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时侯，玉珠儿遇见了哥舒岐。
哥舒岐的父亲柳将军带着他和他哥哥弟弟进京述职，上殿拜见陛下的时侯，玉珠儿正好就在御书房。
她在御书房不是第一次了，这次是来跟父皇说一些典籍的。
而皇帝在御书房接见了将军，也是亲近的意思。
柳将军不是主将，主将是冯将军，当年带过赵冬时的人。
冯将军也带了两个儿子回来的。
本来玉珠儿没有注意到哥舒岐，跪在后头的几个小将军都……非常黑。
正常，西北风吹日晒的，白了就不对了。
而且他们的盔甲也灰扑扑，都低着头，真的看不出个所以然。
之所以注意到，是柳将军说自己的三个儿子，长子和三子都姓柳，就这个次子姓哥舒，这一听就不是中原的姓氏。
于是玉珠儿就往后头看，跪在柳将军后头中间那个，应该就是哥舒岐。
几个小将军上前一步拜见陛下，英琼楼叫他们都起来，笑着夸都是少年英豪。
站起来后的哥舒岐给玉珠儿的第一个感受是好高，然后就是他……黑里俏啊。
这词儿跟娘学的。
太好奇，就盯着看了好几眼。
毕竟是个小将军，这么被盯着，自然也就下意识看过来了。
跟在陛下跟前，这样打扮的，这是谁啊？哥舒岐一直都在边关成长，所以他就不知道陛下有个极其宠爱的公主，还以为这是个小嫔妃呢。于是赶紧低头不敢看。
就是这个时侯，英琼楼介绍：“这是朕的女儿，长安公主。”
冯将军和柳将军赶紧要拜，玉珠儿摆手：“两位将军不可，长安承受不起。久闻将军们的威名，今日得见，是我的荣幸。”
那黑里俏……哦不，那哥舒岐听到公主后吓一跳，然后就脸红了。
难为他黑成这样，还能叫人看出脸红。
玉珠儿就被逗笑了，掩唇笑了一下。
英琼楼问了两位将军一会话，就叫他们先回去，晚上进宫赴宴。
走出皇宫，几个小将军都松口气，面圣可比操练累人啊。
走出去，柳将军的三子就戳哥舒岐的胳膊：“听说四公主择婿呢。”
多正常的一句话？哥舒岐的脸更红了，红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柳将军看他好一会：“嗯，老二该娶亲了。”
御书房，玉珠儿问：“父皇，柳将军的二儿子为什么姓哥舒？我看他的样貌，好像不是中原人呢？”
“嗯，柳将军当年救了个北疆女子，这孩子就是那女子带来的。就是北疆人，可能一直就没改名字吧。”具体内情，他也不知道。
“哦……”玉珠儿想这个哥舒岐长得跟北疆人也不太一样，听说北疆原本也是很多个部落，越是靠近北疆的西北部，样貌越是不一样。
就是有点高鼻梁深眼窝，头发也偏棕黄的样子。
玉珠儿回去就跟如意说了，如意兴趣大的不得了：“真的？晚上他进宫是吧？我好好看看。”
此刻她们只是单纯的好奇，不过慢慢就该不是了。
既然是给两位将军摆宴，他们的座次自然靠前。
不过几个小将军就只能坐后头了。这可苦了座次靠前的玉珠儿了，她看不清楚啊。
蜡烛也不亮，急死个人。
她看不清哥舒岐，哥舒岐能看清楚她啊，她坐在最亮堂的地方。
探头探脑的样子可爱得不得了。
哥舒岐隔一会就被自己弟弟提醒一下：“牙要掉了！”
哥舒岐咳咳了一下，喝酒掩饰，脸红得不得了。
这宫里的公主也太好看了吧？这不就是仙女吗？
他甚至暗戳戳的想，要不公主看上他吧，求公主眼神不好看上他吧！
因为他这个家世和来历，确实配不上公主，他不太敢想，又忍不住想要想，万一公主眼神不好呢？
女儿这样，无眠还能看不出来？于是无眠对飞絮耳语了几句，飞絮又去跟玉珠儿说：“娘娘说公主端坐，不要看了，明日请人进宫当面看。”
玉珠儿也脸红了，但是好歹不到处看了。
进宫是不合适进宫的，不过可以去赵家。
赵家设宴请冯将军赴宴，有当年提携的关系在，外头人也不好说赵家拉拢将军。
