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王母那些年by若然晴空
若然晴空  发于:2024年08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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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妮愣了一下,犹犹豫豫地道:“你把我家的铺子都打烂了,多少赔点吧?”
孤阳子也愣了,随后摸了摸身上,除了一串五帝钱,他兜里压根没一个铜板,更值钱的东西也有,可不管是丹丸还是法器,都不是该出现在凡间市面上的物件。
正踌躇着,忽然身后有人迟疑道:“周阳?是你回来了?”
张仁大步走过来,一把掰起孤阳子的脑袋,仔细看了看,惊道:“真的是你回来了!周阳,你这些年去哪了?你娘想你想得把眼睛都哭坏了!”
孤阳子也迟疑了,“张仁大哥?”
张云华跑在后头,这会儿扶着墙在喘气,她不敢置信地喘着气,“阿阳?你不是被那个老人贩子拐走了吗?你找回家来了啊!”
孤阳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停顿片刻,只道:“我这些年,跟师父在山上修炼。”
又忙问张仁他母亲的事,张仁揽着他肩膀就要带他去见周大娘,见到王二妮提着个叉杆站在不远处,连忙招手,“夫人快来,这是周阳,云华小时候的玩伴,你叫他阿阳就行。”
孤阳子被张仁揽着肩膀带着走,又想到母亲的事,一时脑子里乱哄哄的,看着王二妮一身霉运的走过来,也只是略微避了避,像是寻常少年和已婚妇人避嫌那样。
张云华拉着孤阳子的胳膊,上看下看,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胖不瘦还很白,看来你这些年没怎么吃苦,阿阳,你会捉妖了?这是妖吗?狐妖?”
孤阳子干巴巴地点点头。
一行人说着,朝张家走去。周家其实是张府里的世仆,周阳父亲就是张仁父亲的管家。十多年前周阳丢失,老管家四处寻找无果,只知道那天周阳在街上玩,有不少人看见一个老道士给周阳摸骨,之后老道士不见了,周阳也丢了。
周管家本就是年近五十才得这一子,周阳丢失后就渐渐颓废,前几年过世了,只剩下老妻一个人。张仁就把这位老管家的遗孀接到府里生活,周大娘前两年精神好的时候还能出来走动走动,这两年眼睛渐渐哭坏了,也不爱出门,张仁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在吃穿上多照顾些。
孤阳子和母亲两人抱头哭了一场,体型圆润的老太太哭得睡着了,孤阳子肿着一双眼睛出了房门。
短短十多年,他见过太多世情冷暖,张仁能把一个甚至和他没什么关系的老太太照顾得这么好,实在是位仁善君子。
张云华隔着笼子正在看狐狸,见孤阳子走出房门,压低声音问:“周大娘是不是歇了?她最近精神一直这样,咱们去外面说话。”
孤阳子点点头,一到外间,就向张仁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头。
张仁叹了一声,等他磕完,把他从地上扶起来,这才问道:“你这些年去了哪儿?怎么会做了道士?就算人回不来,能带些消息回来也好啊!”
他是看周阳通身气质实在不像遭人拐卖受尽苦楚的,他还能捉妖呢,怎么就一点信也不传回来?
