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听到安春风说用蕾丝花边可以增加甜美可爱感,简直就是替她量身定做。
“好,秋姐姐,你再给我做几个抹胸!”杏娘拉着秋掌柜连声哀求。
秋掌柜也是激动:“好,我这就让针线娘子给你缝上试试。”
一件抹胸缝上蕾丝花边需要十根丝带,杏娘为此又爽快付了八钱银子。
反正她的银钱花出去,自然会有男人心甘情愿的补上来。
绣娘取了蕾丝花边去加工,三人的目光又落在安春风手上。
这一次只有一指宽黑色蕾丝带,安春风把丝带给芫娘系在脖子上。
芫娘容貌不算出众,可脖子纤细,皮肤白皙如雪,让她有些飘尘出仙的冷艳。
现在系上脖带,一下就从安静的冷艳变成眉眼锋利的冰美人。
这突然的变化让杏娘和秋掌柜都愣住。
芫娘不知所以,还在问:“只系一根丝带好看吗?”
她看见杏娘的抹胸上层层叠叠可是缝着十根蕾丝花边。
秋掌柜点头:“芫娘,只要好好经营,百花楼的头牌非你莫属!”
芫娘脸色顿时涨红:“秋姐姐,我哪里当得头牌!”
秋掌柜也不胡乱夸人,直言道:“要想当头牌,光有美色还不够,论琴棋书画你还差一些,回去赶紧到玉漱院跟玉妈妈多学习,还有让你楼里琴妈妈少安排露面……”
安春风无心多听她们业务内容,又取出一副黑色丝带,教会芫娘贴身绑在腿上,丝带上还可以缝上银珠或者珍珠作装饰,听得秋掌柜等人啧啧道谢。
第一次卖蕾丝边,安春风满载而归,杏娘给八百文,芫娘给二两银子,荷包瞬间充盈,足够支付下个月的房租了。
顶着大太阳回到梨花巷,她身上早已经汗水湿透,冲凉更衣,再烧一壶水泡上茶。
花厅四窗大开,竹帘半卷,再点上驱蚊的香片,安春风席地而坐,身边放着茶水和顺道买的糕点饭食。
喝茶吃点心,看竹叶青青,感凉风习习,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
安春风眯眼靠在墙上,心里想着在秋水掌柜布庄商量好的事。
能用蕾丝挣钱是意外。
她原本的计划是先安稳下来,除去打络子挣钱,再寻些其他兼职,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蕾丝花边要继续钩织,秋掌柜那边是有多少要多少,若是有类似芫娘项带的特殊设计,会另外加钱。
一切以挣钱为主!
自己是“寡妇”独居,有钱财傍身才能安稳度日,更何况还有一个儿子唐牧还需要照顾。
想起那个“儿子”,安春风嘴角微弯,抬手摸到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小金锁。
安春风抿唇轻轻摇头: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会想起那个“不想再见自己,只想跟着富贵荣华去”的孩子,难道是原身的遗念?
唐牧虽然不是自己的孩子,但攀墙丢给自己小金锁的举动,还是让没有体会过家庭温暖的安春风有些意动。
断绝联系也好,留下念想也好,总归不再是在唐家时冲自己咆哮的绝情。
没自己在,也不知道那小家伙过得咋样?
