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合—— by法采
法采  发于:2024年07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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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门房老成些, 没有似先头那个慌乱, 开口道。
“老夫人莫急,夫人不是被外人掳走了, 是... ...”
“那是谁?”林明淑赶忙问去。
后来的门房回,“那是二爷呀!小人看得清楚,是二爷把夫人拉到马上去了,绑了夫人去宁夏!”
话音落地,林明淑怔在了当场。
原本往乘风苑而去的滕箫也听了消息赶了过来, 她在一听门房说,竟然是自己哥哥回马把嫂子带走了,她眼睛都亮了起来。
“确定是我哥?!”
门房说二爷还是认识的, 先头来的门房也仔细回忆了下晃眼而过的人,“好像确实是二爷。”
滕箫闻言径直欢呼了出声。
“太好了, 太好了!”
她丝毫没理会母亲难以置信的神色, 直道, “他们应该还没走远,我也要去宁夏!”
这一句, 才把林老夫人的神思唤了回来。
她说滕箫不许去,“那是打仗的地方,岂是你能去的?!”
她不让滕箫追过去,滕箫的奶娘也怕她又同林老夫人较起劲来,也只能劝她先莫要给二爷和夫人添乱。
滕箫哼哼,却也没同自己母亲再多言,转身回乘风苑去了。
可林明淑却似吞了黄连一般,看向出城往宁夏的方向满口难言。
她本以为滕越到底是被蕴娘说服了,可他人都走了,竟然又打马回来,把蕴娘掠走了。
他对蕴娘,就这么放在心尖之上?
林明淑不知自己眼下到底是何心情,他们显然还没走远,但她莫名就觉得,自己再派人去追,去把蕴娘带回来,也没有意义了。
契约娶妻的事情,她早就在心里算过很多遍了,却独独没想到,会出现今日这般令她无措的状况。
可是滕越这样带着蕴娘出城,城中自然有人看到,届时传到杨家,传到章家那位四姑娘耳中,她又要怎么交代?
林明淑头痛不已,一时之间,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邓如蕴被人直接掳走,他不等她反应,也不等她开口,就这么将她困在身前,扬鞭打马地往城外而去。
邓如蕴被她掳在马上,反复叫他把她放下来,他根本不予理会,反而引得路上行人都看了过来,她不敢再乱来,但出了城到了无人的路上,她连声叫他。
“将军快放我下马,我不去宁夏!”
滕越还是不理会,只重重地哼了一声,反而打马跑得更快了。
邓如蕴万万想不到,他能来这么一招回马枪。但眼下只看着苍驹被他打得越跑越快,她也着急了起来。
她向他的胳膊拍了过去。
“我不去宁夏,你放我回去,我要回西安!”
可男人根本不回应她分毫,而她的拍打于他而言,就好似小猫在抓在挠一样,毫无威慑之力。
邓如蕴被苍驹颠得七荤八素,又被风吹得脑袋发懵,她只见她怎么说怎么拍,他都没有反应,又懊恼自己怎么就忍不住跑到门口去送他,正巧被他回马撞见直接掳走,简直就是去送!
她又气又不知怎么办,恼怒之下,一口咬在了男人的手臂上。
“滕越你放我回去!”
她张口咬去,滕越终于是吃了点痛。
可她那两排小牙的力道显然不够,滕越不仅不气,反而哼笑了一声。
“叫我滕越?不叫将军了?可叫滕越也没用,你今次必须得跟我走!”
他越说,打马越快。
邓如蕴只见身后的西安城都跑没了影,更是心急,可听他这话也想起他这人素来吃软不吃硬,她口下松开了他,转头往他脸上看去。
“... ...你放我回去吧,遇、遇川。”
风把她这句吹得零零散散,但滕越还是清楚地听见了。
男人不禁低头向怀中人看去,她鬓发散乱开来,随着风缭乱飞舞,只衬得她本就目露几分乞求的眼眸,越发显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来。
可是她昨日拿话来扎他心口的时候,她明知道他心里在意她,却一口一句她只喜欢旁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他是如何可怜的心境?
滕越本被她叫的心软了一丝,但念及此,心又硬了起来。
“现在想起来叫遇川了?晚了。”
他盯着她,突然道,“除非你改口,日后只叫我‘夫君’。”
他说去,却见她微转了头,错开了他的目光,她抿着嘴,不肯出声。
见她这般,滕越心口闷得又是一气。
原来她这句“夫君”,只给她心里那人留着,他在她眼里就只是个临时丈夫而已!
