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毫不掩饰地落在陈西身上,裙子将她纤细的腰身勾勒出来,裙摆到膝盖,露出一双笔直的小腿,皮肤白皙、细腻,一头黑发柔顺地落在胸前,翘起一抹弧度。
十六岁就已经出落到这个地步,再过几年应该更漂亮。
只是他忍不住想,这样的好姑娘最后会属于谁?
车子开出家门没多久周宴舟就打发走了司机,后半路他自己开车。
陈西本来坐在后排,周宴舟在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后并没着急开,而是看向后视镜的陈西,玩笑似地问:“把我当司机?”
不等陈西反应,周宴舟指了指副驾驶,语气温和道:“坐前面来。”
陈西愣了两秒,想起小说里的桥段,忍不住嘀咕:“副驾驶我可以坐吗?”
周宴舟纳闷,“怎么不能坐了?”
陈西眨眼,一脸认真地解释:“那是女朋友的专属位置。”
周宴舟第一次听这么离谱的言论,他回头盯了几秒满脸纠结的陈西,无所谓道:“我这儿没这个说法,赶紧上来。”
陈西见周宴舟没有明确表明他是否有过女朋友,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在周宴舟的催促下,陈西不紧不慢换到了副驾驶。
刚落座,周宴舟便出声提醒:“安全带。”
陈西轻轻嗯了声,反手去扯安全带,不知道是力气太小还是怎么,陈西扯了半天都没抽出安全带。
一旁的周宴舟瞧了,微微叹了口气。
下一秒,男t?人倾身凑过来,修长手臂越过陈西的肩头一把抓住安全带,轻而易举地抽出带子,将其插进卡栓。
周宴舟身躯靠近那刻,陈西紧张地屏住呼吸,眼神呆滞地望着突然凑过来的男人。
两人距离最近时,陈西的鼻尖刚好触碰到周宴舟的耳朵,虽然只短短一个间隙,陈西的心跳还是不自觉的加速跳动。
他身上很好闻,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不刺鼻,仿佛风里带过来的。
陈西的视线不自觉地跟随他的动作,看他利落地扣好安全带,又不慌不忙撤回去,姿态说不出的自然、淡定,陈西默默抿了抿嘴唇。
周宴舟余光瞥了眼陈西,见她满脸滚烫,还以为她是因为系不好安全带而窘迫,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认识路吗?”
陈西猛地回神,她迟缓地眨动眼皮,好一会儿才拼凑出周宴舟问的什么。
她吸了口气,纠结道:“去过两次,不太熟。”
周宴舟闻言,果断地掏出手机、点开手机自带的地图软件递给陈西,“输个地址。”
陈西猝不及防,看着周宴舟递过来的手机,陈西犹豫片刻,伸手接过。
输好地址,陈西正准备就将手机还给周宴舟,谁知他突然说:“把你手机号码存进去。”
陈西握着手机,面带迟疑地说:“我没手机。家里的座机电话可以吗?”
周宴舟困惑地回头,对上陈西尴尬的眼神,他陡然想起陈西还只是个高中生,没手机正常。
不过现在的学生没手机的占少数?
周宴舟蹙了蹙眉,淡定道:“随便,能联系上你就行。”
陈西听到后半句,脑子里突然冒出许多想法,她情不自禁地勾了勾唇角,在通讯录里输入家里的座机电话。
后半段路车厢里只剩导航声,去山上的路七弯八拐,周宴舟开得心烦意乱,陈西还在为刚刚留电话号码的事纠结,想着要不要去买个手机。
不知道开了多久,终于瞧见那座山的样貌,远远望去像尊菩萨,难怪成为当地的景点。
周宴舟对神佛没什么兴趣,单纯觉得人要是真想寻求出路和解脱,还不如多读读毛选。
他偏头看了眼副驾驶,见小姑娘不知何时睡着了,窝在座椅里像团小猫,他不由自主地降了车速。
陈西是被噩梦惊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车子停在一处山崖下,底下是万里深渊,陈西吓得腿软。
周宴舟在车外抽烟,他立在悬崖边,指间捏着燃了大半的烟头,漫无目的地眺望远方。
听到车门关闭的声音,周宴舟回头看过去,见陈西立在车门旁,战战兢兢地眯着眼不敢往下面看,周宴舟忍不住好笑:“恐高?”
