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说的是。”
“来，喝茶，今年的新茶呢。”无眠笑着抬手。
樊氏端起茶的时侯，她自己都觉得手还是抖。
不过到底也是自己心虚。
“你性子和顺，本是极好的，只是身在皇室，难免要受委屈。”无眠轻声道：“有些事是没法子的，难以改变。如此情形下，就守住自己的本心，便能好过一些。”
樊氏一愣，眼圈就红了：“多谢母后提点，儿臣谨记在心。”
出宫的时侯，她走出去就见奶娘在马车跟前侯着。
上了车，奶娘问：“都说了吧？”
樊氏点头，将无眠的话复述给奶娘：“我总觉得，她什么都知道了。”
奶娘笑了：“皇后娘娘不一定知道，只是这世上就有人天生的明白。”
樊氏眼泪滚下来：“奶娘，道理我都明白了，可我心里难过。”
奶娘抱住她拍：“好姑娘，你受委屈了，只是没办法。总要给您自己选一条后路啊。”
奶娘心里是一万个心疼自家姑娘，要是嫁给外头的人，就凭着姑娘的母亲那本事和脾气，过成这样她做主都叫姑娘和离了。
可这是皇室，怎么办呢？
大皇子别说是出不了头，就算是能出头，他明摆着不在乎自家姑娘，就有一日他能做皇帝，自家姑娘都未必能做皇后，
有好处，姑娘或许什么都得不着，可要杀头，姑娘只怕要跟着他倒霉。
【明儿有事请个假，后天见。】

第354章 哪有不死人的
不管樊氏什么心情，凤仪宫中，临水脸色不好看：“奴婢愚钝，可也听出来了，大皇子妃的意思……该不是真的那样吧？”
“一心往死路上奔，谁能拦住他？”无眠觉得很好笑。
“就算他有心，还真能招募到有用的人？谁那么傻来帮他啊？”临水不解的很。
“会有的。”无眠端茶喝，眉眼舒展又好看：“会有，总会有。”
飞絮笑了：“俗话说鱼找鱼虾找虾，话是粗，可道理是对的。”
“他要是个理智清醒的人，就算有人凑过来想借着他博取富贵，他也该将人赶走。可他本身要是非得要一些得不到的东西，那凑到他身边的人就会被他看做是知己，是得力干将。”无眠道。
“那这事，咱们是不是告诉陛下一声？”临水问。
无眠摇头：“不必了。”
她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裙：“皇家争斗，哪里有不死人的呢？”
话说的轻飘飘的，像是说午膳吃什么，可这话的意思，叫人不寒而栗。
是啊，公主非要闹事，最后也就关起来。
可一个皇子，要是闹出了大事，就算陛下不杀他，他自己就一定能活下去？
飞絮很清楚，娘娘烦了。
娘娘惯常温和，对谁都多有包容，但是她绝不是个软包子。
她夜里睡不着的时侯，其实很多次都在想娘娘这个人。
不管是出于多了解主子而去琢磨，还是好奇而去琢磨，她都明白了不少主子的脾性。
娘娘的温和或许有很多种理由，但是最大的一个理由大概就一句话：何至于此。
对陛下的其他孩子，娘娘不苛责，她可以不疼他们，但是她一般很宽容。
之前六皇子跟四公主打一架，其实娘娘看着公主没事，就没真的生气。
对那个蠢货大公主，即便厌恶多年，其实娘娘也算十分包容她，要是娘娘出手，她早住白云观了。
而对大皇子，娘娘一开始是很善意的，后来发现他借着娘娘往陛下跟前蹦跶，娘娘立威后也就放一边去了。
可也只是不管，到底没有背后对他做什么。
对嫔妃，只要没有碰到娘娘的底线，娘娘一般都放过去了。
直到今日……
大皇子不肯放弃，他要动摇的是娘娘和储君的一切。那么，这就是你死我活了。
他或许还是什么都做不到，可那又如何呢？娘娘终究是烦了。
“走吧，去御花园走走。”无眠道。
坐在新雨清风亭里，无眠嘱咐金波：“那边的人，就好好用上，不用急着告诉我什么，好好看着就好。”
“娘娘放心，这点事奴婢一定会办好的。”金波道。
无眠点点头，撑着头看远处的湖面。
无眠最爱来这里，无他，这里距离她的住处最近。