她闭口不言,滕越也不想听她说了。
反正她也逃不掉,他只把人紧紧往怀里揽了过来,扬鞭催促着苍驹,直往宁夏的方向奔去。
午间到暂时歇脚的驿站时,滕越的亲兵正在此处等他。
他们两人一骑稍稍晚了一步。
邓如蕴已分不清自己被带到什么地方来了。她第一次跑马如此长的时间,脑袋里灌满了打着旋的风沙。
她被颠得晕晕乎乎,连甩了几下脑袋才回了神。
男人从她身后当先翻身跃了下去,邓如蕴也不想再坐在马上了,她转头过去,他正好伸了手来。
但邓如蕴却抿了抿嘴,“我自己下。”
滕越见她竟拒绝自己,心下更是一气,他朝着她瞪过去。
“那人还没回来呢!”
说完,他一步上前,将人直接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一阵天旋地转,邓如蕴本就晕晕乎乎,这下着了地,差点一头撞到他身上去。
好在她站稳了,但却见唐佐一脸惊奇地出现在她面前。
“夫人?!”
唐佐先前只听将军让他们先行,自己回去一趟,还以为有什么另外的事嘱咐,没想到,竟然把夫人带来了。
显然夫人不怎么愿意,见了他便道。
“唐侍卫,你能不能给我找匹空闲的马?”
“夫人要自己骑马去宁夏?”那他是能找来的。
但邓如蕴却道,“我要回西安。”
唐佐顿了一顿,抬头就向着自家将军看了过去。
而滕越根本不用说任何话,只重重地哼了一声。
邓如蕴只见唐佐对她目露了歉意,知道出了西安,就只有这个人说了算,她不由地向滕越身后追了过去。
但她跟过去,他却突然停下脚步转过了身来。
邓如蕴不备,一头撞到了他身上,撞进了他怀里。
滕越顺势把人揽了过来,低头看向她,开口却丝毫不松。
“别想着回西安的事,乖乖吃饭跑马睡觉,过几日就到宁夏了。”
邓如蕴:“... ...”
而男人说完便不再搭理她,叫了在此等他的亲兵。
“都吃饭去吧。”
说完又看向邓如蕴,“你也去。”
邓如蕴简直成了他的兵,不,她不是兵,她是俘虏!
她只一时说不通,只能转身去了。
滕越问了唐佐一句。
“沈修呢?”
“回将军,沈家有点事,沈修明日赶过来,约莫得两日能追上咱们。”
滕越点头,没说什么。
唐佐也没好再问,沈修是暗卫,替将军做的事,自然同他们不太一样。
驿站里吃得简单些,但唐佐见将军把夫人带过来了,特特让驿站的灶上多备了两道菜来。
一众亲兵侍卫坐在一起,邓如蕴则跟着滕越单独坐了。
饭菜还算可口,但她实在没心思吃饭。
他就这么把她掳走了,剩下身后一堆事岂不全都错乱开来?
邓如蕴只能又试着同滕越商量,但她刚张了张嘴,就听他先开了口。
“你要说什么?再说你多喜欢那个人?”
邓如蕴被他问得一顿,看了他一眼。
见他神色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怒与委屈地,“又想拿刀扎我心口是吧?”
他说着,忽然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来,按在了桌上,刀尖对着他自己。
“你不如直接用这个。”
邓如蕴见状一慌,赶紧把刀尖从他身前拨到了一旁去。
“你别胡闹。”
滕越见她神色先是慌乱,接着第一反应就是把朝向他的刀尖拨开了去。
他不免想到他不甘心地打马回去,还没到门前,就见到她站在那,在人潮尽数散去之后,独自立着朝着他离开的方向看来。
若他没有不甘心地回头,是不是就错失了她这一眼?
而她,是不是也不似她说得这般,只将一颗心都给了那个人,不曾留给他一点?
滕越默了默,突然开口。
“他叫什么?”
邓如蕴眨了下眼睛,朝着滕越看了两眼,她抿着嘴巴没开口。
男人又问过来。
“也是金州人吧?哪个营的?”