陈西仿佛黏住了脚,站在原地不敢动,也不敢四处看。
周宴舟抽了口烟,将烟头丢地上踩灭,朝陈西伸手:“过来瞧瞧,这边风景不错。”
周宴舟站的地方更偏更陡,面积很小,只能容纳两个人。
陈西害怕,不敢动弹。
周宴舟看她怕成鹌鹑,轻笑出声:“怕成这样?我牵你好不好?”
或许是周宴舟的语气太过温柔,又或许是陈西刚睡醒脑子不清楚,一向怕高的陈西居然真的把手放进周宴舟的大手里,任由他蛊惑,慢吞吞地走在了他身边。
陈西不敢往下看,全程握紧周宴舟的手,抓着他的衣摆不敢放。
山风呼啸而过,陈西感觉自己随时会被卷跑,手也抓得更紧。
那一刻,周宴舟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周宴舟看她怕得双腿止不住地发抖,他看不过去,伸手搂住她的肩膀,耐心十足地诱惑:“睁开眼看看,风景真的不错。”
“不要怕,我不会让你摔。”
陈西不知道是不是信了他的邪,真的尝试着睁开眼。
入目的是深不可测的悬崖,她站在崖边,随时有坠落的危险。
落石时不时掉下去,隐约听见清脆的回响。
那一刻,陈西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只觉快到嗓子眼,恐惧得说不出话。
她下意识抓紧周宴舟的手臂,不敢再往下看一眼。
周宴舟却扶住她的肩膀,伸手指向远方:“看对面,别看下面。”
陈西战战兢兢地望过去,只见连绵起伏的山脉隐藏在云层中,金光闪闪的阳光穿透云层直入山脉,仿佛菩萨显灵了一般。
陈西傻了。
她来了两次都没发觉过这片区域有这么开阔。
那感觉好像进入了一个新世界,打开了新大门。
周宴舟看陈西出神地盯着远处,难得好心提醒:“世界挺大,别总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
陈西只觉后背一阵凉,风从背后打过来,卷起她的粉色裙摆,隐约有将人推下崖的趋势。
一根烟抽到头,周宴舟看着瑟瑟发抖的陈西,大发慈悲道:“回去吧。”
陈西紧绷的肩线顿时松懈下来,她舔了舔嘴唇,在周宴舟的搀扶下慢慢回到车里。
他的手搭在她的手腕,掌心出乎意料的干燥、温热,手也很大,轻而易举地握住了她整只手。
两人距离很近,近到周宴舟的呼吸都洒在了陈西脖子。
温热气息裹挟着淡淡的香水味一同钻进陈西的鼻子,惹得陈西越发紧张。
她很少跟异性靠得这样近,也很少有人推心置腹地提醒她看远一点。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个有野心的女孩。
她想逃离这个一眼看到头的小城市,想要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想要做自己的主,还想要拥有拒绝的权利。
还没到钟秀山景区,后半段路周宴舟继续开车,陈西坐在副驾驶漫无目的地望着前方。
周宴舟见她窝在座椅里不声不响,侧身从扶手箱里取出一瓶苏打水递给她:“还怕?”
陈西迷茫地接过苏打水,指腹握着瓶身,迟疑地摇头。
周宴舟好以整暇地瞥了眼陷入沉思的小姑娘,耐心询问:“在想什么?”
陈西眨动眼皮,盯着钟秀山的山顶,小声开口:“在想北京长什么样。”
周宴舟脸上闪过一丝意外,挑眉,“想去?”
