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福晋撒完气就气冲冲地走了,躺床上养病的八阿哥身子虚哪里追得上,躺回床上把自己气得够呛。
一群皇子福晋从八贝勒府出去,转头被叶菁菁请回家用午饭。
胤禟也积极邀请五哥五嫂,他真是太好奇了,昨晚上回去他们两口子说什么了,今天五哥怎么突然大发神威了?
自持身份的胤祉和胤禛嘴上不说,脚下却一步都没耽误,跟着去了九皇子府。
“五嫂,今儿你怎么这么好看呢?啧啧,看这小脸蛋儿,美的那叫一个惨绝人寰,还有这眼睛,水汪汪的像是一汪清泉一样。”
叶菁菁开口打趣,其他几个福晋都怪笑着看向五福晋,五福晋脸蛋一红,下意识扯胤祺的衣袖,胤祺握住她的手。
哇哦,这娇羞,这默契!
胤禟直搓胳膊:“怎么回事,今儿也没降温,怎么还起鸡皮疙瘩了。”
“哈哈哈哈!”
叶菁菁抱着堂姐十分没形象地大笑,三福晋也噗哧一声笑了,其他几个福晋也忍不住,顿时,院子气氛欢乐得不像样。
胤祺笑着对胤禟道:“你也不管管,九弟妹像什么样。”
胤禟神气地大声道:“我福晋就这样!”
胤禛见弟弟弟妹们夫妻间如此和睦,他笑着看向身边的人。
四福晋回头看他,夫妻俩对视而笑。
可真好。
他们这样的人家,不求岁岁年年长恩爱,只求日日相对不生厌。
相敬如宾一辈子固然好,能多些夫妻情分,自然是最最好的。
第25章
八福晋不仅没把舅母交代她的事办妥当,还激怒了胤祺。胤祺也没惯着,一不做二不休,当日就放出了跟安郡王府结仇的风声。
这下老八夫妻俩把路走绝了,五贝勒府怨他们,安郡王府也当他们夫妻办事不力,搞的老八夫妻俩里外不是人。
安郡王玛尔浑原本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直到在外面听到他们家跟五贝勒府结仇的风声后,回家一问才知道怎么回事,玛尔浑顿时大发雷霆,把福晋和小女儿都骂了一顿。
随后,玛尔浑亲自去找五贝勒府,胤祺避而不见,到这儿,五贝勒府跟安郡王府这个仇算是彻底结下了。
安郡王福晋没了脸,八福晋这个无辜又不算无辜的人也没落好,安郡王福晋身边的管事嬷嬷去八贝勒府,夹枪带棒地把八福晋训了一顿。
砰的一声,雨过天青青花瓷茶杯茶盏碎了一地,八福晋被气得浑身颤抖。
“放肆,舅母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竟敢一个奴才来数落本福晋!”
从小照顾八福晋长大的奶嬷嬷忙劝道:“您这样尊贵的人儿,跟那等奴才生什么气,不值当。”
八福晋眼眶都红了:“嬷嬷,你看舅母做的都是什么事,阿月说错话怪我头上,我好心帮忙,反而还落了不是。”
“是是是,昨儿嬷嬷都看到了,五贝勒都气上您和主子爷了,谁敢说您办事不用心呢。”
奶嬷嬷怪罪安郡王福晋:“那本不是你亲舅母,后头进府的继福晋,心思狠毒着呢,咱们这回吃亏,等主子爷以后好了,早晚咱们能叫她跪下给您磕头认错。”
“福晋啊,您且先忍忍吧。前头因为太子爷的事,咱们主子爷被万岁爷丢了个苦差事,主子爷好不容易丢了半条命把差事办好回京,万岁爷才对主子爷有点好脸色,这个时候咱们可不能惹皇上厌。”
八福晋深吸一口气坐下:“嬷嬷说得对,我一生荣辱系在八阿哥身上,他好我才好。以后,咱们来日方长。”
奶嬷嬷喜笑颜开:“哎,这就对了!”