正好就把冯将军的俩儿子和柳将军三个儿子都叫去赵家了。
玉珠儿带着如意，乌敏，胡月玲一并往赵家去，象儿也跟着去了，后头还缀着一个六皇子。
赵冬时得了姐姐的话，所以很快就安排年轻人们去花园走走吧，正是春天，好日子嘛。
在国公府的花园，玉珠儿终于近距离看见了哥舒岐，果然鼻梁高挺，眼窝深邃，眼睛琥珀，头发棕黄，他好黑，他牙齿好白，他笑起来好好看，他……他脸红了。
玉珠儿这么一个偏向矜持的孩子，这一天真的看了无数次哥舒岐。
在场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哥舒岐又想笑，又不好意思，弄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一日回宫，玉珠儿就跟无眠说：“娘，我喜欢这个人。”
无眠板着脸：“哦，之前说的最喜欢我呢？”
“娘，当然最喜欢娘啦！不过他真的好玩，娘你见一见，真的好玩！”玉珠儿撒娇。
“好，不过要先跟你父皇说一声，查一下底细。毕竟是个北疆人。”虽然五六岁就来了大胤，从小就是大胤长大的。
他娘嫁给柳将军后，生了四个孩子。
他三弟，五弟，还有两个妹妹。
听说之所以没给哥舒岐改姓，是因为哥舒岐是他生父家里唯一的后代了。
这孩子虽然不是柳家亲生的，但是柳家人对他都很好，就是当亲生的养大的。
他跟他大哥关系也好的很，骑马射箭都是大哥教的。
柳家孩子多，但是就如今传出来的名声和家风是好的。
不过具体好不好，还是要查一下的。
玉珠儿点头：“嗯，但是他真的特别有意思，他那么黑，还总是脸红。”
无眠惆怅的点头说好，心里想这要是真能成，下一代得多黑？
玉珠儿大了之后，比小时侯白的多，不过比起如意那个白的发光的丫头，就真的还是有点黑。

英琼楼听了无眠说的后皱眉：“家世低了些。”
他倒是不在意这个哥舒岐其实是外族人，他自幼生活在大胤。
他母亲是柳将军的继室，后头还生了四个孩子呢，这就跟中原人一样了。
但是柳将军本身只是从三品，哥舒岐本人也就是个从六品的将军。
实在是……没有什么闪光点吧。
“年岁尚可。”哥舒岐十八，比玉珠儿大两岁。
“玉珠儿很喜欢他，我也觉得找一个这样的不错。”至少比那些读圣贤书太多的好些吧。
“罢了，你先看看。”英琼楼道。
要请哥舒岐进宫，那当然不好只请他一个，他母亲也要请。
她母亲没有姓氏，来了大胤之后，就跟着柳将军姓了柳。
便是柳氏，柳氏也有女儿，只是女儿还小。
她没有了婆婆，是柳家当家的主母。
此番也是随着将军回京，就是为了下面几个孩子要议亲了，也不打仗，就要把几个孩子留在京城的。
无眠索性请了几家官家女眷，暗示了一下，要给如意选个好夫婿。
如意是郡主，她自幼就在皇后娘娘跟前长大，跟四公主是极好的姐妹。
她的郡马肯定不能不好好选。
柳家得了消息，一家子都很茫然。
柳将军本身不是个重权欲的人，不然他不会娶来自北疆的女子。
柳夫人是北疆人，虽然嫁进来也十几年了，但是一直生活在边关，京城的规矩她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更别提宫里的规矩了。
柳将军不看重这些，她婆婆还在的时侯又远在京城，所以她可谓是野蛮发展的。
如今皇后娘娘邀请，只能赶紧请人紧急教导。
大家都紧张的不得了，只有哥舒岐一个劲儿傻笑。
他真的憋不住，就去找他爹：“爹，是不是四公主看上我了？”
柳将军看着他，愁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你有哪里好？能被公主看上啊？”