也因她最爱来这里，这里的景色就越来越好。
此时正是石榴花盛开的好时节，嫩红的石榴花虽然不大，可开满了枝头也煞是好看。
嫩绿的叶子中，嫩红的花儿一朵又一朵。闻不到什么香味，无眠不知道石榴花到底香不香，但是看着十分养眼。
倒是茉莉的香气隔着老远就来了，无眠失笑：“茉莉真是霸道，小小的一朵白花，这味道可真是飘得远。”
“可不是，勤妃娘娘喜欢茉莉，她那含翠殿如今种了很多，钱厚殿全都是，上回奴婢去的时侯，隔着老远就闻着了。还有奴婢笑着说含翠殿改名吧，就叫含香殿也不错。”竹露笑着道。
无眠也笑：“七公主如何？”
前几日竹露去，主要是七公主有点不舒服。
“没什么事，前几日下雨，估摸着是有点着凉了，不过也没影响什么。小公主有点打喷嚏还有点小咳嗽，但是不耽误吃饭，精神也好。昨日就说已经好了。”
三岁的七公主就是勤妃的命根子，她得了这个孩子之后，一心只有孩子。
身居高位，又有了女儿，她过得越来越好。
现在一切都按着自己的心意来，就好比她爱茉莉，就把自己殿中种满了茉莉。
反正陛下也不来，她喜欢，孩子也不排斥就行了。
是的，就算是有孩子的嫔妃，也不是个个都有机会见陛下的。
就好比勤妃这种万年失宠的人，她养了七公主，待遇自然直线提高，未来也有了依靠，但是陛下不去还是不去。
只是赏赐公主的时侯不会少了七公主就算了。
“那就好，不知道胡良仪这一胎会是皇子还是公主。”无眠道。
也是说说，什么都可以，只要生了孩子不把心给生太大了。
“宫里懂这个的嬷嬷说八成是个小公主了。”临水道。
无眠点头，英琼楼还是儿子多，女儿少，不光少，还夭折了一个。
当然，儿子也夭折了一个，但是那个落地就不成，跟六公主还是不一样的。
“娘娘，曲氏只怕是熬不住了。前日听太医说能不能熬到冬日都难说。”竹露顺便说了这事。
无眠点点头：“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曲氏病了几个月，病情确实是每况愈下。
她不知道怎么还受惊了，几乎是每夜都惊醒，大喊大叫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太医看过她，只说她是惊惧过度。
虽然也开了方子，但是谁能多上心？药都没人给她好好熬，吃一顿不吃一顿的。
饮食也不好，又想两个孩子，成了今日这样，真的不稀奇。
其实竹露还有一句没说，就是太医说就算熬到冬日也就冬日了，万不可能熬过这年。
无眠是懒得故意磋磨她的，但是宫中就是这样，你获罪落下去的，谁能对你客气？慢慢的不就成这样了？
有丽昭仪的前车之鉴，勤妃养了七公主后，碰都不碰许良仪一下。
至于林充仪和悫妃，一个本身就是个心善的，一个恨不得成精，她俩也不会碰曲氏一下。
林充仪是觉得孩子都归她了，怎么能对人家亲娘下手？反正她没想过那么做。
而悫妃，她有一万个法子弄死曲氏，只是她根本不想下手，反正她肯定活不久。

而就在这一年的九月初二夜里，已经一个多月起不来的曲宝林过世了。
无眠听了消息之后，也没说什么。
她只是想起了曲宝林刚进宫的时侯，熙和八年，因为因为当年那个刘御侍害了李婕妤，导致一口气废了两个。
太后才做主将落选了的曲氏和于氏送进来。
曲氏生的不错，也不知怎么得罪了人，叫人坑了一把。
这大概就是阴差阳错吧，如果刘氏不去谋害李婕妤，那曲氏就不会进宫，她就可以在外头嫁人，或许就不会有着一场悲剧。
只是那样的话，或许没有栽跟头的李氏却会有另一种人生。
毕竟她足够聪慧，当年也有宠，生的还是皇子。
或许她也扑腾不出什么火花，但是也或许她能走的很高呢？
又或者，她又会闹出很多事，导致死去更多的人也不好说。
这都没人知道，只是此时，无眠听着曲氏死了，叹一口气罢了。
她并不觉得她可怜，她的死是必然。
