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能打通山脉,不用绕路,那就最好不过了。
“愚公移山,不是一代人两代人能做好的事。咱们如今只能先把铁轨铺起来,等后代人打通山脉了,再建新的铁路吧。”
“皇上说得是。”
北线的火车修建已经上了正轨,西线还未开始,雍正得了些许空闲,这日一早,准备出宫去天津走一走。
雍正体察民情,谁也没告诉,带着苏培盛和几个侍卫,去火车站亲自买火车票,最早一班的坐票卖完了,买了几张站票,雍正一路从北京站去天津,这个体验倒是头一回。
到了天津下车,雍正对苏培盛说:“每隔一段时日来天津,天津都会变得更热闹一些,可见这里发展得好。”
“爷说的是,奴才现在还记得,九年前咱们来天津参加菁华大学的成立那日,菁华大学前门冷冷清清,后门也还没有繁华的商铺,如今天津这小块地方,读书的、做生意的、过日子的,到处都是人。”
天津火车站原来建在钢铁厂外头,后头为了疏散人群,火车站建到西边一块空地上,离菁华大学有六里远。这才几个月过去,从天津火车站到菁华大学,中间这六里地陆陆续续建起了房屋,来往商人、百姓繁多。
“几位爷去哪儿?要坐马车去,送去菁华大学一人只需三文钱,到港口五文钱。”
“多谢,暂且不用。”
雍正一行人穿得像是来做生意的商人,一出火车站就有人来揽生意。
雍正站在远处看了会儿,不过半刻钟,那辆马车上坐满了人,车夫笑着吆喝一声,赶着马车往东去。
雍正笑着对苏培盛道:“这生意真好做。”
“小生意罢了,赚个辛苦钱。”
雍正不坐马车,六里路慢慢走过去,热出了一身汗,他摇着扇子,走到菁华大学后门,往里面看了眼,学校里特别热闹。
“大爷,学校里忙什么呢,这个点儿不上课?”
大爷端起大茶杯抿了口,笑道:“这不是刚开学么,今日学校里社团招新,热闹着呢。”
“哦,哪个社团最受欢迎?”
“那我可不知,不过去年最受欢迎的社团我知道,一个是外语学院开的蹴鞠社,一个是会计学院开的求职社。”
“求职社是做什么的?”
“帮学生找差事的,比如你家的孩子想学外语,在外面找不到老师教,你就可以出银子交给求职社,求职社从社团里给你介绍个学生当老师。”
“哦,这个社团就是个牙人。”
“没错,就是这么个意思。”大爷乐呵道:“您一看就是尊贵人儿,若是你家需要老师,一定选咱们学校的学生,咱们学校的学生呀,靠谱。”
雍正来了谈性:“听说菁华大学的学生都很忙,有空做这些差事?”
“傍晚抽半个时辰一个时辰还是行的嘛。咱们学校的学子一半是长福庄出来的孩子,日子过得苦,做些零散差事,多赚些银子补贴补贴嘴巴也是好的。”
“大爷您这话说得不对,长福庄的孩子虽然是孤儿,进了长福庄,他们的命就比一般人家的孩子好出许多了,不算苦。”
大爷笑道:“你这般说也对,也对。”
雍正站在门口跟大爷攀谈,聊得正起劲儿,永乐和弘时两人从后门出来了。
永乐惊讶道:“……您怎么来了?”
看门大爷不认识弘时,但他认识校长的宝贝闺女,他笑:“公主,您家来客人了?”
永乐含笑点头。
大爷惊讶地哦哟一声,再看雍正:“原来您真是贵人。”
雍正笑道:“祖上积德,认识你们家校长。”
“能认识咱们家校长,那您祖上可是积大德了。”
永乐和弘时扑哧笑了,弘时笑道:“大爷,您是会说话的。”
“大爷您先忙,我这就先回去了。”
“哎,公主您慢着点。”
已经午时了,雍正还没用午膳,回到府上,永乐吩咐厨房送饭才来,不必讲究,做些日常的菜来就行。
“皇阿玛,您今儿自己来的?来瞧我?”
“顺便来瞧瞧你。”
弘时轻哼,他就知道,肯定不是来看他的。
雍正笑着问永乐:“刚才听看门的大爷说,长福庄出身的学子只能占一半了?”