孤阳子犹豫片刻,开口道:“张仁大哥,当年我是被带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如今筑基,才有能力通行传送阵法,这些实在不好解释,现在……不如先解决了嫂嫂的事。”
他清透的眸子闪过一抹金光,看向王二妮身上的浓厚霉运,低沉道:“她有死劫,就在近日。”

几人说话时都站在桃树底下,桃树精苍老的树干上睁开一条细缝,和太白对了个眼神。
太白卧在狗窝里,翻了个白眼,看上去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桃树精也就放心了许多,继续听着孤阳子说话。
“嫂嫂印堂发黑,眉生凶煞,是横死之兆,不出一个月内就会遭遇死劫,我从前没有看过这样奇怪的相,不过隐约算出和嫂嫂的血亲有极大关联。”
孤阳子一边说一边算,甚至还在掐指,这在凡人看来高深莫测,太白却懒洋洋打着哈欠。不提三千神魔的超然境界,只算这诸天万界的小天道规则,算命也只是最初级的规则运用,拿公式套结果而已,他看这毛头少年基本和看字都没认全的半文盲一个水平。
更何况这半文盲只能算个最浅层的表面,相当于一加一算成了三,因为这小小的张府还杵着一个变量张仁。
诸天世界之中,稍微上流的强者就能够遮掩天机,将自身一切化为天地万物,令对手不可捉摸,不可预料,实力弱小的人测算其天命,会被反噬,此为超脱境,也就是陆地神仙。
再上流一些的强者,将自身融入天道规则之中,所在之世直接屏蔽一切不利于他的信息,此为融道境,也是三千神魔之下的最强境界,统称为大罗金仙。
至于三千神魔,其实大昊天本身也算作神魔一类,只是他太过强大,一位可以力战其他所有神魔,而被神魔们自动排除在外了。三千神魔自身乃是寰宇之中天生的星灵,神魔的幼年期都是吞星巨兽,吞噬了不知道多少没有诞生灵智的同类,诸如小天道这些规则产物也吃了不知道多少。
三千神魔没有命运之说,因果不沾其身,作恶不受天罚,行善不得天赏,因为他们本就与天并齐,处在同一种大道等级。在神魔的附近,天机也会紊乱,因为神魔一念,就能改变一界的命运。
孤阳子在算的压根不是天机,张仁在哪里,哪里就天机紊乱,孤阳子只是在套用固定的小天道运转公式。
但此时整个张府最大的变量,张仁脸已经吓白了,很快镇定心神,问道:“阿阳,你既然说了出来,应该是有破解死劫之法吧?和血亲有关,是不是避开就能躲过去?”
孤阳子点了点头,慎重地道:“确实如此,张仁大哥待我恩重如山,我会留下来帮助嫂嫂渡过死劫。”
张仁忧心忡忡地握紧了王二妮的手,又问道:“你嫂嫂有一对弟妹,除此之外无血亲在世,既然和他们有关,是不是把他们迁出去暂时避一避?”
孤阳子又点点头,“最好如此。”
张仁一点都不拖延,很快让人清出一处别居,二话不说就把三姐儿和王小弟送走,一应读书用具全都搬过去,还不忘通知伏夫子换地方上课。
作为死劫将近的当事者,王二妮却淡定极了,她倒不是不怕死,可当看到张仁急得满头是汗,为了她忙前忙后的样子,就觉得她要是再慌里慌张哭哭啼啼的,不是添乱吗?
晚上张仁专门把周大娘请来吃饭,先前为了王二妮的事,大家都没顾得上问他这些年去了哪儿,又是怎么学的仙法,这会儿众人聚在一起,张云华终于忍不住问道:“阿阳,你当初就是被一个老道士带走的,那个老道士就是你现在的师父吗?”
为了照顾孤阳子的心情,她甚至把挂在口中许多年的“老人贩子”改口成了老道士,可不妨碍她还是过不去这个坎。
仙人就可以随便拐走小孩子当徒弟吗?就是抱走一只小猫还要和母猫说一声呢!呸呸呸,人和猫又不一样。张云华气鼓鼓地想着。
孤阳子愣了一下,才摇摇头,“那不是我现在的师父,那是……贩仙人。”
“什么?”张仁听错了,疑惑道:“姓范的仙人还是什么?”
