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了?。”
乙骨忧太轻轻摸了?摸她的发丝,亲吻时很温柔,又好像要把人?溺毙在那种?深深的索求中:
“对不?起……是我不?好……梦子,再来一次吧。”
深深地、深深地。
爱着我吧。
在人?外的魔境,如此短暂,又令人?心爱的时光。
短暂的接触根本?没?有办法得到满足。
但是时间并不?充裕,只能勉强缓解那份焦渴,又要再一次踏上战场了?。
乙骨忧太让梦子坐在平台干净的箱子上,自己单膝跪下来,对她的小腹用了?反转术式。
“现在感?觉好一点了?吗?”
少年细心地问,观察着她的神色有没?有不?舒服的痕迹。
酸麻的感?受,在那双手的抚慰下变得很温暖。
“嗯。”
梦子说,轻轻摸了?摸忧太的脸。
“忧太其实不?用担心的……我的身体已经也比以前健康了?哦。”
以前的周目、还有在疗养院的时候,乙骨忧太需要担心的、梦子身体可能会承受不?了?的问题,现在都不?会发生。
毕竟已经是鬼了?啊。
就算是忧太不?小心灌入了?太多咒力也没?关系。
梦子可以全部接收了?。
但是面前的乙骨忧太,并没?有因?为这个流露出放松的神色,眉眼反而微微垂下。
阴影让他?面上的黑眼圈显得更重了?一点,眼睛里有一点压抑的情绪。
“…………”
“忧太?”
“嗯。”
单膝跪在她膝边的少年,用戴着结婚戒指的手裹住她贴在他?脸侧的手,亲了?亲她的手心。
他?总是一直戴着那枚戒指。
自从在疗养院里,他?们蜷缩在纱帘下说了?结婚誓言,戴上戒指以后,就没?有再摘下来过。
那时窗户透进来的晨光,是朦胧的白色。
雪白的纱帘,被看不?到的里香细心地披在三个人?的头顶。
【乙骨忧太:“……梦子。”】
【乙骨忧太:“……无论是疾病还是健康……我们都在一起……”】
【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一直在一起。
如果是忧太还有里香的话,就算死?亡,也会一直和她在一起吧。
就算是用扭曲的形态也一样。
“里香也喜欢梦子。”
从虚空伸出的利爪,轻轻环绕着梦子,外置术式的里香也保留着些许遗志,凑近了?一些。
[【里香】似乎想?要接近你,你决定:
A.躲避。
B.接受。]
→【B】
梦子坐在箱子上,看着庞大的咒灵低下头抱着自己,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
它松开梦子时,或许是因?为身体太巨大,没?有控制好力度,割破了?梦子脸颊上的一点皮肤,渗出的血液好像被里香吞了?下去,眨眼就看不?见了?。
“对不?起……梦子。”
乙骨忧太的手指很快摸了?摸梦子的伤口,让那个细小的缝隙在反转术式中愈合了?。
“这种?小事没?关系的。”
“嗯……我知道了?。”
乙骨忧太被黑眼圈包裹的眼睛,温柔又纠缠地凝视着她,柔和地说:
“梦子,我们继续走?吧。”
乙骨忧太伸手来牵她, 另一只手背着刀袋,黑色的眼睛望过?来,很安心:
“别担心,我会抓住你的。”
“嗯, 好喔。”
人类术师的忧太。
从怨灵解脱后、成为外置术式的里?香。
还有从非术师变成?鬼的梦子?。
咒术的世界里?, 爱语也许也会变成?诅咒。
但是, 梦子?现?在却不再感到?害怕了。
人和?诅咒, 也许本来就是一体的。
要是强行想要分开?的话, 就会尝到?刮骨割肉一般的疼痛吧。
在撤离了群众、几乎只剩下泳者?和?咒灵的死亡之海,这片人外的魔境中, 她和?忧太还有里?香一起行走着。
直到?他们在仙台结界中遇到?了熟悉的身影。
“嗯……?”
梦子?先停下脚步。
始祖超越人类的肉眼, 清晰地看到?了远处站在空地上的身影。
她眨了下眼睛:
“津美纪?”
“那是伏黑的姐姐?”
