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像修理多余出来的枝丫一样。
一根根剪出可能被她选择她的依靠。
秦衡到现在还在江南。
这其中自然也是有陆绥的手笔,把人支开不难,要将人困在那边,才需要动脑筋。
陆绥在她身上,已经用过不少手段。
说不择手段也不为过。
他做的这些事,不说神不知鬼不觉,要瞒着她却也不难。
即便日后被她发现。
届时木已成舟。
许多事已经无法改变,她想要逃开也就难了。
“你哭了?”
陆绥听见了细细的抽噎声,他听见她的哭声,内心是极为不快的,落在她腰间的手指不自觉多用了几分力道。
竺玉抬起哭得泛红的小脸,抬手擦了擦眼泪,鼻子都红了,还要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没哭。”
鼻音闷闷的。
陆绥见她为严忌哭过,如今短短半个月,又为李裴哭了两回。
好像都为他们伤透了心。
陆绥面无表情,望着她脸上的泪痕,头一回没有伸手替她去擦,他问:“你又不喜欢李裴,为什么总是因为他哭?”
竺玉说不上来,答不上来。
姑且就当她是水做的不行吗?
陆绥往常都能睁只眼闭只眼,许多事情当做不知道,装作看不出来。
可今天,他偏要咄咄逼人。
将他逼迫到无法逃避的地步。
“你是觉得失望?还是接受不了他与你想象中的不同,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我、我不知道。”
说到底,还是心寒罢了。
心寒李裴对她一点儿多余的不忍心都没有。
她若是能学到他们的半分冷血,也不会总为这些难过。
陆绥的指腹沾了几滴她的泪珠,明明没什么温度,他却好像感觉被烫了下。
陆绥面无表情:“不许哭了。”
从前纵容着她为别人流的眼泪,时至今日,已经无法容忍。
他也被纵容的贪心。
只是暂时收敛了贪婪的本性,好放松她的警惕。
竺玉一下子更委屈了:“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连我哭不哭的都要管。”
陆绥压着眉眼,心中烦躁,沉默了好一会儿。
没再说冷硬的话,忍了片刻,他说:“你可以将眼泪留在别处。”
她一贯能哭。
一旦开始流泪,就像流不完了似的。
陆绥只喜欢这双眼睛为自己落泪时的样子。
他说:“我早就叫你同李裴断了的,你不肯听我的。这会儿再来伤心难过,他瞧见也不会心疼你。”
竺玉吸了吸鼻子,嗯了声。
她好像听进去了,又好像没有。
陆绥攥住她细细的手指:“最后一次。”
竺玉愣了下,还没明白。
陆绥深深望着她的眼睛:“往后不许在为他们落泪。”
竺玉小声争辩:“我控制不住的。”
陆绥冷着脸:“怎么会控制不住,你心里只要没有他们,又如何能被他们伤了心。”
竺玉抿了抿唇,低头不说话了。
陆绥有些不满,这件事不是她装死就能糊弄过去的,他继续说:“他们往后本就与你无关,你暗自神伤,伤的只有自己。哭肿了眼睛,难受的也是你自己。”
说着,陆绥好像有些嫉妒似的,总算说出了一直就想说的那句话:“你从来没有为我哭过。”
竺玉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她的皮肤薄又嫩,多擦了两次,脸上就又红又痛的。
她瓮声瓮气的接话:“你若是死了,我也会这样为你哭的。”
陡然安静。
死寂了般。
竺玉说完也没觉得后悔。
说点陆绥不爱听的又怎么了,他真的听不下去,可以转头就走。
陆绥倒是比她想象中的更能沉得住气,默了会儿,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温柔的迫使她慢慢抬头面对他。
陆绥说:“那我死的时候,你得哭得更伤心一些才行。”
竺玉感觉自己像是被他这双眼睛给吸了进去,漆黑幽沉,想一潭深不见底的碧渊。
