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千秋—— by西菁
西菁  发于:2024年08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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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孤带你回去。”
身后的顾修惇捂着手腕险些疼晕过去,顾长泽再没回头看他,一路带着谢瑶回了她院子。
直到看见明亮的灯盏,谢瑶心中的恍惚惊恐才算安定了些,她指尖颤抖地抓住了顾长泽的衣袖。
“殿下,您那般伤了六皇子,他……”
“无事的。”
顾长泽接过她的帕子将指尖的鲜血擦掉,抬头看着谢瑶凌乱的发丝,将眼中的阴鸷和杀意藏得很好。
他温声安抚。
“让下人给你备些温茶,孤等会再叫个大夫来看看,你今晚好生歇息,明日起,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殿下……”
谢瑶想起方才在小道上他那骇人的样子,顿时有些担心地扯住了他的衣袖。
“放心,孤有分寸,只不过是给他一点小小的惩戒而已。”
顾长泽手中的帕子轻轻掉在地上,转身离开的刹那,谢瑶听见他如是说。
屋内只剩下谢瑶,她一个人站在原地,有些怔怔然。
年少时顾修惇贪图她的容貌,曾数次向谢王求娶,到她父亲过世的三个月,顾修惇更是频频往谢王府,言及要纳她入府,言语举止也多有轻浮。
可谢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敢在上林苑做出如此大胆的事!
她是恨极了顾修惇,但总不想牵连顾长泽。
谢瑶惊惶恍惚下,这晚翻来覆去也没睡好。
第二天谢瑶在屋内睡了一日。
等到了快晚间,她精神总算好了些,打算用了晚膳再去顾长泽的院子里谢过昨晚的相救。
青玉一整日都瞧她精神恍惚,这晚特意让人准备了清淡的海鲜粥,谢瑶舀了一口粥还没送进嘴里,外面忽然跑进来一个下人,急急忙忙地喊道。
“不好了,小姐,今儿六皇子去后山围猎,不知怎的摔断了腿,太医诊过说只怕以后再也不能行走了,此时六皇子正在皇上的寝宫大闹,指认太子殿下害他,原因是殿下见您与他走得近,嫉妒你们年少情意,所以痛下杀手!
此时皇上正震怒,已下了命令囚禁殿下,似是……有意废位!”
“啪嗒——”一声,谢瑶眼前一黑,手中的汤匙掉落在地上。
等她匆匆赶到的时候,皇上的寝宫里已是灯火通明。
诸位皇子还有大臣们乌压压地站了一群。
最中间跪着两个人,是顾长泽和顾修惇。
还没等她走近,一件茶盏就被皇上从高处摔了下来,滚烫的茶水飞溅到顾长泽手边,将他白皙的手背烫红了一片。
“你滚过来说!你到底为何对你兄弟痛下杀手!”
皇帝震怒地盯着顾长泽。
顾修惇坐在地上,毫无半丝皇子的样子,那双风流的眼睛愤恨地瞪着顾长泽,恨不能将他生吃了。
“六弟围猎不小心从西山摔下去,在场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儿臣并未谋害六弟。”
顾长泽轻轻咳嗽了两声,语气平和地道。
“我手上的伤还是大哥昨晚刺下的,大哥你记恨你未来的太子妃曾与我有旧情就痛下杀手,丝毫不顾及兄弟之情,物证已在,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顾修惇死死地盯着他,那双眼睛红得要滴血,随着他这句话说完,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谢瑶身上,神色各异。
有旧情?
谢瑶闻言气得脸色涨红,她没想到顾修惇在殿前还敢颠倒黑白。
“父皇,大哥身为储君,仅是因为嫉妒就对手足痛下杀手,儿子这条腿算是废了,以后连行走都困难,您可要给儿子做主啊!”
眼看着他痛哭流涕,殿内大半臣子的目光都不赞同地看向顾长泽,身为明面上的储君却如此轻狂残忍,日后又如何能成事?
“六皇子纵有不是,太子殿下又岂非太心胸狭隘了?”
“红颜祸水,谢女与六皇子都是往事了,竟也要惹得太子殿下如此不冷静。”
“殿下身为储君,本就身子孱弱,如今又残忍多疑,这储君之位……”
眼看着众人指责批判的话落在顾长泽身上,谢瑶再也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跪在殿前,一双澄净的眸子里带着怒意。
“皇上,六皇子所言句句为假,还请皇上听臣女一言。
昨晚六皇子假传太后娘娘口谕,将臣女骗去上林苑西边的小道,意图对臣女行不轨之事,恰好太子殿下路过将臣女救下,推搡中臣女不小心伤了六皇子,一切与太子殿下无关,臣女之前从未与六皇子私下有过交集,旧情一事更是无稽之谈!”