乙骨忧太也紧跟着发现?了,单手拎着刀袋,从上方往下看去:
“虎杖他们是打算用分数让津美纪小姐从死灭洄游脱出的……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从疗养院苏醒的津美纪,被羂索变成?了术师,也成?了死灭洄游的泳者?,所以伏黑和?虎杖想要得到?点?数让津美纪离开?。
问题是——羂索创造的术师有两种。
一种是用咒灵真人的能力?、改变了大脑的构造,让其可以操纵身体中的生得术式;另一种, 是作为合适的容器,被放入了咒物, 成?为了咒物的受肉.体。
伏黑津美纪是哪种呢?
乙骨忧太平静地把刀从刀袋里?拿了出来, 温和?的语气里?带上了一点?幽微的锋利:
“梦子?,要上了哦。”
“嗯。”梦子?点?了下头,轻轻牵住他戴着戒指的手:“里?香,拜托你。”
“好——哦~”
白色的咒灵骤然?从虚空之中冒出, 单手托起她和?乙骨忧太,顺从着两人的心愿, 迅速地向那片空地飞去。
距离黑发的单马尾女性还有一段距离时,里?香停了下来,松开?手,让梦子?先从手心到?了地面。
“你好——”
梦子?轻盈地落在地面,扬声打了招呼。
伏黑津美纪回头看向她。
面容秀丽的少女,神态中却有着怪异的成?熟感,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打量的意味。
啊,这也是正常的。
毕竟梦子?第一次见到?津美纪开?始,她就一直因为诅咒陷在沉睡之中。
所以不认识自己?、或者?身体的记忆里?没有办法找到?梦子?的脸,是很正常的。
但是,如果说她可以认出自己?的脸的话——
“……鹤谷梦子??”
黑发的女人挑起一边的眉毛,流露出个像是有些忌惮,又含着微妙的敌意的诡异表情。
“你也被羂索复活了吗?”好像是认定了这个猜测,女人的脸变得狰狞起来,用力?攥着拳头生气地叫道?:“可恶——!羂索那个混账到?底在做什么啊,不是说找不到?足够的肉量吗?!可恶!可恶!岂有此理!!我要把他的脑袋吊起来风干啊!”
……啊。
这么简单就暴露了吗。
——如果她可以认出自己?的脸的话,就像这样,把梦子?当成?千年前?的鹤谷梦子?的话,就不是津美纪了。
眼前?的人,是占据了伏黑津美纪肉身的咒物。
脑袋意外的很粗暴。
“你好没礼貌啊。”
梦子?揪起眉毛,失去了微笑的欲.望,“我认识你吗?”
抢夺了伏黑津美纪肉.体的人,止住发泄的行为,抬起头目光怪异地看着她,嘴角扬起:“我是万。”
这个名字,梦子?想了一会儿,稍微有点?印象。
砍了五虚将的会津人士,被招进?都城录用,成?为藤原麾下的人。
五条老师的评价是:“唔、嗯……哎……总之离那种家?伙远一点?比较好吧”。
比起实力?的强大与否,看来更像是对精神状态的评价啊。
万大概和?羂索、宿傩他们都有着渊源,对梦子?的态度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算了。”
梦子?轻飘飘地放弃了思考,对她抬起手:“我对你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你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还是从津美纪身体里?消失吧?”