她下意识想要退缩,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掌控在怀。
她避开了这个话题。
随口扯了句:“李裴真的太狠心了。”
陆绥嗯了声,添柴加火:“我也没想到他会做的这么狠绝,丝毫不顾你们从前的情分。”
竺玉怕他继续说下去。
她不愿意再听,索性踮起脚,主动亲了他,堵住了他的嘴巴,不许他再说下去了。
陆绥哪能看不出她这点小把戏。
不过他乐于纵容她这样,她既如此,他也就不说了。
李裴派出去的人,几次铩羽而归。
他相当恼火,却也不相信还有杀不了的人。
李裴也听说陆绥常常去宝成殿,一待就是一个下午。
他还请了在翰林院的恩师,对严忌照顾一二。
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李裴对陆绥这等做派,自然是不屑。
往常两人还能相邀出门,面上的关系也还过得去,这段时日,是装也懒得装。
没什么好友之情。
只有死生大仇。
偶尔碰巧遇见,李裴忍不住刺了陆绥两句:“陆大人还真是能屈能伸,竟舍得脸面叫恩师照顾情敌。”
陆绥满不在乎:“陛下托我叫人多多照拂严大人,皇命难违。”
李裴冷笑:“你也不止一次阳奉阴违,不差这一回。”
陆绥笑了笑:“我只盼着她好。”
这话说的让人恶心。
李裴听着也的确很恶心。
他根本不信陆绥是这么大方的人,他那性子同他有什么两样,怕是还不如他。
“你真有这么宽容吗?”
“小裴大人,这世上你不能忍的事,多的是有人能忍。”
李裴还是没吃过苦。
这样也好。
陆绥接着说:“我向来是不在乎那些无伤大雅的小事的。”
李裴盯着他看了半晌:“是吗?”
“当然。”
“那便祝陆大人早日得偿所愿。”李裴说罢也笑了下:“不过她那人,你对她再好,心也不会给你。”
陆绥没说话。
这是事实。
可他刚刚说的也是真话。
忍字头上一把刀,这刀落下的时候,是有些疼。
熬过去,便也习惯了。
这边两人不动声色的撕了一场。
那边竺玉还在睡觉,睡得昏天黑地。
日子过得稀里糊涂,等到她照镜子时才发现自己好像胖了一圈,整个人都珠圆玉润了起来。
竺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这次连肚子都吃胖了?!
她倒是没那么爱美,胖些身子骨都好些,生病也更能熬。
她只是比较意外,自己肚子上长出来的这些肉,从前再怎么吃,好像肚子上也没长肉。
难不成是年龄到了?
竺玉没有多想。
这方面她总是比较迟钝的。
直到平宣这日都有些瞧不过眼,斟酌过后,小心翼翼提醒自己主子:“陛下,这已经是您今日吃的第六顿了。”
竺玉才伸出去的筷子都有点不好意思放下来:“好像是吃的有点多。”
但她就是觉得饿啊。
可能当皇帝真的太累了。
竺玉放下了筷子,望着一桌子爱吃的菜,忍痛挥了挥手:“你叫人撤下去吧。”
平宣连忙跪了下来:“陛下,奴才不是叫您缩衣节食。奴才是怕您吃坏了肚子。”
竺玉叫他起来。
接着听见他说:“要不奴才去叫太医来给您瞧瞧?以前您可从前没吃的这么多过。”
便是这句话,让竺玉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她攥紧的手指抖了抖,食欲顿时消退,半点都不想吃了。
“不必,你先出去。”
平宣瞧见主子脸色不好,后悔的想要自扇耳光。
好端端的,他多嘴什么?
主子想吃,便吃就是了。
可他的确也是怕主子吃坏肚子。
平宣惴惴不安的退出了宝成殿。
竺玉的手颤抖着落在肚子上,摸了摸,弧度已经有些微微凸起。
她望着烛火恍惚了下,陡然间想起她这个月的月事还没来,以前都在月初。
如今都月末了。
也没个音信。
竺玉每回来月事,肚子都痛。
有时候能痛得在地上打滚。
她巴不得不来月事,也就不会特意去数日子。
真记起来,脸色都变得苍白。
再想想每回做那档子事。
她是从来没吃过凉药的,想想也知道他们也不会吃药。
竺玉惶惶然的想,她不会是真的有了吧?