“嗯,这些年大清各地来菁华大学求学的学子越来越多,以前这些学子只会背书写文章,如今数学都学得不错,通过菁华大学入学考试的比例也逐年升高。”
“好事,说明大清各地的书院教学也越来越务实了。”
永乐也有这个感觉:“对了,为了尽快建成铁路,蒸汽火车专业今年扩招了,招生人数翻了一倍。”
这个事雍正知道,九弟妹提前跟他讲过:“其他学院没有扩招?”
“没有,额娘说咱们学校的老师不多,学生太多顾不过来,不能轻易扩招。”
永乐想起一件事:“对了,今年咱们学校的蒸汽火车专业、外语学院、农业学院、会计学院的新生中都有中了进士学生。我额娘说,这些人是把咱们菁华大学当作当官前的职业培训了。”
雍正大笑:“这些学子挺聪明。”
永乐轻哼:“咱们学校读书都是免费的,菁华大学给朝廷免费培养的用的官员,四伯不表示一下?”
“是得表示一下,这样,以后每年从我的私库中拨五十万两银子,当作朕给菁华大学的补贴。”
“多谢四伯,四伯大气。”永乐夸张地道谢。
雍正笑问:“朕这般大气,在你们菁华大学捐助榜单上能排第几?”
“五十万两银子,勉强进前二十吧。”
“才勉强前二十?”
弘时嫌弃道:“皇阿玛,您知不知道,咱们大学前五的捐助人都超过一千五百万两银子。”
“这么多?”
菁华大学建立也不过九年,超过一千五百万两银子,这就意味着平均每年捐款接近两百万两。
一年给大学免费捐两百万两,除了一个虚名,什么都没有,他们也愿意?
“皇阿玛,能跟菁华大学牵上关系的虚名那不是虚名,那是实打实的好处。”
捐助排名前四的人分别是四大商行里领头人,江升、王伦、周齐寿、林敬,排名第五的是江西商帮的领头人梅识。
江西商帮买卖茶叶、瓷器、药材、大米,有钱着呢,四大商会崛起的时候他们一直不吭声,直到菁华大学成立后,出了蒸汽船,他们才逐渐冒头,猛砸钱,把自己砸到了跟四大商会平起平坐的位置。
菁华大学建立之初缺银子,找四大商会投资充钱,江西商会没有赶上这一回,后来梅识亲自上门拜访,投了三百万两,跟投两百万两的江、王、周、林四家享受同等优惠。
江西商帮跟朝廷打交道少,雍正对江西商帮不是很清楚。
弘时:“江西商帮又叫江右帮,中小商人居多,跟四大商行有些不同。”
自古以来,官商之间的关系说不透,讲不明。二者之间某种程度上相辅相成的关系却一直都在。
江西小商人有实力却不如四大商行成气候,出不了大商人,这和江西这么些年没有出过大官也有关系。
上头没有庇护,下面的商户就不敢出头。菁华大学给了江西商人一个新路子,江西出不了大官,只要和菁华大学加强关系和合作,他们也能安安稳稳赚大钱。
“中小商人呐。”雍正陷入沉思。
永乐知道四伯在想什么,永乐道:“我额娘说,等全国的火车线路都建起来了,大家不再惧怕出门做生意被劫道,中小商人会逐渐多起来,咱们大清的流动性会加强,商税也能多一些。”
一条线路能带动沿途许多百姓的生计,于朝廷也有益处。
雍正还总结不出要想富先修路这种简单直接的金句,但江西商会的崛起,让他看到了建火车的另一些好处。
等到三纵三横的火车线路修通了,一定要继续规划新的火车线路,尽可能地串起更多的州府。
煤矿、铁矿都是现成的,挖就是,运就是了。
雍正想到了新南疆,笑道:“永乐,你额娘真是朕见过最有远见的女子。”
厨房上菜了,永乐道:“我额娘又不在,四伯您快别夸了,赶紧吃饭,一会儿我和弘时还要回学校。”
“那就快吃。”
下午永乐和弘时去学校,雍正等在门口,弘时跑了一趟副校长办公室给他爹弄了个临时证,雍正这才进门。
弘时把他爹带进学校就不管了,雍正一个人在学校里逛着,逛到外语学院,外语学院进门后的大厅里挂着一幅世界地图,每个国家的名字都用这个国家的语言标注着。
走向世界,从我辈开始!
