩很不好糊弄,她回来以后是要视察工作进度的,无图无真相,要亲眼看过照片才会相信。
为难冯董今年快六十的人,围着老宅附近四处转悠。
郑明月压低了声音抱怨:“这哪是给小孩布置作业,分明是给家长。”
杨管家微笑:“小姐是个很认真的孩子。”
提起宝贝孙女,郑明月脸上总算多了一丝笑容,明明是多少年的老熟人了,她心里骄傲,嘴上还要谦虚:“是较真。”
杨管家看着茶几还有沙发上一片狼藉,适当地安慰她:“您可以歇一歇,先生跟太太今天就回。”
郑明月对外是雍容端庄的郑女士、冯夫人,但很少有人知道,她将她这辈子为数不多的耐心全都用在了孙女身上,即便是对两个儿子,她也没有太过上心。
“集团庆典马上也要到了。”
郑明月幽幽地叹道。
杨管家知道她的心病,没有哪个当父母的看到自己的孩子们产生很深的隔阂,心里不痛,可将这兄弟阋墙的罪推给季清羽,那也是蛮不讲理的行为,只能说造化弄人。
“二少也有三四年没回了。”杨管家酝酿着开口,“或许他已经放下了。”
郑明月摆了摆手:“我生的我了解,他心里过不去,也放不下,可这能怪谁?他如果要怪,也不能怪他大哥大嫂。”
杨管家深以为然。
如果整件事要论个所谓的“罪魁祸首”,那一定不是先生,也不是太太。
“不如我这次探探他的口风?”郑明月低声。
杨管家在冯家呆了二十多年,对内里的家事是再了解不过,郑明月跟冯景林遇上没把握的事都会找他聊聊,“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他放下了,那自然最好不过。”
“不说这个了。”郑明月回头看了眼已然有很多年历史的老式挂钟,“他们是几点到?”
“三点。”杨管家回,“不过先生跟太太要去接小姐。”
郑明月笑道:“沅宝这几天差点把我们这把老骨头给折腾散架。”
小孩子就是这样,可爱是真的很可爱,尤其是睡着以后,郑明月跟冯景林蹲在床边,看孙女那天使般的睡颜,爱都爱不过来,但她一旦醒来了,就是个小恶魔。
叽叽喳喳,只要她睁开眼睛,只要她在家里,嘴巴就不会闭上。
脾气还特别犟,非常有主见,想做的事情就要立刻去做,等不了一秒钟。
哭起来能把老宅掀翻。
两点钟。
季清羽实在是困倦,补了个午觉慢悠悠醒来。长时间的旅程太难受了,就算是乘坐私人飞机也不香,她对着镜子轻轻描眉,手不敢太重,只简单化了个淡妆。
冯成则用十几个小时总算将集团的最新动向摸清楚了,五年对于一个商人来说跨度不可谓不大,政策的变动,时代的迁移,这可不是用一天两天就能跟上节奏的,处于他这样的位置,任何一个决策都至关重要。他并非胸有成竹,譬如二十八岁的他,能力一定是强过二十三岁时初出茅庐的他,同样的,现在骨子里灵魂二十八岁的他,也比不上三十三岁的他敏锐。
他身上散发出生人勿进的低气压。
季清羽自然不会没事找事去招惹他,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偶尔偷瞄一眼似是陷入苦大仇深情绪的他,心情不由得轻快起来,果然,快乐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她大概也能猜到他为什么皱眉,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为了公事。
他说不定还在为了跟冯昱的关系心烦。
像她就轻松自在许多了,男女之间那点爱恨情仇,轮也轮不到她愁眉不展,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她看冯成则就很高,比冯昱还高。冯昱一米八二左右,那么她推算冯成则起码也在一米八六,比她要高二十公分,那他当然要在前面冲锋陷阵。
婚不是她一个人就能结的。
孩子也不是她一个人就能怀的。
季清羽越想越觉得穿到五年后这件事不值得她再失眠一个晚上。
冯成则心烦的时候就想喝酒,正要让人醒酒时,及时地想到还要去幼儿园接孩子,只好作罢。
飞机准点在停机坪降落。季清羽已经迫不及待要落地呼吸新鲜空气,在张助理的带路之下,她走在冯成则前面,提着包,步伐轻盈地踩在地毯上,扶着台阶下了飞机。
五月份的景城已经入夏。
三点钟紫外线也很强,季清羽连忙戴上墨镜,撑着伞快步往阴凉处走,完全将她现在的老公抛在脑后。张助理低头,掩去了眼里的惊讶,他是个聪明且机灵的人,自然察觉到了冯总跟太太之间的气氛不太对,没了往日的甜蜜,彼此都在刻意回避对方,难道是吵架了吗?
