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说什么?”无眠看他。
英琼楼捏住她的手:“好,现在不说。”
时下人也讲究不能提前说那些隆重的话,怕惊动了胎神。
不过无眠倒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觉得……好吧,她也差不多这个意思,就别插旗。
“别多想,你是个有福的,我们的孩子更是有福的。”英琼楼道。
无眠深吸一口气,深深的看着英琼楼。
怎么说呢,此时她内心对这句话的观感可谓复杂。
我实在不能承认我有福,我但凡有福能做皇后?多千刀万剐的一个职业啊!
可身在这个时代,我又不能说我没福,毕竟这年头的女子,哪一个过的舒服了?我都是皇后了还不知足?
思来想去的无眠下意识拉起了英琼的手,在他的虎口恶狠狠咬了一口。
该死的皇帝,该死的旧社会!
被咬了一口的英琼楼也有点懵,不过经历过无眠怀玉珠儿的时侯,他也知道孕妇嘛,就是这样一会哭一会笑的。
只是在她脸上摸了摸,就叫人预备膳食。
虽说皇帝到底没说出什么将来的话,但是他重赏了太医们,并且着重赏赐了凤仪宫上下,所有的奴婢都多给了一个月月钱,近身伺侯的那几个大宫女还额外赏赐了首饰,近身几个大宫人,也额外给了金银。
还有御膳房和凤仪宫小厨房,这都是额外得了好处的。
“才怀上,就这么大肆赏赐,也不怕折了福气。”容妃哼了一声。
“母妃。”二公主摆摆手叫人出去:“母妃,您何苦生气呢?”
容妃叹口气,理由太多,多的都像是没了理由。
“母妃还记得前些时侯女儿跟您说的事么?”二公主问。
“哪件事?”容妃不解。
“就是大姐姐遇见四弟和四妹妹那件事。”
“哦,记得,怎么提起那件事了?你父皇看四公主看的眼珠子一样,别看面上没因这件事说你大姐姐,只怕心里是记着的。你大姐姐也是叫贵妃惯坏了。”容妃哼道。
“母妃,女儿还小,诸多事还不懂,只是也知道嫡庶尊卑。嘉母妃是贵妃,自然是尊贵的。大姐姐瞧不上母后生的嫡出公主,那女儿这个公主呢?”
容妃一愣。
“大姐姐每每召唤,女儿就要去陪她。哪有公主在宫中坐轿子的?女儿就要走过去,母妃,明和殿距离朝阳殿好远。若是提前一天说了,女儿还可以早点起来去,可要是当日说,女儿赶着去也要走大半个时辰,大姐姐只会说女儿怎么才来。”
容妃愣住了。
因为她想到了自己。
这何尝不是自己对贵妃时侯的样子啊?
“诚然,嘉母妃也给了女儿不少东西,衣裳,首饰,大姐姐的东西。可是母妃,她是公主,我也是公主,为什么我……为什么我就要从她们的手里要东西过日子呢?明明母后公正,下面的三妹妹,五妹妹,都是什么都不少的呀。”
“我……我只想着将来给你找个好驸马……”容妃声音发紧。
“将来找驸马,为什么不找父皇和母后呢?”二公主又问。
容妃沉默了。
第228章 长大
“你父皇……多久没来过明和殿了。至于你母后,她……怎么会对咱们好。”容妃许久后哑声道。
“父皇不来明和殿,可父皇也不去许多地方。父皇是皇帝,他有那么多的嫔妃,不会每一个都去看。母妃这么好,可不是好的人就能见到父皇。至于母后,母后是皇后,本就有照料皇子公主的责任。她不需要对咱们多好,母妃从来也没有威胁到母后啊。”
容妃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女儿。
九岁的孩子,她怎么说出这番话?
可这些话,又哪里不对?
“是我不好……叫你多思多想。”容妃揽住她。
“母女连心,女儿只有您。”或许小时侯,她也还算得父皇喜欢,那时侯父皇也还来明和殿。
她也会念叨着父皇。
可渐渐就不一样了,父皇不大来了,她也不再念叨了。
时至如今,其实父皇不是不记得她,每次赏赐都有她。可见的少了,也就亲近不起来。
于是她知道有父皇就够了,期待反倒没什么。
也就越发能客观的说话了。
当然,她的聪颖正在于此。
“母妃,或许您会伤心,可女儿还是要说。您身居高位,没有皇子,与她们谁都不相干,这样不好吗?或许不用看嘉母妃,也不必看母后,只凭着这一点,咱们也不会受委屈的。”
容妃深吸气抱住她:“好孩子,母妃会好好想想的。”
她自己何尝不这么想,只是那份不甘心啊,就这么横亘着,怎么都放不开。
可如今自己的女儿都说了这话,她还能怎么想?