在安春风看来,哪怕没有父亲关心,只要有亲祖母疼爱呵护,也能幸福长大,至少比自己前世好。
她心里惦记,却不后悔没有带走孩子。
自己现在看起来是不愁吃穿,可若带走孩子,哪怕是自愿离开,孩子活在大梁朝无父族依靠,被人说起难免低人一等。
尤其是自己以后要跟青楼打交道,更会落人口舌。
幸好那儿子聪明,跟了官身爹,怎么都是官二代,就业说亲都很体面。
搁下这些琐事,安春风重新琢磨挣钱法子。
还是那句话:空想无用,母爱也是需要用物资来表达的。
钱不是万能的,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只是这钱该怎么挣,太过辛苦安春风是不愿意的。
以现在秋掌柜对蕾丝花边的需要,定会提出更多要求,自己也不可能变身成蕾丝制造机,不分昼夜的钩织。
技法会在合适时机一次性卖出,然后推出风情睡衣。
通过观察,安春风发现这里的人还是过于保守,就连青楼的专业人员也只在抹胸颜色和图案上做文章。
这样一来,花样百出的丝绸睡衣就已经够吸引眼球。
那至于维密内衣秀……实在太过劲爆,安春风担心那些逛青楼的老头子心脏不好,一激动惹出人命官司,还是留着以观后效再说。
暑日炎炎,思绪萦绕,安春风渐渐眼神迷离,索性歪倒在廊下沉入梦乡。
她这里闲暇消暑,顺安坊唐家却是风波渐起。
暴雨后的几日烈日如火,鸣蝉暗哑,丫鬟婆子都躲在阴凉处偷懒睡觉。
唐家书房里,留着一缕胡须,面皮白皙的钦天监六品推官唐品山阴沉着脸,冷冷盯着刘氏:“玉书的亲事是怎么回事?京中官员都已经传遍,你还想瞒着我不成?”
皇帝在郊外行宫避暑,他这半月跟着值守,没想到一回京就听到恭喜之声,说自己的侄儿跟广安伯府攀上关系,自己也要跟着沾光云云,让他好生丢脸。
刘氏知道这事总要揭破,她一挥手,伺候的丫鬟退出去,鸳鸯细心关上门守在外面。
对刘氏的举动,唐品山脸色越发阴沉,只等她回话。
他在小厮口中听到自己家的婢女满街吵闹,说那孙家小娘子跟借居的同族侄儿唐玉书定亲。
那孙家是靠卖棺材板起家的商户,嫁了胞妹给广安伯府二房庶子攀上高枝。
自家虽只是区区六品小官,那也是官宦人家,不屑跟那些攀附裙带关系的商贾有关系。
刘氏提过两次自己都已经拒绝,怎么才走几天就已经定亲!
他虽然不相信,可是无风不起浪,不等下衙就回来了,连最喜欢的雨塘赏荷文会都没有去。
见唐品山一副兴师问罪的嘴脸,刘氏吊着眼角,捏着帕子的手微微颤抖着,她心中又气恼又委屈,也不解释,只反问道:“老爷,这些年你管过家里俗务吗?”
听到这埋怨,唐品山将茶盅一推,皱着眉斥道:“男主外,女主内,你身为主母,若连家都管不好,有你何用?”
刘氏冷哼一声,一屁股坐在对面椅子上:“老爷嫌妾身管不好家,是不是要让姨娘掌家才满意!”
唐品山额角青筋暴起,这个女人最是胡搅蛮缠,刚才是她在说自己不管事,现在又扯到萍娘身上去。
“浑说什么?我是在问你玉书的亲事是为何?”
“还能为何?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三郎自己愿意,又有他亲娘作主,定亲合情合理。
难道非要你这个远房族叔答应,人家才敢嫁娶!你还真把自己不当外人了!”刘氏抬起下巴,满脸嘲讽。
两家说是远房族亲,唯一能扯上关系的也是同出青州,又同为唐姓。
“你!”
唐品山一噎,却说不出话来。
第18章 刘氏的难处
唐品山心里明白,唐玉书这个侄儿跟他并无血缘关系,只不过同出青州府姓唐就认了一门亲戚,想着以后同朝为官也好帮扶。
要是自己替人家做主婚事,的确过了!
唐品山不再说话,可脸色阴沉得可怕,一双眼睛死盯着刘氏:“那也不该跟孙家联姻,不过是个商户,跟他结亲让我唐家上下颜面何存?”