此言一出,顾修惇阴狠地瞪了谢瑶一眼,很快又挤出笑。
“瑶儿,你可别此时将成太子妃就翻脸不认人了,昨儿晚上你可是扑着要往我怀里去呢。”
谢瑶冷声看他。
“六皇子,名节对女子何其重要?臣女的德行修养更是母妃一手教导,万不可能行不耻之事,臣女之前从未与你私下见过,你这般空口无凭地往臣女身上泼脏水,臣女是万万不认的。”
她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眼中的冷意和愤恨一时将顾修惇也镇住了,台上的皇帝眯着眼开口。
“谢小姐,你方才说,昨晚惇儿意图对你行不轨之事?”
“千真万确,太子殿下与下人都曾路过看到,臣女不敢有半句假话。”
“你方才还说名节对女子重要,那你难道不知,这番话说出来,天下流言传出去,会置你于何等境地吗?”
皇帝声音不辩喜怒。
“臣女知道,但臣女更不愿太子殿下这般的好人被污蔑。”
谢瑶抬起头,一双眼迎上皇帝的目光。
“好一个不愿好人被污蔑,那你可知,在六皇子被人推下西山的时候,拽下来的玉佩,恰好是太子的贴身之物?”
皇帝冷笑。
嗡的一声,谢瑶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顾长泽。
“儿臣的玉佩早在三日前就已经丢了,本以为不打紧,没想到如今却出现在了六弟身边,只怕是有心人蓄意。”
“那你的意思是此事有人陷害你?
怎么偏生就那么巧,昨晚谢瑶出了事,你就赶在现场救下她,今儿个你六弟就跌落山崖摔断了腿?”
皇帝的声音里满是怀疑,谢瑶一咬牙又要开口。
“皇上……”
“你也别说话。”
皇帝回头打断了她。
“昨晚之事到底如何,朕不能听你一面之词,但推六皇子的人身上掉落了太子遣派人的玉佩,却是实实在在抵赖不得的。”
谢瑶顿时如坠冰窖。
皇帝不信她便罢了,为何如今明摆着除了玉佩没证据的事,他却要言之凿凿定罪呢?
她慌张了一下,下意识去看顾长泽。
“此事虽还没有人证,但惇儿拽下的玉佩是你的,此事你可认?”
顾长泽抬起眼。
“父皇不辩证据真假就要定罪?”
“朕可不是只有物证!”
皇帝冷声摔下去一张薄薄的纸。
“朕的人方才查到,你手下有人买通了西山的守卫,在惇儿所站之地动了手脚,所以他才那么措不及防地被人推了下去!”
那张纸落在顾长泽脚边,他拿起看了一眼,声音温和。
“无稽之谈。”
“是不是无稽之谈,朕已经着人彻查下去,若真是你残害手足,朕也断不会容忍大盛有这样心狠手辣的皇子!
来人,将太子带下去,禁足他自己的院子里,没有朕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探望。”
皇帝一句话落,几个侍卫一拥而上钳制住了顾长泽。
顾长泽被他们推得踉跄了一下,头上的太子玉冠险些摔了下来,本就孱弱的面容更显莹白,站着的身子摇摇欲坠。
谢瑶腔调一颤。
“殿下!”
她眼眶已有些微红,下意识往前去扶他。
若真因为她自己的事而让顾长泽被牵连,被顾修惇记恨,那她当真是要愧疚死。
顾长泽已承认此事不是他做的,证据不确凿,皇帝怎能如此?
殿内所有人噤若寒蝉,谁也没想到皇帝竟如此雷厉风行地怪罪了太子。
侍卫钳制着顾长泽走了出去,谢瑶心急如焚,却也看出了皇帝一意孤行,只能咽下话跟着众人一起退了下去,一出门就急着去探白日里的消息了。
这事不到天亮就传遍了整个上林苑,继而传到了京城,人人都知道太子殿下似乎为了一个女人对兄弟痛下杀手。
一时流言纷纷,褒贬不一,大多是觉得太子残忍不当为储君,竟冲冠一怒为红颜。
等这些风言风语传到顾长泽院子里的时候,他正坐在庭院的长廊下。
门外重兵把守,身旁只剩一个贴身伺候的太监江臻,比着前几天前呼后拥的时候可谓凄凉。
“是您做的您好歹提前说一声,奴才替您善后啊,怎么就……被皇上抓着把柄了呢。”
现在外面流言都要将太子殿下吃了,本身皇上就不喜欢殿下,若真趁着这时候废太子,那岂不是全完了!
