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二,人人都知?道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薄莉虽然剪短了头发?,却改变不了她见识短的事?实?。
马戏团虽然是不入流的市井表演,但也要男人的见识才能支撑起?来。
看看那些成功的剧团,无一不是男人在当家做主。
薄莉真的懂马戏吗?
不会以为, 只要穿个男装,再耍点儿小聪明?, 就会吸引大把的观众前去观看演出吧?
在上?流社会,男人其实?是不能说女人闲话的。
但薄莉的行为实?在太过离奇,再加上?她总是以男装现身, 男士们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战, 开始批评她的一举一动。
女士们则分为两派,一派认为薄莉的行为确实?伤风败俗,但鉴于她并非一位淑女, 她们也不便评价什么, 只是默默关上?大门, 拒绝薄莉的登门拜访。
另一派则觉得?,薄莉长得?好看, 穿上?男装后,显得?既清峻又柔美,可以请到家里?来欣赏一番。
这时,薄莉再度放话——
观看演出前,每个人都必须签一份免责协议。
因为演出太恐怖了,不是所有人都适合观看演出,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胆量拿到那一百块钱。
患有心疾、哮喘、癫痫等病者,是绝对禁止入内的。
如果?游客一定?要进去,必须先跟薄莉去警局签生死文书。
——确定?在观看演出过程中,即使被吓到疾病发?作?,也不会追究马戏团的责任。
警长听见这话,本来严厉反对,但薄莉表示,如果?警长愿意给她的演出评级——让几位警员进去,体验一下演出,对恐怖程度打分,她愿意让警长成为股东,每月给他两成利润。
警长没想到自己随便反对一下,就拿到了两成利润,立即闭上?了嘴巴。
警员们却不怎么乐意——拿钱的是警长,他们还?要跑一趟,给马戏团的演出评级,简直费力不讨好。
“我就不去了吧,”一位警员撇了撇嘴,“每天巡街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去看马戏。”
“我也不去了。”
“克莱蒙小姐,非常抱歉,我们都很期待您马戏团的演出,但您也知?道,我们公务有多么繁忙……”
“没事?,”薄莉惊讶地说,“我本来想说,警员们看完整场演出,也可以得?到一百美元的奖励,既然你们都没空,那就算了。”
她微微笑着,脱帽鞠躬:“叨扰你们啦。”
警员们一听,又忽然有了空闲,纷纷围上?去,想找薄莉定?下看演出的时间。
有个警员比较急切,伸手抓住薄莉的胳膊——他是最开始那个撇嘴的警员,怕薄莉不理他,直接上?手了。
谁知?就在这时,警员忽然感到一种阴冷恐怖的被注视感。
有什么在盯着他。
警员顿时汗毛倒竖,猛地回头,什么也没看见。
然而,当他回头看向薄莉时,那种被注视感又出现了。
寒意从四面八方侵袭过来。
办公室里?烧着壁炉,警员居然被盯得?出了一身冷汗。
薄莉没有注意到这一插曲。
她其实?也有些忐忑——不是怕赔得?血本无归,而是怕埃里?克真的把人吓死。
她的计划很简单。
演出形式参考现代的“鬼屋”,但NPC除了畸形演员,最重要的一环,其实?是埃里?克。
原作?写?过,他最大的爱好是先让别人瞠目结舌,再证明?自己有着名副其实?超凡脱俗的聪明?才智。⑴
这简直是天生的鬼屋NPC。
好巧不巧,他也确实?是恐怖片主角。
唯一的问题是,让他惊吓游客,就好比把一群羔羊送入狼口?。
薄莉有点担心,他遏制不住杀戮本性,恐吓到一半,直接绞死那群无知?的羔羊。
她思来想去,决定?每次演出时,都尾随游客一起?进去,以防鬼屋血流成河。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个礼拜以后,薄莉收到了埃里?克的信件——她不明?白说句话的事?情,他为什么非要写?信告诉她。
信笺上?,只有短短一行字,笔迹冷峻如刀锋:
“一切准备就绪。”
落款是E.
速度也太快了。
半个月的时间,他就把一座酒馆改造成了她设想中的鬼屋了?