胤禩那边,昨日夫妻俩争执了几句,如今听到福晋如此受屈辱,胤禩脸色难看得紧。
前来禀报的贴身太监小声道:“五贝勒既然把事做绝,肯定不会就此罢手,安郡王府指定不会好过。”
胤禩垂下眼眸,遮住眼里的愤怒,这点小事,他忍得住。
叶菁菁从胤禟那儿听来五贝勒府跟安郡王府的八卦,她的八卦之魂又燃烧起来了:“你说五哥会怎么报复安郡王府?”
“那我哪能知道,五哥又没跟我说。不过不管五哥怎么报复,这个风声放出去,以后不管谁家做宴,哪家女眷都不敢看轻了五嫂。”
“那是哦,你们爱新觉罗家一大群男人,有一个算一个,真扒拉不出几个对嫡妻如此看重的爷。”
胤禟不满:“怎么说话呢?爷对你不好?爷告诉你,要是以后谁敢这样落你的脸,爷都不等过夜,当天就打上门去。”
叶菁菁哈哈大笑,顺手就给他戴高帽:“九皇子最牛,不愧是你们爱新觉罗家的好男儿,巴图鲁。”
啧,好男儿他认下了,巴图鲁他倒是不敢认,对自己还是要有点自知之明嘛。
不提五哥家的事,胤禟问:“前些日你只忽悠我说等到休沐就出城去玩一天,彭春送你的庄子上有什么好玩的?”
“上回不是跟你说过么,有山有田。我之前养在别庄的各种牲畜,特别是精心养着的药鸡都挪到那个庄子上去了。”
“咱们明天能吃一只药鸡不?上次在你家尝过一会,我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味道。”
“吃,选一只最大的,咱们两人吃。”
胤禟笑嘻嘻地拉着福晋的嫩手揉来揉去:“你那个药鸡是个好东西,吃了后那几天我感觉身子壮得跟头牛一样。”
叶菁菁也是成婚好几年的妇女了,这点调戏完全拿捏不了她,扯回自己的手给他一巴掌:“别笑得那么恶心。”
“福晋~”
叶菁菁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行了,晚上快做好了,你赶紧去洗漱换衣裳,一会儿准备开饭了。”
占不着便宜,胤禟起身扯了扯身上皱得不行的袍子:“这几日天气渐冷,爷今儿都没出汗,就你讲究。”
“那你去不去?”
“去,我不去你晚上是不是要赶我?”
夫妻俩笑闹一番,等了半个时辰才用了晚膳。
天色还未黑透,叶菁菁拉着胤禟去后花园溜达,溜达了才一会儿,胤禟就说自己困,要回房间休息。
叶菁菁吐槽,胤禟这个色鬼!
隔日一早,胤禟一大早起来吩咐奴才们收拾行装,又抱着睡意蒙眬的福晋上马车。
慧心、晴云她们都不敢抬头,主子真可怜,昨晚才睡了多久,这又被扒拉起床。
“菁菁,醒醒,咱们出城了。”
叶菁菁嫌他吵闹,闭着眼伸手找到他的嘴巴,给捂住。
胤禟无声地笑,昏暗的马车里,他抱着福晋躺好,再睡一会儿。
彭春送的这个庄子论位置肯定比不上皇庄,但是有山有田,山上还有一条小溪流下来,真是个好去处。
叶菁菁蹲在小溪边,撩着溪水洗手。早上起得早,坐马车一路摇摇晃晃过来,在车上睡了一觉,被这冰冰凉凉的溪水一冰,叶菁菁整个人都精神了。
“福晋,庄头说后山上有野鸡野兔子,叶淮他们带着人上山打猎去了。”晴云兴奋地从山路上跑回来,身后还跟着阿福,敏心走在最后护着两个小不点。
叶菁菁笑道:“山上那般好玩,你怎么回来了?”