江臻愁得头发都白了,回头一看太子爷正气定神闲地自己与自己对弈。
仿佛昨晚皇帝的折辱,外人的污蔑都对他没有丝毫影响似的。
可这头上的太子玉冠马上就要岌岌可危了!
“殿下,您……”
“外面人看到了什么,便一传十十传百,也许此时六弟正得意洋洋,该高兴他操控了流言,很快能把孤从这个位置上赶下去了。”
顾长泽修长的指尖捻起棋子,江臻愁苦的地看了他一眼。
“六皇子还用得意吗?天下人都听说了……”
“是啊,天下人都听说了,那不正是孤要的效果么?”
顾长泽垂下眼睑,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您这是什么意思?”
江臻一怔。
顾长泽却不再解释了,只仰头往外看了一眼,笑道。
“别担心这些了,你不如与孤一同猜猜,孤的太子妃,什么时候会来看孤呢?”
第14章 14
西山的事情发生后皇帝就下旨让伺候的人三缄其口,谢瑶到处碰了壁,才找到了她父王曾经的旧部,知道了昨儿的情况。
“那会六皇子和三皇子站在西山最边上,几个皇子们看好了围猎的地方,刚要从那下去,不远处有马匹惊了,当时乱作一团,六皇子忽然脚下一滑摔了下去。
六皇子醒来后得知自己的腿再不能行走,当即就朝皇上哭喊说觉得身后有人推他,必是太子殿下怀恨在心对他痛下杀手。
他身上有物证,那推他下去的人一被查到就咬舌自尽了,皇上多半是想着六皇子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就将殿下也传了过去。”
后来的事谢瑶就全知道了。
“殿下已明言玉佩失踪,人死无对证,皇上应该再去找别的证据才是,怎么也不能就这么草率地将殿下禁足。”
她语气有些激烈,想起此事本因她而起,谢瑶心中便更担心此时的顾长泽。
上林苑春日本就比别的地方冷,谢瑶依旧记着他前两日才发病过,此时禁足却连太医都不让进去,不免心中焦灼。
“你以为皇上会不知道此事有诸多疑点吗?”
陈将军轻轻叹气。
这是什么意思?
谢瑶猛地看过去,陈将军却不再说了。
“且回吧,贤侄女,前天晚上的事……六皇子如今已是这般模样,皇上必定是舍不得问罪了,但不管此事是不是因你而起,他直言太子殿下谋害手足,也是不打算将你牵扯进去。”
谢瑶咬唇,看下陈将军。
“若此事真是殿下所做,那也是因着前天晚上救我,若不是殿下所做,他被六皇子记恨又陷害,也岂非我之过?”
她知道陈将军的意思是让她不要再管这事,但她怎么可能丢下顾长泽?
辞别了陈将军,谢瑶匆匆离开,打算去西山看一看昨儿出事的地方。
谁料刚出了门,外面就站了个太监。
“皇上召见,谢小姐。”
这两日太子残害手足的事情已经传遍了上京,臣子们言辞激昂地上书此事不能草草了之,听说不过短短一日,弹劾太子的文书就已堆满了御案。
“这些人啊,有说要禁足太子三月的,有说要罚俸一年的,还有说将此事交给惇儿决议的。”
洐帝翻着文书皱眉。
“但依朕看,这些都不合适。”
“那您的意思是……”
“泽儿这病有三年了,三年前一战他立下大功,所以就算再身子孱弱,这三年朕也给足了他体面,朕不愿让外人议论朕寡情,但大盛的储君不能一直是个病弱的人。”
太监登时大惊。
“可是玉佩也不能是最确凿的证据。”
“朕不需要找到确凿的证据,只要外人认为证据确凿就好了。”
洐帝低垂的眼中闪过冷漠。
他等这个顺水推舟的机会,已等很久了。
“皇上,谢小姐来了。”
外面传来声音,洐帝将手中的文书搁下,看着谢瑶宽和一笑。
“昨日的事你受了委屈,但如今惇儿腿已伤成这样,朕想着他也算得了应有的惩罚,朕会再敲打他,以后也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谢瑶闻言登时跪下去。
“皇上既然知道臣女所言不假,那也该仔细查证太子殿下与六皇子一事,臣女相信殿下素日对上恭谨对下宽仁,必定不会做出残害手足之事。”
她话一落,顿时感觉到台上洐帝的笑散去了。
他静静地看着谢瑶。
“你不过是个闺阁女儿,不知道外面的竞争有多残酷,兴许他敢做下这样的事,不止是因为你。”
他话音笃定,像是早确信了此事一定是太子所为,谢瑶知道他言下之意是底下皇子为储君之位相争,借着她的由头才做下此事。
“可玉佩一事没有确凿的证据,殿下若真想为,难道还故意留下把柄给别人查吗?”