不过,那座酒馆建造于本世纪初,又历经南北战争,本就有不少活板暗门用于避难。
再加上?,薄莉也没有闲着,请了不少纺织女工缝制鬼屋道具,速度快也正常,只是没想到只要半个月。
但想到他每天不知?从何处变出一堆衣服鞋子,薄莉也就释然了。
如果?这个世界真有超自然力量,估计就在他的身上?。
薄莉先给警员们写?了一封信,请他们今晚来观看演出,又给当初反对声最大的几位绅士,写?了一封,请他们前来“测试胆量”。
薄莉承认,后面一封信多少带点儿私人恩怨。
谁让他们当初张口?闭口?就是“女人见识短”?
写?完两封信,薄莉也没闲着,又写?了一篇文章,打算让报社经理刊登在头版。
文章的标题更加缺德:
“‘克莱蒙小姐的马戏团’演出即将开始,已向A先生、B先生、C先生发?起?邀请,不知?他们是否愿意前来测试胆量?”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新奥尔良就那么大,上?流社会更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圈子。
很少有绅士说女人的闲话,所以这篇文章一刊登出来,几乎所有市民都知?道A先生、B先生、C先生指的是谁。
这时,更加怪诞的事?情发?生了。
有一位警员竟公开宣布:“‘克莱蒙小姐的马戏团’的演出效果?令人震惊,但心理承受能力差者,最好不要前往观看,否则后果?自负。”
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走在街上?,男人、女人、小孩、游手好闲的混混,都在讨论即将开始的演出;吸烟室里?,绅士们也在低声议论马戏团的胆量测试。
派对和舞会的间隙,女士们也在好奇,那三位绅士究竟能不能通过胆量测试。
最让人抓心挠肺的是,究竟发?生了什么,居然让一位警员说出那样的话?
那天傍晚,三位警员签了免责协议,互相对视一眼,插着兜,说说笑笑地走了进去。
薄莉披上?黑斗篷,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以一种批评家的眼光,打量四周的陈设,并做出苛刻的点评:
“克莱蒙小姐,我觉得?这个摆设,可以做得?再吓人一些,你觉得?呢?”
“我看过不少畸形秀,别人的布置要吓人多了,你的演出模式虽然新颖,但看久了还?是会感到乏味。”
“请不要介意我们的心直口?快,”一位警员说,“我们是希望你的演出成功,才会这么说。假如我们不希望你成功,拿了那一百块钱,就可以走人了。”
薄莉温和地笑笑:“我不介意。”
走到二楼时,其中一位警员开始感到无聊了:“演员呢?不会就是这样一直往前走吧?”
其实?才过去两分钟。
薄莉记得?他,这是那个撇嘴的警员,名叫亨利,性格粗鲁,像公鸡一样好斗。
“算了,”亨利说,“看在钱的分上?,有记者问起?这事?,我还?是会假装被吓到。”
薄莉没有说话。
她按照埃里?克教?的方法,隐入黑暗之中。
亨利没有得?到回答,回头看了一眼,没看到薄莉,耸耸肩,继续往前走。
演出开始前,薄莉曾给他一张卡牌,据说是他要扮演的角色。
亨利瞥了一眼,就丢到了一边——他要扮演的,居然是个畸形女人。
这让他反感极了。
跟其他男的一样,亨利也看不起?女人,听说女人要开马戏团,第一反应就是嗤笑。
要不是为了那一百块钱,谁会来看这个演出?
除了身份牌,每走到一个地方,还?有详细的剧情引导。
亨利通通没看,仿佛阅读文字会削弱自己的男子气概似的。
另外两位警员,倒是看得?很认真,还?在低声讨论,亨利不由一阵嗤之以鼻。
十分钟后,另外两位警员,想按照剧情引导,去看玛尔贝的过去。
亨利找了个借口?跟他们分开了——不明?白那有什么好看的,耽搁时间,还?不如继续往前走,尽快出去,拿到那一百块钱。
然而走着走着,他后背忽然蹿上?一股寒意,那种被注视感再度来袭。
有人在跟踪他。
亨利站住脚,回过头。
什么都没有。
“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亨利平静地说,“你们想吓唬我,好让我中途退出,放弃那一百块钱,是吧?我猜你们的女经理是那么说的——只要把那个强壮的警察吓跑,那一百块钱就归你们了,对吧?”