千年前?的术师战斗的本能是极其敏锐的。
奇异的液体金属爬上伏黑津美纪的身体,瞬间将她的外表构筑成?宛如蜜蜂又像螳螂一般诡异的昆虫铠甲,然?而不等万冲刺,她的耳中听到?了后方传来的声音:
“「不许动——」”
少年的声音很温和?,又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身体僵直的瞬间,手臂被身后伸过?来的巨大利爪用力?抓住了。
“里?香,好好抓住她哦。”
乙骨忧太松开?捂住嘴的手,黑色的咒纹浮现?在嘴角,单手拿起了一柄长刀:
“津美纪小姐。”
乙骨忧太用刀禁锢着她的手臂,很有礼貌地说:“请不要挣扎……砍下你的手的话我也会治好你,但是会很痛的。”
“开?什么玩笑、不过?是这种程度的咒言而已——”
万正要挣脱那种束缚,又一层咒言叠加了上来:
“「不许动」。”
如果说听到?第一句咒言时还可以勉强行动的话,鹤谷梦子?的诅咒就和?前?面的完全不同。
简直像是被咒言一口吞下,用力?裹住了万的肢体,让她根本没办法抵抗。
梦子?轻轻点?了点?嘴角黑色的蛇眼,轻巧地走到?她面前?,伸出手。
“感觉会有点?奇怪哦,稍微忍耐一下吧。”
在双重束缚下,万一时间没有办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梦子?贴近自己?,轻轻抱住她、伏在她的胸口。
“……”
梦子?闭上了眼睛。
人的身体里?被放入咒物的话,一具躯壳之中就会同时存在两个灵魂。
想要解放津美纪的话,就要把万的灵魂拿出来才行。
“你在做什么?你觉得自己?可以把我的灵魂拿出来吗?”万冷冷地勾起了嘴角,“做不到?的,把人做成?咒物这种事,千年来就只有羂索那家?伙知道?怎么做,更别提要救下这个人了哦。”
嘴上这么说着,理智上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万注视着伏在自己?身前?的梦子?,看着她仿佛睡着了一般的脸,却感觉到?一种吊诡的不安。
鹤谷梦子?。
这个人不就是变成?鬼的普通人而已吗?
被宿傩杀掉的女人,明?明?很不甘心鹤谷梦子?尝到?过?宿傩的切口……但是此刻升起的危机感,让万的胸口升起了一种只有在看到?宿傩时才会有的、心动一般的感觉。
怎么、不是吧……难道?说自己?……
“砰。”
“砰砰。”
在剧烈的心跳声中,外界的一切声音好像远去。
她看到?鹤谷梦子?的手指,好像沉入水面的波纹一般,一点?点?陷进?了自己?的身体。
【万。】
啊、啊啊……
【……我触碰过?人类的死魂哦。】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好喜欢……!!!
你看到?我的心(爱)了吗!!
看我、看我看我看我看我看我啊——!!
伏黑津美纪猛地扬起了头。
“咕——”
她口中冒出的咒物,被乙骨忧太眼疾手快地用刀挑了出来。
[你解除了【伏黑津美纪】的受肉状态。]
[你获得了特级咒物【万】。]
“为什么她要跑到?这么远过?来?”乙骨忧太有些困惑,“如果是要找宿傩和?羂索的话,留在东京不就好了吗?”
“万是会津人士。”
梦子?轻轻拂开?津美纪额头的碎发,那里?曾经有一枚代表受肉的咒印,如今已经变成?光洁的一片。
她用咒符一点?点?包好万被制作成?咒物的黑色尸骸,温声细语道?:“仙台结界离万的故乡最近。所以在重生的时刻,会想要前?往故地吧。”
平安时代的人,性格里?大概都有些类似的文雅。
明?明?是千年前?的术师,却对科学和?知识都格外了解、说话很注意措辞的羂索;会在重生后回到?故乡的万;就连两面宿傩好像也会作和?歌……
【不过?如此。】
脑子?里?好像传来一道?轻慢的冷声。
……哦。
伪装成?翩翩贵公子?这种事上,平安京中倒是没有人会比无惨做得更好呢。
苍白病弱的青年,明?明?长相?有种冰冷的艳丽感,却很擅长表现?出温文尔雅的样子?,不凡的谈吐和?见识可以轻易地获得别人的信任和?赞誉。
平安时代的未婚夫到?了大正时代时,还会穿着衬衫、戴着橡胶手套做化学和?药物实验,捏着试管的样子?也很好看。
不过?那是过?去的事了。
梦子?从分神中回过?神来。
“我带津美纪去天元大人那里?吧。”
她说道?,
“忧太还是先去东京结界比较好……啊。”
说到?这里?,梦子?顿了一下,乙骨忧太也几乎同步和?她一起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不远处的天空,飞鸟骤然?从屋顶惊了起来,仿佛连空气里?的咒力?都变得不安定起来,盘旋着一种浓郁的诅咒气息。
就算是隔了很久、或者?没有见过?那个家?伙,闻到?这种气息的时候就会明?白过?来——
“……看来暂时不用回去了呢。”
乙骨忧太沉静地说,伸出左手,牵着梦子?站起来。
就算是面对着这种沉重的气氛,乙骨忧太面对梦子?的神情也很温和?,黑眼圈包裹着的黑色眼睛微微下垂,温柔地笑了笑:
“在大家?把狱门疆的封印解开?之前?,我们一起坚持一下吧,梦子??”