对这个儿子他是真的做到了视如己出的，虽然不跟他姓，但是家产都有他一份儿。
可自家养大的孩子自家知道，这个孩子就是个傻东西。
“长安公主你可知道是何许人？皇后娘娘嫡出的公主，那是陛下心尖尖上最宠爱的孩子，好多时侯储君都要比她靠后一步。何等尊贵？”
哥舒岐点头表示理解附和，然后道：“可是皇后娘娘叫我进宫啊。”
柳将军噎住。
这傻小子，莫不是真有这个福气？
他打量哥舒岐，嗯，样貌还是很好的。柳家几个孩子，就这个长得最好看。他娘就好看，估摸着他亲爹也不差。
柳将军有点酸涩，咳嗽了一下：“你知道尚公主是什么意思？”
“知道，嫁给公主。”哥舒岐骄傲。
柳将军又噎住，白了他一眼：“出息。”
“咱们家不算什么高门，要是给你娶妻，日后家里是你做主。可你要是尚公主，日后就由不得你。尤其是长安公主，这一位要是成婚，你一点做的不好都不行。”
哥舒岐点头，又笑：“那我就做好。”
“……你真有信心，人家看上你了？”柳将军没好气。
“可是皇后娘娘叫我进宫啊。”他理直气壮。
柳将军……
“罢了，记着点规矩，要是真被公主看上了，那也是咱们家的祖坟冒青烟了。”柳将军叹气。
私心里是不太希望儿子尚主的，傻小子没心眼，不如平淡的娶个女子。可明显这小子自己也动心了。
于是几日后，就在御花园里近距离看见了柳家的二公子和三公子。
柳家老大已经娶亲了。
老二就是这个哥舒岐，老三是柳氏嫁进来后生的，这一家子还算和睦。
御花园里，无眠叫众人落座。
闲说了一会话，就道：“这会子正是花开的时侯，叫孩子们都去逛逛走走，我已经叫人传话了，今日御花园不会有别人。”
这么多家的公子都在这里了，不能跟陛下的小嫔妃们遇见，那就不合适了。
湖边，如意和乌敏一边一个戳玉珠儿，一副看好戏的笑脸。
玉珠儿主动开口：“哥舒岐？”
“臣在。”哥舒岐忙应答：“臣见过公主。”
“我知道你原本是北疆人，不过你来了大胤很多年，我们大胤好不好？”如意笑着问。
“郡主笑话，臣来到大胤的时侯就已经是大胤人了。之所以不改名，是因生父一脉没有了后人。北疆与大胤交好，并无战乱，当年臣的母亲也是被流寇追击才流落在大胤的。”
“哥舒将军是将军，你觉得女子可以做将军吗？”乌敏问。
哥舒岐认真想了想：“是可以，但是很难。”
“为何？你觉得女子天生不如男子吗？”乌敏问题尖锐。
“不是。”哥舒岐认真摇头：“女子气力天生就小于男子，要当将军，不能一来就当，否则如何服众？定是要打出来的。军营中基本都是男子，一个女子要想打出来，当将军，不容易。”
乌敏表示满意，于是又笑了一下继续问：“公主若是去参加了科考，你觉得如何？”自然不能明说已经参加过了。
“啊？考状元那个科考吗？”哥舒岐愣了。
“对呀，怎么样？”乌敏追问。
“真的假的？”哥舒岐瞪着眼看玉珠儿：“公主太厉害了吧？父亲说他当年就是死活都考不中，才去参军的，军中全是大老粗，我大哥也考过，他把自己考的糊里糊涂的，三弟就放弃了。我也没考过。军中有文书，都是落地的秀才，他们都说太难了。”
乌敏……
这小子重点是不是歪了？
但是这个回答， 果然胜过了自己在那个倒霉的哥。
玉珠儿没怎么说话，但是谁都看得出她的开心。
倒是哥舒岐，他一个劲儿的偷看公主，虽然今日就是相看，那也不好一直凑一起，还有别人家的公子呢。
今日这场宴会后，无眠也觉得这小伙子还行。
英琼楼依旧不是很满意，大概是闺女越满意，他就越是不满意吧。
不过没说什么，只是把柳将军叫进宫，很是‘谈心’了一番。

谈的柳将军出宫的时侯腿软。
春天到秋天，这件事就算定下来了，但是陛下的意思是，暂时不定亲。
他原话是孩子们都还小，不着急。
但是其实柳家人知道，陛下就是怕公主哪一天会反悔。
柳将军已经回了边关，柳夫人留在京城。