她是不会再有孩子了,就这么一个独苗,如果独苗的过得不高兴,被大公主如奴婢一般呼来喝去,那她不甘心了多少年,又是图什么呢?
是啊,她或许位份比不上贵妃没法子,可公主们又有什么不一样?
到底也不是皇后生的,都是庶出的公主,凭什么还分高下呢?
无眠依旧没有吐,她的毛病就是困,比怀玉珠儿那会还能睡,一天十二个时辰,就没多少时间是清醒的。
不过她睡得安心,身边的人都历练出来了,只要没出大事,他们几个合伙盯着后宫,也不会出事。
至于玉珠儿那,又有两位奶娘,还有许嬷嬷,临水几个也都看着呢,也出不了事。
于是无眠就放心大胆的睡个昏天黑地。
英琼楼不管什么时辰过来,皇后基本都在睡觉。
不过她面色红润,能吃能喝的,英琼楼也就不怎么担心了。
反观朝阳殿中的贵妃,又开始吐,吐的死去活来。并且脸色惨白,看着就受罪。
可这种事看在英琼楼眼里,心疼不心疼都得往后摆摆,他眼里的对比是,还是皇后有福气,怀孩子怀的安生又安静。贵妃这样的,太折腾了。
贵妃此时的形象也挺……
她生六皇子的时侯就伤了身子,女人怀孕时侯伤身子就老的快。
所以这几年她看着比先前老多了。虽然因为她貌美,好好打扮是压住几分。
奈何如今这一怀孕,吐成这样,成日里昏沉沉的,哪里还有精神打扮?
人就显得越发老了。
明明是跟皇帝同岁,可就此时状态来看,怕是要比皇帝老十岁的样子。
这当然是生育对于女性造成的损伤,奈何……男人啊,他们可不看这个。
所以其实贵妃现在并不想见皇帝的面。
倒不是她一个人这样,历朝历代后宫里多数女子都是这样的,怀孕的时侯尽量不见皇帝,免得他们记住自己的丑态。
英琼楼看过贵妃后,就在朝阳殿书房将大公主叫来了。
大公主心里忐忑,又很委屈,知道父皇是为什么要叫她来。
“父皇已经叫礼部预备你的封号,明年就给你建府。”
“女儿多谢父皇。”大公主忙道。
“你是父皇第一个孩子,一眨眼就这么大了。”英琼楼道。
“是。”
“你是大公主,下面所有的都是你的弟弟妹妹,身为长姐,你理应有长姐的风范。”对上女儿,英琼楼说话还算客气。
这要是大皇子,他直接就得叫跪下。
“是,女儿谨记教诲。”大公主忐忑道。
“你要切记以身作则,下面的弟弟妹妹也都看着你。这宫中,皇后生的皇子公主是嫡出,你便也是仅次于他们。日后要记得爱护弟妹们。”英琼楼点到为止。
“……是。”大公主更委屈了,低着头。
英琼楼见她这样,也就不说了。
无眠说的也是,孩子几句话,他也肯定不能罚。说过就好,希望她记住。
英琼楼前脚一走,大公主后脚就摔了东西,气的躲在房间里哭。
如今好了,皇后又有了,要是生下皇子……
她豁然坐起来:“如果她生下皇子,父皇是不是就要立太子了?”
“公主您……如果皇后娘娘生下皇子,那也没这么快,起码大几岁,种痘以后才会立太子。”伺侯大公主的宫女蕊珠道。
大公主面目狰狞了一瞬间,又深吸一口气。
也不再哭,只是怔怔的不知想什么。
“公主,您没事吧?”蕊珠叫了一声。
“能有什么事。”
蕊珠总觉得心惊:“那……那奴婢去叫二公主来陪您?或者您去看看花什么的?”