没有回应。
被监视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亨利强压下内心的不安,继续往前走。
下一刻,酒馆走廊的门锁忽然传出窸窣声响——像指甲挠门的动静,吱吱——呀呀——似乎有什么想从里?面出来。
亨利皱着眉,转动门把手,猛地推开门。
然而,房间里?空荡荡,仍然是什么都没有。
亨利非常清楚,这是市井把戏,上?不了台面,心脏却咚咚乱跳起?来,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同时,被注视的感觉再度传来。
有人站在他的身后!
亨利猛地回头。
这一次,他不再是什么都没有看到,眼前一幕的恐怖程度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只见一个女人拖着四条畸形丑陋的腿,艰难地朝他爬来。她发?丝凌乱,面容扭曲,指甲在地板上?留下痛苦的抓痕。
在她的身后,是一个手持木工锯的高大巨人。
那个巨人应该有两米五那么高,一把抓住女人的头发?,同时木工锯往下一压,对着女人的腿锯了起?来。
锯刃摩擦血肉的声音响了起?来。
鲜血与碎肉飞溅。
女人凄厉地惨叫着,从自己的头发?上?抓下碎肉。
亨利看得?浑身发?冷,胃部一阵发?紧。
随着时间的流逝,木工锯的声音逐渐变得?古怪,既像绞肉机,又像榨汁机,令人不寒而栗。
亨利终于听清女人在嘶喊什么。
“救救我……他要锯掉我的脚做标本,”她惨叫着,上?气不接下气,“他要锯掉我的脚做标本,救救我!”
与此同时,巨人抬起?头,看向亨利。
“你想救她?”他站起?身,从女人的腿上?拔出木工锯,“可以,让我锯下你的腿就行。”
这是假的。
亨利告诉自己。
然而,地板上?的血是那么真实?,温热,黏稠,带着浓重的腥味儿,蔓延到他的脚边,浸湿了他的鞋底。
女人头发?上?的碎肉也真实?得?可怕。
亨利看清楚的一瞬间,胃部一阵紧缩,差点干呕出声。
“你们吓不到我,”亨利强忍住呕吐的冲动,强作?镇定?地说,“那一百块钱我拿定?了。随你们怎么演,我都不会中途退出。”
巨人却像聋了似的,面无表情,拖着鲜血淋漓的木工锯,一步一步朝亨利走去。
电光石火间,亨利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也许,这根本不是演出,薄莉也不是马戏团的经理,而是一个残忍的连环杀手。
这种案子并不罕见,连环杀手设下圈套,把无知?无觉的人们聚集在一起?,然后开始屠杀取乐。
不然怎么解释血、肉那么真实??
那个女人的表情又为什么那么痛苦?
简直像真的经历过这种事?一样。
还?有那种古怪的被注视感……这群人肯定?早就想杀了他。
亨利不想表现得?太过慌乱。
他伸手探向枪套,想要拔出配枪,警告巨人停下脚步——但他的枪早在进酒馆前,就被卸下来了!
当时,他听说不能携带武器,也没有多想,随手解下配枪,搁在一边,让薄莉的跟班保管。
现在想想,如果?这都不是早有预谋,那什么才是早有预谋?
眼看巨人高大笨重的身影越来越近,亨利再也无法维持镇定?,拔腿就跑。
但这是个小酒馆,走廊窄而短,不到片刻,他就跑进了死路。
巨人高得?可怕,站在走廊上?,必须佝偻着身子,才能继续前进。
最恐怖的是,那种古怪的被注视感又出现了。
亨利惊疑不定?。
他已经站在走廊尽头,后背是酒馆的墙壁,怎么可能还?有被注视的感觉?
除非——
那个注视他的人,在墙里?面。
同一时刻,墙里?似乎伸出一双强有力的手,死死按住亨利的两胁。
亨利只觉得?血液冻结,几乎无法呼吸,像一脚踩空,跌进了森寒刺骨的深潭里?。
——墙里?为什么会伸出一双手?