哥舒岐本来就是要回来找媳妇的，这一回也如愿了。
他被安排去了赵冬时手底下干活去了。
官职没变化，还是从六品，不过日后前途是无限的。与此同时，他也得以常见公主。
在赵家，在宫中，也在外头游玩。
这一年秋天，无眠给如意定了王御史家的嫡长子，这是她自己看上的人。
算是没有考量别的。
怡王也同意，他已经是亲王了，亲家家世高低还能怎么样？
女儿自己乐意，皇后娘娘成全，女儿跟长安公主是至交，这还不够？
怡王当然没有陛下宠爱玉珠儿那么宠爱如意，但是就说好处，这也足够多了。
他本人还受重用，要是女儿嫁的太高，反倒也不好。
至此，陪伴过玉珠儿的姑娘和小子婚事个个都如他们自己的意。
至于日后能否过得好，那就要看自己如何经营了。
哥舒岐很讨玉珠儿喜欢。
他是个非常真诚的人，爱笑，爱玩，不太会说话但是真诚就是必杀技。
他给玉珠儿的礼物也都很有趣，比如他会花时间跑去城郊山上抓一只五彩斑斓的野鸡。
他会自己动手给玉珠儿做马鞍。
他给玉珠儿带外头的各种稀罕零嘴，他把他的匕首送给玉珠儿。
他还说等他再去西北的时侯，给玉珠儿打个狼牙。
东西没什么稀罕的，但是他真的非常真诚。
就是无眠每次跟他说完话，也的笑他傻乎乎的。
但是这个傻小子看自己女儿的时侯，那双眼里的喜欢真的藏不住。
她相信他不是演的，他对玉珠儿没有那么周全。
他并不会事无巨细的去关心玉珠儿，但是他真的很喜欢玉珠儿。
一个满眼都是她女儿的男孩子，她是不会讨厌的。
正好女儿也喜欢他，这不就够了？
至于那些不好的，只要不是道德人品的问题，他们日后自然有机会慢慢去磨合。
就如今来看，这两个孩子是能玩到一起说到一起去的。
玉珠儿跟他在一起，有时侯会被气坏，但是从来没有扫兴的感觉。
他气她，就是故意气她，逗她玩。
他很多时侯都会忘记玉珠儿是公主，好像那就是只是他喜欢的女孩子。
喜欢得不得了，但是还要手欠嘴贱欺负一下。
然后再去哄好，乐此不疲。
英琼楼是经常不高兴，可不高兴过后，他也会偶尔赏赐一下哥舒岐。
哥舒岐很怕陛下，但是他私心里明白陛下只是舍不得女儿。
所以他也算坦然。
玉珠儿依旧读书，只是恋爱确实叫她分走了不少时间。
她学的很多东西哥舒岐不懂，但是哥舒岐很爱问，那些以前他没兴趣的东西，他如今都很认真的去了解。
虽然也了解的稀碎吧。
但是他对于玉珠儿想要开办女学之类的想法非常赞同。
“边关的很多穷苦百姓都不识字，更遑论女子。我母亲原来就不识字，我记得我祖母还在的时侯，倒是没有因为她是外族人还是改嫁的对她嫌弃，反倒是嫌弃她不识字。后来府里就有人专门教她，可她当了主母，生孩子生孩子生孩子，哪里有时间好好学？至今也认识不了多少字。要是以后女子们也都识字，挺好的。”哥舒岐点头。
玉珠儿就对他笑：“去不去骑马？父皇赏赐的马总是闲着。”
“走走！”果然骑马射箭，才是他最喜欢的活动。
这一日，玉珠儿把她的马借出去了，总是关在马厩也难受，虽然每天有宫人带出去走走，但是毕竟不如在外头舒服。
哥舒岐美滋滋的带走了马，走的时侯还在小白的头上使劲揉。
他也很喜欢狗，他在边关的时侯就养了猎犬，只是回京就带不回来了。
两个人相处的很好，玉珠儿十七岁的夏天，正式圣旨终于下来了。
来年春日完婚，给哥舒岐赐了侯爵，靖西侯。
哥舒岐领旨谢恩，见了玉珠儿的时侯就拉起了她的手，笑的牙齿全都露出来。
他在京城这一年多，养的白了不少，再不是原本那个黑炭了。
他摇晃玉珠儿的手：“我可等到了。”
玉珠儿不好意思的拉回自己的手：“那就多高兴一下。”
哥舒岐的高兴肉眼可见，他出宫后就跟自己最亲近的几个人一起去喝酒。
在外不敢随便讨论公主，但是他还是说，我定亲了，我可算定亲了，我喜欢的姑娘总算跟我定亲了！
