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灿灿by说给月亮
说给月亮  发于:2024年07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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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嫣忙的鼻尖微微冒汗,若是细看就能发现她鼻尖的位置长着一颗小痣,给她整个人增添了几分娇憨。
沈路云敞开折扇,抬手朝着窦嫣扇了扇,衣袂微动,一派风流倜傥。
窦嫣低头拨着算盘,没留意他的动作。
杳杳转头眺望,隔着窗扇,恨铁不成钢的看向在屋子里看书的裴元卿和苏景毓。
康康!大表哥这种,一看就是能娶到媳妇的!
屋子里,裴元卿和苏景毓同时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抬头看了她一眼。
夜里用过晚膳,老太太忽然把杳杳和苏景毓叫了过去。
原来是王家明日要办赏菊宴,老太太想把杳杳和苏景毓带去赴宴。
这场赏菊宴是王家老夫人举办的,现在王家的老夫人正是王氏的嫂子,她邀请同辈的老夫人们过去赏菊,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应邀前去。
杳杳和苏景毓是王氏的亲孙子、亲孙女,老太太想借此机会在王家人面前表现出自己善待他们,跟他们关系亲厚,以此来博个好名声。
明天赴宴的人很多,正适合她来卖弄炫耀。
这些年来,她稳坐苏家老夫人之位,只差没记上族谱,外面的人不知内情,都把她当做实打实的苏家老夫人来看,家中小辈对她也如正室般敬重,就连三房也必须唤她一声母亲,半点规矩都没有懈怠,她的日子其实挺风光。
只有王家待她态度冷漠,她总觉得王家对她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漠然,毕竟她曾是王家的婢女,面对王家人的时候总觉得矮了一头。
说起来当初也是一笔糊涂账。
当年王氏久未有孕,嫁进府后多年都没有诞下嫡子,苏昶父母急得厉害,屡次逼迫苏昶纳妾,苏昶拖了三年,直到苏昶父母年事已高,王氏肚子还没有动静,他才妥协同意纳妾的事。
以苏家的家世,苏昶就算要纳妾,也能纳到好人家的姑娘,轮不到老太太。
可王家经过再三衡量,觉得苏昶如果纳一房出身高的妾室回来,又生下儿子,可能会威胁到王氏的地位,等将来孩子继承苏家,王氏恐怕日子艰难,还不如纳一房好拿捏的妾室,把孩子抱给王氏养。
适合的人选便从王氏的陪嫁丫鬟里挑。
老太太偷听到王家的打算,抓住机会讨好王氏,装的低眉顺眼,耍了些手段,才终于被王家人选中,成了苏昶的妾室。
为了给老太太抬身份,让苏家同意纳她为妾,王家把她认作义女,让她顺利进了门。
老太太生下苏明德和苏明善后,原本该把苏明德和苏明善送到王氏膝下抚养,记在王氏名下,那样苏明德和苏明善就成了嫡出,这是纳她进门时就说好的,不成想苏明德和苏明善刚要搬过去,王氏就查出怀有身孕,自然没办法再照顾两个孩子。
王氏后来生了嫡子,也不需要再把苏明德和苏明善养在她膝下。
老太太其实心中窃喜,孩子若给别人养了哪里还会跟她亲近,那岂不成了给别人生的
可她面上却装出委屈又可怜的样子,每天到王氏面前哭哭啼啼,替两个儿子鸣不平,引得王氏对她愧疚不已。
王氏本就心善,不在乎嫡庶之分,便提出还把苏明德和苏明善记在她名下,当做嫡子来养,只是不必搬到她的院子里去。
老太太对这个结果自然是万分满意。
这些年来苏昶给大房二房的待遇和份利都是比照嫡子的,可是他对长子和次子的态度就跟对老太太一样,只给好处,却没正式给他们上族谱,刻意压着他们。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苏昶会怎么做。
王氏过世后,老太太和王家一直维持着不冷不热的关系,因为有一层干亲的关系在,老太太年节不得不去王家拜访,这样由王家举办的宴席更是不能缺席。
老太太心里烦躁,脸色也不太好,“明天巳时出发,都别懒床。”
苏景毓闻言绷着一张小脸,“回祖母,我和杳杳明日要去学堂读书,没有时间陪您赴宴。”
老太太不悦的瞥了他两眼,“读书而已,少读一两天有什么要紧的”
“外公说过,耕读须持之以恒,一日都不能懈怠。”
“外公说外公说……我看你是读书读糊涂了!”老太太烦躁的摆了摆手,“你不去就算了,让杳杳陪我去,明天打扮的好看点,别给我丢脸。”
苏景毓皱眉,“杳杳也要读书,课业不比我少。”
老太太眉心紧紧的拧了起来,“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如多学学女红,咱们苏家世代经商,实在不行学学打算盘也行呀,至少以后可以管理内宅!”