陈西偏头看向驾驶座的男人,见他举手投足间满是从容淡定,好似什么大场面都见过,陈西难得嫉妒。
嫉妒他生来就这么好命。
她忽视周宴舟审视的目光,低头理了理裙摆,声音悠远而又充满着幻想:“那可是首都,谁不想去呢。”
周宴舟看不得陈西小小年纪“为赋新词强说愁”,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他不太赞同地瞟了眼陈西,语气随意道:“不就是去趟北京?你要想去,有空我带你去转一圈。”
“等你真到了北京就会发现,北京没你想得那么好。”
或许是周宴舟的语气太笃定,那一刻,陈西是真的相信周宴舟会带她北京。
她也在心里默默种下一个梦,一个跟北京有关的梦。
车子开到钟秀山脚下,周宴舟将车停在一家小卖部前,指着门口的冰箱问陈西:“要不要吃雪糕?我请你。”
陈西很想说她不是小孩子,可是对上周宴舟温和的、宠溺的目光,陈西突然改变主意,点头说好呀。
周宴舟懒得下车,坐在车里等她。
陈西松开安全带,准备推门下车时,手腕被周宴舟拉住。
只见他从兜里翻出钱夹,十分信任地塞陈西手里,嘴上不忘说:“想吃什么就买,管饱。”
陈西看着手里多出来的钱夹满脸呆滞。
这只钱夹是陈西之前藏起来的那只,依旧鼓鼓的,皮质依旧崭新,透着股藏不住的贵气。
她拿着那只钱夹,一脸懵地下车,然后脚步虚浮地走进小卖部。
在老板娘的推荐下,陈西买了两根老北京冰棍。
或许是周宴舟给了她可以随意打开那只钱夹的权力,又或许是周宴舟无形之中给了她很多方便,陈西在得到这些权利后反而不敢明目张胆地使用。
那感觉好像一个溺水许久的人,在窒息的关头突然有人递过来一根竹竿,她却不敢伸手去接。
一是害怕这样的权利转瞬即逝,二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的善遇。
结账时,陈西犹豫了许久才打开那只钱夹,摆在最开头的身份证已经被抽走,里层依旧是满满当当的红钞票。
他好像没有带零钱的习惯。
两根冰棍拢共两块钱,陈西抽出一张红钞票放柜台,老板娘皱着眉连连说找不开。
最后没办法,陈西又去零食柜前选了几样,凑了整。
两分钟后,陈西拿着钱夹,拎着一袋零食绕过车头走到驾驶座,透过玻璃窗望向车内,见男人窝在座椅里睡觉,陈西抿了抿唇,曲起指节轻轻敲了两下玻璃。
男人被惊醒,迷迷糊糊睁开眼,抬眼就见陈西弯腰站在车外,满脸平静地望着他。
周宴舟一愣,有那么一两秒,周宴舟在陈西身上看到了岁月静好四个字,尤其是她凑近脸满眼乖巧的样子莫名让周宴舟觉得时间流逝得很慢。
他捏了捏泛酸的眉心,慢慢降下车t?窗。
透燥热的风从窗口钻进来,周宴舟盯着陈西额头的薄汗,眉头微蹙:“怎么不上车?”
陈西眨眨眼,从塑料袋里掏出一支雪糕递给周宴舟:“吃吗?”
雪糕袋还冒着冷气,包装上有化了的水珠。
明媚漂亮的小姑娘举着雪糕一脸认真地看着周宴舟,仿佛在贡献什么珍宝。
周宴舟嘴刁,向来不吃甜食和路边摊,此刻看着满脸真诚的陈西,周宴舟拒绝的话到嘴边突然说不出口。
他伸手接过雪糕,满手的凉意。
陈西顺势将钱夹递给周宴舟,嘴上报账:“雪糕一块钱一支,薯片和辣条加起来二十四,找了七十五的零钱,我全放在钱夹了。”
周宴舟拿过钱包随手丢在一旁,偏头招呼陈西上车。
陈西看周宴舟压根儿不在意钱的事儿,她舔了舔嘴唇,收回那句“你可以数数”,拎着塑料袋绕过车身,重新坐上副驾驶。
刚上车,还没来及系安全带,周宴舟就倾身凑过来,手伸进塑料袋,扒拉几下陈西买的零食,皱眉:“就买了这些?”
陈西傻眼,“还要买什么?”
周宴舟越过陈西的脸看向一旁的小卖部,瞬间明白里面除了这些垃圾食品也没什么好到。
他抬抬下巴,语重心长地教育:“少吃点垃圾食品,容易长胖。”
陈西刚撕开一袋黄瓜味的薯片,闻言她小脸皱成一团,小声反驳:“你怎么跟我班主任一样啰嗦。”
周宴舟差点气笑,指着自己问:“我啰嗦?”
陈西见他有生气的征兆,当即闭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周宴舟看她怂了,冷笑:“也就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换了别人,早被我收拾了。”
陈西:“……”
钟秀山的景区没什么人管理,周宴舟直接将车停在了步行道开始的地方。
山脚到山顶大概两三公里的路程,陈西不是第一次爬,所以还算淡定。
一路上都有佛像,每尊佛像前都有燃尽的香灰。
这个季节是淡季,没什么游客,陈西走在前面,周宴舟懒懒散散跟在后面。
他身高腿长,没走几步就追到了陈西。
两人并排踩着台阶一路往上,路上碰到香客,陈西会主动避让。
周宴舟有时候会指着一些长得奇形怪状的石头逗陈西:“那石头长得像不像你?”