蒸汽机学院里,大厅里挂着一张世界海图,一张大清地图,若是仔细看,大清地图天津到北京,有一条短短的铁路线。
雍正站在大清地图前思忖良久,最后他决定了,等他回京就催张廷玉赶紧把那篇文章写出来。
大清从上到下既然有了一致的目标,那就把目标清晰地写出来。
一篇文章而已,张廷玉随手就写好了,等到五月十五那日,新一期的大清报刊发,百姓们看着第一期三纵三横铁路线,第二期串联许多州府的铁路网,一个个心里都满意了。
“我就说嘛,皇上肯定念着咱们徽州府,安南省都有铁路,咱们怎么可能没有。”
“我老家南阳府也有规划,只是在第二期,不知道还要等多少年哦。”
“慢慢修吧,等咱们收完粮食空闲了,也去铁路上做工,帮朝廷修快些。”
“朝廷管饭还给工钱,怎么着都要去嘛。”
百姓不怕辛苦,就怕看不到好处的辛苦。如今知道以后自己家乡也能通铁路,一个个都有了干劲。
朝廷官员手中握着普通人没有的权力,他们的积极性被调动起来后,张廷玉这个主要负责人很快就感受到了,和建铁路有关的公务比以前进展得更加顺利。
张廷玉顿时明白统战的意义,不就是写文章么,他伸手就来!
《大清铁路的规划细节》《我辈修铁路,后代子孙享福》《铁路—富民强国之大计》……类似的文章完一篇又一篇,他自己写还不算,还跑去找雍正、叶菁菁、唐子归……都给他写。
短短半月之内,张廷玉靠自己努力,以及发动的人脉,总共到手三十篇铁路相关的文章,他把这三十篇文章送到雍处,雍正亲自写了序言,定了个《大清铁路全书》的名字,送到官坊印刷出版,十月初,这本书就出现在京城大大小小的书铺中,卖得极为火爆。
《大清铁路全书》卖爆的时候,姚元景带着郑卫及其安南国皇室之人刚到天津港。
为了面子上好看,主理礼部的十二贝勒胤裪准备了好大的排场迎接郑氏家族,弘曙这个报馆的副主编出现在现场,给写了一篇短文章。
大清朝廷对他们的欢迎让郑氏家族之人十分受用,只有丢了安南国王位的郑卫全程黑脸家,可为了保全自己以后的好日子,郑卫不得不低头,下船后,去火车站的路上,郑卫跟胤裪这位礼部主理,皇室代表,十分客气地说着话。
郑卫看到火车后,一句话都不想说了,他整个人处于一种巨大的震惊当中,大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吗?
郑卫茫然片刻,急忙扭头找姚元景:“姚大人,本王记得你亲口说,要给安南省修火车?”
“卫郡王没记错,朝廷确实要给安南省修火车,负责给安南省修铁路的铁道副总督朱大人已经去开化府了。”
姚元景微微一笑:“卫郡王放心,在大清治下,安南省百姓会过得跟大清百姓一样好。”
“希望如此吧。”郑卫的语气又落寞又充满着希望。
胤裪拿出两本《大清铁路全书》,一本给郑卫一本给姚元景。
“郑郡王和姚大人瞧瞧,这几日热卖的书,如今没有门路都买不到。”
姚元景大概翻了翻书,他笑道:“张廷玉最近搞出来的吧。”
“正是,前几日刊印的时候张大人还说呢,可惜您不在,要不然,多少还能再凑十篇文章出来。”
姚元景笑哼一声:“他呀,就知道打我这个师兄的主意。我都这岁数了,还要给他兜底。”
“您年华鼎盛,说什么这岁数了。”
“年华鼎盛那是你们,我的孙子都已十几岁了,再过几年,我都到该致仕的年纪了。”
张廷玉今年都已四十有四,姚元景比张廷玉年长十岁,单从年纪论,姚元景年不小了。
只他不显老,叫百姓看来,他这位在内阁位置上坐了六七年的首辅,瞧着还十分年轻。
“姚大人,四哥前些日子还跟我们兄弟说,庆幸他手下有你们这批能担事儿的大臣,等到铁路修好,外御强敌后,把一个盛世交到下一任皇帝手中,他能跟你们一块儿退下养□□谱一曲君臣佳话。”
姚元景笑了起来,他也希望能看到这一日。