“主子爷说,您要醒了就请您去山上,咱们中午在山上搭灶煮饭吃。对了,主子爷吩咐小金子他们在山林里搭了个帐篷呢。”
“搞野炊?这么有兴致?他不是说想吃药鸡吗?”叶菁菁提着裙子上山。
“主子爷亲自去鸡圈里挑了一只最肥的药鸡,已经宰杀放锅里炖上了。”
出来玩,还能野炊,身边的伺候的人不管丫头还是婆子都很高兴,叶菁菁扭头看着有些紧张的小福不解:“小福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被主子问话,小福就更加紧张了,下意识回头看师父。
叶敏心只好道:“想要什么自己争取,你看着我做什么。”
叶菁菁来了兴致,微微挑眉笑道:“小福想要什么呀?说出来我听听。”
小福鼓起勇气:“主子,我想姓叶,跟师父一样。师父说,她的名字是主子给的,我想姓叶也要问主子。”
“小福你原来姓什么?”
“不记得了。”
“敏心,你如何说?”
“主子,阿福确实有习武的天赋,若假以时日教导,她以后肯定比我更好。且阿福性子坚韧,为人可靠,如要给未来的小主子选侍卫,阿福的能力和年纪都很合适。”
叶菁菁听明白了,敏心十分看重阿福。但,想得到叶这个姓可没那么容易,必须忠心、有能力,得到她认可后才会赐姓叶。
她的侍卫头子叶淮,贴身侍卫叶敏心,贴身大管家叶慧心,医女叶秀等,每一个姓叶的都是她的嫡系,都是她砸重金培养出来的能人,每个人选都必须慎重。
“咱们家每半年侍卫组就有一次选拔赛,阿福才来,年底的选拔赛她肯定赶不上了,等到明年夏天叫她去选一选,如何?”
“主子说的是,就这样安排吧。”
叶敏心点头,阿福也高兴地笑。师父之前跟她说过,主子身边的侍卫都要选拔,赢了才有可能姓叶。
选拔就是打架嘛,她不怕。
叶菁菁鼓励阿福:“以后要跟敏心好好学哦。”
阿福重重地点头:“嗯,阿福会的。”
“除了练武,也要读书认字,还要多吃饭,长得强壮才好。”
阿福仰头看着师父,她以后一定会长得跟师父一样高。
叶敏心低头,呵,小不点儿想超过她,再等十年再看。
“别跟在我身边了,快去玩吧。”叶菁菁笑道。
“主子,那我走啦。”
阿福小小的个子,一下蹿到前头去了,看方向是去做饭的位置。
晴云道:“主子,小米比阿福大不了几岁,两人感情好呢。”
“挺好的,咱们府里都是大人,有个年龄相当的朋友一起长大,有助于身心健康。”
小米虽然到府里之前只是个街边讨饭的乞儿,但她生性乐观,阿福如果能学到小米一点半点,对阿福也是好事。
慧心扶着主子上山,感叹道:“时光如流水,过得真快。”
“可不是么。”叶敏心也心生感叹。
想当年,她也只是无家可归的乞儿,听老乞丐说城外有个庄子肯收容小乞丐,她怕冬天被冻死路边,就自己问路跑去长福庄。
长福庄可真好,她在长福庄里有饭吃,有衣穿,有地方睡觉,还有人教她读书习武,这种好事,真是做梦都不敢想。
到长福庄一年后,她被教她习武的师父选中,师父问她愿不愿意去主子身边当侍卫,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后来,她跟一群同样被选中的人见到了主子,那时候主子跟现在的长福差不多大,矮墩墩一个小姑娘,身后带着十几个伺候的奴仆来看他们比武。
主子对她笑,说叫她看看,她有多厉害。
叶敏心打败了同组的所有人,用实力告诉主子,她非常厉害,她是最厉害的。
主子高声夸奖她,说她是她见过最厉害的女侠。半年后,她有了姓名,她叫叶敏心。
被主子赐了姓名后,叶敏心有机会进都统府,她见到了比她大几岁的慧心,瘦瘦弱弱的阿秀,整日叽叽喳喳的晴云,还有她只在比武时见过一面的顶头上司叶淮。
“敏心刚来主子身边的时候,黑黑瘦瘦的,浑身上下最吸引人的就是那双眼睛,每次看到主子的时候那叫一个亮,跟太阳似的。”
叶菁菁玩笑道:“慧心说得真贴切,那会儿每次被敏心看到,我都凑近看看她的眼睛,怎么能那么亮呢。”
叶敏心笑了笑,不是她眼睛像太阳,而是她眼里的主子就是她的太阳,给了她希望,让她活得像个人。
晴云哈哈大笑:“主子,我看了,有回我趁敏心睡觉,扒开她眼睛,好险没被敏心一脚踢门外去。”
几人正说笑,小金子欢喜地跑过来:“奴才给福晋请安,主子爷打了一只野兔子刚架上烤,叫奴才请您快过去。”
叶菁菁脚步快起来:“这么快就打到野兔子了?”