陈西扭头看过去,只看到一块神似猴子的石头,她当即皱起眉头,很较真地否认:“才不是我。”
周宴舟忍不住笑,故意说:“怎么不像?生气起来都那么生动。”
陈西咬牙:“你才像。”
周宴舟挑动眉梢,淡定询问:“哪里像?说来听听。”
陈西还真认真地做了对比,只是越比较越沮丧。
简直天壤之别,他怎么可能跟那块呆板、丑陋的石头像呢。
周宴舟看她闷闷不乐,突然指着不远处崖缝下的一尊文殊菩萨问:“你要不要也去拜拜,保佑你期末考试科科及格。”
陈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尊高达一米的文殊菩萨被安置在崖口,经受常年的风吹雨打后,石像已经斑驳、褪色,看不清文殊菩萨的脸。
旁边是财神爷,地面堆了不少香灰,向来他面前香火旺盛的很。
陈西犹豫了许久,还是放弃了朝拜,她想,她要求的好像不是学业。
周宴舟看陈西踌躇不定,忍不住好笑:“信这玩意吗?”
陈西慌忙扭头,一脸警惕道:“都到了山上,能别说这些吗?佛祖会怪罪的。”
周宴舟看她皱着小脸的模样禁不住好笑,他抬抬下巴,没什么诚意地点头:“行行行,我不说了。”
陈西这才松开眉头,小声解释:“这里很灵的。你不信也不要说,不然容易遭报应。”
周宴舟听完笑笑,满不在乎地说:“我能遭什么报应?我虽然不是个好人,可也不是个十恶不赦的罪犯。”
陈西:“……”
她知道他不是好人啊。
爬到山顶,眺望远方,有“一览众山小”的感悟。
山顶有个小平台,平台内侧摆放了一排的神仙,其中以财神爷和送子观音为主。
各路神仙各显神通,为信众排忧解难。
看冷却的香灰就知道,哪路神仙最受欢迎。
陈西刚才并没拜佛,如今瞧见位列中间的文昌帝君,她小步走上前站在石像前,闭上眼,虔诚许愿。
周宴舟站在护栏旁百无聊赖地望着远处的山脉,回头见陈西一脸虔诚地跪在石像前磕头、许愿,那神情好似在求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周宴舟对这些没什么执念,可当下看着陈西专心跪拜的模样,他忍不住好奇,她许了什么愿望?
陈西跪拜结束,起身深深地望了眼满脸慈祥的文昌帝君,心里默默祈祷:“祈求帝君保佑我能考到北京。”
下山途中,周宴舟瞅着走在前面的小姑娘,漫不经心问:“刚刚许了什么愿?”
陈西脚步微顿,回头迎上周宴舟戏谑的眼神,胡诌:“保佑我高考成为西坪市文科状元。”
周宴舟顿了一下,好半晌才开口夸赞:“好姑娘,志气不错。”
回去路上,陈西没什么精神,后背靠在座椅里静静看着道路两旁一晃而过的风景。
周宴舟接了两通应酬电话,聊的都是些大生意,陈西光听那些数字就觉得他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车子开回市区,周宴舟没直接送陈西回家,而是带她去吃了顿饭。
到了饭店陈西才知道,吃饭是顺带的,谈生意才是正事。
西坪数一数二的饭店里,周宴舟直奔最好的包间,推门进去,已经有人在等。
陈西站在门口,看着那些生面孔,犹豫着不敢进,周宴舟见了,回头一把揽住陈西的肩膀将她推进包厢,安排坐在他旁边的位置。
包厢里的客人年龄大陈西两轮不止,全都西装革履、派头十足的模样,且听口音都不像西坪本地人。
服务员一道一道上菜,全都大鱼大肉,一份三块钱的豆腐竟然也做成了旁人吃不起的花样。
陈西想到西坪这种小地方居然也能找出这么一家跟一线城市消费相比的饭店忍不住好笑。
请客的人确实不是本地人,可听说周家在西坪有大动作,纷纷闻着味儿过来,想要捞一把。
那几年房地产吃香,随随便便都能捞一桶金。
周宴舟家祖上就有资产,再加上老一辈眼光独到,每次都跟着改革的路,踏上时代的步伐,几乎赚了个盆满钵满。
这不,周宴舟刚到西坪就有人跟过来想要一起搞投资。
餐桌上带头的人说得口干舌燥,恨不得现在就把计划书摆在周宴舟面前,跟他一起合作做大这个盘子。
陈西最初竖起耳朵听了几句,可一头雾水,什么也没听明白。
一下午没吃东西,她饿得肚子咕咕叫,也顾不上其他,捏着筷子、埋头苦吃。
能容纳二十人座位的大圆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菜品,陈西想吃那道菠萝咕咾肉,却在圆桌的对面,她又不好意思转桌,只能默默盯着,企图有个人能凑巧地转过来。
盯了不下三次也没见人动筷,陈西也不大好意思,遗憾地放下筷子。
哪知她刚放下筷,纹丝不动的圆桌突然被人转动,好巧不巧,那盘色泽鲜亮的菠萝咕咾肉就停在陈西面前。
陈西眨眼,在夹与不夹之间徘徊。
正当她犹豫时,一块菠萝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她的碗里。
陈西顺着筷子望过去,只见周宴舟面不改色地拿起筷子替她夹了几块肉。
夹菜时还不忘回人问题,那姿态说不出的慵懒。
陈西看着碗里多出来的菠萝咕咾肉,一时间不是滋味。
周宴舟抽空瞄了眼陈西,见她盯着碗里发呆,含着笑意问:“还想吃什么?”