梦子?眨了下眼睛。
这种时候,你怎么又不说【不过?如此】了呢,无惨?
【……】
真没用。
要是害怕的话就自己?逃走啊。
【…………】
她的脑中一片安静。
梦子?轻轻扬起唇角,无视了身体中一点?点?发烫的温度,轻轻亲了下忧太的嘴角:
“好喔。”
【“是人类还是诅咒, 对梦子来说有什么不同呢?”】
平安时代的时候,五条知曾经坐在廊下,这么问过。
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
不同人眼里的世界, 有什么不一样呢?
梦子最开始觉得?应该是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但是每次觉得?亲密无间?的关系, 最终都会破裂成后来那样惨烈的景象。
到最后大?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死?亡也没有弄清楚。
即使是紧紧依偎在一起?的时刻, 因为不能理解对方眼中的景象是什么样的, 所以也总是像被单独隔开了一样。
好?讨厌。
不想被一个人留下来……不想被松开啊。
疼痛的心情,在无数次重复的时光里, 被燃烧成炽烈到扭曲了空气的爱.欲。
只要在那种?纠葛的温暖之中, 就可以不去思考害怕的事,因此对他人执着?的爱情产生了无法戒除的瘾。
再?多爱我一点吧。
再?多看看我吧。
……明明可以带我一起?走的。
是因为生下来就是非术师,所以没有办法看到他们的世界吗?
诅咒的世界……好?想知道啊。
若是自己也可以看到那样的世界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再?感到孤独了呢。
从?一开始抱有的,是如此浅薄的愿望……一点一点积累下来,每一次好?像都有不同的体会。
平安时代变成鬼、可以看到咒灵的那个时候,虽然说过“可以看到老师的世界”这种?话?, 但那其实只不过是咒术微小的一角而已。
越是深入的话?,就可以越清楚地了解到——六眼的无下限术师的世界, 就算是一般的咒术师也是没有办法理解的。
所谓的生得?术式, 生来就有的能力……自其出?生以来,别?人究其一生都难以理解的东西,五条知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想要知道啊。
好?想要看到那种?景色啊。
就算是变成鬼也好?、亵渎了人类的形态和尸骸也好?。
如果可以再?多了解一点的话?,也许会觉得?自己的命运也和他人融为一体了。
在最扭曲的世界里, 梦子感觉自己总是在那条界线上,凝视着?内心的蛛网。
但是又总是有什么让她停在那里, 不让自己继续落下。
“「领域展开」·「伏魔御厨子」——!!”
“「领域展开」·「真赝相?爱」——”
强大?的领域对轰,在空地爆发出?剧烈的咒力波动,黑色的结界中浮出?供奉巨口的神龛和无数刀剑,乙骨忧太的领域抵抗住了两面宿傩的领域,占据了伏黑惠身体的男人却扬起?恶意的微笑:
“布琉部,由良由良——”
十种?影法术,禅院家祖传的术式,本来几乎是可以与五条家的六眼无下限术师比拟的。
八握剑异戒神将·魔虚罗,从?影子里浮出?后不过短短数分?钟,就已经“适应”了咒言术。
“噗呲——”
疼痛比起?血液来得?慢很多,眼睛只能看到美丽的、绽放的红梅一般的赤色。
明明是这么危险的战斗,梦子却感觉有些出?神似的,像是飘荡到了另一个空间?,平静地凝视着?现在发生的一切。
【“你死?掉的话?,我也会为你哭的。”】
【“梦子是我的依靠。”】
【“梦子不会堕落……是很坚强的人。”】
【“没什么好?害怕的啊。”】
【“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心爱的人,一定也发自内心爱着?她。
站在咒术的顶点是什么滋味、被抛下被撕裂是什么滋味,还有承担起?一切、成为被依靠的人是什么滋味……
梦子全都知道了。
现在的话?——她应该可以理解五条老师的心情了吧?