“主子爷射的准。”
胤禟正坐在火堆边给烤兔子翻面,笑道:“庄头说今年这个山头还没人来打过猎,养了一年的野兔子肥得很。”
“多撒点辣椒粉,我爱吃。”
“不用单独撒辣椒粉,杨贵配了烤兔子的香料,撒上去就行了。”
火焰炙烤之下,兔子被烤得滋滋作响,胤禟熟练地刷油。兔子肥肉少,不刷油一会儿就烤干了。
慧心赶忙搬来一把椅子,叶菁菁坐下往右边看:“那个帐篷是什么帐篷?”
“羊皮的,这帐篷还是大哥前些年从西北回来的时候送的,兄弟们每人都有。听大哥说羊皮帐篷在北方很贵重,一般人家都置办不起。”
“你不废话嘛,那可是羊皮,一件好的羊皮袄都能值几两银子,这么大个帐篷肯定不便宜。”
胤禟看了眼帐篷道:“以前住宫里,也没机会使,现在咱们建府了,出门也方便,等到冬日下雪的时候咱们再来山上搭帐篷,瞧瞧这个羊皮帐篷保暖不保暖。”
说到下雪叶菁菁就想叹气,这鬼天气,冬至都快到了,还不下雪。
“你也别叹气,你着急也没用,该来的躲不掉。再怎么样,也不会缺了你的粮吃。”
话虽这样说,到底心里担忧。
给兔子刷好油,叫小金子拿张湿帕子来,胤禟拿起帕子擦擦手,从食盒里拿了个糖炒板栗剥开,送到叶菁菁嘴边。
叶菁菁一口吃了:“唔,还有点温热,现炒的?”
“嗯,厨房那边一大早炒的,本来想着咱们在路上吃,结果马车还没出城你就睡着了,没吃成。”
叶菁菁只想翻白眼,她为什么醒不来他不知道吗?今儿心情好,懒得说他罢了。
“新板栗?”
“东北那边送进宫的第一批山货,昨儿皇阿玛给我们兄弟几个分了些,东西不多,直接送厨房去了,就没跟你说。”
叶菁菁算了算日子,她在东北的大掌柜也该回来了,各种东北的山货特产他们家肯定不缺。
“我叫手下人在东北多收些干蘑菇、板栗、鹿茸这些好多东西,估摸着这几日就该回来了,到时候咱们分些给额娘。”
“你别说你在东北也有庄子?”
“有,东北寒冷,又靠近边境,地广人稀,那边的地价便宜。”叶菁菁随口解释。
“便宜归便宜,你在那么远的地方置办土地,能管得过来吗?”