杳杳困惑的眨了下眼睛,“怎么会没用杳杳喜欢,学着开心,这不就是最有用的吗”
苏景毓牵住她的手,“杳杳说的没错,天大地大,杳杳开心最重要。”
老太太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祖母,我们先告退了。”苏景毓声音恭敬,态度却十分强硬,牵着杳杳就走了出去。
老太太气的摔了个杯子。
“目无尊长!没大没小!你们天天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我亲孙子十二岁就过童试了!你们再努力也比不过他!”
苏景毓听着传来的叫骂声,轻轻握紧拳头。
苏景耀十二岁就过了童试,而他今年已经十岁了,如果想要超过苏景耀,他必须在明年过童试。
杳杳看出他的想法,牵着他的手蹦过一个水坑,然后问:“哥哥,你能考过童试吗”
苏景毓摇头,说了声不知道。
这几年他一直勤恳读书,因为知道自己启蒙比别人晚,所以格外努力,就连沈懿都说他随了苏明迁,是块读书的材料。
可问题是他没有正常的参照物,跟他一起听课的只有裴元卿和沈思晚。
裴元卿是个聪慧异常的神童。
沈思晚年纪小,沈懿勒令他打好每一步基础,所以他学习进度不快,胜在每一步都很扎实。
苏景毓跟他们情况迥异,实在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水平。
杳杳认真听着,默默记在心底,当时没说什么,第二天就把这些话嘚嘚嘚告诉了沈懿。
小孩子有烦恼当然要交给大人去解决,这样费脑筋的事当然要由他们来想!
杳杳把烦恼交给别人,自己就没有烦恼了!
她从沈府回来,开开心心的跑去荡秋千,还拉着裴元卿给她推秋千。
苏景毓想要参加童试就得从现在开始努力,必须抓紧时间看书,杳杳尽量不去打扰他。
裴元卿不参加科举考试,杳杳就无所顾忌了。
微风徐徐,后花园里百花争艳。
杳杳两只小手牢牢握在秋千两边,裴元卿抬手推着她,她高高荡起,发丝吹向脑后,忍不住欢喜地叫出声。
“哥哥,再高点!”
裴元卿一手持着书,一手不紧不慢的推着,对她的喊声恍若未闻。
隔壁府邸里也传来绳索摇晃的吱嘎声,杳杳侧耳听了听,似乎对面也有人在荡秋千,她好奇地竖起了耳朵。
“高点!哥哥,再高点!”
杳杳跃跃欲试的喊着,如果秋千荡的够高,她也许就能看到隔壁搬来的新邻居了!
裴元卿看了一眼她勉强能握住绳索的小手指,没有由着她的性子来,不变的维持着刚才的力度。
杳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隔着一道墙,对面的人似乎也跟她有同样的想法,秋千越荡越高,吱嘎声越来越响。
杳杳仰头去看,偶尔能看到对面冒出一个头顶,梳着丫髻,应该是个还没有及笄的小姑娘。
杳杳目光期待的看着墙头,又等了一会儿,终于看清了对面人的全貌。
一个比她高半个头的小姑娘站在秋千上,两只手紧紧抓着秋千,面庞白皙,下巴尖尖,站在秋千上,裙摆高高的扬起,看起来英姿飒爽。
好厉害!竟然可以站在秋千上,还能荡得这么高!