刘氏听到颜面二字,顿时就炸了:“唐品山,你一个穷酸有何资格提颜面,以前若不是我家掏银子给你请郎中治病,你早就死在客栈里,还不知道被城外乱坟岗上的哪条野狗吃得只剩白骨,还有你今天的唐大人在这吆五喝六。”
唐品山闻言脸皮抽搐、双拳紧握,片刻后才压低声音咬牙道:“以前的事提起作甚,我已经娶你为妻,还让你娘家妻舅在城外开起酒楼客栈,足以还你家救命之恩!”说罢起身拂袖而去,对刘氏再也不看一眼!
二十年前他赴京赶考,一路顶风冒雪,还未进城就病倒客栈,病来如山倒,花光银钱。
同行学子都束手无策,是客栈夫妻重金求医,又精心照顾才活转过来。
唐品山感恩,娶了客栈夫妻的女儿刘氏为妻,又在岳家支持下谋了钦天监的差事,两家相处融洽。
可刘氏短视又心狠,脾气不好,稍微不悦就以恩人身份要挟。
几十年下来夫妻感情就消磨殆尽,只剩儿女责任,幸好还有一个老家来的青梅竹马萍娘得以宽慰。
正因为如此,唐品山才对孙家婚事如此反感,他不想唐玉书也步自己的后尘。
看着唐品山摔门而出,刘氏脸色苍白,身体一软,好像浑身力气都没了,顿时瘫坐在椅子上。
这个没有心的男人,自己跟着他吃苦受累生儿育女几十年,还只是还恩!
唐二郎早就等在外面,见父亲气冲冲离开,他赶紧进来,看见刘氏软成一团,忙上前扶起:“母亲,你怎么了?”
刘氏看见小儿子,顿时有了依靠,一把拉住唐二郎的手臂就开始哭泣:“二郎,你那狠心的爹不是人,他真不是人!”
父母吵吵闹闹几十年,唐二郎早就看腻,此时被母亲拉着,只能好言相劝:“母亲,父亲只是抹不开面子,等到大哥回来,孙家帮忙谋到实缺,父亲就无话可说了,到那时候定会低头给娘赔不是!”
一想到大儿,刘氏又来了精神,她三两下擦干净脸上泪水道:“是了,你爹不管,还有娘在,娘定要帮你和大郎立起家业。”
唐二郎顺势问道:“孙家和三郎的八字庚贴可换成?”
“当然是上好的姻缘,还是城里上善大师看过的。”
因为自己一力促成的婚事,撵走安氏、唐牧也改姓秦,孙家很满意,不仅封了红包还送了一副头面首饰,而且是眼下京中最时兴的凤头雪云光珠钗,百两银子都不一定能定上。
自己出门也总算有一套能上台面的首饰了。
也不怪刘氏心中苦闷,遇上一个不管家事只要面子的男人,她只能一心盘算。
在唐品山眼中,唐家事事如意。
大儿唐景瑞任官在外,二儿唐景林的差事办得也好,小闺女唐月熙虽然要备嫁妆,可年纪还小,那也是以后的事。
只有一个病母长年卧床,那也是妾室萍娘在贴身伺候,每月无非多花几两银子买药。
可是刘氏却知道管家的苦。
大儿在西南任着县令已经三年,听说那里是民风彪悍,土地贫瘠,遍布蚂蝗蚊虫的蛮荒之地,就连县令下乡断案都得穿草鞋爬山。
每月俸禄微薄,养不起师爷班役,还得家里补贴。
近来书信里虽然没有提要家里找关系回京,可想晨昏定省伺奉父母双亲的殷殷之心跃然纸上。
儿子十年寒窗苦读考中进士,眼下在外受苦,她这个当娘的同样难受。
若不趁着回京诉职上下走动,另找富庶之地或者在京中留下,明年就要继续外放。
富庶之地不好找,留京也难。
京城中什么都不多,唯独官多,排班候补的进士大有人在,有人甚至坐着冷板凳等上数年。
唐品山只是六品官,人微言轻,又是孤傲性子死活不愿意求人。
若是广安伯府出面就不同了,至少可以在京官中选一实缺,把大儿留下,一家子不用再骨肉分离。