邓如蕴同滕越单独吃饭的隔间里一片安静,而外面聚在一起吃饭的亲兵们,莫名也在此时轻了声响。
邓如蕴也没开口回答。
男人却哼道,“金州卫所就这么大,你是觉得我打听不出来?”
他这话出口,邓如蕴心下就咚咚地快跳了两下。
但她却忽然向他反问了回去。
“将军是要替我,尽快把人找到吗?”
邓如蕴问过去,只见男人脸色都变了。
滕越眉头紧压了下来,一双英眸暗含着幽幽的暗光,又气又恼地盯着她。
他巴不得这辈子都找不到这人才好!
邓如蕴怎么听不出他的心声,她默然无言。
半晌,却又轻声道了一句。
“将军......强求没意思。”
隔间里静谧无声,滕越没有立时回应,他也是一默,待开口时嗓音微哑。
“他若回来了,也正如你这般痴痴地等着,到那时候,我自然不会再强求。”
邓如蕴不知为何,心里泛起杂然五味来,她悄悄向男人看过去,看到他眉眼垂落下来,默然拿起筷子继续吃饭,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来。
邓如蕴无法再言语,呆坐在饭桌前。
但男人却又哼了起来。
“吃饭。不管之后怎样,你现在还是我滕越的妻。”
他似是说给她听,又或是自言自语。
邓如蕴抬头看见,见他又开了口。
“怨侣也是姻缘,既然红线已牵,如何不能强求?”
... ...
吃过饭继续跑马。
邓如蕴已知自己没可能回去了,只能遥遥望着西安的方向兴叹。
入夜后滕越没再让众人夜中跑马,指了不远处的驿站早早地落了脚宿下来。
邓如蕴知道他在考虑她身子吃不消,方才在苍驹背上,她都快吐了。
这会再下马,邓如蕴可没劲再跟他折腾,滕越见她这模样,干脆将她抱下来,横抱在怀中,抱着她回了驿站的客房里。
唐佐跟驿站的人要了几颗药丸来,邓如蕴还想要掰开搓一搓闻一闻,滕越则放进她嘴巴里,直接喂着她服了,又给她喂了点水。
“静坐一会就好了。”
邓如蕴也说不出话来,蔫头巴脑地倚在床头静坐。
男人把衣衫褪了,到隔扇后面清洗身子。
午间下晌日头烈的时候,着实出了不少汗,又同风里的灰土沙尘搅合在一起,令人浑身黏腻,这会儿用水擦了,通身都清爽了起来。
他们下晌吃过了饭,这会倒也不饿,只等着干干净净地睡觉就好。
滕越洗过,便只着了条单裤从隔扇后面走了出来。
他见蕴娘还坐在床边,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不想让她呆想不该想的事,叫了她,“要不要也洗洗,洗过了好舒服歇下。”
邓如蕴也想洗,但她却道。
“一个没有随身衣裳的俘虏,清洗了又有什么用?”
她的怨气从伶牙俐齿间飘了出来。
滕越心道她还幽怨生气,自己这临时夫君又找谁去说理?