在狱门疆里度过了漫长时光的五条老师,也一定知道了——知道了渺小的人的感觉。
“忧太,”
梦子用血液刺穿魔虚罗的喉部,从?里香手里接住腹部被迅速染红的少年。
乙骨的身体被斩击几乎分?裂了。
血液从?他的身体中涌出?,大?脑还陷在领域展开的熔断中。
“没关系的,不要怕……”
只要读一下档就好?了。
下一次她会好?好?注意到魔虚罗的情况,所以……
梦子拉开系统面板,打算选择读档时,乙骨忧太突然挣扎着?撑起?身体,用手臂把梦子挡在了身后。
“梦子、等我一下喔——”
他微微回过头,被黑眼圈包裹的黑色眼睛看着?她时,带着?一种?有些压抑的、沉郁而浓烈的感情。
然后他张开口、比出?了一个古怪的手印:
“「■■」。”
世界好?像凝结了短暂的一瞬。
然后是浮现在眼前的、有些混乱的字体:
[■■存档载入中……lo■ing……]
“……忧太?”
[读档成功。]
下一瞬,就像无数次成功读档时的感受一样,视野和身体闪回了方才的时刻,一切都被重置。
梦子睁开眼睛,看到身体再?度拼合的少年避开了那道斩击,将长刀刺入宿傩的身体。
“滴答”。
从?乙骨忧太的口鼻,一点点滴下红色的血滴。
“……?”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
忧太刚才、是读档了吗?
大?脑空白了一瞬,好?像连思考都做不到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谢谢你一直想办法来救我……梦子。”
巨大?的利爪从?身后伸来,里香说,把她抱在怀里,挡住了一次斩击。
“……”
为什么呢?
忧太和里香、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呢?
漫长的、重复的那些时光,本来只会被淹没在一次次的回档之中才对。
只有自己才知道的那些事,忧太他们都已经知道了。
“领域展开——”
再?一次的领域展开时,梦子和乙骨一同停留在简易领域之中。
圆形的小小的结界,阻挡着?外部伏魔御厨子疯狂的斩击,简直像是黑笼地狱之中唯一仅存的净土。
在这狭小的间?隙,斩击的声响和惨烈的战斗也像是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梦子和乙骨忧太紧紧贴在一起?,握住对方的手,像是梦呓一般低声问:
“为什么、忧太会知道这些?”
黑发的少年只是用力把咒力灌入长刀,单手擦掉口鼻涌出?的红色液体,在脸上蹭过一片殷红的痕迹。
那张擦伤的脸上,黑眼圈包裹着?的眉眼微微垂下,用那种?有点压抑、又有点湿润的目光,无声地凝视她。
那个眼神。
已经看过很多次的、随时都会碎裂般,让人想要流泪的眼神。
“谢谢你,梦子。”
【谢谢你一直和我在一起?。】
【谢谢你一直想要帮助我。】
【已经不会再?一个人了……你再?也不会孤独了。】
浸满眼泪的花蕾,悄然开放了。
被?隔开的、自?己的世界,也一直有人注视着。
简易领域的咒力外壳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异样的魔虚罗和长有两面四手的怪物还活着, 伏魔御厨子张开的巨口、脚下漫开涟漪的水面, 还有呼啸过耳边的风声。
明明是在这么压抑、让人绝望的环境, 咒力的碰撞在空气中打出黑色的、耀眼的火花, 紫色的光亮从乙骨忧太的手和刀上绽放。
[快乐+89]
[快乐-24]
[……]
梦子感觉到了?那种即将触碰到什?么的预感。
就是这一刻……
就是这个。
是因为感觉要得到美?好的结局了?, 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感受么?