孤阳子握着老母亲的手,闭了闭眼睛,满脸复杂地道:“贩仙人,是游走在上界和小世界之间的筑基修士。他们往往正经修炼无望,往来于小世界之间,掠走一些有资质的孩童,带去上界贩卖,赚取修炼资源。”
“至于我们这一界灵气十分稀薄,原本没几个贩仙人来往,不过十五年前出了一位不世天骄,被贩仙人带去上界后拜入上等仙宗,一年筑基,十年结丹,我过传送阵时,听闻那位已经准备碎丹成婴了。”
他说的这些众人都听不懂,也就张仁看的闲书多,勉强能理解一些,这说的大约是仙人之间的事。
孤阳子只道:“自打出了王追月之后,来往我们这个小世界的贩仙人多了起来,我就是被掠走的其中之一,抓我的贩仙人是专为那些邪修提供炉鼎的。不过我运气不错,师父当时带着几位师兄师姐游历,他救了我,那之后我一直努力修炼,想要修成筑基,回家见父母一面。”
“不成筑基,无法承受传送阵的压力,只有修炼到筑基境界,才能来往两界,而且出入传送阵会影响一部分修行,师兄师姐……和我没到那个情分上。”
周大娘听着儿子这些年的经历,已经哭得不成样子,孤阳子用灵气给她疏通了经脉,可坏死的眼睛想要修复好,还需要一些时日。
张云华听得握紧了拳头,气恼道:“这些贩仙人实在可恶,和人贩子没什么区别,那阿阳,你之后还要回去吗?”
孤阳子顿了顿,道:“我如今寿元二百载。”
剩下的话他就没有多说了,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周大娘最多再活十几二十年,甚至更短,他完全可以尽孝到母亲寿终再回去,至于留在这个灵气稀薄的小世界……他毕竟资质还不错,有望结丹的。
周大娘自己都清楚这点,她拉紧了儿子的手,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只是张云华还是有些气愤,想说些什么。
张仁拉住了张云华,往事已矣,周阳虽是被拐入上界的,但他如今已经走了出来,也准备尽完孝再走,他想要追求更高的境界并不算错。
张云华对那个什么上界没有一丝一毫好感,也不希望周阳回去,可张仁严厉地看了她一眼?*?,她只好扁扁嘴巴没有再说。
天色已晚,张仁特意让人收拾了府里最好的客院,让孤阳子带着周大娘入住,先前他虽然很照顾周大娘,但毕竟只是家中世仆的遗孀,有个小院安置就已经不错。如今周阳本事了,待遇自然也不同,这不是趋炎附势,只是人之常情。
路上,孤阳子看到太白卧在树下睡觉,还伸手过去摸了摸狗头,对周大娘笑道:“张仁大哥还是这么喜欢养狗,这狗身姿矫健,眼神灵动,比我们山上的灵兽也不差多少。”
太白眯着眼睛看他,懒洋洋地任摸,灵兽?老子吃零食都不吃这么次的。
周大娘笑得合不拢嘴,也摸了摸太白的狗头。
母子十年未见了,这一夜有许多话讲。那边张仁躺在床上,也有很多话,却翻来覆去不知该如何说起,他一只胳膊撑在王二妮脑后,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心口,反复地道:“放心,不会有事的,我守着你,一切都会过去的。”
王二妮靠在张仁怀里,轻声道:“其实,我一点都不害怕。”
张仁有些惊讶。
王二妮反而嘴角微微上翘,脑袋拱了拱他胸膛,撞了他一下,“我以前经常害怕的,小时候我爹怪我,说是为了生我害死了娘,他每次说起这个,就会打我,后来我看到他就害怕。”
“哥哥活着的时候会拦一拦,而且打得不算重,后来哥哥没了。我一直怀疑爹卖了哥哥,把他卖去给人当儿子什么的,因为哥哥死后,他忽然就有了钱,后来还娶了后娘回来。”
“我后娘……她其实不打人,就是会让我一直饿着肚子干活,我最饿的时候,看到小弟脸上嘟嘟的两块肉,差点咬上去……老张,我真的想过吃人的。”
张仁抱紧了她,他甚至都有些喘不上气,这么一个惹人疼的姑娘,到底得多狠心的人才舍得这样虐待她?他光是听着,就觉得心口疼得抽抽。