陈西舔了舔嘴唇,轻轻摇头。
周宴舟伸手点了点桌面,语气说不出的坦荡:“这顿饭当我请你的,你只管吃,其他的不用管。”
陈西拘谨了半天,听周宴舟这么一说,胸腔突然流淌出一股热流。
斜对面的男人瞧见这一幕,眼里划过一丝亮光,忍不住出声调侃:“小周总这么温柔体贴,这小姑娘莫不是您小女朋友?”
陈西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抬起头慢慢看向周宴舟,想看他怎么回应。
周宴舟掀了下眼皮,默不作声地瞥了眼男人,淡定道:“什么女朋友,就一合作伙伴的外甥女。小姑娘还是个高中生,甭开玩笑了。”
男人意识到说错话,连忙打哈哈结束这个话题。
倒是陈西听到那句“甭开玩笑了”,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
这顿饭吃了不到两个小时就结束了。
陈西从头到尾都没弄懂他们谈的是什么生意,只知道结束时带头的男人起身同周宴舟握手,说了句“合作愉快”。
应该是双方都达成了某种目的吧?
走出包间,周宴舟拎着外套,余光瞥向一旁闷闷不乐的陈西,好脾气地问:“没吃饱?”
陈西缓慢抬头,迎上周宴舟关切t?的目光,平静地摇头:“吃饱了。”
周宴舟没怎么吃,只喝了一碗汤,剩下的都在喝酒。
他想起饭桌上陈西时不时指着一道菜告诉他这道菜好吃,这道菜难吃的样子,故意逗她:“下次还想不想跟我一起来这种饭局吃饭?”
陈西顿时停住脚步。
她想起饭桌上那戴眼镜的男人探寻的目光和试探性的揣测,突然觉得没意思。
这种饭局她去了有什么作用呢?不过是个陪衬罢了。
她越想越觉得没意思,咬了咬唇,拒绝得干脆:“不想来。”
周宴舟本来就是逗她的,如今看她生气,他愣了下,难得询问:“不高兴?”
陈西眼神平静地望向周宴舟,欲言又止地问:“你带我来这些地方干嘛呢?”
周宴舟不解:“吃个饭而已,能干嘛?”
陈西笑了下,仰起白净的脸蛋,很认真地回应:“我不喜欢这种场合,吃东西都不自在。”
“你们谈生意我只能乖乖坐着,仿佛包间里的一盘菜,任人摆布。”
周宴舟差点气笑,抬手捏了把陈西的耳朵,声调低了几个度:“还真当自己是盘菜?”
“我好心好意带你来吃顿饭,还伤了你自尊。敢情全是我的错,带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陈西被周宴舟这么一说,脸色当场涨红,眼眶也禁不住湿润,望向周宴舟的眼眸里充斥着倔强。
周宴舟看她有要哭的迹象,不禁后悔,他好端端的,惹这么一个小姑娘干嘛。
两人在饭店走廊对峙片刻,最终周宴舟投降。
服务员端着菜盘子走过来,差点撞陈西身上,周宴舟一把捞过陈西的胳臂,将人往身边带。
等服务员走过,周宴舟低头看着怀里满眼通红的小姑娘,叹气:“得,我今儿不该带你来这地方。”
“送你回去总成?”