可她体质寒,受孕困难。
这才几回,就有了身孕。
竺玉这么想着还是觉得不真实,她其实也不怕怀了身孕,有了孩子,生下来就是。
她就是、就是觉得太突然了。
竺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宫里的太医定然不能请来。
要去诊脉,还得出宫一趟。
她也知道宝成殿里有陆绥的人,她怕出了宫,也被那些暗卫跟着,知道了她的行迹,别的事,也瞒不住。
所以她还是只能去将军府。
叫她的表哥替她请来大夫。
竺玉在晌午之前就出了宫,她一进将军府,就奔着表哥的院子。
周淮安看她迫不及待去他二哥的院子,还有些说不清的捻酸。
什么事,那么着急。
不找近在眼前的他,偏要去找他那冷血多疑的兄长。
周淮安虽然不满,但也像个甩不掉的尾巴跟了上去。
竺玉转过头来,无奈看着他:“你跟着我做什么?”
周淮安感觉被她质问了,当即就甩脸子不高兴了起来:“这是我家,我如何不能来?”
“有什么事得藏着掖着不告诉我。”
“我偏要在这儿听。”
竺玉感觉他像个无奈,她拿他没办法。
周淮景在屋子里就听到了两人的声音,走出去就瞧见他的弟弟轻轻摁住了表妹的脑袋,不准她再往前。
周淮景冷着脸走过去,凉凉扫了眼自己的亲弟弟:“你做什么?松手。”
周淮安不情不愿的松手,还要多嘴多舌一句:“你们俩是好兄妹,我什么都不是。”
竺玉也没管周淮安在阴阳怪气什么。
她望着周淮景,好像寻到了主心骨。
这位二表哥,是她少有能信得过的人了。
“表哥。”
她刚张嘴,周淮安又有话说:“我也是你表哥,怎不见你方才这样叫我。”
竺玉觉得烦,回头瞪了他一眼。
周淮安被瞪了这么下,还有些愣。
他这小表妹当了皇帝之后也还像泥做的,很好捏。
难得见她凶巴巴,露出有攻击性的样子。
还挺有趣。
“我有事想请表哥帮忙。”
“进来说。”
“好。”
周淮安抬脚想跟着进去,周淮景冷冷看过去:“你留在这儿。”
周淮安不情不愿收回脚步。
进了屋。
竺玉才开始难以启齿,这种事情怎么好说呢?
表哥还是个男人,可她也寻不到别人了。
她不想让母亲知晓,免得叫她担心。
可是母亲也迟早是要知道的。
竺玉将心一横,她低着头,窗外的光拉长了她的身影,她说:“表哥,可否请一位大夫上门替我诊脉。”
周淮景望着她埋着脸的她,蹙起眉头:“你病了?”
竺玉半晌没吱声,待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她小声却清晰的说:“我、好像有了身孕。”
话音落地。
沉寂许久。
周淮景良久没有开口,落在她头顶的视线也变得难以言喻。
周淮景眉头的弧度越来越深,他都难免惊愕,像是从未想过会从她口中听见这句话。
片刻之余。
男人总算开了口:“好。”
他有许多话要问,这会儿都没急着开口。
“你坐着,别乱动,我派人去请大夫来。”
“嗯。”
周淮景叫来了府医。
如此才保险,也不会有人往外乱说。
既是府里的大夫,诊脉也没有那么多讲究。
搭着腕,脉象清晰。
大夫自然不知眼前这位年轻貌美的少女是什么身份,从前也未见过。他不敢贸然说话,斟酌一二。
“二公子,这位姑娘是有了将近两个月的身孕。”
大夫说完没有瞧见男人脸上有任何喜色。
于是更加庆幸自己刚才没有道出恭喜二字。
想想也是。
二公子还未成婚,这位姑娘瞧着貌美,说不定只是身份低微的通房,连个妾室都不是。
就先有了孩子,传出去也不好听。
谁家会让通房的孩子先生出来呢?