王二妮靠着他,“后来他们都死了嘛,我就慢慢什么都不怕了。”
她垂下眸子,语气低低地再次强调:“自从他们死了,我就什么都不怕。”
张仁的怀抱是非常温暖的,像一个足以避风的港湾,王二妮闭上眼睛,轻轻地道:“老张,如果我真的死了,死之前你一定要抱紧我,我想死在你怀里面。”
张仁哽咽一声,亲吻着她的脸,三十岁的大男人了,哭得稀里哗啦不成样子。
王二妮却安心地睡着了,能有这么一个为她心疼为她哭泣的人,就算真死了,那有什么不知足的呢?嗯……她现在很坏的,不管死了之后的事。
入夜的龙兴县,上空有数道流光掠过,其中一道落了下来,很快隐入夜色里。

第11章
临近中秋,天气逐渐凉爽起来,张云华每年最盼着秋天,龙兴县附近有大湖,一到秋日就有新鲜的螃蟹上市。
王二妮从前只见过农人挑蟹筐进城贩卖,她只见过生螃蟹,没见过熟的。听着张云华形容秋蟹滋味,就算有死劫悬在心头,她也还是期待起了吃蟹的事。
张府每年中秋都会吃全蟹宴,因为张云华爱吃蟹,所以哪怕张父张母过世之后,府里一切从简,这一条也保留了下来。
张仁哭了半夜,听到这两个姑娘一早讨论起吃喝,差点没跳脚,只是到底心疼王二妮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尝过的滋味不多。哪怕还没到中秋,也吩咐厨房采买一批肥美的秋蟹,按每年常例办,晚上就吃全蟹宴。
张云华嘟嘟囔囔的,“嫂子你看,大哥好偏心的,每年我说要吃,他总说等中秋吃,你说想吃,他立马让人办了。”
张仁没好气,张云华不缺吃不缺穿,她想吃的也不是螃蟹,而是折腾又费工夫的全蟹宴。要从外头请做蟹的师傅,动辄十几二十道,两个人吃也吃不了那么多,最后都是家仆扫尾。光是想吃螃蟹,一天啃十只八只的,只要不吃坏肚子,谁管她?
王二妮是真的和张云华关系好,不是表面上的姑嫂,听了这话,笑眯眯地道:“今年我刚来,算是半个客人,待客总要周到些。”
张云华抱着她蹭,“就是偏心,大哥现在越来越偏心,所以嫂子要多多偏心云华才对,不然这个家我真是待不下去了。”
十六七的少女了,说话黏黏糊糊的像小孩子,又比小孩子可爱多了。王二妮嘴角翘翘的,抱着张云华轻声细语地哄,甚至不像姐姐哄妹妹,温柔得像母亲哄女儿……她也就比张云华大个快两岁。
张仁盯着夫人怀里那颗讨厌的脑袋,很想插一句,既然这个家你待不下去就不要待了。
晚上,张府就吃上了全蟹宴。
孤阳子已经辟谷,对吃食不感兴趣,和张仁坐在一块儿喝酒,偶尔就两颗炒花生下酒,阿黄猫倒是不挑食,溜溜达达凑过来要吃这个要吃那个。
张仁夹了一个鱼肉的饺子喂猫,孤阳子一边喝酒一边道:“张仁大哥,你家这老猫看着不凡,应该有些灵智了。”
他看得出来阿黄的底细,却把趴在边上的太白当成普通家犬,对花园里那么大一棵树妖也视而不见。反倒靠近了端详阿黄,最后肯定道:“大约有十岁孩童的智力,在凡间真是难得。”
孤阳子回来,张云华原本是很高兴的,他们两个小时候是很亲昵的玩伴,他被拐走后,张云华结结实实伤心了好几年。
然而,张云华渐渐发现回来的孤阳子和小时候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哥哥不一样了,他满嘴是上界,一口一个凡人凡间的,很明显地和人疏离着,她试了几次都没能和他靠近,也就不爱和他待一块儿了。孤阳子没发现这点异样,他还以为是女孩子大了,不像小时候亲近是正常的。
或者说,也不怎么在意吧。
踏入仙道的人,和凡人已经有了本质上的差别,像孤阳子这样还能客客气气相处的都已经是少数,这还是因为有张仁替他照顾老母的恩情在。
张仁喜欢交结朋友,朋友也很多,自然看得出来孤阳子是有些自傲的,但他本心不坏,又是有求于人,傲就傲些吧。
也许上界仙人之间就是这么相处的呢?