她一语点出漏洞,洐帝从台上走下来。
面前垂落一片阴影,洐帝的话音宽和又带着压迫。
“瑶儿,朕是皇帝,行事一定会秉公执法,你为太子说话,无非是担心你和他的婚事。”
谢瑶顿时心中一紧。
难道皇帝是要为她取消婚约作为弥补?
“你放心,纵然泽儿犯下大错,朕也不会让他牵连到你,你的父兄为大盛立下汗马功劳,朕必定会保你一世荣华富贵。”
洐帝静静地看着她。
“不管太子是谁,你都会是唯一的太子妃。”
脑中嗡的一声,谢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您说什么?”
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朕的儿子随你挑选,不管你喜欢哪个皇子,朕都会为你赐婚。”
皇帝这意思……是她必须要嫁入皇家?
她从皇帝的眼神中察觉出一丝压迫,洐帝一直盯着等她的反应。
谢瑶下意识垂下头。
“臣女为太子殿下求情,只是不愿好人被污蔑。”
皇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谢瑶咬牙正要再说,门外忽然匆匆走进来一个下人。
“不好了,皇上。
太子殿下院中的下人来报,说殿下高热昏迷,想求您请个太医前去看诊。”
谢瑶顿时心中一惊,脸上浮起担忧之色。
“前两日还好好的,这一禁足就高热了?”
皇帝闻言大怒。
“他残害手足的时候,朕倒看他好得很。
不用请太医。”
“皇上!”
太监还没回话,谢瑶已经惊呼出声。
她面色有些发白,哆嗦了一下唇。
“殿下纵如今禁足,到底还是您的儿子,他身体本就不好,若是不请太医,只怕……”
皇帝未理会她的话,对着太监道。
“就如此说。”
谢瑶看出皇帝正在气头上,此时也多半明白外面的传言不假,皇帝并不十分喜欢这个儿子,可她心中到底担心顾长泽,便俯身跪下去。
“太子殿下被禁足一事到底与臣女有关,臣女恳请皇上,准许臣女前去探望太子殿下。”
“你去?你倒不怕被他拖累。”
“殿下对臣女有恩。”
谢瑶又是俯身。
皇帝看了她半晌,不知想起了什么,缓缓抬手。
“你既愿意去,那便去吧,但记住,只准你一人去。”
谢瑶连忙谢了恩。
知道顾长泽高热,谢瑶特意去找了太医带了些药。
门口的守卫得了命令,检查了她带的东西就将她放了进去。
这是谢瑶第二次来到顾长泽的院子。
第一次来的时候还是他发病,她记得他站在自己面前,对她说“明日起,皇后不会再来找你了。”
第二次来,门前已是重兵把守,伺候的下人也没了几个,一片萧索安静。
她喉咙滚动了一下,连忙朝屋内去。
江臻正端着手中的碗走出来,迎面与谢瑶撞上。
“殿下呢?”
谢瑶探头往里面看。
江臻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想着昨日殿下还念着她,没想到今儿她就能说服了皇上来,倒还真有几分本事。
江臻扬声喊道。
“殿下,谢小姐来了。”
“咳咳……请谢小姐进来。”
谢瑶一进门,就闻到了浓重的药味,屋内的炭盆早已得命撤去,倒春寒的天还见冷,顾长泽躺在软榻上,俊美温润的脸上更显虚弱苍白,说话的声音也不似往日有力。
“殿下!”
谢瑶心中一紧,连行礼都忘了,连忙上前两步到了软榻边。
“您怎么样?”
“你知道了?”