“放心,我手下的人都很能干,他们会处理好。”
胤禟羡慕:“你手下的人确实能干,你一个女人,怎么能养出那么多听命你的下人?你教教我。”
“砸银子呗,要想马儿跑就要让马儿吃饱。”
胤禟不信,要是砸银子就能解决问题,就没那么多难办的事了。
叶菁菁不想跟他说这个,推了他一下:“快翻面,兔子烤糊了。”
胤禟手忙脚乱地给烤兔子翻面,又做起刷油的活儿。
又烤了一刻钟,兔子香味烤出来了,胤禟拿了把小刀,一边切肉吃一边烤,夫妻俩分着一起吃完半只兔子,一只药鸡。
叶菁菁吃得不多,喝了两杯解油腻的茶就觉得够了,剩下的都进了胤禟的肚子,她伸手摸了摸胤禟的胃:“撑不撑?”
胤禟笑道:“爷一个大男人,吃这些东西撑不着。你看看叶淮他们,他们比爷吃得还多。”
叶淮他们平均一人一只肥兔子,还要吃饭喝汤,真是好胃口。
那边,叶淮他们打了一堆兔子、野鸡,这么多根本吃不完,吃剩下的兔子都装车上送回京里,也叫府里人都尝尝野味。
吃饱了就容易困,帐篷都搭起来了,也铺了简单的床,叶菁菁进去歇会儿。
可能山里空气好,小憩了半个时辰起来,就感觉精神头好了。睡足了,
伸了个懒腰,叶菁菁发现身边的人不在。
“慧心,胤禟呢?”
慧心掀开帐篷进来:“回主子的话,刚才主子爷跟叶淮他们进山了。”
“又打猎去了?”
慧心点头:“主子爷说最多一个时辰,很快就回来。”
叶菁菁起身:“那正好,你叫人过来把帐篷、椅子这些都收起来搬下山去,收拾好准备回去了。”
“还有,叫个人去我伯父的庄子里问问,看看他老人家今日有空没有,若是有空,一会儿我跟胤禟去他老人家那儿蹭顿晚饭。”
“奴婢这就去。”
“叫人骑快马去,尽快回来。”
“是。”
叶菁菁也没在山上等着胤禟,帐篷拆了,她慢慢下山,去庄子里坐着等,顺便跟庄头的媳妇儿说说话,问问这个庄子今年出息如何。
茶喝了两盏,胤禟就回来了,一头大汗,袖子和肩上都有沾着泥印子。
“摔跤了?”
“不小心滑了一跤,不碍事。”
接过福晋递过来的帕子随意擦了擦汗:“我听他们说一会儿要去见彭春?”
“什么彭春,那是我伯父,你要跟着我叫人。”
“别生气,我就是随口一说嘛,放心,我听你的话,肯定不给你掉面子。”
叶菁菁拉他坐下:“伯父这一二年里,很少见人了,也不一定能见着,看伯父有没有空吧。”
一刻钟后,去传话的侍卫骑马回来了。
“禀主子爷福晋,奴才去的时候先见到勇勤公福晋,她说今儿有空,叫主子爷和福晋去,她在家等着。”
叶菁菁惊讶道:“伯娘也在庄子里呀。”
“人家老两口,住一块儿不是很正常嘛。”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一月京里各种宴席吃都吃不完,我以为伯娘跟我额娘一样天天凑热闹吃席去了。”
“慧心,赶紧收拾,咱们现在就走。”叶菁菁吩咐道。
胤禟亦步亦趋地跟着福晋:“也不用吧,你伯父家就一儿一女,儿子女儿都成婚多少年了,家里没孩子说亲,少去吃几次席也无甚影响。”
夫妻俩上马车,一路往伯父庄子上去,他们到的时候庄子大门打开,伺候的人看到他们的车马过来,赶紧跑进屋里通报。
叶菁菁和胤禟下车时,看到伯父伯娘都出来了,她连忙笑着迎过去:“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伯父伯娘居然亲自来大门口迎接我。”
“九阿哥头一回上咱们家,该迎一迎。”
胤禟忙道:“我一个小辈,哪里用劳动您二位。”
胤禟姿态放得很低,上前问安,跟着自家福晋喊伯父伯娘。胤禟再抬起头时,才看清楚彭春的脸,真是……太老了。
前几年胤禟还见过彭春,那时候虽然也老,整个人精神抖擞,一点看不出老态,这一二年里老得也太快了。
“九阿哥里面请。”
彭春说话时,嘴巴微动,全白的胡须微微颤动着。
胤禟哪里敢走前头,只说:“您先请。”
彭春也不跟他假客气,任由福晋和侄女搀扶着,慢慢悠悠地转身进屋。
“伯父,您老近日身子可好?”