前半生官途坎坷,后半生得遇明君,仕途顺畅,为君为国为民作出些许成绩,他十分满足。
胤裪和姚元景期待着大清即将到来的盛世,为大清盛世被自愿当了块垫脚砖的郑卫,根本没听仔细听姚远景和十二贝勒在说什么,他全副身心都被手中的书吸引了。
火车到站,郑卫才看完第一篇大清铁路规划,看完后他只有一个想法,大清即将腾飞,安南国百姓能这时候能成为大清子民,是安南国百姓的幸事。
“卫郡王,请下车了。”
郑卫从马车上下来,看着这繁华陌生的地方,这对他们郑家来说,不知道算不算幸事啊。
郑家人进京对见多识广的京城百姓来说,也就新鲜了两三日,等雍正忙完,举行宫宴招待郑家人时,京城百姓已经对这位卫郡王无感了,包括百官也是。
举行宫宴,皇室宗亲和三品以上高官自然是要到的。这场宫宴是为郑家人举行,宫宴上最追捧的不是郑家人,而是瑞亲王一家。
皇上赐菜,皇后敬酒,皇子们跟瑞亲王家的阿哥们关系十分亲近,宴会才进行到一半,几个小阿哥就跑出去玩儿了。
郑卫打量着大清朝最有权势的一对亲王夫妻,对他们充满了敬畏。
忠亲王不过是一个在夺嫡中失败的皇子,就能把安南国玩儿得团团转,这两位是除了大清皇帝之外夺嫡中最大的胜利者,他们的心计定然比忠亲王更胜一筹。
叶菁菁轻瞥了郑卫一眼,连自己的想法都藏不住的人,输给胤禩也正常。
雍正举杯:“敬卫郡王。”
朝臣百官们齐刷刷举杯:“敬卫郡王。”
“臣,郑卫,谢皇上恩典!”
雍正微微点头,这小子听得懂话就成。
宴会快到尾声,叶菁菁拍拍胤禟,她出去更个衣。
“你去吧,爷在这儿等着你。”
“嗯,我去把弘年、弘希叫回来,等我回来,咱们就回家。”
“好。”
“额娘,我跟您一块儿去。”
“那就走吧。”
瑞亲王福晋母女俩起身离席,皇后略坐了坐,也起身离开。
弘晖夫妻对视了一眼,弘晖借着给福晋夹菜,小声道:“放心,额娘知道轻重。”
董鄂蓉蓉点了点头,希望吧,希望皇额娘知道轻重,不要再说出不该说的话得罪了姑母母女俩。否则,她不是给弘晖找助力,而是给弘晖找不痛快。
董鄂蓉蓉原来不叫这个名字,她有个小名叫容容,只有家里亲人才会这样叫她。家里的奴才,和外面的人,都只称呼她董鄂家的大格格。
后来,姑母建了菁华大学,成了内阁阁臣,全天下人都知道姑母的名字。京城里的贵族宗亲们,也开始流行起给家里女儿取大名的风潮,传出去叫人知道,他们家的女儿也和男子一样有名有姓,和男子一样贵重。
董鄂家的女儿也取了大名,她叫董鄂容容,阿玛觉得不如跟姑母一样加个艹字头,也能沾沾姑母的福气,以后一生顺遂。
她确实沾了姑母的福气,若是没有她这位有权有势的姑母,她也不会嫁入皇家,皇后这位婆母也不会对她高看一眼。
皇后是她婆母,董鄂蓉蓉自然敬着她,可皇后六月时要给她娘家侄子说亲得罪了姑母,董鄂蓉蓉就不那么敬着她了。
弘晖说她额娘哪里都好,只是偶尔会为了他做出些不理智的事。董鄂蓉蓉听了只想笑,她很想告诉弘晖,蠢就是蠢,别找借口。
为这事儿,董鄂蓉蓉专门回了趟娘家,祖母、额娘陪着她去都统府给堂祖母请安,堂祖母知道她是为什么事而来,堂祖母告诉她:一码归一码。
一码归一码,姑母对她这个侄女,弘晖这个侄子,以后还是一切如旧,但皇后么,就只是皇后。
她把这句话带回府,弘晖听了后沉默了许久。
皇后被雍正训斥后就想找九弟妹道歉,可九弟妹一家去了海参崴,她没有道歉的机会。八月底九弟妹一家回京后,九弟妹一次都没进宫过,她作为皇后不能出宫,只能在宫里等着,好不容易等到了这次宫宴。
“九弟妹,上次永乐之事,是我这个做嫂子的考虑得不周到,还请你见谅。”
“永乐什么事?皇后如此说,倒叫我不明白。”叶菁菁嘴角微翘,眼里却一丝笑意也无。