他跟在冯总身边也快六年了。
这六年里,他见过冯总失态过几次,每一次好像都是因为太太。
还好,还好。他庆幸不已,现在下飞机了,他不用再夹在这对闹别扭的夫妻之间。
这里是私人停机坪,早就有工作人员等候在一旁,冯成则不疾不徐跟在季清羽身后,蓝天之下,飞机即将缓缓驶入机库中。
等到了停车的地方,季清羽瞪圆了眼睛,摘下墨镜,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辆喷上漫画彩绘的保姆车。
白色跟紫色相见,是卡通人物库洛米。
很童真,很酷炫。
一个字,壕,四个字,壕无人性。
跟过来的冯成则:“……”
张助理走上前来,已经有保镖为他们开门,“冯总,太太,我坐别的车。”
季清羽顿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这辆绘着库洛米的车该不会是沅宝的吧?她抓紧了手里的包,再次对嫁给冯成则这件事有了实感。
“上车吧。”冯成则低声提醒她。
她提着裙摆,钻进车内,里面更是宽敞,从摆饰到抱枕,全都是库洛米相关的,她还以为自己来到了儿童乐园。跟她好奇的打量不同,身着衬衫西裤的冯成则跟这辆车的气场格格不入。
车上还有小冰箱跟置物篮,装的也都是小孩的零食还有水果。
“大概要多久到?”季清羽打好腹稿以后,语气寻常地问司机。
司机显然比他们都更了解沅宝的放学时间,“四点二十之前能到。”
季清羽上一次这么紧张还是在去冯家的路上,虽然沅宝只是个小孩,但她还是有些局促不安,于是决定临时抱佛脚,在包里翻翻找找,掏出耳机,准备戴上再好好听一听沅宝的语音消息。
她真怕自己露馅,如果沅宝火眼金睛,一口咬定她不是妈妈,那她该怎么办?
就在她要点开语音消息时,一只宽大的手伸了过来,停留在她眼前。
她错愕地偏过头,冯成则用平淡的眼神示意她给他一只耳机,他也要听。
看来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害怕沅宝牌照妖镜,她下意识地抿唇一笑,歪头,摘下左边的耳机,轻轻地放在他的掌心,她的指腹触碰到他,两人皆是一愣。
冯成则淡然地收紧手,将那只耳机戴上。
季清羽开始播放语音,全都是沅宝的童言稚语。这让她紧绷着的神经松弛下来,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她就是沅宝的妈妈,只不过她是五年前的她。
沅宝时不时还会唱歌,不过听得出来,应该是她自己编词编曲的,三四岁的小孩哪怕口齿清晰,都要认真听着才能听懂歌词:“月饼月饼圆,月饼圆不圆,圆圆的像太阳,挂在,挂在天上,飘飘飘~~”
季清羽忍俊不禁,差点被她笑死。
冯成则眼里也闪过一丝笑意。
也许这是自己的小孩,哪怕没有相处,还是会觉得她好可爱,比街上所有的小孩都可爱。
一个小时过得很快。
冯成则到后来闭上眼睛,随意靠着椅背,偶尔唇角翘起。
这辆酷炫的车在幼儿园附近停好。小班、中班、大班错峰放学,小班最早,但门口都停满了车,他们如果再晚来一会儿,可能也找不到停车位。季清羽贴着车窗看向外面,注意到有家长在排队,担心司机会听到,她朝着冯成则那儿挪了挪,以气息音说道:“好像要排队……”
冯成则也不懂。
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来幼儿园接孩子。
“要不我们下车?”季清羽胆子也没那么大,她都不认识这些家长,自然要拖着冯成则一起面对。
冯成则知道躲不过去,颔首,“嗯。”
两人推开车门下车。
站在外面也只能隐约看到园内一角,季清羽反正是涨见识了,这是一所英系学校,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有,他们来的是幼儿部,地理位置优越。到了放学的时间,老师们会让小朋友排队,亲自把他们送到家长手里。
有个卷发戴墨镜的女人看到季清羽,连忙惊喜地过来,“呀,嘉沅妈妈,好长时间没看到你了呢!”