彭春微微笑道:“好,一切都好。今年冬日来得晚,对我这个黄土都快埋到顶的老头子来说尤其好过。”
这会儿叶菁菁也不说什么还不下雪,担忧明年天灾之类的话,只说:“您身子好就行。我们刚从您送我那个庄子过来,我听庄头讲,他们现在养药鸡越发好了,九月份的时候又养了一窝小鸡崽儿,您今年冬日里定不会缺鸡吃。”
彭春轻笑出声:“你呀,真把药鸡当什么灵丹妙药了。就算是药,这世间最好的药,也只能治病,救不了命。”
彭春病了这些年,去年冬日最难过的时候他也只觉得身子难受,今年倒是好过些,他却感觉呀,他怕是活不过这个冬日了。
叶菁菁心里难受,彭春福晋气道:“孩子跑来看你,好端端的你说这些话干什么。”
彭春也不反驳福晋的话,只道:“老头子我努力活一活,尽量陪你们过年。”
叶菁菁心酸,很想说您要觉得活着难受,不活了也可以。
这话,她只能心里想想,一个字却都说不出口。
“伯娘,堂姐这几日过来过吗?”
“没呢,你也知道,这一个来月京里热闹,她也忙。她现在当着一个家,肯定累,我们就不催她回来了。”
叶菁菁看了眼身边的胤禟,心道,后面可热闹不了多久了,胤禟憋着坏呢。
彭春如今身子弱,听大夫的话,少吃多餐,一天一共吃四五顿饭,这会儿才半下午,已经到彭春用饭的时候了,胤禟夫妻俩自然要陪着。
彭春吃的都是易消化的吃食,桌上摆着各种汤汤水水,清炒或白灼的饭菜,胤禟吃不惯,他一点没表现出来,彭春却笑道:“辛苦九皇子陪老头子随意吃两口,等回你家府上,再叫厨子重新做。”
胤禟不知如何答,叶菁菁笑眯眯道:“您老真是可惜了,我从宫里弄来一个厉害的御厨,各色肉菜做得尤其好。”
“你个坏丫头,明知道老头子我吃不了,你还故意说出来馋我。”
叶菁菁大笑道:“瞧您这么可怜,等过年,我叫我府上那位大厨,给您做一碗扣肉,您跟伯娘申请一下,允您吃一片。”
“福晋,听见没,菁菁说过年孝敬我一碗扣肉。”
彭春福晋无奈笑道:“听见了,允你吃两片。”
彭春眉开眼笑,忙说好好好,还说叫那御厨抓紧时间再练练手艺,扣肉这种好菜,他这辈子估计也就吃最后一回了,一定要吃到最好的。
热热闹闹用了饭后,时辰还早,叶菁菁扶着他老人家去院子里溜达了两圈,彭春说够了。
“菁菁,扶我去屋檐下躺躺。”
西墙的屋檐下摆着两把躺椅,这个时辰正好,位置好,躺在躺椅上,正正好能看到夕阳下山。
伺候的人有眼色,赶紧又去搬了两张躺椅摆上,胤禟夫妻俩陪着彭春看夕阳。
“伯娘呢?”
