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呢。”
“来得及,文化大酒楼为了准备过冬至从南方拉回来半船冬笋,昨儿我刚好在文化大酒楼,跟掌柜打了招呼,要回来一车冬笋,尽够了。”
“咱们今天还能调些蘑菇鸡肉馅儿的,昨儿我去窖藏冬笋的时候碰见孙管家在后门跟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说话,拉进府里十几车东西,其中两车都是东北来的珍品干蘑,我昨晚上去库房领了两斤泡上,今天正好能用。”
小米一听就知道杨贵说的是谁:“东北的蘑菇呀,跟孙管家说话那人肯定是严真。”
“严真是谁?咱们府里的人?”
“算是咱们府里的人吧。严真是主子的人,主子在东北有一大片地,严真去年秋天时被刘管家派到东北去办事儿,他这次回来,肯定是来跟主子禀事儿的。”
杨贵暗暗点头,主子的产业铺得真广。
随即,杨贵又忍不住暗自得意,要说会跟主子,还得数他老杨。
今天下雪,外面冷,叶菁菁也不爱出门,就在主院子里听严真汇报工作,听了半个多时辰,等严真说完后,叶菁菁满意道:“你做得好,粮食产量比去岁增加了两成,已经很不容易了。”
严真道:“咱们主要还是缺人手,没办法精耕细作,一些边远的薄田甚至都还荒废着,所以产量才提升困难。”
说真心话,严真觉得,东北那块地是好地,主子养着的那些农家子弟也真厉害,他们研究土质、肥料、种子,针对性种植,他们庄子里的平均亩产比那边的其他庄子产量高出一大截。
可惜,他们缺人,浪费了那么好的地。
“那边靠近边境,十分危险,加上冬日又如此苦寒,就算碰到天灾,灾民往西南走,都不会往东北去。”
叶菁菁道:“咱们一步一步来吧,总不能一口气吃成个大胖子。”
“福晋说得是。”
“严真,你对以后有什么安排,你还要继续科考吗?”
严真是长福庄养大的孤儿,在长福庄开蒙时夫子就说严真适合走科举的路子。夫子眼光很准,十五六岁就考上秀才了,但是却在举人这个关口被难住了,考了三回也没中。
他有点灰心,就跟大管事刘山申请,去铺子里当掌柜。严真在掌柜的位置上历练了一年后,去年东北缺人,他自告奋勇去了东北。
叶菁菁听过刘山及东北其他掌柜对严真的评价,都说他如果做官,就算是个七品县令,肯定也会造福一方百姓。
严真犹豫,挣扎,他内心不知道该做何种选择。
“严真,你想当官吧。”
“回主子,我想。”
“你要想当官,有两条路,一条是你一心关门读书考举人,只要你有举人功名,家里也能举荐你去地方当个小官。第二条路,先跟着九阿哥做事,边做事边学,边学边看机会。”
主子的话严真听明白了:“主子,我想先跟着九阿哥学做事。”
叶菁菁颔首答应,侧头跟慧心交代了几句,慧心领着严真去前院见主子爷。
“主子爷,福晋吩咐奴婢带一个人来见您。”
“这谁?你主子的人?”
严真跪下:“小民严真,拜见主子爷。”
自称小民,不称奴才,这种习惯,胤禟一听就知道是福晋身边的人,大概率还是长福庄的人。
也只有他福晋如此心善,养大那么多人,却没叫他们签卖身契。
胤禟听严真说他有秀才功名,胤禟就更懂了。
慧心指出重点:“主子爷,严真的算学是同一批学子里面学得最好的之一。”
胤禟坐直身体,顿时认真起来。
“严真,你会查账?”
“会。”
胤禟立刻点头:“那你跟着爷吧,以后你就是爷身边的师爷。”
“主子爷,人送到了,奴婢就先回去了。”
“回吧,帮爷给福晋带句话,就说我爷谢谢她。”
慧心行了个礼退下。
严真知道主子爷找自己要做什么,他问:“主子爷,什么时候开始查账?查哪儿的账?”