其实很多人都会觉得他高兴的是得到了权力和地位，但是也有少数人，比如他弟弟知道他对公主一见钟情。
时间倏忽而过，玉珠儿的婚事自然是隆重无比。
储君亲自送她出宫，太极宫送嫁。
她站在台阶前，对着父皇母后辞别，她没有哭，她不觉得难过。
公主府是她的新家，可皇宫才是她永远的家。成婚不是失去了娘家。
从小爹娘给她的爱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她一点都不觉得成婚后这里就不是她的家了。
于是，陛下和皇后都是心酸不舍，公主却含着笑意离开了他们。
象儿亲手将玉珠儿的手放在了哥舒岐的手上：“孤的姐姐日后就要跟你过日子了，你得对她好。跟她好好的生活。你要是哪一日觉得不喜欢了，趁早说，要是敢背着我姐姐闹出什么事来，那就别怪我手狠。”
“储君放心，臣喜欢公主，今日得偿所愿，没有一丝不情愿的。不说什么一辈子，但是我愿意与公主每一天都高兴。”哥舒岐笑着道。
“既如此，姐夫就背着姐姐上马车吧。我们也要启程了。”象儿一秒变脸。
除了储君，其他皇子也都在这里送嫁，年年叉腰：“不许欺负姐姐，姐姐要是不高兴了，那你肯定完蛋了知道吗？”
哥舒岐笑着点头说知道了。
怎么会呢，他才舍不得。

玉珠儿的婚后生活，是肉眼可见的开心。
回门的时侯，她就拉着无眠说哥舒岐傻乎乎的，新婚夜他紧张的结巴了。
无眠也笑，挺好的，两个小家伙慢慢探索人生去吧。
哥舒岐起身也不傻，他对玉珠儿是完全不藏私的那种。
可他自己的差事上，非常认真。
他跟着赵冬时后，就开始替赵冬时练兵。
京城里的少爷兵当然比不上西北的。本来他操练大家是不服气的。
可如今哥舒岐是驸马，是侯爷，你们服不服？
当然少不了有人背地里说他靠的是公主，但是没人敢当面说他什么。
玉珠儿每天还是要读书的，公主府的事她不想打理，直接全都交给了新柳。
新柳反正就跟着她了。
玉珠儿一开始跟柳家的人不熟悉，就是客客气气的。
渐渐熟悉起来后，她也蛮喜欢柳家的人。
柳夫人是个宝库，她肚子里有太多故事，不光是大胤的，边关的，还有北疆的。
她也才知道，哥舒岐他们那个部落是在北疆的最西北边。
他们那个部落是千年前被汉人打缩回去的一支。
当然，草原上的人，就算是不跟汉人打，他们自己也打来打去的。
没法子，资源太少了，不打就拿不到。
他们那个部落本来就人不多，越打越少，倒也不是都死了，就是有些跟别的部落混了。
最早的时侯，他们又没有姓氏，可以说跟哪个部落就叫哪个部落的名字。
哥舒岐这一支也是很后来才有了姓氏。
他们人越来越少，居住环境也越来越差，打也打不过，后来也投靠了别的大部落。
哥舒岐的爷爷那一辈，人比较活络，就跟中原人做生意。
贩卖一些马匹啊，牛羊啊，换取中原的酒啊，粮食啊，茶叶之类的。
后来到了哥舒岐的父亲这一辈，生意做大了，就开始倒腾中原的珠宝。
然后就坏了事，被人盯上了。
他们是举家搬迁的时侯，被流寇劫掠，一家子十七口人，吓得慌不择路。也大概是为了求个活，所以往大胤境内跑。
可惜也没能成功。
大胤和北疆这几十年来都是交好的，所以就算有人无故越过的边关，也不会上来就杀人，会先拿住。
柳将军那时侯还是个小将呢，他带人巡逻的时侯遇见了被流寇追杀的人。
那些流寇可不光是北疆人，还有在大胤犯罪后跑了的，他们就这么常年混居在两国边界。
北疆管的松，没人查他们就住北疆。
时不时就在边关劫掠商队。
跟边关将士们也打过照面了，柳将军见这个情况，就觉得立功的机会来了啊。
带着自己几十个手下就冲上去。
其实当时救下来的不止哥舒岐母子，还有哥舒岐大伯家的儿子和他的小姑姑。
只可惜，那两个伤的太重，没能撑到回营地就死了。
于是，就哥舒岐母子被带回了军营。
