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会儿想起两个孩子,一会儿又想到姜沐言和陆承彦,想完他就更不知道自己该求什么了。
最后萧南瑜什么也没求,只诚心拜了拜。
姜沐言浓密的眼睫轻轻颤动,原来他什么都没求。
她抬眸深深望进萧南瑜漆黑的瑞凤眼,除了清冷,却什么都看不到。
萧南瑜也定定望着她,任由她用探究的眼神打量他。
沉默的对视中,姜沐言先收回了视线,她缓缓垂眸,看着自己被清风吹拂的裙摆,心里莫名有些发堵。
“那天我走后,他们哭闹了吗?”姜沐言轻声问。
他们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姜沐言微低着头,萧南瑜目光落在她莹白如玉的耳垂上,轻声应道:“嗯。”
姜沐言心一下揪起,抬眸看他:“哭得厉害吗?”
她杏眸璀璨如夜空繁星,萧南瑜却注意到,她眼尾带着一丝忧伤,眼波流转间楚楚动人又惹人怜惜。
第20章
姜沐言很担心两个孩子,见她这么担心,理智告诉萧南瑜,他应该安抚她,小孩子哭完也就好了,让她别那么担心。
可萧南瑜负在身后的修长手掌暗暗握拳,清冷嗓音缓缓道:
“嗯。星星嚎啕大哭,嚷嚷着你骗她,说你明明答应她,要进屋陪她玩,结果却偷偷离开。”
萧南瑜不止承认孩子哭得厉害,还一五一十的传递着,萧以星对姜沐言的控诉。
姜沐言内心更愧疚了,心情也瞬间低落了下去。
那天离开,她有想到两个孩子会哭闹,却没想到他们哭闹得这么厉害。
一想到萧以星哭得大眼睛小鼻子通红的可怜小模样,姜沐言心里隐隐泛疼。
见她内疚,萧南瑜又有点后悔了,他不该说得那么清楚。
“你何时再去梨园看他们?”他轻声问道。
“本想今日去的,却被我娘拉来了相国寺。”姜沐言确实挺想去看看两个孩子,想了想道,“回府时我想个法子,看看能否顺道去趟梨园。”
本也打算回府时去梨园的萧南瑜,轻轻颔首。
两人今日都是陪各自母亲来相国寺,且母亲都是为他们的亲事而来。
若陆巧和宋令贞知晓,她们忙前忙后各自筹谋他们的亲事,他们两个却在禅房外的木棉树下,与她们一墙之隔的地方,偷偷谈论两人从天而降的双生子,怕是脑子都要炸掉。
“长姐!”
姜兰芝的声音自姜沐言身后突然响起,打破了木棉树下的静谧氛围。
姜沐言拧眉回头,看到一袭粉色衣裙的姜兰芝,提着裙摆快步下着台阶,朝她小跑而来。
姜兰芝拜完佛从姻缘殿出来,就没看到姜沐言一行人的身影了。
她找了几圈才找到他们,又看到姜沐言和萧南瑜站在一起,自然是要凑上来的。
一起凑上来的,还有姜雅朵。
绿蕉不敢阻止她们靠近,阻止了反倒惹人生疑,但她也默默上前靠近了些,站在姜沐言身后。
“长姐。”姜兰芝凑到姜沐言面前,这会儿倒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姿容得体的朝姜沐言福礼,随后又一脸娇羞的看向萧南瑜,再次福礼道,“萧大公子。”
萧南瑜看在她是姜沐言庶妹的面子,倒也没有无视她,微微点头致意。
“长姐,萧大公子。”姜雅朵也朝他们福了一礼,疑惑道,“你们二人怎会单独在此处?”
姜雅朵眼睛在姜沐言和萧南瑜身上转了一圈,隐隐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们为何要站在一起?虽没有贴身靠着,但离得也太近了些吧?
都不用避嫌的吗?