如此哪里有人愿意嫁进门来当正头娘子。
周淮景嗯了声,冷冷吩咐了下去:“你闭紧嘴巴,出去吧。”
府医点头:“是。”
屋子里一下变得静悄悄的。
竺玉还很恍然,真正尘埃落定下来,她也觉得不真实。
恍惚中还有些害怕,想来是根本没做好当母亲的准备,她年岁也不大。
二十出头。
周淮景瞧着坐在床上小小的一只,他也是头回变得连话都不知道如何问。
过了会儿,他低声问起:“孩子是谁的?”
竺玉听见这声问,颤了一下。
她仔细回忆了半晌,两个月前…
两个月前不算久,真要想,也能想起来。
她的表情看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仿佛有些尴尬,坐在床边,手足无措,她闷声道:“我不知道。”
声音太小了。
含糊不清。
周淮景也没听清楚:“什么?”
竺玉被问的有点没脸,她挣扎了下,无果之后继续小声的回答他:“表哥,我不知道。”
这回周淮景听清楚了,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既然不知道,那就算了。
孩子的父亲是谁,也没那么重要。
再说了,生出来之后,总能看得出像谁。
周淮景知道她身体不好,当下是想劝着她将孩子留下来,不然喝了堕胎药,太伤身了。
“不知道也无妨。”
“这孩子不用旁人来养。”
竺玉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周淮景接着问:“姑母可知道?”
竺玉摇头:“我怕母亲担心。”
周淮景说:“姑母总是要知道的。”
竺玉小声说:“再、再等等吧。”
等她把身体养得好些了。
再让母亲知晓也不迟。
等一等,也无妨。
周淮景也不会让旁人伤了她。
竺玉这会儿犯了难:“表哥,日后我肚子大了,要如何隐瞒?”
周淮景想了想:“好说,届时你便称病,罢朝三月。”
至于前面几个月,龙袍宽松,遮得住肚子上的肉。
隔着帘帐,也什么都看不清楚。
孩子生下来,即可光明正大的记在她的名下。
一切顺理成章。
这孩子来了,也不是坏事。
起码能叫她自由许多。
竺玉点头:“嗯。”
两人在屋子里待了许久,周淮安便在外面守了许久。
府医出来的时候,他还凑上去问了:“谁病了?是我兄长还是屋子里那位姑娘?”
府医得了吩咐,自当守口如瓶。
二公子的手段,他亦是有所耳闻,切不敢走漏风声。
府医只得说:“小公子,您想知道,还是亲自去问二公子吧。多的我也不能说。”
周淮安冷下脸:“你们一个两个还真是怕我二哥。”
府医苦笑,不再吭声。
周淮安也懒得为难他,摆摆手就让他走了。
府医如蒙大赦,头也不回的逃开了。
在周淮安准备破门而入时,屋子里的门总算打开了。
他感觉他这表妹像个小媳妇儿似的跟在他二哥身后,低着头,泛着些愁色,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
周淮安抱着双臂,望着两人。
“二哥,谁病了?”
总不可能是他二哥。
八成就是她。
宫里有太医,她放着不用,偏要来用将军府上的大夫,定然隐瞒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周淮景看向他:“你在军中若是有这么上心就好了。”
周淮安说:“二哥,我们是兄弟,有事你不该瞒着我。”
竺玉感觉周淮安这句话是说给她听的。
仿佛她成了他们兄弟之间的隔阂。
周淮安紧接着就对准了她:“表妹,你得了什么难以启齿的病?”
竺玉笨拙的说:“没有。”
周淮安不依不饶,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并不好:“二哥能知道,我为何不能。我也是你的表哥。”
他的语气有些凶。
人也往前了两步,都快要碰到了她了。
周淮景怕他粗手粗脚撞到了她,男人一把摁住弟弟的胳膊:“我同你说。”
顿了顿:“你先离她远些。”
周淮安不甘不愿要往后退让。
周淮景了解他执拗的性子,掀唇冷声道:“别碰着她,她有孕在身。”
周淮安缓了下,一时没听懂似的。
“什么?”