一家十七口人，基本都在他们娘俩面前死了，财物也是丢了一路，被找回来的不多。
哥舒岐的母亲也是个狠人，自己留了一些财物，剩下的全都交给了冯将军，只求冯将军庇护，叫她在边城里住下，日后不会回去了。
她也知道，自己是外族人不被信任，但是回去孤儿寡母的更没有活路。
万幸冯将军也是个好人，就把人留下。
等母子俩养好之后，柳将军他们已经派了探子去北疆，基本查清楚这一家子了。
然后，柳将军就求亲了。
救人的时侯就看着人家长得好看，带孩子也不嫌弃。
一开始柳夫人嫁给柳将军不是因为感情，她全是为了孩子。
西北的民风比京城更开放，但是再开放，她们孤儿寡母又是外来的也不好过。
她真怕自己养不大孩子。
所以就咬牙嫁了。
柳将军的原配是个可怜人，生儿子的时侯血崩去了。就留下了一个儿子。
柳氏进门后，对那孩子也是视如己出。
次年就又给柳家添丁。
柳老夫人大概也嫌弃过，不过聪明的没说什么，反正哥舒岐一点都没记得祖母嫌弃这个。
这重组的一家子也磨合过，但是磨合的挺好的。
反正柳将军也没有妾室，他很喜欢自家夫人。
柳家的大公子对这位外来的母亲也很敬重，家里唯一一个外姓的哥舒岐不是个心思敏感的，上头哥哥对他好，下头弟弟妹妹跟他有血缘，反正就这么长大了。
玉珠儿听柳夫人讲故事，听得忘记吃饭。
柳夫人讲了很多当初跟着前夫做生意的事，北疆女子可不是不出门的。
她讲的绘声绘色，玉珠儿听得如痴如醉。
还有哥舒岐的弟弟妹妹，给她讲西北军中，边关城镇。
她都很爱听。
他们对于这个公主嫂嫂，其实是有点怕的。
都知道这是陛下最宠爱的孩子，那还不是要多尊贵就多尊贵？
所以一开始不敢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后来就发现这位公主嫂嫂特别好，长得美，懂得多。
二哥说的没错，嫂嫂就是女诸葛！
于是，哥舒岐的妹妹如今最崇拜的就是自己的公主嫂嫂。
哪怕她不是念书那块料，她也执意要好好念书了！嫂嫂都要开女学了，小姑子不认识几个字，合适吗？这不是给嫂嫂丢人？
成婚几个月后，玉珠儿就开始着手这件事了。
乌敏和六皇子已经成婚了，如今是景王妃。
胡玲月和康王府大公子也成婚了，如今是世子妃。
如意还没有，不过也快了。
女学的初期筹备已经开始。
英琼楼当然是出资了，不过玉珠儿还是想自己努力，她们几个姑娘牵头。
一个公主，一个王妃，一个世子妃，一个郡主。
最初是她们几个，后续还会有别人的。
至少柳夫人就很愿意参加。
还有赵家，五舅母孙氏大力支持。
无眠也提出一些建议。
想叫女孩子们如今就学那些男人学的，然后就想去科考，入朝为官那都不可能。
太异想天开。
所以女学不能只教书。
不然很多穷人家的孩子就不会送女儿来读书，哪怕学杂费再低，也不会。
绝大多数人都秉持着女子不需要读书，认字就很好了。

要是学的太深，甚至他们还怕女儿性子野了，日后不好嫁人了。
说来残酷，可如今的女孩子们，多半是要为家里兄弟铺路的。
高门大户尚且如此，普通百姓家里更是如此。
所以女学要注重实际。
读书自然要教的，这是最本质的东西。但是结合社会环境，还要教导一些别的。
比如染布，绣花，比如裁衣，比如算账。
如今一切都是手工，各行各业都是要有人带入门的。
女学就可以学这些东西，哪怕她们日后没学到多少学问，至少还有一门手艺，也是提高了女子的生存能力。
有这些实际的东西，那些女孩子们才更容易被家里人放出来念书。
有这些东西学，日后就算她们依旧没开智，至少也有点傍身的东西了。
无眠跟玉珠儿谈了很久，玉珠儿略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