姜沐言和萧南瑜还没回答,姜兰芝就急不可待的替他们解释了起来。
“三妹你想想就该知道,长姐和萧大公子定是陪着母亲和世子夫人来到此处的,怎能说是单独相处?你可莫要瞎说败坏长姐名节。”
姜沐言的名节会不会被败坏,姜兰芝才不关心,她只是不想姜沐言和萧南瑜牵扯上半点关系。
“萧大公子,兰芝说的对否?”
姜兰芝划分开姜沐言和萧南瑜的关系后,便用满含倾慕之情的目光望着萧南瑜,掐着嗓子娇羞道。
姜雅朵被姜兰芝娇作的神色与嗓音,刺激得鸡皮疙瘩都起来。
她见惯了姜兰芝假正经的模样,也见多了姜兰芝撒泼恶毒的模样,就是没见过她这么矫情造作的样子,恶寒死她了。
被询问意见的萧南瑜,看也没看姜兰芝一眼,抬脚往旁边走去,走到了木棉树外的太阳下。
他矜贵修长的身影屹立在树荫外,清冷疏离的神情,无声的拒绝着什么。
姜兰芝嘴角的笑容僵硬住,有种被羞辱的错觉。
她就这么不招人待见?
萧南瑜有必要这样对她吗?
“嘿嘿……”姜雅朵又捂嘴偷笑了起来,笑声愉悦的对姜沐言道,“长姐,你说萧大公子是什么意思呀?他是嫌二姐聒噪吗?”
“我怎知?想知道你自己去问。”姜沐言语气淡淡,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神色。
姜兰芝咬着牙不吭声,手中帕子都快被她揪烂了。
偏偏姜雅朵是个爱落井下石的,挑明了气她道:
“二姐,你看你又把萧大公子气跑了,要我去替你问问,他为何嫌弃你吗?”
“萧大公子才没有嫌弃我!”姜兰芝气得怒瞪姜雅朵,“姜雅朵你休要满口胡言!”
姜兰芝火大的跺脚,萧南瑜这般不给她面子,她不好再厚着脸皮贴上去,干脆转身上了台阶。
她走的不是来时路,在廊下走没两步,左侧一间禅房突然打开了门。
宋令贞雍容华贵的从禅房里走了出来。
姜兰芝双眸一亮,连忙上前行礼,讨好卖乖道:“世子夫人。”
宋令贞看到她,基于礼节回以浅浅一笑。
廊庑前方的拐角处,转过来一个穿着金红色袈裟的身影。
宋令贞定睛一看,顿时眉目一喜,是相国寺的主持,光衍大师。
她迎上去双手合十:“光衍大师。”
已有七十高龄的相国寺主持光衍大师驻足,慈眉善目的双手合十:“施主。”
小心翼翼跟在宋令贞身后的姜兰芝,也跟着双手合十,不敢出声。
光衍大师是得道高僧,轻易不得见。
今日有缘相见,机会难得,宋令贞不敢多浪费光衍大师的时间,伸手就指着下方负手而立的清隽少年郎,道:
“光衍大师,那是我的嫡长子萧南瑜,可否请光衍大师看看他的姻缘如何?”
宋令贞今日来相国寺,就为一件事,萧南瑜的亲事。
可她先前在禅房里,没得到满意的答案,或者说,没有得到明确答案。
迷茫之际巧遇光衍大师,自然要请教一番。
光衍大师朝萧南瑜看去,萧南瑜见状,清雅矜贵的作揖行礼。
光衍大师仿若能洞悉世事的双眸,并没有在萧南瑜身上停留太久,目光一转落在了木棉树下的姜沐言身上。
他的视线仅在姜沐言脸上一扫而过便收回,快到姜沐言本人都不太能察觉到。
姜沐言也注视着禅房前的光衍大师和宋令贞。
刚刚,光衍大师似乎看了她一眼?
又好像没有。
她并不确定。
光衍大师的目光重新回到宋令贞脸上,轻易就能看到她眼中的焦急与期盼,他慈悲道:
“施主莫急,令郎有一桩天赐良缘,急不得,急不得。”
“天赐良缘?”宋令贞又惊又喜,忙追问道,“还请光衍大师赐教,良缘在何处?”