二郎景林虽然在身边,可从小天天跟一群小子在坊中厮混,学业无用,勉强考上童生,就连秀才都没有考过。
现在二十三岁还只能在工部辖下的工地当小管事,每月交到公中的钱还不够夫妻俩的饭食。
唐品山只是六品闲官,每月俸禄拿着死银子,守着一个清水衙门,冬无碳敬、夏无冰敬。
若不是刘氏娘家时不时补贴一二,另外嫁妆铺子挣些银钱,就唐品山那点俸禄银子要养活一大家子人,日子定要过得无比艰难。
大郎二郎已经成亲,马上又该给年满十四的闺女相看亲事、置办嫁妆。
唐月熙是夫妻俩唯一的女子,年纪渐大,还要添置首饰衣衫才好出门。
要想以后在婆家过得舒心,一笔丰厚些的嫁妆总是要有的。
最主要的是,唐家人多屋少。
手中银钱没有多余,京城里的大房子更是紧缺,尤其是官员聚集的顺安坊。
唐品山身为六品官,好不容易才搬进顺安坊,得到这处两进带个小跨院的房子。
唐玉书母子现在住的小跨院原本是大郎夫妻的院子。
若是母子住着不走,等到唐大郎夫妻年底再带着俩个孩子回来,就只能将主院正房腾出一间。
前院住着丫鬟婆子,主院正房除去唐品山刘氏夫妻住,还有唐品山常年卧病在床的老母,耳房住着妾室萍娘。
东厢住着小儿子夫妻俩,西厢是女儿的闺房,要是再住大儿一家四口……
真的是连插足转身的地方都没有了,刘氏想想都头疼不已。
这样的烦心事唐品山根本没有看进眼中,只一味要脸面,还不经商量就留下一个素不相识的干亲。
好在这个干亲有大用。
现在唐玉书刚定下亲事,不仅进国子监,孙家还真的给了一座三进院子,等段时间自己催一催,小跨院就可以还回来了。
刘氏羡慕嫉妒,只暗暗后悔自己的儿子成亲太早,没有这好运。
正房中,唐品山刚问候过病母,就被半月不见的妾室青梅萍娘拉到一旁,似有话说。
萍娘是给唐品山启蒙的老秀才之女,比他小六岁。
当年,萍娘才六岁,长得乖巧可爱,就天天绕着十二岁的唐品山转。
幼时认识,青梅竹马、朝夕相处,两家家长也满意这门婚事,早早许下婚约,只等唐品山能考中进士就回乡成亲。
可事不得人愿,唐品山在考前一病不起,得刘家照顾娶了刘氏为妻,消息传回家乡,两家退亲,萍娘为了爱情甘心为妾室,可害了老秀才郁郁而终。
唐品山在京为官,萍娘跟随来京,好在上有唐母偏爱,他也呵护备至,在这个家里除了被刘氏时不时刁难,并无委屈。
只可惜年少时不小心落了胎,到现在也没能给他生下一儿半女。
半月不见,萍娘温柔体贴道:“夫君素来苦夏,这几日又随伺皇上,看着都瘦了!”
唐品山在刘氏那里只有烦心事,此时听到这关怀,心下熨贴,捏住她的手感叹道:“这个家里,只有萍娘心里有我!”
萍娘年已四十,多年夫妻依然羞涩腼腆,被唐品山一夸,就脸飞红霞:“夫君辛苦,妾身自该疼惜,只可惜妾只是奴婢,不能侍奉左右。”
看着柔情似水的萍娘,唐品山想到刘氏那急功近利的嘴脸,不由感叹:同为女人,为何差距如此之大,只可惜萍娘不能生孩子。
心中怜惜,看向萍娘的眼神也越发疼爱。
萍娘装着不知唐品山才回家就跟刘氏有了口角,只一边给唐品山打扇,一边温声说着家常:“姐姐操心太多,难免急燥些,夫君也要体贴姐姐的一片苦心。
夫君说要好好照顾三郎念书,前些天,姐姐担心隔壁三郎念书时无人伺候,专门从青州接来三郎的亲娘二太太,一路来的还有一个伺候三郎多年的奴婢,另外就是一个六岁男童!