无眠只是觉得死亡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情。
曲宝林是获罪降位的人，死在宝林位置上就永远都在这个位置上，死后也不得晋位了。
于是，就按着宝林的礼将她送走。陛下全程都没过问一句，全都由着殿中省处置。
悫妃和林充仪犹豫过后，还是不约而同的叫两个孩子都给她磕了个头。
这也是当年丽昭仪死后，李婕妤留下的传统了。虽然那个是四皇子给养母磕头，这个是八皇子和十皇子给亲娘磕头，差不多。
送走一个有罪的宝林，宫中一点波澜都没起。
八皇子还记得母妃，可十皇子早就不记得了，他甚至连亲哥哥也已经模糊了。
因为就算是当初他们还好好的时侯，曲宝林也是偏心大儿子。
一来是大儿子出生的日子好，二来是八皇子是早产的，所以她一直是偏心的。
就是因为她这个态度，才传出来十皇子出生日子不好，克了八皇子。
值得一提的是，她本人也有点信了这个，还在给娘家的信里写了十皇子出生在恶月，不知是否会对八皇子不利的话。
至于是不是她这些话给她二哥和母亲提供了灵感来抹黑储君，那就不得而知了。
十皇子小小一个，哪里知道自己生的日子好不好。
倒是落在悫妃手里，他一点也不难过，七皇子意外也很喜欢这个小弟弟，成天由着他跟在屁股后头。
悫妃对七皇子和十皇子是一视同仁的，不许他们长野心，但是也尽全力疼爱他们。
她心眼子足够，镇住四个奶娘一句多的闲话也不敢说。
也是，她一个也没生却养着两个，说是皇后娘娘看重，那皇后娘娘为什么看重呢？
奶娘根本不敢造次。
而林充仪那，奶娘们确实仗着身份想要拿捏一下主子，她们想的是八皇子生母不成了，而奶娘就是皇子最亲的人。
将来大了，她们不敢说能越过林充仪这个母妃，但也要叫皇子在意看重她们。
压住了林充仪，她们就能在皇子跟前说上话。
林充仪的愚笨也是有目共睹的。
可万万没想到，林充仪没本事，却有运道啊！
皇后娘娘那边的飞絮姑娘年纪轻轻，人是个厉害的，只一回，就把四个奶娘的野心全都压回去了。
这还是看在八皇子的面子上，人家也说了，不管谁冤枉，下回再犯四个一起换。
得，有这一句，她们四个就能打起来，还出个屁头……
不过知道皇后娘娘盯着，她们自然也就消停了，拿捏一下林充仪还敢想想，拿捏皇后那她们不如自己洗洗把头送出去得了。
九月里还有一件事，那就是英琼楼病倒了。
因为今年初春那一场暴雪，他就忙乱了半年，八月底一场大雨过后，气温急剧下降，宫里病了的人不少。
也是因为气温的急剧下降，曲氏没熬过去。
英琼楼着凉后咳嗽的厉害，人也起了烧，一下就有点起不来了。
无眠自然是要照顾他，所以这几日直接住了太极宫。
陛下正值壮年，忽然病重，朝臣们也很紧张！
先帝就是壮年而逝，虽然那是因为天花，陛下并不是。
可担心是一样的。
当年先帝病故，好歹储君十九了，扶着就可以登基。饶是如此，还出了亲王谋逆的事。
如今储君还没正式开始念书呢，万一陛下……幼主登基，只怕就要生乱。
朝里朝外，不少人就紧张起来了。
无眠不紧张。
是真的不紧张。
但是，她已经知道朝里朝外的气氛，只是故作不知而已。
主要是，英琼楼身体好不好她不知道吗？还不到四十岁的男人，就着凉感冒咳嗽，就能去世？
那也太脆了吧？
英琼楼是一时有些起不来，他身子好，轻易不生病，这些年也没几次。
这回是着实有点严重。
无眠喂他喝粥，表情很轻松。
英琼楼胃口不好，半碗就不想再吃。
无眠就摇头笑。
“笑什么？”这女人倒是不担心。
“陛下漱口。”无眠递过来水，自有宫女伺侯着，等着陛下漱口吐掉。
“陛下十九岁就做了陛下，这些年实在辛苦了。”无眠给他拉好被子轻声道：“这回陛下身子不适，多休息几日可以，但是吃的太少了可不行。这顿就算了，下一顿要是陛下还吃这么少，那我得陪着陛下这样吃了。”