杳杳眼睛发亮,用力拍了拍小手,给对方加油打气。
小姑娘垂目看她,像得到鼓励一样,荡得愈发起劲。
“秦诗萝!你又荡那么高!”
隔壁传来一道吼声,吱嘎声顿时停住。
“跟你说多少次了,荡这么高很危险!你赶紧给我下来!”
杳杳竖起耳朵听了一会,隔壁传来离去的脚步声,那个叫秦诗萝小姑娘被大人带走了。
她默默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猜测对方应该就是自己的新邻居,以后有机会她可以去找她玩。
“隔壁的秦姐姐好厉害啊!”
裴元卿薄唇一挑,未置一词。
杳杳鼓了鼓嘴巴,回头看向裴元卿,跃跃欲试道:“我也想站在秋千上!”
裴元卿伸手把她捏成了鸭子嘴,“不,你不想。”
“呜呜呜……”可恶!
虞念灵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目不斜视的走向裴元卿,“哥哥,我也想荡秋千,你给我推。”
她和虞宝琳已经搬进苏府一段时日了,日子过得安稳富裕,平时还算老实,没有生事。
虞宝琳自持身份,只要府里没有人敢欺负她们,又不愁吃穿,她就懒得多生风波。
沈昔月待她们虽然态度冷淡,却不曾耍手段欺辱她们,该给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少给,虞宝琳把握着分寸,也没有再上门挑衅。
锦澜苑和洛霞轩这段日子一直相安无事。
虞宝琳天天躲在洛霞轩里弹琴,虞念灵偶尔会出来逛一逛,因为隔得远,他们平时很少撞见。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虞念灵跟苏景智、苏景祖关系都不错,苏景智尤其喜欢跟着她到处跑,像她的跟屁虫似的,把自己的吃的玩的都让给她。
可惜虞念灵一点都不领情,反而觉得苏景智很烦,不是推搡苏景智,就是让苏景智离她远点,苏景智经常嚎啕大哭着跑回二房,偏偏记吃不记打,过几日又会去找虞念灵一起玩,虞念灵让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被虞念灵耍的团团转。
裴元卿看了眼虞念灵,松开了手,杳杳的嘴终于重获自由。
杳杳揉了揉嘴巴,眼睛发亮的看向裴元卿和虞念灵,心里啧啧感叹,都是命运的安排啊!
她竟然可以亲眼见证这段感情的萌芽期!
按照书中剧情,裴元卿注定会成为虞念灵念念不忘的的童年白月光。
虞念灵见裴元卿没有反应,又语气有些骄矜的喊了一声:“哥哥!你给我推秋千!”
裴元卿薄唇抿紧,“我不是你哥哥,你不要乱叫。”
虞念灵不满的撅起嘴,指向杳杳,“你也不是她哥哥,她凭什么可以叫”
裴元卿神色冷淡,“跟你无关,你想荡秋千就找别人给你推。”
虞念灵气得用力跺脚,“我不许你陪她玩!我要你陪我玩!”
裴元卿背过身去,根本不理会她的无理取闹。
杳杳坐在秋千上望着他们,两只小短腿轻轻晃了晃,感觉眼前的一幕就像书里的剧情在她面前上演一样。
她忍不住有几分疑惑,她爹爹是狗血文里的炮灰男配,她爹带回来的姨娘是书中女主,她的假妹妹是女主的女儿,她未婚夫是书中的炮灰白月光,那么她在这本书里充当着什么样的身份
经过前两次的经验,杳杳发现她要触发书中关键人物,记忆随着剧情融合,她才会想起具体的剧情来,所以她现在就算好奇也想不起分毫。
杳杳徒劳无功的想了一会儿,靠在秋千上出神。
虞念灵突然跑过来用力把她往下推,“我要坐秋千,你下去!”