顾长泽温和一笑,勉强打起精神和她说话。
谢瑶顿时眼眶一红。
“我去向皇上求情,恰好听见了太监回禀的话,便求了恩典来看您。”
“咳咳……这些你不必牵扯进来的,也许背后人只是看不惯孤而已。”
顾长泽直起身子,谢瑶连忙将他身后的软枕抬高了些,轻轻地扶着他坐好。
“殿下已说了不是您做的,我自然是信您的,此事因我而起,无论如何我不能拖累您。”
床榻边放着水盆与帕子,谢瑶猜到是给顾长泽降高热用的,江臻在外面正捣鼓她带来的药,谢瑶便主动拧了帕子道。
“我来吧,殿下。”
话音落,没等顾长泽拒绝,谢瑶柔软的身躯已往前倾了倾,馨香顺着飘过鼻尖,顾长泽胸膛的心跳陡然加速,苍白的脸色上浮起丝丝红晕。
她担心着顾长泽的身子,手下擦拭的力道很轻,从他额头,到如画的眉眼,到侧颈。
女子纤细的指尖轻轻拂过,因着动作她的衣衫有些凌乱,顾长泽低头便能瞧见她细如白瓷的侧颈,浅蓝色的衣襟将她衬得越发肤色白皙,侧颈的那颗红痣更是明显,再往是莹白如玉的肩头,还有若隐若现的……浅蓝色抹胸。
鼻尖只属于她身上的馨香冲得他脑子昏昏涨涨,顾长泽只觉得这热意一下子从心口传到四肢,他慌忙移开了视线,却有什么变得肿/胀,顾长泽拉了薄被遮住了。
下一瞬就听见谢瑶惊呼。
“殿下,我怎么觉得你身上越发滚烫了呢?
可是哪不舒服吗?”
顾长泽轻轻咳嗽了两声,欲盖弥彰道。
“无事,谢小姐陪孤说说话吧。”
他转移了注意力。
手中的帕子被重新搁在水盆中,谢瑶扶着他轻轻躺下,她坐在床沿,两人挨得极近。
顾长泽如墨的发丝铺在床头,与谢瑶的指尖缠在一起。
他轻轻叹了口气。
“怪孤的,那日见了六弟,便该多派些人守在你那,也许就能免了那晚的事。”
谢瑶连忙摇头。
“若是没有您,那晚指不定要发生什么呢。”
“孤这病久久地拖着,如今拿不了弓箭,身上没本事,被人污蔑困在这里,还拖累谢小姐,实在是没用。”
谢瑶听出他话中的自责,更担心他为外面的流言所伤而郁结于心,顿时缓了声音道。
“殿下已做得很好了,无论是朝堂还是战事,年少的时候臣女都听父王时常夸赞您,他说您是大盛最合格的储君,纵然如今有一时困境,殿下有宽和之心,又处处施予臣女帮助,臣女感怀在心,已是觉得您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
城楼前的令牌,上林苑的帮助,还有此事,换了别人哪会次次如此帮她?
“臣女说的都是真心话。”
谢瑶见他似乎并不相信,依旧神色黯淡,开口又要去夸赞他。
顾长泽不语,往谢瑶身边靠拢了一些,偏过头,他唇角有意无意地擦过了谢瑶的手心。
屋外的阳光顺着洒进来,将顾长泽眼中的那分并不虚弱的狡黠藏得很好。
他轻轻咳嗽了两声,看着谢瑶眼中的心疼,虚弱地问道。
“谢小姐方才说孤是你见过最好的人?”
君子之风,光明磊落,宽和仁善,谢瑶自然这般认为。
见她点头,顾长泽叹息了一声。
“这些只怕都是谢小姐拿来哄孤的吧。
孤自己有几分本事自己知道,比着萧府的公子来说,只怕还差得远呢。”
第15章 15
乍一听到萧琝的名字,谢瑶竟觉得恍如隔世。
她指尖一颤,顾长泽便感受到了她的情绪。
他仿若不觉,依旧安静地等着谢瑶的回答。
只是片刻,她勾唇温和笑了笑。
“殿下天潢贵胄,何须妄自菲薄与他人相比?”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顾长泽声音不急不缓地又道。
“既然是问谢小姐,自然要选谢小姐心中觉得最好的人作比,何来妄自菲薄?”
“殿下以为萧公子在我心中是最好的么?”
谢瑶反问。
“不是孤以为,是昔年谢小姐及笄宴,与萧府公子定亲时,曾引一句诗称颂过他举世无双。”
那句诗回去后被顾长泽在纸上写了一遍又一遍,却怎么也不觉得是该和萧琝有关的。
他这样的人也配?
经他提醒,谢瑶才想起去年及笄宴上的那件事。
“不过一句玩笑话,殿下竟也记着了吗?”