这时,巨人已走到他的面前,缓缓举起?木工锯。
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亨利的脸上?。
那个女人的血。
不是假的。
锯子的锯刃上?甚至有红白相间的骨头碎屑——
这么真实?,怎么可能是假的。
亨利彻底被恐惧笼罩,瞪大眼睛,胸口?急速痉挛,呼吸急促而尖噪,整个人一软,晕了过去。
薄莉见亨利快要晕倒时,就把另外两位警员拽了过来,让他们以旁观者的视角看完了整个过程。
从另一角度望去,这一幕其实?有点儿“假”。
巨人的表情有些木讷,艾米莉的表演也略显浮夸,但亨利就像中了什么心理暗示似的,惊恐不安,步步后退,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两位警员面面相觑,没想到平时颐指气使、充满阳刚之气的亨利,这么容易受惊吓。
薄莉小声说:“这不管我们的事?吧……您也看到了,我们的演员根本没碰到他。”
“确实?,”一位警员说,“是亨利自己胆子太小,被吓晕了过去。”
“不过,你这个演出确实?有一定?的风险,”另一位警员说,“我们会在报纸上?警告市民,心理承受能力差者,最好不要前往观看,否则后果?自负……你能接受吗?”
薄莉听见这话,差点心花怒放,给这位警员一个热情的拥抱。
很明?显,这位警员并不懂什么是逆反心理,也不懂还?有一种广告语叫“胆小慎看”、“内有惊悚画面,请勿点击”、“心理承受能力差者,立刻关闭视频”等等。
薄莉已经猜到,等警员公开发?表这句话,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但她只能一脸惋惜地说:“……我理解你们的顾虑,也只能这样了。真的很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两位警员安慰了她几句,抬着昏死过去的亨利离开了。
酒店内,重新恢复光明?。
薄莉把每个演员都夸了一通,尤其是艾米莉,夸她演技好,感染力强,简直是天生的演员。
艾米莉原本沉浸在悲痛中不能自拔,但扮演鬼屋的演员,演出过去差点发?生的经历,恐吓眼前的“正常人”,居然让她感到浑身一轻,仿佛卸下沉重的包袱。
她没有忘记,这一切都是薄莉给她的。
艾米莉只是不善言辞,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重重抱住薄莉,轻声说:“谢谢。”
西奥多也对薄莉点点头:“谢谢。”
薄莉始终没对他放下戒心,对他的表演也没报什么希望,没想到他演出效果?惊人,直接把警员吓晕了过去,也毫不吝啬地赞美了一番。
演员们离开后,费里?曼大娘提着水桶上?来,开始清理地上?的“血迹”。
薄莉跟费里?曼大娘闲聊了一会儿,互道了晚安,朝酒馆大门走去。
谁知?,走到一半。
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突然伸出来,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拽进活板暗门里?。
——埃里?克。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他们第一次近距离接触。
与最初相比,他身上?的气息变了很多。
不再总是一身汗味和血腥味,也不是单调的肥皂味,衣领上?甚至散发?着极淡的香水味。
薄莉愣了愣,踮起?脚,凑上?去闻了一下。
居然真的是香水味。
不知?是否他的气质的缘故,这香味闻上?去如柏树一样干燥,如刀锋一样危险,燃烧着一线辛烈的苦味。
下一刻,他用力扣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庞转到一边,像抑制某种情绪般,呼吸变得?急促不匀。
薄莉弄不清他在想什么。
把她拽进来,又不准她靠近。
身上?洒了香水,又不允许她凑过去闻。
她琢磨片刻,忽然灵机一动。
……他不会是也想要她的夸奖吧?
薄莉试探性地说:“……对不起?,忘了跟你说,你今天特别厉害,如果?不是你,我们的演出不会如此成功。”
话音落下,她的眼睛就被他戴着黑手套的手捂住了。
她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他白色面具下冷峻分明?的下颚,以及红透的脖颈、耳根,简直像起?了一片红疹。
一时间,薄莉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原来他上?次不是过敏,是害羞。
第32章
薄莉眨了眨眼睫毛, 继续说道:“真的?,要不?是你催眠了亨利,别的?演员也?不?会发挥得?这么好。那个亨利那么嚣张, 要是首演失败,演员们肯定会大受打击……多亏了你, 才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
她说着,微微歪头,浓密的?眼睫毛从他的黑手套上划过。
明?明?隔着一层皮革,埃里克却感到了她眼睫毛的触感。
像羽,像沙。
他?不?由一阵头皮发麻, 声音变得?冰冷而生硬:“我不是来听你拍马屁的?。”
薄莉没有察觉到异样。
但他?察觉到了。
他?对声音有着恐怖的?控制力,可?以不?动口唇而发出声音,随心?所欲地控制声音的?大小、音色、位置,让人觉得?声音无处不?在。
这是他?第一次发出这么古怪的?声音。
薄莉:“……”
那你还听了那么久?