皇后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了,九弟妹不称她四嫂,却称她皇后。
“图扬七月底已经成婚,我……”
“哦,还未恭喜皇后娘娘侄子大婚呢。”叶菁菁笑眯眯地打断皇后的话表示自己不想听。
皇后叹气,无话可说了。
叶菁菁点点头:“晚上风冷,皇后娘娘别在院子里站太久。胤禟还在等着我,这里就告辞了。”
叶菁菁告退,问永乐上哪儿去了。
慧心忙道:“公主身边的丫头说去御膳房了,好像听说咱们家两位阿哥在那儿。”
御膳房离这儿就两个院子,叶菁菁走过去时,永乐已经把弘年和弘希抓出来。这两个臭小子,手里抓着一只鸭腿吃得正带劲儿。
“宴桌上的不吃,跑来这儿偷嘴了?”永乐瞪他们。
弘历笑嘻嘻:“永乐姐姐,桌上的肉都冷了,没有御膳房刚出锅的好吃呀。”
“你们倒是挺会吃。”
叶菁菁笑着对弘历说:“我要带他们俩走,你留下继续吃还是跟九婶一块儿。”
“我跟九婶一起走,一个人偷吃没意思。”
“呵,你厉害,偷嘴还偷出心得来了。”
叶菁菁带着三个小的回去,雍正不在,宴席差不多要散了。
熹妃笑着过来:“多谢瑞亲王妃把这浑小子给带回来,刚才我还头疼上哪儿找他去。”
“熹妃娘娘客气。”
弘历刚啃完鸭腿,没处擦手,相中了他额娘披风上垂下来的披帛,扯过来一角当手帕用。
弘希见了也想伸手,被叶菁菁眼疾手快地扯回来,又把手中的帕子丢给他。
“熹妃娘娘,家里还有事,我们就先走了。”
“瑞亲王妃慢走。”
叶菁菁拉着弘希和弘年,永乐喊了声阿玛,胤禟正在跟几个兄弟说话,他跟兄弟们打了声招呼就过来了。
卫郡王还未走,在太和殿门口站着,在等他们夫妻。
“见过瑞亲王、瑞亲王福晋。”
“卫郡王客气,不知卫郡王在此等我们夫妻,可有要事?”
卫郡王道:“确实有要事,我家儿女今年也十余岁了,我想送我家儿女到菁华大学读书,不知可否?”
“只要是大清人都可进菁华大学读书,只是有一点,卫郡王既然知道菁华大学,应该也知道要进菁华大学只能凭自己的学识考进去。”
“自然。”
卫郡王未必没想过凭他的身份走后门进菁华大学,皇帝说叫他问瑞亲王福晋,瑞亲王福晋说要他儿子自己考,他也就只能认了。
出宫上马车后,胤禟冷哼:“咱们大清的皇子要进菁华大学都必须考试,他郑卫一个外姓郡王,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他想进菁华大学就进菁华大学?”
“好了,郑卫又没有说什么。”
“是没说,但是心里肯定这般想了。”
叶菁菁瞪他:“你多大岁数了,还能不能更幼稚一些,别人怎么想的你也要管?”
“我……”
胤禟正想替自己说话,看到女儿偷笑,两个儿子睁着大眼睛看着他,胤禟一下笑了:“永乐不许笑,你们两个也不准看,爷叫你们看了吗?”
叶菁菁也忍不住笑,轻轻给他一巴掌:“又来了,说了多少回了,你这人,在外人面前挺像那么回事的,怎么一到我面前就这么绷不住。”
“爷不喜欢那些给你添麻烦的人,一天到晚没个消停。”
永乐无语:“ 阿玛,您不想想我额娘如今什么身份,那么多人盯着她,有盼着额娘好的,自然也有的是想从额娘身上得些好处的人,这个您都不知道?”
不是不知道,只是讨厌,接受不了。一想到那些人给福晋找事儿,胤禟就想打人。
“卫郡王不过是问句话的事,阿玛您也接受不了?”
叶菁菁对女儿道:“你别念叨你阿玛了,我看他今儿喝酒喝多了,让他歇歇。”
永乐轻哼:“额娘您就偏心我阿玛吧。”
听了女儿这话,胤禟更是得寸进尺,脑袋靠着福晋的肩膀,手搂着福晋的腰,贴得紧紧的。
永乐:“……”
弘年/弘希:“哇哦!”
永乐捂住两个弟弟的眼睛:“别看,伤眼睛。”
“姐姐别动我,我想看。让我看嘛!”
“叫你们别看是为了你们好!”
“要看要看!”