杳杳正好玩累了,懒得跟她抢,便顺势跳了下去,“这次让给你,下次你要让给我哦。”
虞念灵才不管这些,飞快爬了上去,得意洋洋的冲她吐舌头。
杳杳抬手摸了一下虞念灵的脑壳,刚碰到就被她用力挥开了。
杳杳撇撇嘴,边往回走边感叹:“真凶啊。”
裴元卿踢开脚边的石子,语气透着烦躁,“她让你让开你就让开你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杳杳嘴角翘起,露出一个‘你不懂’的眼神。
那可是女主女儿的脑壳啊,摸到就是赚到!
书里着重描写过,虞念灵的一头秀发随了祁凌风,乌黑柔亮,摸起来像绸缎一样,虞宝琳有一个小爱好,就是喜欢摸着祁凌风的头发入睡,她跟祁凌风分开的这几年,经常摸着虞念灵的头发睹物思人。
杳杳想了想刚才的手感,微微有些失望,可能因为虞念灵年纪太小,又干干瘦瘦的,摸起来就像普通头发一样,还稍微有些潦草。
阳光晒的人昏昏欲睡,杳杳玩累了,回屋后蹬掉鞋子就扑到床上,睡意涌上来,呼吸声很快慢慢平稳。
菜菜,躺躺!
裴元卿走过去给她脱掉鞋袜,想起她刚才那副受气包的样子,烦躁的捏了下她圆溜溜的大脚趾。
杳杳在一阵叮叮咣咣的嘈杂声里醒来,她疑惑的揉揉眼睛,爬到轩窗旁用力推开窗,眺目望去,裴元卿站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手里拿着块木板,正在钉着什么。
杳杳晃着小脑袋看了一会儿,意识到对方竟然在钉秋千!
她眼睛刷的一亮,兴奋的冲出去,气喘吁吁的来到裴元卿面前。
“哥哥,是给杳杳的吗”
裴元瞥了一眼她红扑扑的脸颊,没好气道:“不给你给谁这里还有谁像你一样恨不能长在秋千上吗”
杳杳才不理会他的冷言冷语,脸上扬起明媚的笑脸,走过去爱不释手的摸了摸尚未成形的秋千。
裴元卿在她鼻尖上轻轻捏了捏,声音放柔,“以后就在这玩。”
杳杳使劲点头。
府里后花园的那个秋千是各房共用的,小孩子们经常要争来争去,每次苏景智和苏景祖都喜欢霸着不放,现在又多了一个虞念灵去抢,杳杳乐得不用跟他们争。
她越看秋千越喜欢,围着裴元卿叽叽喳喳的说话,像一只兴奋的扑扇着翅膀的小麻雀,嘴里开心的说个不停。
“杳杳特别喜欢这个秋千,以后要天天在这里荡秋千,元卿哥哥对杳杳最好啦!”
苏景毓在屋子里看书,闻声抬起支摘窗,朝他们望过去。
裴元卿用力勒紧绳索,抬手试着晃了晃,调整好位置,继续按秋千。
杳杳看到他手上磨出的红痕,跑过去抱住他的腿,脆生生地喊:“杳杳最喜欢元卿哥哥了!”
苏景毓眉梢一挑,用手里的书敲了敲支摘窗,咣咣直响。
杳杳一卡壳,提高声量道:“如果我哥哥能在树下给我装个吊床,那我也超喜欢我哥哥苏景毓!”
端水这事熟能生巧,杳杳已经非常熟练了。
她可是顶顶善解人意的崽!