但她这般怼着他说话,总还是比她说那些扎他心的言语好听一些。
滕越瞥了她一眼,没跟她计较,将自己的干净衣衫拿了出来。
“先穿我的,过几日到了宁夏,让人给你做新的来。”
邓如蕴也觉满身沙尘很是难受,听他这么说,便没再说什么怪话,趁他不注意偷偷看了他一眼,拿着他的衣裳进去清洗了。
可是滕越的身形同她相差十万八千里,邓如蕴洗了好半晌,待滕越连问了三遍“好了没有”,她才慢慢走了出来。
男人坐在桌边吃着冷茶,只见自己的上衣她穿在身上松垮地像个唱戏袍子,而裤子她卷了又卷,还是拖在了地板上,还险些把她绊倒。
男人一整日的气闷,在这一瞬不知怎么散去了大半。
他不禁勾了勾唇角。
而邓如蕴搞不定他的大衣裳。
她想要卷袖子,又想要拉裤脚,一双手上上下下乱成一团,半湿的头发上的水珠也滴滴答答落下。
混乱间,她什么都没拉成不说,系好的腰间裤带突然一松,这条她还没整理好的裤子,哗啦整个落在了地上,她慌乱地要去拉,领口却又从肩头滑了下来。
夜晚细细凉凉的空气,掠过她露在外面的腿与肩。
她就这么穿着他宽大的上衣,上衣松垮地半落在她光滑的肩下,而她露着白皙的双腿站在了他脸前。
整个人像捡了一片阔大树叶的小鸟,在大叶子下越发显得小巧玲珑。
男人的眸光在这一瞬定了一定。
邓如蕴心头尴尬乱跳,他突然起身走了过来,没等她问过去,他俯身直接将她抱了起来,就往床榻的方向走了过去。
邓如蕴脑中空白了一息。
她连忙挣了过来,蹬着腿想从他身上下来,可他手下根本不松。
邓如蕴心下更是乱跳,就在怀疑他要把她压到床上的时候,他把她放到了床边开着的小窗前的桌子上。
他把窗子大开来,夜风鼓鼓地吹了进来。
他拿过一条巾子擦在了她的头发上。
风不算冷,正好能把她半湿漉的头发吹干。
原来他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把她抱到窗边的桌上吹头发而已。
邓如蕴悄然向男人看了过去,见他站在窗边,就这么垂着眼眸给她擦着头发,窗外鼓进来的夜风将他微湿的鬓发也吹了起来,他一言不发。
几声虫鸣间或响起,房中只有他擦拭她湿发的声音应和。
他的手下很轻,没有弄乱她一根头发,邓如蕴回想起了在滕家的时候,那天她刚洗过头发,他就出现在她身后,用一条宽大的巾子将她的长发裹了起来。
那会他发觉她在有意避开他,发了脾气问她究竟,她答不出来,只能扯了她怕他的话来,不想他多少信了些,不敢再跟她强来,闷声闷气地想要给她擦刚洗好的头发,她却不要他动手。
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把玲琅抱了过来,至少玲琅能让他们夫妻之间不要如此僵硬尴尬... ...
今日没有玲琅,也没有西安府所有其他的人与事,只有她与他,在这半路驿站的客房窗下,在这宁静夜晚的鼓鼓风中。
她的头发没有全部湿透,他擦了一阵就干了。
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将她又从桌子上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薄薄的被子里。
他则回了身,关上了窗,将桌上最后半杯冷茶一仰头喝了下去。
烛火吹熄,他到了床上来。
他没有穿着衣衫的胸膛此刻滚烫,只烫得邓如蕴的后背都紧了一紧。
可他这时开口,只说了两个字。
“睡吧。”
男人将她团在被中,揽在怀里,她细细的呼吸声绕动在他耳畔。
男人定了定神,又叹了叹气,他搂紧了怀中的人。
怨侣也是姻缘。
至少在那个人回来之前都是。
但那个人不知为何,没想过将她娶进门,反而让她苦苦找了这么久,也不知怎么就舍得这般待她。
那个人也许再不会回来了,而他,或许在日复一日的强求里,能在她眼里有他的一席之地吧。
哪怕,只就是这一席之地,也够了... ...
接着又跑了两日马,邓如蕴适应了这般跑马的节奏,没再晕眩难捱,反而越往北越清凉,风里虽然有沙尘,可烈烈地吹在身上,爽快清凉。
好像就似某个人之前说的那样,这里的风是直的。
他们一行在山间飞驰,辽阔的空中总有黑鹰时不时飞来。
邓如蕴问滕越的亲兵们,“那黑鹰总跟着咱们做什么?会不会想要趁机扑下来啄我们的马?”
亲兵们听了都笑起来,唐佐同她笑着解释道。
“夫人,那鹰是咱们自己熬的鹰,它要是敢啄咱们的马,明儿咱们就把它炖了。”
邓如蕴再看这鹰,只觉亲近了起来。
“原来是自己人。”
她只见鹰盘旋着,往众人停歇饮水的地方飞了过来,客气地喊了一声。
“你也要来喝点水吗?”