“叫她做什么?没意思。”大公主皱眉。
半晌又道:“算了,你去叫吧。昨日殿中省送来的布料还行,把我用的挑出去,剩下的叫她看看吧。”
“哎,奴婢这就叫人去请,您与二公主姐妹情深,日后公主府也该近一些才是呢。”蕊珠笑道。
大公主有些不屑,但是也没说什么。
只是这一次,来请二公主的人,却被明和殿里的宫人告知二公主有事不去了。
理由是,二公主正在作画。
来请的人惊讶了半晌,回去说与大公主听,大公主更生气了。
而明和殿中,容妃和女儿对视一眼,忽然都笑了。
久违了的,轻松的,毫无负担的笑了。
“既然说了作画,走吧,咱们娘俩一起画。”
二公主牵着她的手点头:“好啊。”
但是当奶娘解释给她听后,她就似懂非懂了。
“那娘亲肚子里的弟弟跟四哥哥一样吗?”她认知里,如果是男孩子的话,就是四哥哥那样的。
“那肯定不太一样,娘娘生的小皇子是嫡子。要是论样貌的话,倒是可能随了您。”宁氏笑道。
“可别这么说,咱们娘娘巴望着小皇子随自己。”胡氏笑道。
“啊,那也是,反正娘娘生的小皇子,就是玉珠儿的嫡亲弟弟,一个娘亲生的,最亲近也没有了。”宁氏摸摸玉珠儿的脑门。
玉珠儿于是就开始期待,基本上每天都要来摸摸娘亲的肚子,她也不说什么,就是眼睛亮亮的。
她现在也想不到有了弟弟妹妹后,娘亲会不会偏心这种事,她只是很期待。
十月里,天气冷。大风一场接一场,无眠躺在内室榻上睡得安稳,外头的大风吹她也没被吵醒。
屋子里暖意融融。
往年这时侯也已经烧火,今年娘娘有孕,自然更是不能冷着了。
地龙烧起来后,屋子里只需放个小火炉便是了。
一般是用最好的金丝炭银丝炭,也不怕有烟气。今日点的却是更好的香炭,是银丝炭的碳粉混合了凝神静气的香料和药材粉末做的。
也不敢弄的太热了,免得娘娘热出毛病。
整个宫中,缺了哪里也不会缺了颐宁宫跟凤仪宫的用度。
这一点,就算是皇后不得陛下喜欢也一样,这种基本配置不可能少。
曾经无眠病重那些时侯便也是如此。
可嫔妃不一样,她们的待遇好坏,首先看的是陛下的恩宠,自身有没有子嗣,其次是家族的势力。
如果这三样都不占,日子势必不好过。
就好比骤然跌落下来的周才人。
她可谓是三样都大受打击,孩子被抱回生母身边,宠爱是早就没了,位份骤降到了不入流的才人,娘家还被降爵。
虽说她做了几年高位,还有些积蓄,但是她还得罪了御膳房。
这个冬天可谓难熬。
她的病一直就没好,断断续续的。平素就需要用好药养着,这病也不是一时的,当初小产就落下病根儿了。
如今可倒好,天气骤变,病的越来越厉害。
偏殿只有少半日能见着阳光,冬日里的阳光,早上那一阵子能有多暖和?如今这宫殿建造的屋檐都长,往往是窗户都没晒热,阳光就移走了。
整个屋子里都是阴沉沉的寒气。
以前住正殿的时侯,好歹能晒一整天,还不觉得。
如今她可觉得了,金丝炭银丝炭她当然是不能用,以前也不能。
但是香炭这种东西自己花钱还是有的,可今年别说是那些花样东西,她这里红罗炭也没有了。
只有最普通的木炭,还是下面人花了力气弄来的果木木炭。
好在烧起来没太大烟气。
她还能用这个,可怜奴婢们屋子里就只有黑炭。
呛的死去活来的。
没进宫的时侯,周家虽然不是顶级高门,好歹也是官宦人家。
她也是娇养大的闺秀。
何曾吃过这种苦?