她嘴角微微抽搐, 脸上维持着甜美的?微笑:“那你把我拽进来,是想对我说什么悄悄话?吗?”
过了几十秒钟, 他?低沉、冷冽的?声音才在她耳边响起:“你设计的?演出形式非常新颖,成功是必然的?。”
原来是来夸她的?。
薄莉心?里一热,刚要抱住他?说声“谢谢”, 就听他?冷漠地继续说道:
“但眼光有待提高, 西奥多并没有表演上的?天赋,如果?不?是碰到了你,他?永远只配在马戏团卖艺为生。你没必要对他?说那么多溢美之词。”
薄莉:“……”
她万万没想到, 埃里克第一次对她说那么多话?, 居然是因为西奥多!
“……我, ”她想澄清自己的?眼光没有问题,“看得?出他?的?表演有些木讷, 夸他?只是为了鼓励他?,这是一种笼络人心?的?手段。”
他?顿了片刻,声音再度变得?十分古怪:“你想笼络一个庸才?”
薄莉耐心?地解释说:“这不?是庸才不?庸才的?问题,西奥多是我的?员工,不?管他?的?表演是否出色,只要他?认真演出了,我都会夸赞他?。只有这样,别人才会觉得?,在你手底下?工作,是一件值得?的?事情——”
薄莉的?话?没有说完。
埃里克不?知想到了什么,手猛地往下?一压,扣住她的?脖子,将她推到密室的?墙上。
他?眼神侵略,动作粗暴。
黑色皮手套的?鞣皮微微开裂,摩擦过她的?脖颈时,激起一阵微妙的?痒意。
薄莉有些心?猿意马,忍不?住握住他?的?手腕。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又猛地松开她,将头侧到一边,喉结上下?滚动着,做了好几个吞咽的?动作,呼吸比她还要粗重。
薄莉一头雾水:“你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埃里克冷冷地看着她。
她什么都没有说错。
但每一个字,都令他?极为不?适,怒火中烧。
也?许,这才是症结所在。
密室内,逼仄窒闷。
他?的?呼吸却越来越粗重,时断时续,为了压抑过于激烈的?呼吸,下?颚骨几乎有些颤抖。
薄莉怕他?喘不?过气,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冷静,别急。想说什么慢点?儿说……没必要把自己气成这样……”
他?盯着她,眼神冷得?瘆人。
放在以前,薄莉毫不?怀疑,他?露出这个眼神是想杀了她。
然而现在,他?却只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推出了活板暗门。
薄莉:“???”
幸好,她的?情绪十分稳定,埃里克这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早已?习惯他?的?阴晴不?定,纳闷了两秒钟,就耸肩离开了。
相?较于埃里克的?态度,薄莉更想知道,那三位绅士有没有看到她刊登在报纸上的?挑衅。
谁知,一天过去,两天过去,那三位绅士始终没有回应她发起的?胆量测试。
似乎以为只要不?回应,她就不?会纠缠下?去。
薄莉却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大好的?宣传机会,继续在报纸上写道:
试问,绅士是什么?