母子团聚好不温馨,只可惜才来没几天,那奴婢就嫉妒三郎要跟孙家定亲,着魔中邪,胡乱说什么妻妾,什么始乱终弃,被三郎和姐姐撵出门去,惹来外面丫鬟婆子的围观。
昨天妾身才知道,原来那男童叫秦牧,是二太太娘家侄孙,无父无母,如今寄养在自家姑祖母膝下。”
唐品山听她絮絮叨叨说着话,脸色渐渐沉下来。
这情况怎么如此熟悉?几乎跟他当年如出一辙,只不过当年萍娘还小,俩人没有肌肤之亲。
萍娘说完就静静立着,等着唐品山的暴怒追问。
可是,她没有听到预期的怒骂,唐品山只默默喝着茶汤,半晌才淡淡道:“一个胡说的丫鬟,撵了就撵了。
既然三郎的娘亲来了,他的事自有人操心。
只是我这个大叔伯不方便去见,刘氏又是个眼皮子浅的恐有怠慢,还是你经常过去走走,要是缺少什么物什,你作主贴补一些,回头为夫给你补上!”
离开刘氏,怒气冲冲的唐品山就又是一个温文尔雅,冷静睿智的官员。
他心中明白,颜面跟实惠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唐玉书跟孙家联姻,对自家只有利益并无坏处,只是他看见刘氏就有心结,不想参与,把自己轻巧撇开。
现在让萍娘多去走动,代表的就是自己的意思,只要跟那弟媳关系拉好,以后唐玉书就忘不了自己的恩情。
听到这冷漠无情的话,萍娘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可还是温顺答应:“夫君放心,萍娘一定常去看望!”
此时的小跨院的正房里,秦牧跪在地上,手臂高抬,一双小手被抽打得红肿破皮。
秦氏坐在榻沿,手拿竹条,边哭边说:“牧哥儿,别怪姑祖母心狠,你要是不收心忘了那个贱人,以后有你吃苦头的时候!”
秦牧小脸憋得通红,眼中泪光闪闪却没有掉下来:“姑祖母,你让我再出去一趟,我以后都听话。”
“你这个犟种,看我不打死你!”听他还想找客栈,秦氏抬手又是一下打去。
两天前,秦牧老说家里闷,要她带着出去走走。
秦氏也觉得这小院狭窄憋屈,再加上心情不好,就没有跟刘氏打招呼祖孙俩自顾出门。
秦氏人生地不熟,只想在门边站站,没想到秦牧一出门像是脱套的野狗,甩开她的手,撒丫子就往巷口跑,转眼就没了踪影,急得她连忙回去喊人去找。
等唐家婆子小厮找到时,才发现秦牧站在一处巷口不动,如同着魔般看着旁边酒肆念叨:“怎么是酒肆,不是客栈!”
回到唐家,闻讯赶来的刘氏就将秦氏好一通责备,说要是连一个孩子都看不好,就回老家去。
秦氏默不作声,没有多作辩解,也不让刘氏责罚秦牧。
她知道孙子是想自己亲娘安氏了。
孩子还小,不懂事很是正常,她只是不明白,以前安氏母子并不亲近,怎么那贱人一走,牧哥儿就心心念念起来。
现在没了旁人,秦氏就在教训秦牧,要他忘了亲娘,以后更不许去找。
秦牧心乱如麻,哪怕挨打都不低头。
他要娘在那家客栈等自己,可没想到自己记忆中的客栈会是酒肆,那娘会在哪里?