光衍大师本欲笑而不语,见宋令贞实在是心急如焚,便道了一句。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阿弥陀佛。”
光衍大师道完最后一句,领着身后一众弟子继续前行。
徒留宋令贞在廊庑下愣神。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近在眼前?
宋令贞一扭头,看到了比她还惊还喜的姜兰芝。
宋令贞:“……”
姜家庶女的传闻,她隐约听闻过一些,她不喜这个姜兰芝。
宋令贞立即转头不再看姜兰芝。
刚刚还欣喜若狂的姜兰芝,笑容又一次僵住。
世子夫人没听到主持大师说的吗?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就在眼前啊!
萧南瑜的天赐良缘就是她啊!
世子夫人都看到她了,还扭头找什么?
第二次转头的宋令贞,第二眼看到了木棉树下一袭浅青色衣裙,容颜清绝,气质淡然的姜沐言。
姜家嫡长女,素有京城第一美之称,且才情出众,端庄淡雅,自幼便是世家贵女的典范。
宋令贞心头刚升起的喜悦,又被她自己硬生生掐灭。
姜家嫡长女早就定给陆家嫡长子了,这个儿媳妇再优秀,也轮不到萧家来娶。
宋令贞径自忽视了姜沐言身旁的姜雅朵,转头继续寻找近在眼前的女儿郎。
近在眼前,其实也不一定就是现如今的眼前。
也可能是宋令贞从众多丹青中挑选出的那几个贵女。
可她还是想在光衍大师说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之后,近距离的找一找有没有眼前之人。
结果这一找还真让她找着了。
右前方殿宇的廊庑下,走来了一群人,衣裙鲜亮华贵。
宋令贞仔细一看,赫然是礼部尚书府的徐夫人。
再细细一瞧,徐家嫡女徐非雪就跟在徐夫人的身旁。
就是她了!
宋令贞心下大喜,断定光衍大师口中近在眼前的天赐良缘,就是徐家嫡女徐非雪。
先前看了那么多丹青,她最有意的女儿郎便是徐家嫡女徐非雪。
今日又这般凑巧,徐非雪也出现在了相国寺。
徐非雪定然就是萧南瑜的天赐良缘。
“阿瑜。”宋令贞拎起裙摆走下台阶,一脸喜悦的唤着萧南瑜,“快,跟阿娘去见见徐夫人和徐家嫡女。”
还未从惊喜与错愕失落中回过神的姜兰芝,心头猛地一沉。
不是,世子夫人以为萧南瑜的天赐良缘是徐家嫡女?
这怎么可能!
明明她才是最最最眼前之人!
且她是亲耳听到主持大师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这还不够近?
近的不能再近的人就是她了,也只有她!
世子夫人舍近求远带萧南瑜去见徐家嫡女,失心疯了不成?
不行,她得阻止世子夫人。
姜兰芝朝台阶下的宋令贞快步走去。
同样走向宋令贞的萧南瑜,先要经过木棉树下的姜沐言。
他修长挺拔的身影从姜沐言身前走过时,有意无意的轻瞟了眼姜沐言,似在无声的提醒她,别忘了回府前去梨园看两个孩子。
看懂了他眼神含义的姜沐言,粉唇微抿。
“长姐,萧大公子好像在看我!”
在姜沐言身旁的姜雅朵,突然激动地小声道。
“……是吗?”