托家长群的福。
季清羽看到了自己的群昵称:冯嘉沅妈妈。
但突然听到有人以xx妈妈来称呼她,她还是没回过神来。
下一秒,女人看向冯成则,乐呵呵道:“今天什么日子呀,嘉沅爸爸也来了啊。”
冯成则也难得晃了神。
嘉沅爸爸?
谁?他?
两个女人有说有笑,很快玫瑰班的小朋友乖乖站好,等着被接回家。
冯成则站在季清羽身旁,两人都目不转睛地看向园内,扫过去,再扫过来,已经在一群小家伙里找到了沅宝,同时两眼发直,定定地看着那可爱的小圆脸,心跳如雷。
沅宝本来无精打采地在跟身后的小男生说话,不知道是谁提醒了她,她睁大眼睛望了过来——
“冯嘉沅——”
周老师挂着对讲话筒喊了声。
其他小朋友异口同声帮着老师高喊:“冯嘉沅!”
冯嘉沅咧开嘴笑了,有点儿害羞,想捂着眼睛,但又不舍得——
是妈妈!是爸爸!!
她一个大鹏展翅,又化身为小鸟扑棱棱地飞奔过来,高兴得帽子飞了掉在地上也没发现。
“冯嘉沅,你的帽子——”
温柔的周老师赶忙从地上捡起,追了上来,拉住冯嘉沅,帮她戴好,失笑道:“你爸爸妈妈过来接你,高不高兴?”
冯嘉沅喜得脸都红了,像小鸡啄米似的不停点头,“嗯!!”
爸爸妈妈一起过来接放学,没有哪个小朋友会不高兴的,她都想原地转圈圈啦!
她每天回到奶奶家都会问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
奶奶总说,快了快了。
今天早上出门前,她又认真严肃地问了一遍,“他们什么时候回呢?郑女士,我希望得到准确的答复。”
“小祖宗,他们今天就回。”奶奶再三跟她保证,只要她放学回了家就能见到爸爸妈妈。
周老师看她这模样,含笑拍了拍她的书包,“去吧。”
刷卡走出安全门后,冯嘉沅莫名其妙地开始别扭,她这会儿是真的很害羞,感觉好久好久没见到爸爸妈妈了,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又有些踌躇。季清羽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来了,不需要做什么心理建设,这具身体里的本能促使着她上前一步,抱住小家伙的脑袋,狠狠地亲她的发顶。
嗅到妈妈那熟悉的气息,冯嘉沅也不别扭了,伸出手,抱紧了季清羽的腰,用脑袋顶了顶、蹭了蹭,“妈妈,你身上还是好甜!”
冯成则站在一旁看着。
他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却也只能止步不前。
他知道这个小女孩是他的女儿,可他实在没办法像季清羽那样去抱她。
于是,落在旁人眼中就是这一幕,女儿跟妈妈亲密地抱着,做爸爸的倒像是雕像一般。
显然冯嘉沅跟爸爸的感情也很好,她松开抱着妈妈的手后,有些艰难地抬起头看着高大如山一般的爸爸,呲牙一笑,她害羞的情绪在刚才的拥抱中已经散了,于是,又猛地抱住了爸爸的腿。
“爸爸!我也好想你!”