裴元卿眼里闪过促狭笑意,屈指在她脑门上敲了下。

第32章
一刻钟后,杳杳坐在摇椅上,手里捧着西瓜慢慢啃,不时抬头看看桂花树下忙碌的两道身影。
裴元卿埋头装秋千,苏景毓用力扯吊床,两人都忙得热火朝天。
杳杳看着他们,眼中一点点溢出笑容。
她的两位哥哥就像这棵大树一样,会给她遮风挡雨,也会给她带来馥郁的花香,让她的生活里充满快乐。
他们如果可以永永远远待在一起就好了。
杳杳把西瓜啃完,灵机一动,从摇椅上爬了下去,迈着小步子悄悄靠近。
裴元卿和苏景毓正低头忙碌着,忽然感觉桂花簌簌落下,馨香的花瓣落满他们的肩头。
他们转头望去,就见杳杳躲在树后用力的摇晃着树干,手脚并用,快把吃奶的劲用上了。
裴元卿和苏景毓对视一眼,默契的放下手里的活,一个从左面包抄,一个从右面包抄,放轻脚步,一点点靠近。
杳杳摇的起劲,还没发现他们靠近,就被他们围堵在了中间。
杳杳动作僵住,堆起笑脸朝他们笑了笑。
苏景毓双手环胸靠到树上,对她勾了勾手指,“过来,给我揉圆搓扁。”
杳杳两只小手一叉腰,“你当我是汤圆”
“外面是白的,里面是黑的,可不就是汤圆么。”
杳杳杏眼圆瞪,哼出声来:“你才黑!你里外都是黑的,你是芝麻丸!”
裴元卿拨了拨额前的头发,“不愧是兄妹,汤圆和芝麻圆可以放到一个锅里煮了。”
杳杳和苏景毓对视一瞬,轻轻挑了挑眉,立即改变方向,一起扑向裴元卿。
裴元卿绕着树在前面跑,一边跑一边往后看,兄妹二人在后面紧追不放。
“我们是汤圆和芝麻园,那你就是芋圆!”杳杳一边迈着小步子,一边奶声奶气的喊。
“站住!我们很快就抓住你了!”
裴元卿瞅准机会,故意落后了几步,等杳杳靠近,捞起她就扣在怀中,威胁的转身面向苏景毓,“别过来。”
苏景毓看着他怀里的‘小人质’,气喘吁吁的停下步子,配合开口:“你想怎么样只要你放开我妹妹,你的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的。”
裴元卿想了想,勾唇道:“未来一旬,只要你每天帮我背书箱,我就放了她。”
苏景毓一本正经的思考片刻,拱手道:“既然如此,我家小妹就留在你那做人质吧,记得每日牛奶不能断,饭菜要有荤有素,糕点最少一盘,鸡腿能有最好,水果以两盘为宜。”
杳杳:“……”她有这么能吃吗
裴元卿嘴角噙笑,掰过杳杳的脸看了看,“这么麻烦,忽然不想要了……要不还是撕票吧。”
杳杳眨了眨无辜的杏眼,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声音又甜又软。
“哥哥,我是你最疼爱的杳杳啊!”
裴元卿忍着笑,抬手扯了下她肉乎乎的脸,“谁说我最疼爱的人是你”
杳杳搂住他的脖颈蹭了蹭,粲然露出甜笑,“不是杳杳还能是谁!”
裴元卿猝不及防地愣了愣,感觉小丫头软乎乎的脸颊贴着他的颈窝,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轻轻喃喃了一声:“小汤圆原来是个甜心的。”
苏景毓眼看‘劫匪’已经倒戈,嘴角抽了抽,走过去把杳杳从裴元卿怀里抢了回来,不让他们继续黏在一块。
杳杳扭过头哼了一声,撅起嘴来,“你不是不要我了吗”
苏景毓忍笑,捏了下她的嘴,“能挂酱油瓶了。”
杳杳哼哼唧唧的笑了,然后推开他一溜烟的跑了。
‘小人质’成功脱困!