“不着急,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冬至节一场大雪后,不是非得出门的事,各家各户的主子们都进入到猫冬的模式,路上的马车都少了。
农历十二月初,进城的城门口热闹起来,原来是参加本月下旬选秀的秀女进京了。
爱看热闹的京城百姓,最近日常闲聊的话题就变成昨日进城那个马车好威风,不知道车上坐的是哪家姑娘,被皇上老爷看中,以后就进宫当娘娘,吃香的喝辣的。
后宫忙碌起来,前朝呢,本来各部都在统筹账本跟皇上汇报,也忙得不可开交。
这候,五皇子胤祺弹劾安郡王玛尔浑贪污渎职,去岁他领了修缮盛京皇宫的差事,从中贪墨了共计十二万余两银子,奏请皇上严惩。
安郡王脸色相当难看,五皇子为着女人之间的几句争执,这就要要他的命?
修缮盛京,那是工部营缮司的活儿,账目也要从营缮司走,工部尚书萨穆哈神经也绷紧了。
胤禟躲在一边冷笑,萨穆哈不是不给爷账本嘛,现在爷要你自己个儿交出来。
修缮盛京总计拨款三十万两,玛尔浑居然敢贪污十多万两,再有经手的其他官员盘剥,盛京的皇宫到底是怎么修缮的?
康熙一想到这些就怒火中烧。
“刑部尚书何在?”
刑部尚书出列:“臣在!”
“给朕查!”
“臣,遵旨!”
刑部?玛尔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彻底完了,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第26章
刑部彻查安郡王玛尔浑贪污渎职,下朝后玛尔浑都来不及做什么准备,就被刑部请走了。被牵扯到的工部尚书萨穆哈,顿时心都替起来了。
回到衙门,萨穆哈左思右想,现在最要紧的是稳住,别先乱了自己的马脚。他急的在屋里转圈,突然停下,想起自己上头还有一个人,他找来人问:“九皇子何在?”
“回禀大人,属下不知。九阿哥下朝后没回咱们工部衙门。”
“给我去找,找到九皇子赶紧来回话。”
“是。”
萨穆哈想先跟胤禟这个工部主理通个气,可惜九阿哥没给他机会,下朝后就跟五阿哥一块儿走了,好像去的还是后宫的方向。
后宫哪是前朝官员能打听的,萨穆哈焦急地在衙门等着,生怕一个不好,刑部下一个抓的人就是他。
工部右侍郎保林见事情掩不住,趁人不注意给毓庆宫递话,毓庆宫大太监只给他两个字,叫他莫慌。
呵呵,五阿哥可是咬人不叫的狗,怎么可能轻轻放过,他要不慌,下一个就轮到他去尝尝刑部大牢的滋味了。
玛尔浑好歹是郡王,罪名未定之前还有优待,他保林算个什么东西?
萨穆哈中午时才在衙门见到外出回来的保林,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就达成了某种联盟。
“保林,安郡王之事牵扯我们工部,工部的主理是九皇子,于情于理,我们该去问问九皇子的意思,你说呢?”
“尚书大人说得极是,但只我们两人去,不能体现咱们工部全体主官的意思,照下官看,应先跟姚大人通个气。”
姚元景就在衙门里办公,尚书大人和右侍郎大人找到他,理由还是如此冠冕堂皇,他能如何,自然只能加入其中。
平日里九阿哥大部分时候都在衙门,即使没有事忙也会去衙门各处转悠,一天不知道能碰到多少回。今日他们着急求见九阿哥,却见不到人。
没法子,三人商量后,等下值后去九阿哥府上拜访。
萨穆哈交代身边伺候的人,赶紧回去给九阿哥府上送拜帖。
送拜帖这种小事,姚元景交代了两句就回位置上办公,公务都处理了好一会儿了,萨穆哈和保林两人才从各自办公的屋里出来。
“姚大人,你已交代家里人给九阿哥府上送帖子了吗?”
“交代了,还吩咐家里人准备了一份厚礼给九阿哥府上送去。”
萨穆哈十分满意,夸赞道:“姚大人不愧是出身书香之家的文人,就是比我等大老粗懂礼。”
“尚书大人,您客气了。”
姚元景随意回了两句,继续办公,萨穆哈也不打扰他,带着保林出去了。
过了会儿,一个不起眼的工部主事进来汇报:“大人,尚书大人和右侍郎大人去档子房了。”
“哪个档子房?”