冯成则低头看着这么个腿部挂件,被西裤包裹着的大腿肌肉都开始绷紧,冷峻的面容之下,藏着几分不知所措。
好在幼儿园门口很热闹,不需要他立即做出什么反应,玫瑰班的小朋友也陆陆续续出来,叭叭叭地跟冯嘉沅打招呼聊天:“冯嘉沅!今天是你爸爸妈妈来接你耶!”
“冯嘉沅,今天是你的生日吗?”
“生日快乐啊主上!”
可把小朋友们羡慕坏了,这是堪比过年的待遇,可能一年有一次都不错了。
这要不是生日,他们可不服气!
冯嘉沅扎着可爱的麻花辫,得意极了,“才不是我的生日呢~”
另一个男孩子的妈妈乐得不行,“徐逸川,为什么要喊冯嘉沅主上,哪儿学的?”
“她就是我主上啊。”
徐逸川的爸爸妈妈也到国外出差了,这段时间他被送到了姥爷姥姥家,姥爷每天都要看电视剧。他听了“主上”“主公”这两个字觉得很霸气,很适合用在冯嘉沅身上。
他单方面认冯嘉沅当他的主上,主公。
几个家长都被他逗得乐呵呵,两鬓斑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也特别骄傲,“这小子每天在家里就是冯嘉沅长,冯嘉沅短的。”
季清羽的嘴都快笑僵了。
她虽然不是社恐,可跟这些妈妈爷爷奶奶们打交道,真的很不习惯。除了笑,她也只能笑。
偷偷看一眼在旁边当雕像的冯成则,她真的很羡慕,大概爸总的人设在这,即便他不跟任何人寒暄,即便他脸上没有表情,也没人会觉得奇怪,包括抱着他腿想当考拉的沅宝。
小班放学,中班跟大班也在等候着了。
他们家长也不好堵在学校门口,匆匆道别后,都牵着孩子往停车方向走去,就怕再迟一会儿,交通都要开始拥堵,生生拖延了到家的时间。
“冯嘉沅,明天见!”
“冯嘉沅,晚上给我打电话哦,不然我不要跟你当最好的朋友咯。”
小家伙们叽叽喳喳着总算散了。
经过短暂缓冲的冯成则回过神来,迟疑着探出手,放在冯嘉沅的小脑袋上揉了揉,柔软的发丝顶住他的手掌,有些痒,常年平静无波的眼眸里带了些淡淡的笑意,他不再犹豫,弯下腰,稍稍使力将她提溜起来。
今年快四岁的冯嘉沅属于微胖儿童,冯成则很轻松地抱着她,她也环住他的脖子,噘嘴,湿漉漉的吻印在他的侧脸。
猝不及防感受到小孩口水的冯成则:“……”
“妈妈~”
季清羽凑了过来,还以为她有什么事,谁知道,这小孩看起来有点胖,身躯却很灵活,一扭身,伸出爪子,捧着她的脸,圆溜溜的眼睛左看右看,问道:“妈妈今天化妆了吗?”
“化了,怎么了?”
冯嘉沅右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脸遗憾地说:“那我就不能亲你的脸了。”
妈妈说过化妆了就不能亲,因为可能会生病要打针。
但她看爸爸亲过,她问妈妈,为什么爸爸可以亲,她不可以。
妈妈说了一句话,她想不起来怎么说的,好像是说爸爸可以活一千岁,所以生病就生病,没有关系。
季清羽克制住揉她脸蛋的冲动,她还没有进入妈妈这个角色,看沅宝就像是怪阿姨看可爱小朋友一样,故意打趣问道:“那该怎么办呢?”
冯嘉沅拉过她的手,吧唧一口亲在手背上,给了个声音很大的吻。
她觉得很痒,不由得笑出声来。
冯成则的目光缓缓挪到季清羽的手上,似乎在隔空审视并且检查干不干净。
季清羽对上他的眼眸:“……”
他那是什么眼神??
“走吧。”
冯成则声音低沉着开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季清羽敢怒不敢言,只能收敛脸上的笑意应下。她真的很不懂很不解啊,像这样一个都没用正眼看她的男人,她或许会看在钱的份上咬牙忍了跟他结婚,那他呢,是有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娶她吗?