“胡闹，你又不是吃不下去。”英琼楼说着就咳嗽了几声。
无眠拉他的手：“你不好起来，我能吃多少？玉珠儿和象儿天天想着父皇呢。”
英琼楼不许他们俩过来，怕过了病气给他俩。
索性，无眠就叫所有皇子和公主都不必来了，小孩子抵抗力确实差。
主要是，玉珠儿和象儿不来，其他人来，那到时侯说出去叫什么事？
“娘娘，贵妃娘娘过来了。”临水道。
侍疾这种事，自然不是皇后一个人承担，那不得累着皇后？
有品级的嫔妃们也得来伺侯着，如果按照严格规定，嫔妃们要亲试汤药之类的。

当然了，无眠不做这种事。
嫔妃们过来，也不必这么严苛，她们就是来走个过场，真正伺侯人的，还不是奴婢们？
就好比无眠给皇帝喂粥，那是夫妻情趣。
换其他嫔妃身上，陛下不一定需要。
但是不需要也得来，因为这是机会，侍疾这种事，日后说出去也是嫔妃的功劳。
无眠要是不许她们来，难免就有人生出怨言来。
所以无眠直接安排的就是，九嫔以上都有机会，每个人都来。
至于来了能待多久，陛下说了算，他叫你们走，你们就得走。
今日玉珠儿没去宫学，休息了，其余伴读的孩子也都回去了。
见她回来了，玉珠儿和象儿就赶紧跑来问：“娘，父皇好了没有？”
“哪就那么快好，别担心，你父皇没事的。”无眠摸摸她的头。
“可是父皇不许我去见他。”玉珠儿很委屈。
对于她来说，出生就受尽父皇宠爱，如今忽然不许见了，要不是大了几岁是真的不能理解。
“你父皇怕把病气过给你，你父皇是成年男人，身子好些。我也是大人了，就能抗住，你和你弟弟还小，万一过了病气病倒了，你父皇病中还的担心你们，是不是不好？”无眠问。
玉珠儿扁着嘴：“是。”
“好了，别担心，你父皇主要是累的。休息些时侯也就好了。”
“娘，做皇帝好累啊。”玉珠儿道。
无眠笑着摸摸她的头发：“做一个好皇帝，总是累的。”
象儿似懂非懂的听着娘亲和姐姐说话，也没闹着非要去看父皇。
皇帝这一病，宫里最担心的人是太后。
于是下午的时侯无眠就去了颐宁宫，因为太后太过于担心皇帝，自己也有些不舒服了。
不过她不许人侍疾，只说叫她们全心照顾着陛下。
但是无眠这个儿媳妇真要不去看婆婆那也不合适。
太后就是担忧的病了，导致有些脾胃不和之类的，所以这就不怕传染。
无眠是带着孩子过去的。
“玉珠儿担心她父皇，又听话，说了不许去就一直想着。”无眠道。
太后看玉珠儿：“这孩子，跟皇帝小时侯性子真是一样，有什么事就憋着。倒是象儿的性子不像皇帝。”
无眠看了看正在吃小果子的象儿：“象儿性子大约是随我。”
“随你也很好，皇帝小时侯就不如象儿活泼。玉珠儿随了皇帝倒也好，女孩子家的，这样看着就踏实。”太后招手叫奴婢过来：“你们带着公主和储君去小花园走走，哀家跟皇后有话说。”
临走，太后还道：“看好了，虽然是秋日，可难保草丛里有什么虫子，别叫咬着孩子了。”
灵芝哎了一声，亲自陪着公主和储君出去了。
“母后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无眠问。
太后皱眉：“这些时侯，哀家耳朵里听了不少大皇子的事，想必你也知道吧？他那府上虽说是闭门思过了，可进出了不少民间的人，说是陪他读书的。”太后表情很是有些不屑。
她看不起所谓民间读书的人，要真有本事，怎么会还在民间呢？
“这事我知道，不过他自请闭门三年，待在府里想必憋闷，请些人来陪他读书也是好事。”无眠道。
“哼，我看他是越来越糊涂。”太后哼了一声显然不屑：“今年闹的那些事，我都知道，谁有他那么没福气，接连两个孩子都没了。”
这种事，一般来说都是说女的没福气，可要是太后心里不喜欢大皇子，那自然就是大皇子的问题，毕竟俩孩子又不是一个娘。
“这事当时都查过了，侍妾生的那一个是病故，大皇子妃生的那一个是因为惊了胎，生的太久了，落地就没了。”无眠叹气：“也是可怜。”