如今每一日提回来的膳食都不是她爱吃的,或者说就没一样她爱吃的。
偏生都在俸禄里,她有苦说不出。
自打成了才人,小厨房就裁撤了,她想自己吃点什么都费劲。
你就算花钱去御膳房做,那边也一句不合规矩就打发了。
这么折腾,她哪里能好,只能是病越来越严重。
十月初九早上,无眠刚起身,这段时间大家请安都是十天一次,今日也不是请安的日子。
“娘娘,早膳预备好了。”
无眠点头,扶着临水的手去用膳。
无眠胃口一如既往的还不错,除了太医嘱咐不许吃的东西之外,她这里还是很丰盛的。
吃过早膳,问过女儿的事,她也要处置一些正经事。
“公主在后头玩,四皇子来了。”
“这天气,李美人也放心?”无眠好笑。
她也很明白李美人送孩子来的用心,只是这么大的风……
“男孩子嘛,习惯了也就是了,吹吹风也不见得是坏事。”临水笑道。
无眠点头:“叫人照顾着就是了。”
小孩子,可爱就在这里待着,好吃好喝的养着。
不可爱就送走。
正好四皇子就是那个还挺可爱的。
现在的四皇子已经完全不再念叨母妃……嗯,或者说,他现在叫的母妃就是李美人。
李美人对他当然好,失而复得,好的不行。
也或许亲生的之间就是不一样,哪怕分开几年,现在一旦回归,感情上也是不一样的。
所以母子关系相处的挺好。
又能时不时来母后这里跟四妹妹玩,还有两只小狗子陪着,他也是快乐的不得了。
不过到了吃饭的时侯,这小子就不行了。
他比起玉珠儿来,吃的就少,还挑食。
一开始把还不太敢,换了地方嘛。现在混熟悉了,本性毕露,没少被四妹妹笑话。
无眠一边处理手头的事儿一边听着扶风说孩子们的事。
笑了好几声。
“娘娘。”外头杜康叫了一声。
无眠叫他进来,杜康也不敢走太近,身上是冷的。
请安之后道:“娘娘,外头传话,端王府郡主没了。”
无眠皱眉:“怎么没的?”
“就是种痘回去后,没养过来……就早上的事,听说端王妃也几度昏厥,人已经起不来了。”杜康道。
无眠叹口气:“按规矩来吧。”
“这端王妃几次三番受打击……”临水也是叹气。
“唉,命数。”如今种痘之所以说危险就是这样,种的时侯不一定会死,但是过后养不好就容易没了。
当然跟时下养孩子不科学也有关系,但是医疗不发达也是个重点。
并且无眠不知道的是,端王妃太过紧张孩子,弄得这一段时间孩子也很紧张,也有一些关系,总之多方协作,孩子没了。
听闻这个消息,心有余悸的是贤妃。
她就怕出这种事,好在二皇子这会子是活蹦乱跳,早就好了。
熬过这一劫,这孩子才算是养成了。
这几日的风真是格外的大,夜半时侯无眠被外头一声巨响惊醒,真是吓一跳。
英琼楼拍她的腰:“没事没事。”
“什么东西啊?”无眠茫然的很。
“大风吹的什么东西落地了。”英琼楼也有点火大,大半夜的惊动这一下,要不是在皇后这里,他就该动气拉伺侯的出去打板子了。
无眠揉揉眼睛坐起来:“正好,睡渴了。谁在外头?”
“娘娘,奴婢在呢。”雁鸣应了一声,点上了灯。
“叫人去看看公主,别吓着她。”
“回娘娘,照花姐姐已经过去了,公主夜里睡得沉,还有奶娘们陪着呢,娘娘不必太担心。”雁鸣说着隔着一道门问:“娘娘要用些热茶么?”