“当然是黄档子房。”
姚元景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主事才退下。
工部有三个档子房,清档房,管理满洲工部官员升迁调任之事。汉档房,办理工部官员文奏之事。至于黄档房,管的是考核岁支款项和工需物。
九阿哥刚来工部时就想查看黄档房的账册,被萨穆哈和保林找各种借口拦了,可见黄档子房有多要紧。
现在到了年底,黄档房的员外郎、主事们忙着平账,这个关头又出了安郡王之事,档子房的官员们这个月别想睡得安稳。
何止工部的官员不安稳,保林给毓庆宫送信后,毓庆宫大太监叫保林稳住,查的是安郡王,跟他们无关,但是实际上,他感觉自己一条腿已经迈进棺材了,就看上头要不要深查,要是深查,他两条腿都得迈进去。
此时,乾清宫,大清朝最尊贵的父子俩相对无言,不知道在此之前谈了什么,太子告退时,康熙突然叫住他。
太子回头:“皇阿玛还有何吩咐?”
“胤礽,别叫朕失望。”
太子跪下:“儿臣不敢。”
太子离开,康熙双手撑着膝盖,低着头,半晌才抬起来。
“梁九功。”
“奴才在。”
“你说,朕对朕的这些儿子们,是不是太放纵了些?”
梁九功给主子爷奉茶,笑道:“奴才没有儿子,可不懂老父亲对儿子们是何想法。”
康熙笑骂了句老滑头。
皇城,天底下最光亮也是最阴暗的地方,有多少心眼儿、多少心思都藏得住,也必须藏住。
无论是坐在皇位上的人,还是跪在地上的奴才。
但在九皇子府,就没有那些规矩,毕竟当家主子就是个什么话都敢说的人。
说起来,胤禟主理工部好几个月了,九皇子府还是头一回收到工部尚书萨穆哈,工部右侍郎保林,工部左侍郎姚元景的拜帖。
“哟,来得真齐全。”
叶菁菁颇有兴致地打开帖子,笑道:“早上安郡王玛尔浑才被五阿哥弹劾,这时候刑部正在查安郡王吧,他们这就慌了?”
“肯定慌,下一个就轮到他们了。”慧心把礼单送到主子手上。
除了姚元景这个凑数的之外,萨穆哈和保林都给他们府上送了重礼,折合成现银子,价值超过一千两。
啧,尚书,侍郎,他们一年的俸银和禄米加一块儿还没一千两呢。
这两人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这个佛还不乐意叫他们抱,难了哦。
看完单子,叶菁菁吩咐慧心:“尚书大人和右侍郎大人的礼别动,先留着,等晚上九阿哥见过他们之后,再把礼退给他们。”
“至于姚师兄送的薄礼,回头装些蘑菇、板栗、茶叶、点心什么的就当回礼了。记得原样装,别叫人看出什么不妥来。”
同样看过单子的慧心和晴云都忍不住笑,主子这话说得实在,跟那两位大人的富贵比起来,姚大人送的可不是薄礼嘛。
姚大人送的礼,两刀宣纸,一斤黄山毛峰,再有几样包得像模像样,实际上不值钱的点心盒子。要是指望送这点东西就能求人办事,那真是笑掉大牙。
叶菁菁撇嘴:“姚师兄真是糊弄我不懂行?头一回给我送礼,送的都是他老家的特产。我估计他就是从家里库房扒拉了两样给我送来吧。”
“那也不至于,安庆府和徽州府的宣纸、茶叶都很有名,肯定是姚大人叫人小心收在箱子里的好东西。”
叶菁菁慢慢悠悠道:“慧心呀,别替他找补了,他跟张廷玉一个地方出来的,看起来是个不起眼的清贵官员,实际上他们跟那群只能拿清贵当遮羞布的穷翰林可不一样呢,他们不会两袖清风,只有贵不可言。”
切,不想给她送礼就别送呗。
慧心也不劝了,直接道:“等过些日子您去张家拜访,跟您怀玉姐姐告状,就说姚大人小气。”
叶菁菁笑起来,微微扬起下巴:“看他这回帮不帮胤禟吧,他要不帮,就别怪我小心眼儿告状了。”
今日有意没去衙门,上午散朝后,胤禟先去给皇祖母请安,后又去翊坤宫用午膳,用完午膳也赖着不走,磨磨蹭蹭快到下值的时候,他才扭头回府。
萨穆哈家的下人一直在铁狮子胡同口等着,看到九阿哥回来了,赶紧赶去工部衙门禀报。
听到消息后,萨穆哈和保林坐不住了,现在就要去九皇子府。姚元景却不慌:“两位大人,还有一刻钟下值,何必抢这一时半刻的工夫呢?”