“你伯娘不爱看夕阳,她常说,太阳日日都能见到,没什么好看的。”
彭春笑对叶菁菁说:“你伯娘嫁给我吃亏呢,我们老夫少妻,她还能活许多年,看许多日升日落,我却是过一天少一天了。”
“还是你们好,夫妻年纪差不多,互相扶持着过一辈子,比什么都强。什么名啊,利啊,争得再多,又能受用多少?有那功夫,不如陪着身边人看看景儿,说说话。”
“伯父说的是,我记下了。”
彭春拍拍侄女的手:“你从小就是个聪明孩子,万事都想得通,但有一点伯父需得跟你说一说。”
“您说,我听着呢。”
“你这孩子,缺少敬畏,对皇权的敬畏。”
叶菁菁心头一震。
彭春看了眼胤禟,又转头对侄女说:“无论在什么位置上的人,他始终是人,是人,就逃脱不了人性。”
“壮年时心胸豁达,只要是好的,什么都容得下。等到老了,自怜自哀,谁要无意碰他一下,他那颗孱弱苍老的心呐,说不准就记恨上你了。”
“听别人嘴上说容人之量,那都是假的。聪明人,该退就退。”
胤禟心里大惊,彭春这一辈子算得上战功赫赫,特别是康熙三十五年时他参与西北平叛时,在昭莫多之战中大败噶尔丹的军队,本来又是大功一件,回京后却因未给手下十八名士兵收拾遗骸被部下非议弹劾,因此丢了军功,未得一赏。
难道,彭春早知道皇阿玛对他这个身负军功的一等公忌惮,所以才自污,借此功成身退?
叶菁菁和伯父关系亲近,家里的大事伯父和阿玛从不会瞒她,伯父劝告她的这番话,她比谁都明白,也想的更深。
“伯父您放心,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
彭春欣慰地点点头:“你聪明,就要辛苦些,你大哥小弟,还有你堂哥堂姐,以后都要麻烦你多费心。”
叶菁菁默默点头。
伯父说的这些近乎遗言的话,她拒绝不了。
太阳快下山了,夕阳金黄,煞是好看,彭春却不要九阿哥和侄女陪自己看,赶他们走,说别误了进城的时辰。
叶菁菁进屋跟伯娘告别,说过些日子再来看她和伯父。
胤禟站在门外冲彭春福晋点了点头,带着福晋回城。
回去的路上,叶菁菁撩开马车的车帘,看了会儿夕阳,她笑着对胤禟说:“等咱们老了,咱们也找个庄子养老,日日看夕阳下山。”
胤禟舒坦地靠着软枕,长手长脚伸开:“几十年后的事情,到时候再说吧,咱们还年轻,要活出朝气来才好。”
巧了,她也是如此想。
叶菁菁踢他的腿:“收回去一点,我都没位置了。”
“没位置,那就趴我身上。”
“啊!”
胤禟一把把福晋搂进自己怀里,按在胸口猛亲,就跟小鸡啄米一般,叶菁菁先是惊,后是笑。
伸手打他:“要死了,你快松开。”
“我的福晋,凭什么我要松,我就不。”
不仅不松手,还一个劲儿地往怀里搂,一不小心碰到她的痒痒肉,叶菁菁挣扎着不让他抱,笑得喘不过气了。
两位主子闹得不像样,坐在外面车辕上的慧心敲了敲马车门,提醒道:“主子爷,主子,咱们进城了。”
祖宗们,进城了,到处都是人,可别闹了。
马车里传来几声轻咳,不过一会儿,马车里就安静了。
叶菁菁期待的大雪,一直等到冬至这日早上才纷纷扬扬地落下。
一早起来和面的杨贵看到地上的积雪,笑了声:“好事情,瑞雪兆丰年呐。”
小邓子比师父早起一会儿,已经在厨房烧灶了。杨贵打水和面,揉面揉到一半,小米来了。
“杨贵师父早,咱们用了早膳就开始做冬至团吗?主子说您做的冬至团咸口的馅儿调的好,要是来得及咱们就多做些,做礼送到其他几家皇子府。”
杨贵笑问:“主子说的是不是冬笋腊肉的馅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