姜沐言漫不经心的垂眸,不知是心虚还是其他,素手理了理本就整洁的衣裙。
“是!就刚刚,他好像瞥了我一眼,长姐你没有看到吗?”姜雅朵激动的目光紧随着萧南瑜移动。
说不定萧大公子当真心悦于她呢。
否则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看她。
“没有。”姜沐言的语气又淡又肯定。
姜雅朵没在意姜沐言是什么语气,她的视线仍旧落在萧南瑜身上。
萧家大公子越看越英俊,就是清冷了些,从头到脚都透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不好亲近。
且他是一个武将,姜雅朵总感觉他身上的冷隐隐散发着一股子杀气,令人畏惧。
姜雅朵看着看着,在心里默默摇了摇头。
萧家是将门世家,国有战事,萧南瑜是要上战场的。
战场多凶险的地方,很有可能去了就回不来了,她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当寡妇。
算了算了,还是陆表哥更合她心意。
“世子夫人。”
急急追下来的姜兰芝,想要跟宋令贞说些什么。
可宋令贞拉着萧南瑜就走,看都没有看姜兰芝一眼,似乎也没听到姜兰芝在唤她。
“世子夫人,主持大师说的……”
姜兰芝不甘心,亦步亦趋的要追上去。
“二姐!”姜雅朵一声大喊,粗暴的打断了姜兰芝的纠缠,幸灾乐祸的揶揄道,“二姐你在干什么?我和长姐在这边呢,你快过来。”
没看到世子夫人不想搭理她吗?
还硬要凑上去,相府的脸面都快让姜兰芝丢光了。
姜兰芝被姜雅朵喊得脚步一顿,一转眸对上姜雅朵落井下石的笑眼,心头顿时火起。
如果她能顺利嫁入镇国公府,对相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姜雅朵身为相府千金,一样能跟着沾光。
可姜雅朵不帮她也就算了,竟然还在关键时刻阻拦她,踩她一脚,简直过分。
“二姐你快过来,那边太阳大,小心把你晒黑了,快到树荫下来乘凉。”
姜雅朵笑得花枝乱颤,一个劲儿冲姜兰芝招手,热情的呼唤她过来。
萧家大公子确实是个好郎君,她不能嫁,姜兰芝也休想嫁。
姜雅朵一打岔,耽搁这一会功夫,宋令贞带着萧南瑜走了。
姜兰芝看着走远的世子夫人,她再追上去显得不合时宜,且世子夫人和徐夫人都快碰上了,她就是凑上去,也不好当着徐夫人的面说什么。
气恼不已的姜兰芝,原地跺了跺脚,转身朝姜沐言走了过去。
她得想个法子,主持大师说的清楚明白,萧南瑜近在眼前的天赐良缘分明是她。
这也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机会了,她一定得好好利用起来。
否则以她相府庶女的身份,世子夫人眼里根本就没有她。
姜兰芝看着姜沐言气定神闲,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模样,忽然灵机一动。
她在世子夫人面前说不上话,但姜沐言不一样,姜沐言是嫡女,且京中谁人不知,当朝权相特别宠爱自己的嫡长女。
姜沐言在镇国公世子夫人面前,肯定是能说得上话的。
姜兰芝收敛起自己的气恼与不满,乖巧柔顺又殷勤的给姜沐言行礼。
“长姐。”她亲昵的唤着姜沐言。
姜沐言眉心微动,不禁多看了姜兰芝两眼。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二妹心情不错?”姜沐言审视着假装柔顺乖巧的姜兰芝,一时没弄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前一刻还恼火到跺脚,走到她跟前就雨过天晴的开始献殷勤了。
“长姐,先前我看你和世子夫人聊得不错?”
姜兰芝朝姜沐言靠近了一步,亲昵的想挽她手臂,伸出去的手却顿了顿,没敢挽上去。
姜沐言不喜欢别人碰她,准确的说,是不喜欢府中几个庶女碰她。
未免她翻脸,姜兰芝收回手,改为站在姜沐言身侧,看向她的眼神讨好意味十足。
“没有。”姜沐言神色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是娘和世子夫人聊得不错,我可一句也没聊。”
姜兰芝这话的意思,就是冲着世子夫人宋令贞去的了。
“长姐,刚才世子夫人请主持大师断萧大公子的姻缘,我都听到了。”
姜兰芝想请姜沐言帮忙,想了想决定不瞒着,且这个事情若传开,对她本人是有极大好处的。
她是陪在世子夫人身边亲耳听到的,整个天底下,她都是独一份最眼前之人。
事情传播开,肯定很多人都和她想的一样,都认定她才是萧南瑜的天赐良缘。
说不定舆论发酵之下,又是天赐的良缘,世子夫人回府想了想觉得不能错过她,就上门提亲替萧南瑜求娶她了呢。
姜沐言眉心微动,眼皮子也跟着跳了一下,转眸看向姜兰芝。
萧南瑜的姻缘?