万一……秦牧一想到亲娘落入勾栏院就心中发苦。
前世之痛,深入骨髓,他不想再失去亲娘,必须赶紧找到人。
可是,他现在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被秦氏盯住,又有门房看管,唐家宅子如同深井,无法脱身。
秦牧只能再求秦氏,让自己再出门一趟。
见秦牧不认错服软,秦氏也动了真怒,就让他跪在檐下受罚。
现在唐玉书白天去国子监念书,晚上住在孙家送的院子,小跨院这边除了一日三餐有婆子送饭,再无人踏入。
就连刘氏也只在秦牧跑出门时过来一次,再没有往日殷勤周到。
秦氏心中憋屈,就这一切不如意都怪在安氏身上。
是安氏惹恼的儿子玉书,不过是被人说骂几句,也不为了孩子忍一忍,就狠心丢下孩子跑了。
已经几天过去,连回头在门外求情的意思都没有,死外面好了。
真真是心狠恶妇,都是当娘的人了还这样不懂事,以前怎么就没有早早卖了她。
寂寞的跨院里只有祖孙两人,秦氏只管拿孩子发泄。
火辣的日头下,汗水很快打湿秦牧的头发和衣衫。
等到萍娘提着食盒过来小跨院,才看见太阳下晒得满脸通红的秦牧摇摇欲坠,她惊呼声:“哎哟,这孩子小小年纪怎么能这样折腾!二太太,快让孩子进屋吧!”
第20章 命只有一条
秦氏坐在屋里冷声道:“他要能认错,才许起来,若是还嘴硬,就跪死在那。”
萍娘放下食盒蹲身揽住秦牧肩膀,替他擦去脸上汗水,心疼道:“傻孩子,你不认错,难道还不想活。纵有万般事,也要先服软,过了眼前这一关!”
秦牧已经晒得昏昏沉沉,听到要自己服软,他勉强睁眼道:“让我出去……只一次,以后都听话,她为什么还不答应?要是不答应,我情愿再死一次!”
萍娘愣了愣,不由红了眼:“傻孩子,你真是晒糊涂了。命只有一条,死了就死了,哪有再死一次!”
秦牧此时脑子已经一团糊涂,只是强撑着才没有倒下。
他不甘心,他想知道自己的亲祖母对自己究竟还有多少亲情在,现在看来是多想了!
看着倔强的小孩子,萍娘心中苦涩。
长辈怎么会害自己的孩子,说不让干的事,最好还是别干!
她想起当年为了给唐品山当妾,自己也是跪在父亲房外一天一夜,晕过去几次,才求得父亲同意,可最终还是错付了。
自己被刘氏一碗药害得再无子嗣,那男人到现在还装着不知。
萍娘不再多说,俯身抱起几乎昏迷的秦牧进屋。
屋里,秦氏还在赌气,根本不知道外面秦牧的身体已经吃不消。
萍姨娘抱着孩子进屋,秦氏还想扭头不搭理,萍娘见她这小家子气的做派暗恼,沉声道:“二太太,你先看看孩子吧!”
秦氏掩面抹泪:“他嘴硬,都是自找的……”
可一抬头就见秦牧眼睛紧闭,满脸通红,额角豆大的汗珠滚滚,顿时慌了神:“牧哥儿,你可别吓姑祖母,快睁眼呀!你怎么这样蠢,就跟你那灾星娘一样!”
她急得在屋里团团转,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搁在以前又要喊安氏。
萍娘伺候老太太多年,对照顾人很有经验,马上给秦牧脱去汗湿的衣衫,又用干巾擦去浑身汗水,额头敷上凉巾,再将自己带来的冰凉绿豆汤喂上一碗。
忙碌一通,秦牧悠悠醒来,可是一句话不说,眼睛直愣愣的吓人。
萍娘道:“二太太,你还是去找一个郎中来瞧瞧吧!这孩子看着不好,怕是魇住了!”