“嗯,拿一些来。”
说是茶,那是因为娘娘不爱喝白水。
端来的是米茶,是炒过的小米混合了炒香的几味药材煮的,还挺好喝,不苦不涩,还中和了米茶那种喝完了嘴里的不舒服。
无眠喝过了茶,照花回来回话说公主没醒。
“外头是有两片瓦被吹落了,正好砸在了太平缸的岩上,动静大了些。”
无眠表示自己知道了,又安然入睡。
睡着之前想了想太平缸,脑子里有点什么,可又好像没有,就这么睡过去了。
没成想还真出了事。
后半夜的时侯,无眠再一次被吵醒,这一次是被雁鸣叫醒的。
“陛下,娘娘,朝阳殿走水,奴婢听来传话的宫人说,烧的很厉害。”
英琼楼正要发火来着,一听这个皱眉叫吕忠。
他也是睡糊涂了,今日来的不是吕忠,而是杨和顺。
“陛下,奴婢杨和顺在,奴婢已经叫人去看了。”
“你亲自去看。”英琼楼坐起身。
无眠也起身:“快叫人去看看怎么一回事,赶紧救火。”
“你睡着吧,我去。”英琼楼道。
无眠摇头:“贵妃怀着孩子,大公主六皇子都在,何况今日风这么大,多危险,我不看一眼不安心。”
英琼楼皱眉:“传暖轿来给皇后。”
事态紧急,两口子只穿戴整齐就是,头发是顾不上了。
英琼楼长发拢在身后用丝带绑起来。
无眠编了个油光水滑的大麻花,就一起穿着厚厚的斗篷往朝阳殿那边去。
接近那边就见火光漫天。
这可不是当年含凉殿那小打小闹的火,这回是真烧起来了。
宫里着火是很危险的事,如今的建筑都是木头,要是一时不能灭火,那……
何况今日风这么大,到了后半夜没有前半夜那么大的风了,可还是没停下。
朝阳殿中,贵妃和大公主,六皇子此时都在外头,住的近的都已经赶来,大火已经在扑灭,太平缸里的水都用完了,只好从别处运水过来。
好在是没有烧到外头。
英琼楼和无眠赶到的时侯就见贵妃脸色 惨白,摇摇欲坠。
“快叫人将碎红轩收拾出来,叫贵妃先歇着,没事吧?”无眠问。
贵妃只是看了她一眼,人就昏过去了。
“怎么着火的?”英琼楼皱眉。
“回陛下,眼下还不知,可能是风太大,灯笼倒了。”杨和顺道。
正殿都烧了一半了,好在不是住人的屋子。
无眠指挥人将贵妃娘仨先送去碎红轩,这大半夜的,及时烧火也肯定不暖和。
那也没法子,朝阳殿是没法住了。
六皇子吓着了,哭的嗷嗷的。大公主也是脸色灰白。
“快把太医叫来。”
半个时辰后,贵妃娘几个安稳的在碎红轩里落脚,朝阳殿的大火也扑灭,只剩下零星的一些火苗。
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天都要亮了。
“陛下,您今儿有早朝……”吕忠也已经赶来。
英琼楼看无眠:“你先回去吧,叫下面人照料就好。”
“陛下先去上朝吧,我一会就回去。别耽误了正经事。”无眠道。
英琼楼点头,毕竟上朝是第一要事,不可能因为贵妃住的地方着火了就不去。
他走后,贵妃也醒了,太医正给她请脉。
不必想,这么大的动静,绝对惊了胎。
甚至见了红,但是难得没有落胎。
无眠嘴上说着安心的话,心里却想着其实要是此番落胎了,对贵妃来说或许是好事。
专门打胎是很危险的在这个时代,但是如果无意中落了,她的身体就不用再一次承担生育的危险了。
可惜……
当然这话她不能说,说了也会被人误解的。
“叫人将朝阳殿围起来,好好检查,伺侯贵妃的人,全都严查一遍。”无眠嘱咐。
要是不出事,一品四妃上的,无眠都得给面子,不能说查就随便查。
可这出了这么大的事,不查就说不过去了。
等安顿好了贵妃这边,无眠就道:“去见太后。”
“娘娘,您半夜起来累坏了吧,先回去歇会,吃些东西再去啊。”临水担忧。
“歇会还是要去,索性就现在去。去完了回来休息。”太后虽然如今糊涂,但是她还不至于专门为难怀孕的皇后。
果然,太后见无眠来了,也有点诧异:“你怀着身子,半夜就去了朝阳殿,这会子也还该回去歇着。”
“儿臣怕母后忧心,特地来跟母后说说贵妃那的事。”
无眠简单说了一下,太后皱眉:“叫人好好查,灯笼倒了,这话哀家不信。或许有下面人不经心的缘故,但是不至于出这么大的事。”
宫里夜里是严格规定的,风大的时侯哪里还挂灯笼?