“哀家一向不管他们，可一个大公主就已经丢人显现，闹的皇室鸡犬不宁。如今大皇子又要闹，叫人看着，皇室出来都是些什么东西。你好歹多约束樊氏，叫她别闹出什么事，消停些。尤其是现在，陛下病着，再闹出什么事，他就等着皇帝收拾他吧。”太后哼道。
“母后说的话，儿臣都记下了。”无眠叹口气：“只是一样，儿臣管是可以的管，但是对大皇子有些时侯却是轻不得重不得。要是真的下手去管，只怕他不服气，别人也有话说。”
太后眉头皱的更深：“你别管他，你只当他是个庶子便是了。皇帝念旧情，才没叫沈氏降位，依旧算是皇后，可日后要跟皇帝同入陵墓的人是你。你虽然是继后，但是沈皇后算不得什么。该你管的事就要承担起来。”
无眠心里有点无语。
这乱七八糟的，我倒是不稀罕跟英琼楼埋一起，我其实还想多活个几十年。
“母后的话，儿臣记住了。”无眠还是露出一副感动的样子道。
不管赵皇后跟太后之间有没有过龃龉，至少太后承认，赵皇后这个皇后做的不错。
而且这些年，她撒开手，什么都不管了之后，反倒处处都舒服了。
出了颐宁宫宫，刚回去就有人来报：“娘娘，仙居殿来人传话，说胡才人跟许才人闹起来了，胡才人的脸被许才人抓花了。”
无眠啊了一声：“为什么闹？”
“说是许才人咒骂十一皇子，胡才人怒了就去找她，就打起来了。”
七月的时侯，胡良仪生了十一皇子，晋位成了才人。
英琼楼大概还是儿子多的命，这一个本来宫里有经验的老嬷嬷都说八成是公主，就是胡才人自己也觉得是公主了，结果孩子落地一看，是个皇子。
如今，胡才人和许才人都在仙居殿侧殿住着呢。
“真咒骂了？”无眠问。
“是呢，说的不好听，说什么短命鬼之类的。”金波道。
无眠……
“许才人这个嘴是真不长记性。”自己好好的，年纪又不大，就因为嘴欠把孩子都说给别人了，还不肯老实。
“去看看，没错的话，就罚俸。告诉她们，陛下病着，谁要是不肯安分，就别怪我手重。”

这都是琐事，也就是两个才人一时上头了，许才人是已经失宠的人。
可就算是刚生完孩子的胡才人，也并不得宠，闹一阵子也就那样了。
别看都是才人，到底有孩子的才是主，许才人只是个次。
黄昏时侯，无眠又到了太极宫，贵妃午后就走了，走的很早。
英琼楼在榻上摆着一个小桌子，撑着头看折子。
病了也不能完全不管政务，无眠没说他什么。
走过去坐下来：“陛下今日起烧了没？”
伺侯的宫女解释：“回娘娘，下午有些烧，不过比起昨日还是好些了。奴婢们按着娘娘的嘱咐，叫陛下多多喝水。太医说这样很管用。”
“管用与否朕不知道，朕只知道一天去净房的次数比以前三天都多。”英琼楼丢下折子道。
“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陛下平时不喝水。”无眠收起那本折子放在一边小桌子上：“陛下生着病，发烧呢，喝进去的药就正跟病气打架，陛下多喝水，就是补充一下身体出汗时侯出的水，如此陛下就把病气都送出去了。”
只能这么说了。无眠惆怅的想，我把这么科学的事儿给你说的这么迷信，我都亏心。
“歪理，朕就没听过。”英琼楼哼道。
无眠眨眨眼：“那太医说的呢？”
英琼楼不说话了。
还好，他不是历史上某个皇帝，酷爱自己开方子，酷爱跟太医辩论。
基本上，英琼楼不懂的东西还是愿意听懂的人的，就好比治病。
“晚膳预备了吧？陛下晌午吃的怎么样？”
“回娘娘，晌午陛下进了半碗粳米，菜吃的也不多，喝了一小碗汤。”碎玉道。
无眠点头，这不是挺能喝么。
“晚上奴婢特地嘱咐了御膳房炖鸡汤，把油都撇了，多加汤，再用汤煮细面，按着娘娘的嘱咐，加一些胡椒给陛下发汗。”
无眠点头：“就这么做，陛下胃口不好，但是这么大一个人，总要吃饱。”
英琼楼不说话，就这么靠着迎枕闭目养神，听着他的皇后跟宫女当着他的面讨论怎么给他吃。
这么寻常的东西，他以前生病的时侯都不吃的。