刚刚还着急的秦氏见孩子醒了,却道:“不用请郎中,他是淘气想出门去玩,只要拘下性子就好。”
要是请郎中,刘氏和儿子玉书又要不高兴。
可是入夜,秦牧发起高烧,这一次秦氏不敢再瞒,喊了刘氏请来郎中。
熬药、喂药,高烧让秦牧迷迷糊糊直着脖子喊了一夜的“娘”,吵得唐家上下不得安宁。
不仅刘氏守在跨院,就连唐品山都没有睡觉。
这孩子再改名换姓,那也是唐玉书的儿子。
万一出个意外,秦氏肯定得寻死觅活,万一出事,唐玉书又要守孝三年,不仅不能科举,跟孙家的亲事也得黄。
秦氏就是要死,那也要等到唐玉书成亲之后,如此一来,孩子就不能现在出事。
秦牧折腾到天亮终于退烧,人也沉沉睡去。
这一病来得凶险,小小孩童时醒时睡,等他彻底醒来,已经是七八天之后。
看到专门回来看自己的唐玉书,秦牧默不作声。
唐玉书阴沉着脸:“你已经是快七岁的人,也该懂事了。要是嫌在这里憋屈过得不舒坦,我就让人送你回去,那里还有一个老宅需要人照看,也够你跑。”
唐玉书想要将母亲和秦牧送回老家,但秦氏不答应走,只说以后会拘束秦牧。
她只有唐玉书这一个儿子,路远迢迢的来到京城,还没有看见儿子考中进士得到封赏,怎么可能回去。
秦牧也不愿意走。
若不是为了一个执念,他重生当天就跟着亲娘离开。
自己前世到死都是乞儿,凄惨一辈子就没有享受到官宦人家的生活。
这一次,他一定要好好活着,活得像模像样。
他不相信,自己重活一世,还无法改命!
秦牧低垂眼眸,前世因为倔强付出惨痛代价,此世是求生本能,他乖乖跪地:“表叔,牧哥儿一定会听话,不再出门去胡闹!”
他跪下了,可在心中告诫自己:此时的低伏只为以后的报仇扬眉吐气。
希望娘能好好活着,能等到自己长大去找她。
秦牧大病一场,小脸蜡黄,小小身体也瘦弱单薄,一双眼睛含泪可怜巴巴望着唐玉书。
安氏已走,美满婚事已定,前途一片光明,唐玉书如今春风得意。
他心中怨恨也淡去,无法再对眼前这个跟自己容貌有七八分相似的小孩子生出仇意。
唐玉书冷哼一声,还是斥责道:“既然你要留在这里,那就禁足三月,若说再生出事来,就跟你姑祖母一起回去。”
他这是在敲打秦氏,要是不能拘住秦牧,坏了他的亲事,就要把两人都送走。
秦氏听出话里意思,气得抚胸大哭:“你要是见不得我俩在你面前碍眼,那就送走吧!反正我也念着你爹,回去我就一头碰死在他坟前!”
唐玉书一听老娘寻死,瞬间蔫了,他再是心有千般计较,也不敢当不孝子:“娘,儿子不是那意思。”
自此,秦牧被留在跨院禁足,三个月不能踏出唐家。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抗议,留给他的时间不多。
在渣爹成亲前,自己要想办法搞好父子关系,取得父亲欢心,他不相信自己还会再犯错。
若等那个孙家毒妇进门再生下唐远,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再说梨花巷,安春风开始融入大梁朝的慢生活。
夏日夜短,她现在每晚在灯下钩织到四更,休息一下等坊门开,外面巷子渐有人声,再吃早餐。
趁着上午日头不大,洗衣擦地,打磨筋骨,活动手脚。
临近中午,到秋掌柜那里送货,回头从饭店提午餐食盒,一般都是两菜一汤再加米饭馒头。
香菇肉饼,白菜炖豆腐,素烧千张,冬瓜排骨汤,每天不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