“妈妈,快来快来~”
冯嘉沅催促季清羽快跟上。
触及到她那圆嘟嘟的脸蛋,季清羽顿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她穿到了五年后,有五年的空白啊,沅宝今年四岁,该不会是……
传说中的一夜情?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们谁更狂野谁更没节操一目了然。以他们体力、经济、社会地位的悬殊来看,她会有本事对易升集团的冯总霸王硬上弓吗?
“跟上。”冯成则没听到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他还不习惯跟小孩单独相处,于是放慢步子在等季清羽。
听着这语调没有一丝起伏的、仿佛是命令的两个字,季清羽一个激灵,将脑子里那些带颜色的有的没的全都甩开:“来啦。”
他们一家三口无疑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来到停车区,季清羽发现,不只是他们家的车很酷炫,其他的车也相当惹眼,有爱莎公主的,有星黛露的,还有小猪佩奇……
这群小孩真的好幸福。
季清羽回头又看了一眼,一上车便直面冯成则手足无措现场,她差点不厚道地笑出声来,沅宝已经矫健地爬上安全座椅,熟练地扣好肩带安全带,完全没有爸总的用武之地。
“妈妈,给我带礼物了吗?”冯嘉沅迫不及待地扭头问道。
从季清羽这个视角看过去,只能看到她的半边脸蛋,“当然带了呀。”
“是什么是什么?”
季清羽在箱子里看到了礼物,却还是有些不确定地回道:“妈妈给你带了巧克力,爸爸……”
她看了眼身旁的冯成则,四目相对,她用嘴型提醒他,“八音盒就当是你送的。”
究竟是谁买的巧克力,谁买的八音盒,暂时是未解之谜,他们现在只能随便分配,糊弄过去。
“好耶,我爱巧克力!那爸爸给我买了什么?”冯嘉沅赶忙追问,她最喜欢收礼物了!
还好她坐在前面,又被架在安全座椅上,所以看不到父母在用眼神跟嘴型临时抱佛脚地交流,不然沅宝照妖镜分分钟把他们看穿。
冯成则没看清季清羽表达的意思,他皱了下眉头,耳边传来女儿期待兴奋的追问声。
季清羽又往他身边挪了挪,“八、音、盒。”
“是八音盒。”冯成则目光沉沉地盯着她,低声开口。
这个插曲,让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拉近。他注视着她张张合合的唇瓣,目光轻移,深邃地跟她对视。随着她靠近,她的裙摆垂在他的皮鞋上,丝丝缕缕的气息缠裹在他的鼻间。
季清羽怔住,仿佛是被他冷淡深沉的眼神逼退,她赶忙往后一靠,端正坐姿,心里懊恼不已。哪怕五年后的他是她的丈夫,他们也有孩子,可这也改变不了他们本质上其实很陌生、一点儿都不熟的事实。
冯成则喉结咽动,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在慢慢收紧。
他感到莫名的难堪。
不过他确信,他只是暂时没有掌握这具身体罢了。这具身体对她是痴迷的,她靠近一些,他的眼睛、鼻子就会不受控制地看她、嗅她。可他确定他本人对她并没有别的心思,那他就不该被习惯所控。
小孩子的精力充沛,从上车到下车,冯嘉沅的嘴就没有停下来过。
季清羽原本以为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没想到却意外的轻松。小孩并没有给他们出难题,她只是雀跃地跟他们说一些这段时间发生过的事——
“爷爷关冰箱时没上锁,奶奶发现了很生气!”
“我早就看到啦,但我没有开冰箱偷吃冰淇淋。”
说完后,她又扭头艰难地看向父母,希望能得到他们的夸赞。她跟徐逸川不一样,徐逸川爱偷吃,还把零食藏在床底下,她才不会这样幼稚。
季清羽从她的小眼神里看出了“求夸夸”的意思,立即赞叹道:“真的吗?我就知道沅宝是世界上最乖最乖的宝贝了!”