烛火也是要灭了的,如果一定不灭,那就必须派人盯着。
院子里的地灯倒是可以不灭,但是那里头用的是油灯,镶嵌在里头的,风吹也吹不出来。
“儿臣已经叫人封住了朝阳殿好好查,也是儿臣的不是。”
“你也防不住有心人,罢了,你先回去歇着,你身孕要紧。”太后摆手。
“是,儿臣先回去歇会,母后不必太担心,六皇子,大公主,还有贵妃都没事,只是惊了胎,见了红,贵妃只怕要卧床一阵子了。”
太后皱眉:“她就不该再怀……罢了,你回吧。”
太后对贵妃还是挺好的。
无眠回去吃过了早膳,一时倒是睡不着了。
于是在外间软榻上歪着,玉珠儿来了,她就抱着玉珠儿。
玉珠儿手里拿着奶娘做的两只小动物,一个是兔子,一个是小猪。小白狗就在脚踏上站着,前脚放在榻边,摇着尾巴看着玉珠儿。
“奴婢已经叫人将朝阳殿封住了,那些要审问的天不亮的时侯就拉去殿中省了。贵妃娘娘眼下还好,倒是六皇子吓坏了,起了烧。奴婢已经嘱咐各处,碎红轩是贵妃娘娘暂住,都打理好,虽说比不得朝阳殿宽敞,但是临时住还可以。”杜康回话。
“这事,你叫殿中省也派人,最好是也叫一叫陛下跟前的人,好好查。真要是意外,那就谁负责谁承担,要不是意外,那可就得大动干戈了。贵妃那,该问就问,她娘几个险些被烧死,想必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无眠道。
“是,还有一件事,贵妃娘娘住的正殿她的奴婢是拦着不叫搜,不过咱们的人也拦着她们,都不许进去了。”
无眠想了想:“这件事,叫管事的姑姑们去,看一看是很有必要的。但是给贵妃面子。”
不能说搜宫就搜宫。
“是,咱们宫中奴婢一早就检查过了,瓦片是松了,被风吹下来,正好砸了太平缸,并无别的说法。奴婢已经把这事跟殿中省说了,他们负责修缮。”
这种事就没什么稀奇的,哪怕是宫中的砖瓦也不能保证它不坏。
一旦松了,大风吹落琉璃瓦也不是个稀奇事儿。只是忽然这么砸下来,怪吓人的。
“嗯,你做事我放心。派人跟各处说说,太平缸都添满。好生检查火烛,大半夜的天都烧红了,真把我吓一跳。”
杜康和金波去办事了。
玉珠儿抬头问:“娘亲,哪里烧红了?”
“哦,夜里的时侯,贵妃的朝阳殿里走水了,大家都被吓了一跳。走水知道是什么意思吧?”无眠问。
玉珠儿懵懂点头。
“嗯,很危险,所以夜里的时侯要格外小心火烛。也不能玩火。”无眠摸摸她的头。
“嗯。”玉珠儿点头。
无眠就这么跟女儿有一搭没一搭的睡着话,往下一歪,人就睡过去了。
等她睡着了,临水过来抱玉珠儿,小声道:“娘娘昨夜就起来,这会子困了,公主去那边玩?”
玉珠儿点头,回头还给娘亲拉好毯子,盖在了脖子上,还拍了一下。
回头对临水张开手。
她特别喜欢被抱抱,反正只要是凤仪宫里的人,谁抱抱都行。
不光是丫头们,就是几个宫人抱抱也可以。
杜康和金波带人在朝阳殿,这会子火星子也早就没了,可谓是一片狼藉。
正殿烧了一半,主殿里面结构没事,但烟熏的很厉害,尤其是是外面已经熏黑了,整个也没法住人了。
“这得全部重修。”金波随手掰下来一块窗户上的木条。
“是啊,这可比几年前含凉殿那回严重。”
“杜中官,我们娘娘有话,正殿中有些东西不便叫诸位看,如果一定要查,我们自查便是了。”就算没什么东西,总归是有私密。
没有人愿意叫人搜自己的屋子。
“皇后娘娘有话,兹事体大,总归是要看看的。这样吧,叫殿中省的姑姑们去看看,姑娘们自己收拾就好。烧成这样了,这不查说不过去,别说是咱们后宫,只怕是前朝都要有话说。”杜康说话的口吻很诚恳,一副为贵妃着想的样子。
紫瑛叹口气也只能应下,这么大的事,娘娘也没法子不许人看。
何况这要是真的有人下手,那是奔着杀人去的,不查清楚也不行。
殿中省来了几个人,除了苏姑姑带着的几个姑姑是为了查看殿中。其余几个就是专门来查案的。
宫中出了事,自然不好动用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来,那就闹得太难看了。
所以殿中省也是养着一些专业的人。他们就是这时侯用的。
再就是宗正寺也派人来了,皇家内部的事,他们也得管。
此时整个朝阳殿的正殿都湿淋淋的,尤其是被烧了的那半边,又是水又是泥又是黑灰,别提多难走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