她问去,黑鹰却不搭理她,只有一众亲兵们哈哈大笑。
但这会儿,一阵响亮的哨声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她只见那鹰俯冲了下来,鹰速度极快扇来一阵疾风,邓如蕴惊得连忙抱住了脑袋,但那鹰又在临近众人时放缓了速度,最后盘旋着停在了吹哨那人的臂上。
是滕越。
男人穿着一阵黑褐色长袍,那黑鹰就停在了他臂上,一人一鹰立在高高的山坡上。
他身后山风呼啸。
邓如蕴看过去,正同男人看来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莫名地,她一时没能别开去,只听见自己心跳重重响了三声。
幸好这时,有人飞马从他们的来路上赶了过来,不巧正是后面追来的沈修。
沈修见到邓如蕴没有太惊奇,显然已经知道了,他上来跟邓如蕴行礼打了招呼,邓如蕴尴尬地跟他点了头。
滕越则把沈修直接叫了过去。
“你不用跟我去宁夏了,去帮我办件事。”
沈修连忙正了身形,“将军要办何事?”
滕越遥遥往远方看了一眼,目光又收回来,在邓如蕴身上微微定了一下。
“你去一趟河南,去寻在那给霞姐看病的魏嬷嬷,从魏嬷嬷口中旁敲侧击些话来。”
“将军想要探问什么?”
滕越微顿,轻声开了口。
“去问魏嬷嬷,夫人是怎么嫁到滕家来的,老夫人找到夫人的时候,有没有同夫人商议过什么特殊的事宜。”
沈修眨了一下眼睛,他应了下来。
“属下明白了。”
滕越颔首,又嘱咐了一句,“暗中探问,莫要张扬。”
他吩咐完了事情,又问了几句沈家的事,沈修就要走了。
邓如蕴惊讶,走到沈修马前,“你怎么这就走了?”
沈修连道将军吩咐了差事,“等属下办完事,自会再回宁夏来。”
邓如蕴却不免想到了滕越之前问起“那个人”的身份之事,她不由问沈修,“他不会是让你去金州吧?”
她这话问出口,就见站在不远处的男人瞥了过来。
邓如蕴抿了抿唇,沈修却道不是。
“属下并没有要去金州,夫人若是有什么差遣,属下也可往金州去一趟。”
邓如蕴才不想让他回金州去,连连摇头。
她还想再问句什么,男人已朝着沈修开了口。
“快走吧。”
他一开口,沈修立时上了马,邓如蕴无法再问,见他同众人告辞,快马往来处又奔去了。
邓如蕴不晓得滕越吩咐沈修去做了什么事,但既然不是去金州,她心下稍安。
男人这两日言语越发少了,可她的心绪却随着连日的跑马,莫名地也飞了起来。
又过两日,在漫天的风沙之中,她看到了那座巍峨的边关重镇宁夏城,出现在了眼前。

第68章
比起西安府城, 宁夏镇城要小的多,但这里城楼高耸,旗帜高悬, 满城皆兵,辽阔的天空中山鹰盘旋。
风沙筑造高墙, 铁骑踏出长路, 这里连行人都是守关的边军, 城中来来往往不断有兵马经过。
邓如蕴从没来过边镇宁夏,她此时坐在滕越的马上,朝着城中好奇地不断打量。
男人见状, 便也松了缰绳, 让苍驹放慢了速度,由着她慢慢地左右探看。
路上行人多半是此间军户, 无不认识滕越,见他升任游击将军后重回宁夏,纷纷过来跟他打招呼道喜。
滕越比大多的武将,脾气都要和悦得多,人人过来跟他打招呼, 他都笑着跟人点头回应,但边军们也朝着他马前带着的一个人看了过来。
那人虽是用防风沙的巾子裹了头脸,但显然是个女子。
有人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滕将军,这位是... ...?”
滕将军这样的人, 也会随便在路上带个美人回来吗?
邓如蕴在他马上遮遮掩掩, 滕越却直接回应。
“这是内子, 她嫌天热马车里闷,就跟我骑马过来了。”
众人一听, 全瞪大了眼,一边尴尬地给“夫人”见礼,一边连连往后退开去,不敢再胡言乱语。
邓如蕴也没想到滕越径直把她说了出来,直接说了她就是他“内子”... ...