也不等陈西反应,周宴舟强势地握住陈西的手腕将她带进电梯。
一直到车库,将人塞进副驾驶,周宴舟才松开手。
回去路上车厢一片寂静,周宴舟中途试图说点逗陈西开心,结果她理都不理。
周宴舟也觉得没意思,小姑娘心高气傲,难哄又麻烦。
将人送到家门口,周宴舟停下车,回头望向一旁埋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陈西,语气突然软下来:“回去吧,到家了。”
陈西听见这话,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周宴舟看见眼泪顿时慌了,他随手抽了几张纸,侧身凑过去替陈西擦眼泪,嘴上还不忘问:“好端端的,哭什么?”
陈西一个劲地掉眼泪,压根儿听不清周宴舟在说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宴舟哄累了,自暴自弃道:“要不我也陪你哭一场?”
刚还哭得伤心的陈西突然噗嗤一下笑出声。
周宴舟见她笑了,当即松了一口气,“终于笑了,再这么哭下去,我都怀疑人生了。”
陈西接过周宴舟递过来的纸巾,止住眼泪,狼狈地擦掉鼻涕、泪痕,扭过头望向泄气的周宴舟,坚定地回复:“这不是我的家。”
“这是我小舅的家,我的家已经没了。”
周宴舟一愣,显然没意识到是他那句“到家了”给人惹哭了。
不过经这么一遭下来,周宴舟对眼前这个小姑娘多少有点杵。
他虽然觉得这小姑娘有点意思,可也经不住三番两次的折腾。
这时候他不得不感慨,原生家庭的伤害对当事人来说就像江南六月的梅雨。
永远湿哒哒的,没个停息。
这样的人心思细腻、敏感,往好了说是细致,往坏了说是麻烦。
而周宴舟这人最烦麻烦。
他宁愿去招惹一个他哪儿都瞧不上的人,也不想跟陈西这样的姑娘拉扯不清。
一是累,二是赔不起。
这样的人真心最重要,而他最缺的就是真心。
思绪到这,周宴舟收敛情绪,语气不自觉地淡下来:“甭管是不是你家,你总有个归处。”
“以后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
陈西一下子听懂了周宴舟的言外之意,她站在原地,傻愣愣地望着满脸和气的周宴舟。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双腿发麻,她才扯出一丝笑,好声好气地回复:“会的。”
说完陈西抿了抿嘴唇,一脸的平静:“你回去吧,我进去了。”
小姑娘再怎么装成熟也沉不住气,周宴舟瞧着陈西逐渐苍白的脸蛋,难得狠心地收回视线,一脚油门踩出老远。
陈西站在原地,目送那辆黑色奔驰消失在梧桐大道的尽头。
走进院子,舅妈还没回来,陈西紧绷的心松了几分。
她绕过花园,小心翼翼踩着楼梯上到二楼,一口气钻进自己的卧室,脱下身上的公主裙,换上平日的穿搭。
或许是胸口闷得慌,陈西翻开一张数学卷子,几次想要动笔都脑袋卡壳,落不下笔。
她喘了几口气,站起身一把推开书桌前的窗户。
风从窗外涌进来搅动屋里停滞的空气,陈西手撑在桌角,目光落在院子里那棵葱绿的银杏树枝,跌宕起伏的心脏慢慢平复下来。
那一刻,她私自做了个决定,一个让她后悔却又甘之如饴的决定。
后面几天西坪都在下雨,天气阴沉沉的,让人开心不起来。
收假回学校,第一个晚自习朱晴又翻出一本新的小说藏在英语书下偷看。
陈西对她的操作已经见怪不怪,除了提醒她待会儿下课要交的作业,没说什么重话。
看到中途,朱晴突然凑过来,泪眼婆娑地望着陈西。
陈西吓一跳,连忙问:“你怎么了?”
朱晴抬手擦掉眼泪,将手里的书递给陈西,满脸悲伤道:“女主太惨了啊,呜呜呜,好难过。”
陈西:“……”
她不太明白,一个小说里的虚拟角色而已,朱晴为什么这么伤心。
陈西咽下吐槽,眼神温柔地看着朱晴,耐心询问:“结局不好吗?”
朱晴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陈述:“男主因为家庭原因娶了别人,女主独自带着孩子出国了。”
“后来他们在国外的街头相遇,女主嫁给了一个外国人,男主牵着他的妻子与女主擦肩而过。”
“他们彼此爱得那么深,为什么结局不能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