甚至太医们以往都习惯叫病人尽量不吃油腻，鸡汤这种东西，都是病好了才吃。
可无眠不听，无眠跟太医都商议过，太医们最后也觉得可以吃。
但是确实，一点荤腥都没有的饭菜，英琼楼更不想吃，带一些肉类，他就觉得还可入口。
就好比现在，无眠说的这个面，他已经很想吃了。
不过真正拿来的时侯，他也吃不了太多，主要是吃进去觉得略苦。
吃了一小碗之后，又挑了两筷子。
刚放下碗，就对上皇后的表情，他当即笑了。
无眠那表情就是：真乖，吃了不少呢。
这就是看玉珠儿和象儿时侯的表情啊……
皇后把他当小孩子了。
但是他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
他没有去想男人有时侯也需要哄着呵护着，他只是觉得自己病中真的最喜欢无眠陪着。
她从不对自己小心翼翼，好像自己病好不了似得。
她又不太过放心，显得她不在乎。
她只是……
她好像只是来陪着自己，陪着自己熬过这不舒服的一些日子。就好像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只是病几日，过几日就会好。
不存在什么万一，也没有什么万一。
她让着自己，因为自己现在病了，有些脆弱。
但是她又不是以健康人的身份让着自己，而是以……亲人的身份吧？
她从没有那种你要是不成了我怎么办的心，而是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你如今病了，我也愿意当你是个孩子。
大概吧，他觉得自己很难准确的表达这个意思，但就是觉得很舒心。
能这么……明白的表现自己的脆弱。她不会因为你的脆弱而担心日后，也不会因为你的脆弱而诚惶诚恐。
“无眠。”英琼楼叫了一声。
无眠嗯了一下，她还没吃完呢，还好这男人还算有那么一点点良心，没下桌。
“多吃点，你瘦了。”
无眠笑了笑，没反驳，自己不觉得，但是也保不齐。
其实无眠一直就没怎么胖过。
这些时侯皇帝病了，她每天白天要回凤仪宫，傍晚都过来住这边，下午还去太后那，确实是忙。
吃过晚膳后，皇帝还是坚持又看了一会折子。
这一点上，他也很喜欢无眠陪着。
因为无眠不会劝他就不要看了，只会在她自己觉得够久了之后直接叫他停下。
而其他的嫔妃们都会在他准备看的时侯阻拦一下，其实她们自己也知道阻拦不了，但是……好像就非要走这么一下才对似得。
太医晚上过来请脉的时侯，无眠刚叫人收走了陛下的折子。
张太医看过之后道：“陛下今日下午虽然还是起烧，但是比起昨日前日已经好多了。只需安心休养，两三日就不会再烧了。至于夜里咳嗽，这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其实皇帝病成这样，每天下午固定起烧，挺吓人的人。
但是皇后娘娘安排的太过妥当，根本不是担心陛下总是烧会如何，而是担心陛下吃的不够多，睡得不够多，喝水不够多。
她还有理有据，并不急着把储君带来，就显得太医们……是不是太无能了？
皇后娘娘这样，不光影响了太医，甚至影响了整个太极宫的奴婢。
又有吕忠配合，不过三日的功夫，整个太极宫的人都是一个念头：陛下就是累的，铁打的人也经不住这么没明没黑的，病了不是正常吗？陛下身子多好啊，多少年都不生一次病，攒一起病可不就严重些？这不是已经开始好转了么。
再说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总要慢慢来呀。
大家都这么想了，那……其实大家都轻松了不少。
包括英琼楼本人。
一个皇帝病重，他自己最担心不过，何况储君还年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