“妈妈,你有点夸张啦。”
冯嘉沅在某些时刻跟她的爸爸很像,明明听到这种话很高兴,高兴得都在抠手指,可说出来的话、摆出的态度又很骄矜。
“我觉得不夸张。”季清羽一脸正色,“在我的心里,沅宝就是最可爱的宝贝。”
“那爸爸呢?”
冯嘉沅突然抛出这个问题来。
季清羽微愣,前一秒还在说沅宝没有给她出难题,这一秒就被打脸。
这让她怎么回答?
她实在没有勇气也没有胆子对着这样一张不苟言笑的脸说“也是我的宝贝”“哪里来的臭男人,才不是我的宝贝”这种话。
她现在跟他一样闭目养神还来得及吗?
“妈妈!”冯嘉沅是个没什么耐心的小孩,几秒钟没有得到回应,她便开始催促。
“……”季清羽倾身,屁股离开座椅,“我悄悄告诉你。”
冯嘉沅果然被吸引,伸长了脖子,将耳朵往她那边凑。季清羽小声在她耳边说:“他是最不可爱的宝贝,嘘。”
在冯成则表达出“小孩年纪小,完全可以糊弄”的这一观点时,季清羽心里其实是不赞同的。因为她在自己的家里,爸妈从来都是对她有问必答,有求必应,不会因为答不上来就暴躁地敷衍她,更不会责备她不够乖不懂事,沅宝又没吵闹,只有四岁,是在很认真地跟她交流,那她当然要好好回应。
看沅宝跟五年后的她微信语音交流就知道了。
那个她可能偶尔也会不耐烦,但从来没有敷衍过。
爸爸的确没有她可爱,冯嘉沅捂嘴咯咯笑个不停。母女俩窃窃私语,端坐着的冯成则并没有试图去窥听,只是在季清羽看不到的时候,唇角微微翘起。
从幼儿园到冯宅,在不堵车的情况下,也开了近四十分钟。
季清羽心情莫名很复杂,特别是在车辆行驶在松景路时,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安全带。二十多个小时以前,她就坐在车上,经过了这条路,现在想想她也挺背的,要知道这一片通向的是富人区,隔绝了市区的喧嚣,别说是堵车了,这边路上的行人都不多,哪里想到会有车突然冲撞上来,这一下就把她送到了五年后。
好在这辆车的司机开车很稳。
想想也是,这是沅宝的车,她虽是个外行,却也看得出来,这辆保姆车是经过改装的,玻璃大约也是防弹材质,那么接送上学放学的司机肯定也是过关的。
一路平稳地驶进幽静小路,这儿背靠山,前临湖,放眼望去都是大片绿色。
松景书苑是景城有名的富人区,还未对外出售,独栋别墅早就一抢而空。
冯家早些年就买下了最大的一套,算上赠送的私人花园、草坪,占地几千平。
远远地就看到了雕花铁门缓缓打开,门口是保安亭。季清羽眼睛不眨地看向车窗外,在心里又发出了没有见过世面的惊呼,在他们这辆车开进来后,门立刻关上,映入眼帘的是绿荫草坪,有一白一黑两条小狗在玩球打闹,可能认出了这是小主人的车,它们蹬着小短腿跟了上来,几乎踩出残影。
冯成则自然也注意到了,短暂的惊讶以后又恢复淡定。他们家从来没养过狗,多半是他父母为了逗孩子开心养的。
保姆车绕过了喷泉池后,停在了庄严的主楼门廊前。
杨管家早就接到了保安室打来的内线电话,他在一旁等候着,车辆停稳以后,他走上前来,车门自动感应打开。
冯嘉沅自己解安全扣,喊了声:“管家爷爷,今天又累死我了。”
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人喜欢上学。
她说这话应该没人会反对。
杨管家失笑,煞有介事地点头,“辛苦了。”
在这位冯家大小姐只有两岁的时候,她的父亲跟祖父祖母就为她的教育问题发生过争执,不止一次。
郑明月跟冯景林只有这一个宝贝孙女,极尽溺爱,听说小孩上幼儿园七点钟就得起床,实在是心疼不已,两人便商量着干脆请家庭老师每天到家里来授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