“姚大人,不是我等着急,确实是安郡王之事,事关我们工部衙门上下所有人呐。”
姚元景站起身时微微低头,嘴角不经意地露出个讥诮的笑。
事关全体工部衙门?不,是事关您两位的前程。
姚元景十分配合道:“两人大人说得有理,那咱们就出发吧。”
“姚大人先请。”
“尚书大人、保林大人先请。”
这会儿不是推辞礼让的时候,萨穆哈一马当先,保林、姚元景跟在后头,出衙门后就往铁狮子胡同去。
等他们到九皇子府门外,门房处直接把他们请到前院待客的正厅喝茶。
“请诸位大人稍候,主子爷一会儿就到。”
“多谢管家。”
孙全转身时看了姚大人一眼,姚大人老神在在,安心喝茶,一点不慌张。
主院。胤禟、叶菁菁夫妻俩正在用晚膳,今儿天气冷,上了一个牛肉汤锅,汤鲜味美,孙权进来禀报时,胤禟正在锅里烫小白菜吃。
叶菁菁问:“姚师兄他们用过饭没有?”
孙全回道:“应是没有,这个时辰衙门刚散,姚大人他们从衙门赶过来,中间也没有用饭的空档。”
“主子爷,主子,要给三位大人抬一桌饭菜吗?”
胤禟摇摇头:“不用,爷跟他们说几句话就打发他们走,耽误不了他们回家用饭。”
说完,胤禟端起汤碗,喝了半碗豆腐青菜汤,一抹嘴:“福晋,我先去前头,一会儿你等爷陪你散步。”
胤禟走了,叶菁菁也没什么胃口,她放下筷子:“慧心,给姚师兄的回礼里放一碟刚做的冬笋腊肉包子,好叫姚师兄回去的路上能垫垫肚子。”
“奴婢这就去。”
前院待客的正厅,胤禟人还未到,声先至:“三位大人久等,来晚了。”
这一天,到处找九阿哥的萨穆哈听到九阿哥的声音那叫一个高兴,连忙站起身:“见过九阿哥,九阿哥吉祥。”
胤禟有点惊奇地瞅了萨穆哈一眼,这个老东西什么时候对他如此客气了?
“尚书大人不用多礼,快请坐。”
胤禟自己个儿走到主位坐下,也不寒暄,直接道:“三位大人来爷府上可有要事?”
萨穆哈率先开口:“确有要事,安郡王玛尔浑的事。”
“这事儿啊,不算大事,相信刑部很快就能审问出个结果,尚书大人只管等着便是。”
萨穆哈还想说什么,胤禟抢话继续道:“我是工部主理,肯定帮着咱们工部。咱们工部的人行得端坐得直,这事儿跟咱们工部无关,爷肯定不会让刑部污蔑咱们一句。”
萨穆哈、保林面面相觑,姚元景低头忍笑。
“这……可能跟我们工部多少有点关系,毕竟修缮盛京皇宫的账是从咱们工部走的。”
胤禟笑道:“这有什么要紧,刑部如要查账,咱们把账本交出去,叫他们查嘛。即使查出什么不妥来,那也是档子房主事们的错,您三位最多担当个失察之罪,三位大人不用惊慌。”
胤禟追问一句:“对了,前几日尚书大人就说工部今年的账本快要忙妥当了,不如趁这个时候把账本一起交去审一审?咱们也表个态,证明咱们工部上下都是在清清白白地为国办事,断然没有什么贪污渎职的行为。”
听了九阿哥一堆漂亮话,萨穆哈也明白了,九阿哥一推四五六,压根儿就没想过担起工部主理的责任,护着他们这些下属。
片刻后,萨穆哈的语气也硬邦邦起来:“九皇子明鉴,皇上既叫您主理工部,工部出了事,您也是要担责的。八阿哥才出京办完差事回来不久,他受的罪,您也看到了。”
“尚书大人这是威胁我?”
“下官不敢,下官只是想提醒九阿哥,咱们工部一体,应该同气连枝,共同进退才是。”
胤禟冷笑:“尚书大人这话说错了。爷进工部几个月了,如今连工部的账册都未见过一本,事情都是尚书大人在办,这责任,自然也怪不到爷的头上来。”
萨穆哈不能丢开九皇子这个缓冲,他咬牙道:“您一定要看账册?”