张仁顺手摸了摸猫头,也不介意孤阳子的态度,他生活富足,少有低头的时候,但真的要放低身段,那也不会不情不愿,闹得两头难堪。
隔着几道街巷的大宅院里,伏林收拾了一下笔墨纸砚,叹息了一声,他教学生的经验不足,但自己是从学生时候过来的。王小弟是真的又笨又会自作聪明,还心思不定,前天刚认的字今天就忘了,还觉得是伏林偏心三姐儿没好好教他,对上这样的学生,能有多大耐心?
相比之下,三姐儿还占个勤奋,但自打被从张府迁了出来,三姐儿的那点勤奋也熄火了,整天想着打探消息,她为什么被赶出来?赶出来之后还能回去吗?不能回去的话,这处大宅归谁?
伏林感觉自己头都大了,哪怕解释很多遍了,暂时的搬出来而已,两个学生的心思还是定不下来。最后伏林也累了,懒得再解释,每天来教几个字就走,他又不是家仆,要天天考虑公子小姐的心情。
今晚王小弟一沾枕头就陷入了熟睡,三姐儿悄悄地爬了起来,朝着院子里走去。
一道风姿绰约的身影站在院中,看上去似乎是年过三十的成熟美妇人,只是脸上带了些细纹,用脂粉细心地掩盖住了。三姐儿从前没见过这样打扮精致的女人,对脂粉也是一知半解,只觉得像神仙一样美。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燕姐姐,我已经让他喝了水,他睡过去了。”
红燕笑眼弯弯地道:“这就好,这样走的时候不会太痛苦。”
三姐儿握紧了手里的匕首,小心地问:“一定要亲手杀吗?燕姐姐,你能不能帮我……”
红燕靠近了她,蛊惑道:“连亲手杀人都做不到,还想要踏入仙道?小丫头,你资质很好,要是能把血脉气运都归入一身,你的仙途会更顺的。”
三姐儿的脸都红了,鼻翼张大,手中的匕首微微出鞘,泛现寒光。
红燕低哑着嗓子道:“你想想,青春永驻,长生不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所到之处人人都尊你为仙子,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踏上仙途的第一步,杀亲证道,你听燕姐姐的,很多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三姐儿听得心驰神往,“我……我这就去。”
看着小女孩握着匕首走向屋里的背影,红燕按了按有些皱纹的眼角,露出一丝微笑。
又是个傻肥羊。
她做贩仙人快一百多年了,骗人的话术早就说了不知道多少遍,杀亲证道?不过是掠卖一些有资质的孩童罢了,这些孩童最后还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方,真当人人都是王追月啊!
灭门只是为了避免麻烦,因为孤儿贩卖出去对她来说风险很低,偌大的上界,不是没有掠了孩童去卖,最后被修炼有成的孩童血亲打死的例子。
什么杀亲证道,一万个修仙人里都出不了一个走到证道地步的大能者,而且证道就证道,基本是杀邪修证道,杀亲做什么?给自己渡劫时添一层心魔?