不会再感到难过、不会再有痛苦,睁开眼睛的时候, 大家都还有着美?好的未来。
发自?内心渴望的, 就是那样的景象。
命运的滚轮还在向前。
只有过去与此刻的自?己,停留在这片狭小的时空。
不过现在,要和大家一起往前走了?。
……好想?哭啊。
【梦子。】
【你已经——】
“……‘是我命运的一部分了?’。”
梦子呢喃着,低声说?出了?那句没有说?完的话。
你是我命运的一部分。
无数次重复的时光里,自?己和大家的命运,已经紧紧联系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割。
所以?也不会再孤独。
好伤心。
好幸福。
不想?结束啊。
最初开始的那一刻, 就是最终结束的轮回。
乙骨忧太锁住了?宿傩的一双手。
“里香,我们帮梦子抓住他哦。”
“好——”
白色的咒灵伸出手时, 忧太抓住了?领域之中的一把?长刀, 用出了?不同?的术式。
乙骨忧太的术式是“模仿”。
使用术式的条件,是让【里香】吃掉模仿对象的一部分。
……里香那个时候,吃掉了?梦子的血。
所以?,忧太用“模仿”学会了?自?己的“读档”吗……?
事实到底是什?么, 好像已经不再重要了?。
【不要哭了?】
【梦子】
【梦子】【梦子】
几乎来不及思考,梦子任由眼睛里不停涌出温热的液体, 顺从着那种无比温暖的感觉,将手伸向了?被?占据了?肉身的伏黑惠。
她的双手轻轻捧住伏黑惠的脸颊。
“惠……闭上眼睛。”
诅咒之王的手指从少年的身体中、被?梦子重新剥离了?出来。
【“是人类还是诅咒,对梦子来说?有什?么不同?呢?”】
这个问题,直到最后梦子也不是很明白。
亲眼看到咒术的世界,亲自?体会诅咒的感觉,在诅咒的海洋里游荡着……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对于自?己来说?,数个周目的游戏,也是一场“死灭洄游”。
在宿傩的领域里死去的梦子,成为了?另一种泳者,最终洄游到了?这里。
就像是另一种诅咒的闭环一样。
术师,咒灵,非术师,大家都陷在这种无法捉摸、可悲又茫然的挣扎之中。
但是这种可悲,也会有想?要珍惜的地方。
令人心爱的、破碎而颠倒的世界……人们的心在这里交融着。
“……梦子。”
一片纯白的空间?里,幻境又一次把?她和外部的一切隔开。
梦子慢慢睁开眼睛,站在精神的世界里,看着站在对面的人。
“嗯。”
她轻轻地说?,
“谢谢你,无惨。”
“……”
站在那边的人,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外表。
不、是最开始的模样。
他穿着一身平安京时单薄的寝衣,苍白的面颊上,蜷曲黑发下红梅色的眼瞳静静地盯着这边,脸上的神情,还是那样让人感觉有些纠葛的、复杂的冰冷。
就像平安时代?,最初的那个时候。
虚弱的,脆弱的,不堪的。
最真实的样子。
就连声音也没有变成鬼时的那种从容和稳定,反而变回了?生?病时那种虚弱而迟缓的、略显病态的腔调。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和身体,又看向对面黑发黑瞳的梦子。
梦子黑色的眼睛,就像溪水浸泡过的墨玉,温柔地凝视着他。
“为什?么你突然……”说?到这里时,鬼舞辻无惨突然顿住了?。
拧起的眉宇间?,困惑转为一种另一种空白。
无惨的话,一定、一定是明白的吧。
梦子对他露出一张柔和的笑脸。
“你——”
或许是从那种温暖的眼神里明白了?什?么,鬼舞辻无惨用力咬紧了?牙齿,一下子流露出一丝仿佛憎恨、又好像十分疼痛的表情,手指死死地掐进手心。
“……你总是这么可恨。”
他这么轻声地、用那种压抑的声音,憎恨地说?道。
梦子已经、梦子是打算……
……不再诅咒他了?。
如此可恨……以?至于肺腑都感到在焚烧一般,五脏六腑搅在一起,痛苦到想?要弯下腰,无法喘息。
无惨的双臂把?梦子紧紧抱住。
像是要吞咽下某种几欲出口的东西,紧紧地、把?头埋进她的颈窝。
【梦子。】
“好了?……不要怕。”
梦子伸出手,轻轻抱住他只被?寝衣包裹着、因此格外形销骨立的脊背。
虽然执着地融为一体也没什?么不好,但是一直这样下去的话,迟早有一天,这个人的自?我也会消融、变成诅咒的一部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