沈昔月听着窗外传来的笑声,轻轻笑了笑,低头继续给杳杳绣手帕。
苏明迁站在窗边望着院子里的几个孩子,唇边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闻声回头看她,目光在她含笑的面庞上晃了晃,一时竟有些移不开。
沈昔月留意到他的目光,忽然轻声开口:“今晚……三爷去洛霞轩住吧。”
苏明迁脸上笑容一敛,“为何”
“你总不去洛霞轩,府里有些风言风语,传的不太好听。”
沈昔月的语调微微有些不自然,其实府里传的乱七八糟的。
有人说虞宝琳得罪了苏明迁,所以苏明迁才故意冷着她,一步都不肯踏足洛霞轩,还有人说沈昔月是母老虎,是她不让苏明迁去洛霞轩留宿,最离谱的是有人说苏明迁受伤严重,其实伤了子孙根,已经不能人道,所以回府这么久才一直清心寡欲,没有在妻妾的房内留宿过,就连老太太都隐晦的试探问过她几次,传言再这么不堪下去,恐怕连外面的人都要知道了。
苏明迁眉心蹙了起来,定定看了她片刻,声音干涩问:“你想让我过去”
沈昔月绣完最后一针,咬断绣线,起身把簸箩放到桌子上,背对着苏明迁道:“虞宝琳是你的妾室,你不能总不过去。”
苏明迁呼吸急促,僵硬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坚持,“我是问你,你想让我过去吗”
沈昔月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点了下头。
苏明迁忽然没由来一阵气闷,大踏步走过去,攥住沈昔月的手腕,“你就这么无动于衷么,我是你的相公,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在乎我”
“三爷……”沈昔月声音嘶哑的唤了一声,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忽然红了眼眶,“你是我的夫君,我当然在乎你,当然难过,可是我再难过也要把日子继续过下去,就像这三年你一去不回,我也要撑着这个家,撑着咱们三房,把孩子们好好养大一样,日子总要往前走,我不能倒下去。”
苏明迁怔怔松开手,“……是我混蛋。”
沈昔月侧过头,努力把泪意忍回去。
这段时间她一直努力控制着情绪,可面对苏明迁的质问,她一直以来伪装出的淡定和从容骤然分崩离析,委屈怨怼控制不住的显露出来。
这三年她不曾想过改嫁,一直努力撑起三房,面对再多的困难都不曾退缩过,可等来的却是他忘了她,忘了他们的孩子,带着另一个女人和孩子回来……她岂能不怨
让她心无芥蒂的接受这一切,至少目前她是绝对做不到的。
可是在人前她不能显露出任何情绪,不然整个府里的人都会看三房笑话,几个孩子也会担心她,所以她一直强撑着,可苏明迁的质问却像利刺扎在她的心一样,让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
苏明迁抬手想要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却在触碰到之前把手停了下来。
沈昔月眼睫低垂,几缕青丝垂在颊边,面容白皙,鼻梁高挺,下颌线绷紧的弧度透着几分倔强。
苏明迁发现他们靠得很近,呼吸可闻。
静谧的空气却在他们周围蔓延开,仿佛无声对峙。
苏明迁颓然放下手臂,心中充斥着无尽的愧疚和心疼。
“对不起……”
沈昔月睫毛颤了颤。
苏明迁低垂下头,声音沙哑,“杳杳说做错事要先道歉才能获得别人的原谅,你把她教的很好,是我不够好。”
沈昔月沉默地垂着眼帘。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吱嘎一声响,苏明迁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出去。
窗外红霞漫漫,天色渐暗。
沈昔月抬头望向外面的漫天红霞,半晌,屋子里传来一声很轻的叹息。
夜色阑珊,沈昔月靠在床边看书,有些心不在焉。
杳杳窝在她怀里昏昏欲睡,薄薄的眼皮搭在眼睛上,小手依赖地抓着她的衣襟。
沈昔月嗅了嗅她身上的奶香,轻轻给她拍着背,抬头望着窗外的月亮。
月色皎皎,月光轻洒在地面上。
她记得她嫁给苏明迁那天晚上也是这般好的月色。