伴随着一声匕首入肉的声响,三姐儿溅了满脸的血,步子虚浮地走出来。红燕满意地笑了,杀亲之人身带孽债,霉运缠身,这小丫头从此只配被卖去当炉鼎,再也翻不了身,也报复不了她的。
红燕走上前去,正要带三姐儿走,忽然听见她咬牙说道:“燕姐姐,我还有一个血亲,你带我去杀了她吧!”
红燕有些嫌麻烦,准备把三姐儿打晕了带走,又听她喃喃道:“我姐姐……她对我不坏,我想让她走得没有痛苦。”
姐姐……红燕心思顿时动了动,一家血脉出了个有资质的,说明血脉不错,其实屋里那个死的也有资质,只是小男孩资质太低卖不出价,不像女人资质再差,当炉鼎也有人买。一对姐妹花炉鼎,这可比单卖一个值钱多了。
她顿时笑道:“真是个狠心的,这样踏入仙道才能走得长远,燕姐姐这就带你过去,好孩子,你来带路。”
张府的后花园里灯火通明,王二妮正和张云华学着剥蟹,弄得一手都是蟹油,张仁正好来拿酒,王二妮不小心蹭了他一袖子油。
这会儿孤阳子在边上喝酒,张仁心里也安定,笑着伸手看了看袖子,像模像样地道:“这位夫人,我衣裳被你弄脏了,这可是绸的,你得赔我。”
张云华也喝了些果酒,笑嘻嘻地把王二妮往张仁怀里推,大声嚷嚷:“本老爷做主了,把这位夫人赔给你,张仁,快谢谢大老爷恩典。”
王二妮被推到张仁怀里,伸手捏了张云华的脸颊,不服气地道:“你这老爷,是收了钱的贪官老爷吧!”
一家子正笑闹着,孤阳子忽然坐直了身子,抬眼看向天际掠来的一抹流光。
红燕踏在飞剑上,也是一眼看到了孤阳子,她也不怕,笑眯眯地看着怀里的三姐儿,问道:“你姐姐是哪个?”
孤阳子站了起来,皱眉看天上的红燕,张仁也愣住了,下意识地把王二妮护在怀里。
三姐儿沾血的手指抬起来,指了指王二妮,却是低着脑袋不敢看她。
孤阳子拔出身后的佩剑,挡在所有人身前,喝道:“你也是上界修士?不,你是贩仙人!”
红燕笑道:“别说得这么难听嘛,我是引人踏仙途呀。这位道友,你不过筑基初期,难道真想为了几个凡人和我动手?不怕身死道消?”
她身上气息陡然展露,正是筑基巅峰的威势,孤阳子咬牙,手中的剑已经凛然出鞘。
筑基大战仿佛一触即发。
太白蹲在地上,边上,他的黑狗兄弟趴着正在啃骨头,不远处桃树妖传讯,问:“咱就搁这看他们表演?”
太白张开狗嘴,打了个哈欠。

第12章
修仙境界之中,同阶的差距不大,孤阳子刚筑基不久,和红燕这种筑基巅峰的差距在于灵气积累,但红燕真想杀了他也并非易事,而且两人又不是争夺什么天材地宝。
吓唬了几句后,发现孤阳子没有后退的意思,红燕看了一眼被张仁护着的王二妮,倒也不是什么天姿国色,还是已婚妇人,虽然没有摸过骨,看不出什么资质,但想来哪有那么轻易遇到高价货。
她犹豫片刻,说:“罢了,今日就当给道友一个面子了。”
孤阳子略松一口气,看向被红燕抓在手里的三姐儿,正要开口,就听红燕笑道:“道友,咱们已经各退一步,你可不要太过分。”
张云华还不清楚怎么回事,半醉着叫嚷道:“你抓着三姐儿做什么?什么各退一步?到底发生什么事……”
话没说完,孤阳子已经打过去一个封口诀,定定看了三姐儿几眼,开口道:“好,各退一步。”
红燕满意一笑,飞剑转向,也懒得理会抓紧她衣袖的三姐儿,直接把她打晕过去。
直到流光消失在夜空里,孤阳子才如释重负,解开了张云华的封口诀,好半晌才艰难道:“抱歉,我打不过她。”
王二妮愣神片刻,问道:“她把三姐儿带走,是去上界做仙人了吗?”