“尚书大人这话说得奇怪,哪有当家的不知道家底几何?尚书大人既要爷担起工部的责任,总要让爷知道工部是何情况吧。刑部要提问工部关于安郡王的事,爷总要能说个一二吧。”
看出萨穆哈态度松动,胤禟不在意道:“我也就是随便说一说,尚书大人不用把爷的话放在心里。工部的事,尚书大人您自己个儿看着办吧。”
“保大人,姚大人,你二人如何说?工部四个清吏司,你二人一人分管两个,我这个尚书看着威风,也只管个大概,具体差事还是你们在办,姚大人,保大人,你二位必须拿出主意来才行。”
萨穆哈想甩锅,九皇子答应接着,但是要看他家底,这会儿他拿不定主意,就把两个手下拉进来。
姚元景微笑道:“尚书大人不必问我,我虞衡司、都水司的账册一直放在那儿,谁都可以查。”
萨穆哈看向保林,保林牙都快咬碎了,看他做什么?萨穆哈又不是不知道,他保林屁股不干净,没法像姚元景一样坦荡,他也说不出硬气话。
此时开口,他怕呀,他怕甩出去的锅,回旋镖砸自己头上。
萨穆哈跟保林是一路人,他催促了一句:“保大人,不用担心来不及,咱们工部今年的总账这一两日应该也做出来了,明日你送到户部给太子、八阿哥过目,之后你再把账册交给九阿哥看,刑部若要追问安郡王有关的账册,九阿哥也好回话。”
保林瞬间明白尚书大人的意思,他立刻道:“尚书大人说得是,明日下官就把账册送到太子处。”
有太子在,太子认可的账本,刑部如若反对,难道要拿太子问罪?
保林只提太子,一个字都未提八阿哥,胤禟自然知道是为何。但是萨穆哈这个老东西,一张嘴就把锅甩给户部,他知道户部会给他擦屁股,那么,就等于他也知道保林是太子的人。
胤禟看姚元景,姚元景只喝茶,不说话。
呵呵,看来不只是姚元景知道保林是太子的人,萨穆哈也知道。
“尚书大人既然已经决定好了,那就去办吧,等账册到爷手里再说。”胤禟端茶送客。
“那我等就告辞了。”
萨穆哈自觉把锅甩给太子和九皇子,这件事情肯定能平安度过去。保林也是如此认为。只有姚元景,深深地看了胤禟一眼。
别忘了他之前的提醒,拉太子下水,前朝后宫又要乱了。
胤禟面无表情地去书房,也不叫人点灯,只是在屋里坐着。过了许久,他喃喃自语:“太子不管也就罢了,他要替萨穆哈、保林遮掩,就怪不得我这个做弟弟的拉他下水了。”
萨穆哈、保林、姚元景三人从九皇子府离开,大管家孙全亲自在门口送三位大人,还把他们送的礼物都给退了回去。
萨穆哈、保林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九皇子都已经答应了,为何不收他们的礼?
孙全笑着道:“我们主子说了,三位大人的心意她领了,但前车之鉴摆着,外面风声又紧,这不年不节的送礼不合适,大人们还是把礼先带回去,咱们来日方长。”
孙全话里话外全是暗示,听到萨穆哈他们的耳朵里,意思是:九皇子很喜欢他们送的礼,但是安郡王刚被查,这个时候还是低调些,回头等过年时再来送礼。
保林忙笑道:“是我等不会办事。”
萨穆哈大手一挥:“听九皇子的,咱们就先把礼带回去。”
三个人中,只有姚元景听出孙全说的那个她,是九福晋。
门房听管家吩咐,快手快脚地把送来的礼物装到几位大人的马车上,孙全又亲自给送出去。
为了掩人耳目,三人都是坐马车来的九皇子府。
姚元景的马车刚赶出铁狮子胡同,他的小厮连忙打开原来装宣纸的盒子:“九福晋吩咐厨房给您备的冬笋腊肉包子,您先吃两个垫垫肚子,别饿着了。”
“除了包子还有什么?”