苏明迁挑起她的红盖头,两人怔愣对视,她的肚子突然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
她窘地抬不起头,苏明迁却没有笑她,只是放下金秤杆,吩咐丫鬟端些吃食过来,还善解人意的说是他自己饿了,然后让屋子里的丫鬟和嬷嬷们都退了出去。
她头上戴的凤冠很沉,低头的时候得一直用手扶着,很不方便,苏明迁就接过汤匙,坐在一旁亲自喂她。
她一天没有进食,早就饿急了,整整吃了一碗酒酿汤圆,苏明迁一直没有不耐烦,就静静的喂着她。
她吃饱后才想起对面的人是她的新婚夫婿,顿时窘迫的红了脸颊,悄悄抬头去看,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眸子。
沈昔月还记得苏明迁那日穿着一身朱红喜袍,眉目如画,面庞如玉,在红烛的映衬下极为清隽,那双眼睛里隐隐含着温柔笑意,让人见之如沐春风。
门口传来敲门的响动,沈昔月陡然回过神来。
杳杳已经在她怀里睡熟了。
苏明迁推门而入,怀里抱着被子。
沈昔月目露诧异,她以为苏明迁已经去了洛霞轩,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还出现在她的房中。
苏明迁神色有些尴尬,走到梨花木的罗汉床旁,压低声音道:“我今晚想睡这里,你如果觉得不方便,我就到门口打地铺。”
沈昔月愣了愣,明白苏明迁应该已经知道了府里的传言,所以才会到她这里来住。
她看了眼相距甚远的的罗汉床,迟疑道:“睡起来会不会太硬了”
“无妨。”苏明迁见她没有反对,走过去把被子铺到床上,“我过去三年住的床比这硬多了。”
沈昔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是她没有参与过的属于他和虞宝琳的过往。
苏明迁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连忙解释道:“她跟孩子住一个屋,我自己住一个屋。”
沈昔月未置可否地‘喔’了一声。
苏明迁无声叹了口气,把被子铺好,抬脚走了过去。
沈昔月微微屏住呼吸,紧张的蜷缩了下手指。
苏明迁走近,抬手摸了摸杳杳睡得红扑扑的脸颊,唇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小家伙睡得真香。”
“从生下来就一直吃得香、睡得香,很少哭闹,让我很省心。”沈昔月目光落在女儿娇嫩的面庞上,莞尔道:“像来报恩的一样。”
苏明迁不禁笑了笑,又为错过的女儿成长感到遗憾。
两人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中间隔着他们血脉相连的女儿,相比起白天的生涩,莫名多了几丝温情。
杳杳在梦里似乎嫌吵,不安的动了动,翻了个身仰头朝上躺着,她的小手抓在沈昔月的衣襟上,衣襟随着她的动作被拽开,露出沈昔月细长的脖颈和胸前一片雪白细腻的肌肤。
沈昔月和苏明迁同时愣了一下。
烛火摇曳,灯芯发出一声轻响。
苏明迁猛然反应过来,飞快转过身去。
沈昔月慌乱的拽了拽衣领,脸颊一片通红。
苏明迁缓了缓神,动作僵硬的走向烛台,“熄灯了”
沈昔月把杳杳放到软枕上躺好,无奈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朝苏明迁哑声道了声‘好’。
烛火熄灭,屋子里一下子陷于浓稠的夜色中,月光从窗缝斜斜的落进来。
苏明迁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眼睛适应了黑暗才抬脚走向罗汉床,和衣躺了下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浓稠的夜色流淌其中,两人都不自觉放轻了呼吸。
苏明迁忽然开口:“其实父亲和我一直都在派人调查虞宝琳,从现在已知的线索来看,我跟她之间的关系的确很有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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