永乐一个人按不住两个小的,三个人在马车上推来攘去,弘希挠到永乐胳肢窝,永乐没忍住笑了起来,弘希弘年一起扑上去,挠的永乐哈哈大笑。
“别,再使坏小心我揍你们。”
“来呀来呀,姐姐揍我呀。”
胤禟胳膊一使劲儿,把福晋抱起来放自己腿上:“咱们躲开一点,小心打出血来溅咱们身上。”
叶菁菁白了他一眼,把他嘴唇捏成鸭嘴。
一家人笑笑闹闹,都回府了,还不肯下马车,慧心打开马车门:“主子们,到家了。”
弘年和弘希从马车上跳下去,永乐忙追:“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略略略~就不,抓我呀!”
胤禟想抱起福晋下马车,叶菁菁拍他胳膊,赶紧松手,外头那么多下人盯着呢。
胤禟只好松手自己先下去,他的手朝上伸过去,叶菁菁扶着他的手慢慢下马车。
一阵冷风吹来,冷飕飕的。
“这才十月晚上的风就这般冷了,今年会不会提前下雪?”
“不知,就算不提前下雪,等到入冬后,海参崴钢铁厂那边进度也会慢下来。”
夫妻俩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话,回主院后,洗漱收拾完回房间休息。
天色已晚了。
风吹云动,天上的乌云被吹开,银白色月光洒在窗台,再流泻进卧室,被床沿的纱帘挡住,只剩下一点微弱的光透进床帏。
枕着他的肩,叶菁菁浅浅打了个哈欠,声音懒懒的:“出宫时你生气,是不是因为四嫂。”
“嗯,一部分吧,也不全是因为四嫂。”
胤禟可以说是在大哥二哥夺嫡中长大的,大哥没机会后二哥、三哥、八哥争夺,其他兄弟们被卷进去,他真的看够了,也厌恶够了。
“四哥登基才九年,他年岁也不大,后宫里就已经暗潮涌动了。皇子们之间关系还可以,叫他们额娘挑拨着,以后兄弟之间渐行渐远,兄弟情也会慢慢被磨没了。”
“或许是皇子们从小受的教育与我们兄弟那时候不同,弘晖、弘盼、弘昀、弘时他们兄弟都在天津读书,他们能接触到平民、商人、大儒,这些见识开阔了他们的眼界,他们不像我的那些兄弟们一样眼里只盯着皇位,可人真的经得起挑拨吗?”
何况,挑拨他们的还是他们的亲额娘。
“福晋。”
“嗯?”
“你说,如果四哥立太子怎么样?”
“你忘记了,四哥说过,他不会立太子,他不想被他立为太子的那个儿子成为靶子。”
胤禟叹气:“咱们皇家,好不容易过了几年清静日子,这要是起争端,我真是不想看,到时候咱们夫妻带着儿女出京吧。”
“不用如此担心,四哥会处置。”
这些年来,雍正的全副身心都用在前朝,后宫他都交给皇后管着。六月时皇后起了心思,雍正就警惕起来,他不再完全信任皇后的话,自己把后宫抓起来。
乌拉那拉家,齐妃娘家,熹妃娘家,裕妃娘家,这四个有皇子的后妃家族,只有裕妃娘家最老实,其他都不是省油的灯。
“九弟妹跟皇后生了嫌隙?”
“奴才觉得应是。”
雍正轻叹,九弟妹本来对皇后就不如三嫂、五弟妹、十弟妹亲热,九弟妹十二、十三、十四的弟妹都比对皇后好,皇后想用永乐的婚事拉拢九弟妹,触了九弟妹的逆鳞。
“苏培盛。”
“奴才在。”
“皇后那里就别管了,你去给大福晋传个话,叫她有空闲了,多去瑞亲王府坐一坐。”
“奴才知道了。”
皇上从未明确说过看好哪位皇子,苏培盛几个常在皇上身边伺候的人心里都十分清楚,皇上看好大阿哥弘晖。
皇上是开拓之君,皇上选大阿哥,选的是守成之君。
皇权的最中心,有些变化看无声无息,但只一点点小变动,就足够让人心惊,也能让身在其中的聪明人,看懂皇帝的意思。
皇后依然还是皇后,后宫的权力也依然在她手里握着,可皇上对大福晋的偏倚,动摇了皇后在后宫的绝对权力。
皇后不再是之前那个自信的皇后了,对后宫也握得不如以前紧,齐妃、熹妃、裕妃、年妃等后妃都暗暗喘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