孤阳子干巴巴地啊了一声,一时不知如何解释,他当初提贩仙人时只举了两个例子,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拜入上等仙宗的王追月,这很容易让人产生去上界是件好事的错觉。可他是运气好,王追月是资质逆天,大部分被掠去上界的孩童……结果大多是凋零如尘泥。
只是他还是没说出口,含糊地应了一声,其实他模模糊糊明白,什么样的贩仙人会提前让孩童染上血亲的孽债?不言而喻。
张云华醉着,前因后果都不清楚,张仁倒是猜到一二,可孤阳子都说了打不过,先前三姐儿那副为贩仙人带路的样子他也记得,到底是叹了一声没开口。
入夜,太白一脚踹开压在他身上睡觉的黑狗,溜溜达达到了后花园里。
老桃树精正在吸收月华,偌大一棵树吞云吐雾的样子,就跟抽烟似的,太白呛了一口月华,挑剔道:“这小界的月华只是上界投影,吸着一点都不带劲。”
桃树精没理他,过了会儿,一边修炼一边问道:“那筑基小修的事,就这么不理会了?”
太白用后腿蹬了蹬耳朵,“小辈没见过套路,你这老树精也不懂?那女子不想和小道士正面交手,可她就是靠掠卖为生的,暂时退却罢了。”
太白在树下刨了个大小合适的坑,狗卧在里面,吩咐桃树精道:“看好我的肉身,别让人乱摸,不然死而复生不好交代。”
桃树精树梢微微点了点,下一刻白狗眼神涣散,瞳孔都放大了,一个金光湛湛的神魂从狗身上冒了出来,瞬间消失在原地,桃树精则继续吸收月华。
就这么会儿的工夫,红燕已经把三姐儿卖给一个筑基不久的邪修,资质太低的货压根不至于浪费护符,再通过传送阵带去上界,就地卖了最合适,红燕手里掂着灵石往龙兴县的方向折返。
她是答应了孤阳子各退一步,可此一时彼一时嘛,趁他放松戒备,杀个回马枪,把那女子偷了就跑,一个筑基初阶的小毛头能有多少灵气储备能追得上她?
至于已婚妇人,那也没关系,有的是人好这一口。
太白往县外飞,红燕往县内赶,很快就相逢在夜空,神魂状态的太白比全盛时期的神魔状态差了不知几万倍,然而他大口一张,直接吞掉了红燕,过了一会儿,吐出一个茫然的灰色神魂。
“魂都发黑了,这是作孽无数啊。”太白抬手在红燕神魂背后写了几笔加急律令,然后一巴掌把神魂拍进另一层虚空维度,俗称地府。
太白打着饱嗝回来了,桃树精看了看他,问:“三姐儿没带回来?”
金魂逐渐融入狗身,太白低沉地汪呜一声,一看就是树妖,木头脑袋,体察上意都不会。
三姐儿狼心狗……狼心狼肺,刚杀了她亲哥,现在带她回来,是去报官杀她头啊,还是继续养她啊?不管怎么说都是麻烦,既然如此,让上面操心的事就不要干。
不然你以为,就大昊天那个杀神魔当消遣的性格,我是怎么活到现在这么滋润的?
太白狗头抬起,深沉地看向夜空万千星辰,其中不知多少星辰早已湮灭无声,而他亘古长存,至今不灭,这当狗啊,学问大着呢!
隔日,王小弟的死讯就传来了,因为有孤阳子解释,龙兴县的县令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很快草草结案。由于惧怕三姐儿可能修炼有成来报复,县令都没敢把案子审清楚,最后判了个盗贼入室杀人,从牢里拉出个死囚砍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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