但他怎么不说是他把她强行掳来的,竟说是她不想坐马车。
他倒是给她个马车让她坐,那她坚决不坐在他马上。
看着几日把苍驹累的,都苍老了。
可男人这几日话明显稀少下来,邓如蕴也不好主动开口跟他多言。
她偷偷扭头朝他看去,正遇到他低头看到她脸上来。
邓如蕴一顿,转回了头,错开了他的目光。
男人一默,抿唇不再言语,打马带着她回了他在宁夏的府邸。
滕越在宁夏的府邸不算很大,他之前就跟她说过,若是她愿意同他在宁夏立府别住,就把隔壁邻家空闲的院落买下来,另置一路并到如今的府中。
这会儿,邓如蕴人已经被他掳到此地。
她站在他的院中,滕越见她又好奇地打量起来,不禁开口。
“这几日我就让人把隔壁院子买下来,待翻新一遍,再等宁夏城也落定下来,就把外祖母、涓姨和玲琅都接过来。”
滕越说着,眼眸轻转地看向妻子。
但邓如蕴却暗暗一惊。
“不用。”她立时回道。
这立刻拒绝的口气落在男人耳中,似细针又往他受了伤的血肉里刺过来一样。
滕越眸色沉了一沉,口气却硬了几分。
“只要我还是你夫君,这些事便都是我该做的。”
他说着,想起她倒是痴心那人,可那人一走了之可有管她分毫?
他低哼一声,又道。
“若是一个男人,连自己心悦的女子和她的家人都护不住,我看也当不得什么痴心予付。”
他说完,就转过了脸去。
男人如雕如刻的侧脸此时被沉沉的暗怒所笼罩,邓如蕴看过去,心下又泛起杂然五味来。
但她还是道。
“那、那也不用你管。”
她这话声音不大,但男人却清晰地听见了。
他只给她留个四个字就大步走开去。
“由不得你。”
男人脚下似涌起了怒涛,行走间衣袍翻飞。
邓如蕴咬咬唇,没跟他走过去,只转身问侍卫唐佐。
“将军在宁夏的府邸,可还有旁的能住人的院子?”
她这身份,跟他住去正经妻子住的正院,那是大大的不合适。
可唐佐却跟她摇头。
别说旁的院落确实没有收拾出来的,即便是有,将军也不会答应。
经了这几日在路上所见,唐佐对眼下将军与夫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了崭新的认识。
他小声劝邓如蕴,“夫人还是同将军一道住正院吧,正院宽敞,冬暖夏凉,家什齐备。”
但邓如蕴却还是跟他商量,“纵然没收拾好的院子也没关系,我自己收拾就好。”
唐佐为难地皱巴了脸,却只能跟邓如蕴摇头。
“夫人... ...”
没有滕越发话,唐佐他们什么决定都做不了,邓如蕴干脆道。
“那我住柴房... ...”
谁料她话音没落,男人走到正院门口的脚步倏然停了下来。
离着这么远的距离,邓如蕴不想他耳朵还这么灵,竟一下就听见了。
但他却在此刻转过头朝她看了过来。
“你试试?”
邓如蕴:“... ...”
她愿意住柴房是她自己的事,怎么就碍着他了?
可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嘀咕,脚下却老老实实地跟他进了正院。
只是她进了正院,见这里虽然没有什么花卉树木,但两侧厢房却都干净整齐。
她不禁又道了一句。
“那我住西厢房吧。”
东厢房是他的内书房,她住西厢房总可以吧?
然而她话刚出口,男人直接叫了唐佐。
“把东西厢房,都给我封了。”
他说这话明显还努力压着语气,但压在下面的火气邓如蕴却察觉得明明白白。
邓如蕴只见唐佐的脸色苦得像吞了苦瓜,顿觉不好意思,她实在是对不起唐佐了。
她只能道,“别封,我不住了就是。”
唐佐闻言连忙朝着自家将军看过去。
滕越自眼角朝那不老实的人瞥了一眼,见她还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更是生气,但到底没说什么,默认了。
他推门,抬脚进到了房中。
倒是听见她还好心地安慰唐佐,“没事了。唐侍卫下去歇了吧。”
她待旁人可真是好,除了待他。
但他不能再跟她计较,不然只会计较个没完没了。
他眼角瞥见她,总算是跟着他进到了房里,刚要松口气,谁知她看到了侧间的一张短榻。
“这榻不错,我睡榻吧。”
邓如蕴只看着他这正院正房里的那张雕花大床,可真是好床。
若是她今次睡了,这么好的床,以后就只能扔去库房里不见天日了。
可她这提议刚出口,他忽的转身一步到了她身前。
邓如蕴下意识往后躲去半步,却还是被他长臂直抓了过来。
她不禁小小惊叫了一声,却被男人直接压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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