只有诚实、勇敢、正直、尊重女性、乐于助人,有一定社会地位的?男士才称得?上“绅士”。
那三位绅士在背后议论她,是“不?尊重女性”;假装看不?见她的?文章,是“不?诚实”;不?敢接受她发起的?胆量测试,是“不?勇敢”。
假如这样的?男士也?能成为“绅士”的?话?,那南方真的?是没落了。
薄莉是故意这么讲的?。
美国?的?“南北”之争,由来已?久。
南方人认为北方人粗鲁、野蛮、没有底蕴,为了打?赢战争,连“解放黑奴”的?口号都喊得?出来,把美国?弄得?一团糟;
北方人则觉得?南方人顽固、封闭、不?知变通,但战争过后,不?少北方人都想攀附南方贵族,成为名副其实的?新贵。
薄莉专门查过,那三位绅士出身于南方的?名门世?家,其中有两位都娶了北方人当妻子,才勉强维持住如今的?地位,不?然早就下?地种棉花去了。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那三位绅士再也?坐不?住,在报纸上抨击薄莉居心?叵测、挑拨离间。
像她这样擅长诡辩的?女人,绝对算不?上正经女人,受到绅士的?指责也?是理所应当的?。
作为绅士,他?们只是不?会批评上等?女人。
薄莉每天穿男装,像男人一样做生意,抛头露面,招摇过市,还买通了警局,为自己的?马戏团造势,简直是不?知廉耻。
请问,他?们为什么不?能指责这样不?知廉耻的?下?等?女人?
这下?,警局受到波及,也?坐不?住了。
警长严肃声明?道:
“警局并没有接受克莱蒙小姐的?贿赂,警员在报纸上发表的?提示,纯属出于好心?——毕竟,其中一位警员亨利·詹森因过度惊吓,至今还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全城人还是第一次看到规模如此之大、牵涉如此之广、连警局都惊动的?骂战。
所有人都看得?津津有味,私底下?议论个不?停。
要是有一天,那三位绅士没有在报纸上答复薄莉,还会有好事者上门询问,为什么不?说话?了,是因为打?算接受薄莉发起的?胆量测试吗?
那三位绅士气得?肺都炸了,试图从薄莉的?妇容妇德入手,批评她不?守妇道⑴。
可?惜,薄莉是真的?不?在乎自己有无妇德,即使看到了他?们刊登在报纸上的?犀利点?评,还是身穿男装,骑着马,从他?们的?别墅前经过。
要知道,一个女人没有妇德,那可?是非常严重的?罪过,更何况被绅士登报批评。
若是一个恪守闺训的?上等?女人,得?到这样的?评价,估计已?经投河自尽了。
薄莉却不?痛不?痒,依然跟周围人谈笑风生,仿佛四周有一道无形的?防护墙。
这个女人简直没脸没皮,无懈可?击。
最终,三位绅士败下?阵来,同意参加薄莉的?胆量测试。
薄莉的?心?理素质其实算不?上强,演出时遭遇恶评,也?会难过好几天。
但这是十九世?纪,书信、报纸、驿站、工厂……甚至连谣言都显得?慢悠悠的?。
即使是骂架,也?具有滞后性,不?像互联网那样可?以收到即时回复。
她在报纸上跟那三位绅士吵架,几天后才能收到对方怒气冲冲的?答复,还不?如刚联网那会儿的?漂流瓶得?劲。
只能说,那三位绅士输就输在没上过网。
不?过,薄莉并不?打?算放过他?们。
她换上男装,通过几位对她有好感的?女士,找到了那三位绅士的?妻子。
她们正在一幢别墅参加读书会,会客室内大概有十多位女士,都是年轻漂亮的?太太小姐,见薄莉进来,低低的?谈话?声顿时停住了。
女士们早就听说过薄莉的?名字——她的?行为简直骇人听闻,从来没有女人敢跟男人叫板,还是三个有名有姓的?男人。
这场面既让她们感到恐惧,又有些好奇。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让她们没想到的?是,薄莉居然长得?这么……特别。
她五官清丽柔美,一身白色西装,戴着宽檐帽,两条腿纤长而笔直。
女士们不?是没见过男装丽人,但跟那些男装丽人不?同的?是,薄莉并没有往男人的?方向打?扮,她甚至戴着一顶镶鸵羽的?漂亮女帽。
男装配女帽,这一搭配堪称怪异。
可?是,在薄莉的?身上,却并不?违和。
她脸上的?微笑也?毫无男孩子气,反而甜美又明?媚,像口感清甜、汁水饱满的?水果?。
女士们不?禁面面相?觑,交头接耳。
有一位女士按捺不?住,放下?书,站了起来:“天啊,天啊!没想到你长成这样——真好看,我可?以摸摸你的?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