“一些山珍,点心。九皇子府回送的点心不是街上买的,是厨房里现做的。对了,奴才去后院找茅房的时候碰到九福晋身边的晴云姑娘,晴云姑娘知道奴才还没吃饭,就带着奴才去厨房弄了顿吃的。”
小厮肚子吃得饱饱的,闻着冬笋腊肉包的味儿还觉得馋,九皇子府的厨子手艺可真好。
小厮突然又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叫姚元景看出来了。
“还有什么事,说吧。”
“主子恕罪,奴才听晴云姑娘说,九福晋嫌您头一回送礼送的薄了,生气呢,还说您要是不帮着九皇子,回头就去找大姑娘告状,还要给您师父写信,找他要说法,说他老人家居然不教徒弟人情往来。”
这一整天,姚元景第一回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我就说,九福晋身边的贴身丫头怎么请你去厨房吃饭,原来是为了叫你带这句话给我。”
小厮故作不知,傻笑一声。
姚元景吃完一个冬笋腊肉包子,笑道:“都已经吃了他们家的包子了,肯定要帮九皇子办事才行。”
“主子打算怎么帮?”
“到时候就知道了。”
姚元景亲自提着包子、点心回家,姚夫人尝了之后连连夸奖:“你在哪家店买的?明儿我打发人再去买些回来。”
姚元景笑道:“这个包子你在外面可买不着,你要喜欢,回头我去要两盘回来。”
姚夫人以为他同僚家的厨子做的,也就不多问了。
夫妻俩分着吃了一碟包子,又用了些汤面,也就够了。用完晚饭,夫妻俩灯下闲聊了会儿,姚夫人困了,就先回屋睡觉去了。
“你看书别太晚。”
“知道了。”
目送夫人回屋休息,姚元景一个人去书房,从书柜的夹层里拿出两摞账册,两摞账册上都一样写着康熙四十二年工部的字样。
右边那一摞账册他没动,只把左边的一摞账册翻开,找到营缮司那一本,翻到盛京皇宫修缮支出,他从柜子里找出书画修复的工具,仔细地抹掉原来的数字,待纸面干了之后,他才提笔改了个新数字上去。
这一页改完,他又改了好几页的数字,才关上账册。等他忙完,已经月上中天了。
“来人。”
屋外进来一个其貌不扬之人。
姚元景将改动后的账册交给他:“明日天亮你就去衙门,你把这摞账本交给刘主事,他知道该怎么做。”
“是。”
等人走后,姚元景珍重地把没改动过的账册重新藏回暗格里,洗了洗手,这才回房间休息。
晚上睡得晚,第二日去衙门当值时姚元景没什么精神,他刚进衙门,就碰到尚书大人带着几个主事捧着账册去户部。
两人寒暄了两句,萨穆哈就迫不及待地走了。
“姚大人,早。”
“保大人您也早。”
打了招呼后,保林才小声道:“今天一早衙门刚开门,听说八阿哥的贴身太监就去户部告假了,说是病情反复,昨晚发烧,人都快烧糊涂了。”
“那尚书大人……”
保林笑道:“该办的公务肯定要办。就算八阿哥不在,还有太子,户部尚书。”
姚元景有些疑惑,这保林,当真是太子的人?就这般迫不及待要拖太子下水?
胤禟到衙门时正巧看到这两人,一个胸有成竹,一个满脸不解,他乐了。
“哟,都在呐。哦,咱们尚书大人不在。”
“给九皇子请安,尚书大人去户部送账册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胤禟摆了摆手:“尚书大人事忙,这些不用跟我讲。你们先忙着,我有事出去一趟。”
胤禟到工部衙门露个面,都没走到他办公的位置上,扭屁股就走了。
现在换成保林不解:“姚大人,九皇子这是……”
“马上快年关了,九皇子兴许进宫给宜妃娘娘尽孝心去了吧。”
姚元景信口胡说,真叫他蒙对了。
胤禟跑去宫门口等了会儿,九皇子府的马车到了,他亲自跑过去打帘。
叶菁菁扶着他的手从车上下来,笑道:“给咱们九阿哥看赏。”
胤禟大笑:“多谢福晋赏。”
“想要赏可没那么容易,慧心,把东西给他。”
“是。”
慧心把手里捧着的盒子交给主子爷,胤禟试了试重量:“放了几包?”
“十包。”
“十包也不少了。”
严真从东北回来不仅送了山货,还送了许多好药材,其中有四根上好的东北野山参。叶菁菁给阿玛额娘送了一株,伯父伯娘那儿一株,自己家留了一株,最后一株准备送给宜妃娘娘。
人参这个东西,再好也不禁放,叫叶菁菁说,也没必要放着,吃进肚子里养好身体才是正经。
人参送回来后,叶菁菁差人把张春秋请到府里,把人参并其他几味药材炮制成参茶。保证药效的情况下,一株人参也就只能炮制出十包左右的参茶。一包煮一大壶茶,够喝两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