周淮景冷眸看他:“聋了还是傻了,我说她有孕在身,你别碰到她。”
周淮安傻站在原地。
周淮景见他僵住了的样子,冷嗤了声:“自己非要问,知道了又如何,毛手毛脚你就是个拖累。”
周淮安被兄长说的都没话反驳。
他紧紧盯着她的肚子,像是呆住了一样。
耳朵里也听不见别的,下意识就伸出手想要去摸她的肚子。
周淮安觉得怪异,这种感觉很微妙。
更多的是震惊,她怎么不声不响就怀有身孕了!?
哪个野男人如此有本事就钻了她的被窝。
周淮安还没摸够她的肚子就被兄长挥开了手:“叫你别碰她。”
周淮安嘴硬道:“我不会伤了她。”
周淮景已经很不耐烦:“你现在也知道了,可以滚了。”
周淮安偏不滚,“孩子的父亲是谁?”
周淮景看他一眼:“这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
周淮安就猜到了兄长不会告诉他,但是他仔细琢磨也能琢磨的出来,常常出入宝成殿的就那么几个人。
总不可能是这几人之外的人。
“不说算了,我总会知道。”
竺玉在将军府留到了傍晚,天快黑了才回宫。
怀孕这事,在陆绥这里,想瞒也瞒不住。
等她肚子渐渐大了,肉眼就能看出来。
不过竺玉依然打算隐瞒,能拖就拖。
这孩子同陆绥,有没有关系,她还真的不知道。
谁说的清楚呢?怕是他自己也不能保证。
好在今晚陆绥没到宝成殿来,竺玉睡了个安生觉。
第二天清早,精神奕奕。
睡饱了也吃饱了。
陆绥连着两天都没来。
李裴这两日在朝堂上像是一条逮人就咬的疯狗,矛头对准了所有同他合不来的人。
尤其是严忌。
被他参了好几本的奏折。
竺玉权当没瞧见李裴递上来的那几本奏折,她这种视若无睹的态度,更叫李裴生气。
原本打定主意,严忌没死之前,他决计不会找她。
可李裴委实咽不下这口恶气,日日夜夜被她喜欢别人这件事给刺激的快要发疯了。
他又气势凛凛去了宝成殿。
求见陛下。
李裴老老实实在侧殿等了半个时辰,才等到了人。
许多难听的话都到了嘴边,这么近的瞧着她的脸,说出口的话就变了。
李裴张口就问:“陛下是不是胖了?”
竺玉:“……”
她看李裴满面怒容的跑来,都做好了他口出恶言的准备。
心脏提了起来,身上的刺也竖了起来。
听见这么句话,多少放松了紧绷。
她想了下,说:“吃的多,是有些胖了。”
李裴这些日子是吃不下睡不好,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大圈,可她倒好,还像个没事人。
该吃吃该睡睡。
怕是也一点儿都没有想起他这个人来。
李裴说:“陛下真是心宽体胖。”
竺玉已经不指望从李裴口中听见好话了,她困了。
她真的就就说自己困了。
李裴还以为她是连应付都不屑于应付他,急着要把他赶走,火一下就被点了起来。
“陛下昨夜没睡好吗?”
不等她回答,李裴自顾自说:“陛下睡不好,严大人也睡不好,日夜都得防人,一不小心恐怕就会被人给杀了。”
竺玉冷了脸:“李裴,你真的无理取闹。”
李裴往前两步:“陛下才知道我是这样的人吗?”