“既然是玩笑,今儿得宜,谢小姐不如也用这样的玩笑夸一夸孤?”
也许是因为病着,他的声音散漫慵懒,谢瑶只觉得是近来困在这院子里太让他心郁,便顺着他的话笑。
“自是殿下更胜一筹,世无其二。”
顾长泽终于眉目舒展,两人玩笑了几句,他往她手边靠了靠。
“孤有些累了,小憩一会。”
谢瑶看着他眉心的疲惫,微凉的指尖碰过他滚烫的肌肤,顿时心中一紧。
“殿下歇着吧。”
想来近些天高热加上旧疾,还有外面的流言,也让他心力交瘁。
她看着身侧闭目假寐的顾长泽,抿唇犹豫了一下,伸手碰过他的头。
“臣女少时曾与母妃学过一些能缓解头痛的法子,为殿下按一按吧。”
屋外有风吹来,顾长泽往她身边靠拢了些,细长的墨发绕过她指尖,与她衣摆交缠,屋内一片安静。
一直等清浅的呼吸声传来,谢瑶才轻轻走了出去。
江臻正在外面熬着药,谢瑶压低声音问他。
“殿下高热有多久了?”
“昨儿晚上就开始了。”
他本就体弱,又因为六皇子的事心力交瘁,皇帝大怒之下又让人调走了屋内的炭火,江臻说这两日膳食都是问题。
“外面的宫人都拜高踩低的,又有不知道打哪的流言说皇上是恼极了殿下,他们便更不给好脸色了。”
谢瑶心中复杂。
今日见了皇帝,她才明白这两年外面的流言也并非空穴来风。
玉佩之事摆明了证据不足,洐帝却借此大发雷霆,更甚对她说无论太子是谁,她都会是太子妃。
她已有些明白陈将军的意思了。
“皇上有命,我不能久留,还请公公宽慰殿下,我在外面必定会想办法找证据。”
外面来了人催促,谢瑶匆匆留下一句话,从这里离开。
近戌时,外面来了送膳食的人。
自从昨晚禁足开始,送来的膳食便是残羹冷炙,按理说外面侍候的下人是不该有这样的胆子的,但顾长泽与江臻都知道,这幕后安排的人是谁。
“三弟近来动作大吗?”
顾长泽将手中的汤药倒在花盆里,一边问道。
“自从昨晚六皇子摔断了腿,您被禁足,听说三皇子连夜召集旧部议事。”
几位皇子中,顾长泽占着太子之位,顾修惇外戚势力最大,三皇子顾修赋便众结群臣,早已不甘心屈于人下。
“你知道兄弟之中,六弟和三弟本事最好,也颇得父皇看重,父皇最属意他们做太子。”
江臻低着头不说话,他心知殿下心中是不平的。
“六弟已无用了,三弟想争,孤便助他一把。”
因为白日里谢瑶来过,顾长泽的心情显然瞧着不错,这晚他早早地歇下了,而后做了一个梦。
梦中是今日谢瑶垂首坐在他身侧,眉眼弯弯地喊他殿下,赞他一句世无其二。
那微冷的指尖抚过眉心,带着水珠的帕子擦过脖颈,他靠在她身上,两人的肌肤相贴,他莫名觉得身上有些燥热。
满腔的躁动似乎急需得到疏解,便下意识顺着去抚她的手腕,她极乖顺,笑意盈盈地任他推倒在软榻间,腰间的丝带被大掌轻易挑开,燥热的指尖在触碰到那冰肌玉骨的刹那,便控制不住地抚了上去。
他眼尾发红,哑着声音喊她瑶瑶,她一声声应着,勾着他的脖子主动吻上去,甜腻的香,勾人的眉眼,唇齿相缠,他胡乱地吻着,顺着她的唇,到皙白如瓷的脖颈,再到衣襟滑落的肩头,是白日看过的,浅蓝色抹胸下的美好光景。
一时便再控制不住,低头覆上去。
温软的声音喘息着喊他,喊他殿下,喊他长泽,像无数次梦中的场景一样,昏黄的灯盏下,暧昧从生,他只觉得满腔的燥热与爱意都冲在一个地方,他急着要将这情意传递给身下的人,衣衫凌乱地堆叠在地上,正是他要俯身去爱她之时,啪嗒一声,灯盏幻灭,顾长泽猛地睁开眼睛,寂静漆黑的夜色里,只听得见他粗重的喘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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