他也不想对她发脾气。
但是忍不住。
就是要摆出这种死样子来,叫大家都不痛快,他才能好受些。
竺玉被他气得肚子都有些疼。
见她脸色苍白,李裴勉强收了恶言恶语。
李裴并未多留,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迈出殿门,还回头看了她一眼。
心里想着她还是胖些比较让人放心,气色好了不止一星半点,以前看起来像一阵风就能吹跑。
日子一天天过去。
很快就进入了最热的那两个月。
往年都有到园子里避暑的习惯,今年也不例外。
新帝后宫无人,太妃们就沾了光。
园子精致,又十分凉快。
竺玉在园子里小住的这大半个月,无需上朝,只需批改奏折。如此也轻松了不少。
短短半个月。
她感觉肚子里这块肉好像又长大了不少,慢慢的、不知不觉中就鼓了起来。
她也会悄悄的摸一摸自己的肚子。
摸不出什么。
孩子还太小,不会踢她的肚皮,安静的很。
只是随着月份变大,她的困倦,一日比一日多。
总是睡不够,处理完朝政就钻到床上去睡觉了。
园子清净许多。
大臣随意不得进。
不过想想法子,要进园子也是不难的。
竺玉这天从下午睡到天黑,漫长的一觉,醒来都有些恍惚,以为过去了很久。
她眨了眨眼,转过身来才发现坐在她床边的男人。
她被吓了一跳,不知道陆绥是何时进来的。
神不知鬼不觉。
陆绥没想吓她,他来了半个多时辰了。
她睡得太香,他没叫醒她。
陆绥刚查完一桩案子。
抄家也是个体力活,多多少少也有点累人。
他来之前已经洗漱更衣,见她醒了,脱了鞋子就钻进了她的被窝,搂住了她。
久久没有抱到人,还真有些想了。
陆绥的手恰好横在她的腰间,掌心落在她的肚子上,触感比起从前,有些不同。
他轻轻捏了下她的腰,不甚在意:“好像长了点肉。”
竺玉嗯了嗯。
陆绥摸着也觉得不太对劲,她这肉长得有些多了。
陆绥是想将她喂胖的,可她吃的再多,都不怎么长肉。
饭像是白吃了似的。
陆绥睁开了眼,他坐起来,掀起被子,盯着她的肚子看了半晌。
竺玉被他盯着看,都想招供了。
陆绥半晌没开腔,她也就跟着不吱声。
良久之后,他问:“你的肚子,是不是大了?”
很镇定、很从容的语气。
平静又沉稳。
这种态度让竺玉也没那么担惊受怕。
陆绥知道了应该、应该也能受得了的吧。
他可是什么都看清楚了的,还帮她洗澡换了衣服。
陆绥气量大,想来是不会介怀的。
竺玉思考了片刻,她点头,声音很轻:“嗯。”
过去许久,他都没说话。
男人的下颌绷着冰冷的弧度,他问:“可瞧过太医了?”
陆绥先前的确有希望她怀孕的念头,可当她肚子里的孩子不见得是他的时候。
他的心情,总而言之便没有那么愉快了。
陆绥深而黑的眼眸静静望着她的小腹,落在上面的掌心温度滚烫,过了会儿,他不徐不疾地问:“几个月了?”
竺玉心惊肉跳。
不知道他非得问这个做什么。
她垂着脑袋,摆出不是很想回答的表情来。
直到被陆绥盯得受不了,才吭气:“两个多月。”
陆绥沉默下来。
两个月前的事情,他还记得很清楚。
想忘记都难。
李裴摸黑入宫,悄声无息就探到了龙床上。
她身上的那些痕迹,他也瞧见了,甚至是他亲手为她整理干净。
陆绥的手劲难以自持的深了几分。
竺玉感觉到一阵害怕,绷紧了身体,抿了抿唇说:“疼。”
其实不疼。
可她有点怕眼前沉默不语的男人。
男人的下颌线绷着冷峻的弧度,一言不发。
她怕他伤了她,小声扯着谎:“我肚子疼,你先把手拿开。”
她演技精湛。
装的很像。
陆绥缓缓松开手,眼睛还盯着她不放。
竺玉每回在他面前扯谎都会被戳穿,久而久之,渐渐心虚,说完谎话心里就不踏实。
她给自己打了个补丁:“孩子踹我。”
陆绥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告诉她说:“两个月大的孩子不会踹肚皮。”
竺玉面色讪讪,哦了声。
隔了许久,陆绥攥住她的手指,抓得有点紧,嗓音听着却从容温和:“除了李裴,还有别人吗?”
竺玉感觉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指,烫得发麻。
尤其是他问出这句话之后,她脸上也跟着发烫,倒不是无地自容,就是有些不大好意思。
陆绥见她低着头,沉默不语。
心中仿佛有了答案。
他说:“那就是没有了。”
竺玉看不透他的神情,也不知道陆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绥没有继续追问,又轻轻揉了下她的肚子,微微凸起的小腹,其实还摸不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