光衍大师替他断了?断的什么?
“你听到了什么?”姜沐言有些好奇,面上却依旧淡然沉静。
“世子夫人心急萧大公子的亲事,长姐也是知晓的。”
姜兰芝精光闪闪的眼睛,隐隐有些娇羞,无声的暗示着姜沐言什么。
“主持大师说,萧大公子有一桩天赐良缘,让世子夫人不用着急,因为这桩天赐良缘急不得,且主持大师还说,萧大公子的有缘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姜沐言听得心头一跳。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刚才她就站在萧南瑜不远处,不会是暗指她吧?
不、不能够吧?
姜沐言在心里疯狂摇头,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此事当真?”她忐忑不安的追问了一句。
“千真万确!”姜兰芝信誓旦旦道,“我是亲耳听到的,也是离世子夫人最近的眼前人,长姐,你说,主持大师说萧大公子的有缘人,会不会就是我啊?”
“噗——”姜雅朵扑哧一声就笑了起来,“二姐,没想到你想得倒挺美的!”
说了那么多,在这里等着呢,送上门去给萧大公子当有缘人?
倒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你笑什么笑!”姜兰芝又气恼的瞪了姜雅朵一眼,据理力争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我就是世子夫人最最眼前的人啊!我还亲耳听到了主持大师说的话,你敢说这不够近吗?”
姜雅朵都快笑疯了。
“二姐,你是离世子夫人最近没错,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独独指你一个人吗?照你那么说的话,我还离萧大公子更近呢!”
“既然是萧大公子的有缘人,当然是以离萧大公子最近的人为准,那这个人就是我啊,再不然就是长姐,怎么都轮不到你好不好。”
姜雅朵一点也不觉得姜兰芝会是萧南瑜的天赐良缘。
老天爷要是真把姜兰芝赐给萧南瑜,她只能说老天爷一定是瞎了眼。
姜兰芝被姜雅朵的歪理气得七窍生烟,和她掰扯下去她怕自己忍不住动手,干脆不再理她。
“长姐,你别听三妹胡说八道。”姜兰芝向姜沐言求助,“长姐你信我,我真的是萧大公子的天赐良缘,可世子夫人却去找徐家嫡女了,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啊?”
姜沐言被光衍大师的‘天赐良缘’、‘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之语弄得心神不宁,随口敷衍道:
“我怎知?”
萧南瑜的天赐良缘,天赐……
姜沐言莫名就想到了从天而降的萧以舟、萧以星。
对她而言,萧以星和萧以星也是天赐的,天赐大祸。
出家人不打诳语,且光衍大师是列国出名的得道高僧,求他看相算命的人数不胜数,从未听说他断命断错过。
姜沐言越琢磨,越觉得自己要完,内心又开始焦虑起来。
她和萧南瑜最后不会真的走到一起吧?
那陆承彦怎么办?
“长姐,你得帮帮我,我才是萧大公子的天赐良缘,这可是天赐的,逆天改命是要遭雷劈的,我们姜家的良缘绝不能被徐非雪抢走。”
姜兰芝秀美的脸庞染着忧愁,我见犹怜的求着姜沐言,看似柔弱委屈的眼神却带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狠厉。
“二姐你是不是求错人了?你想让长姐怎么帮你?这能怎么帮?”
姜雅朵看姜兰芝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糊涂蛋。
想在萧南瑜的天赐良缘上做文章,姜兰芝要求也是求萧家人吧?
“长姐能帮的。”姜兰芝肯定道,继续哀求姜沐言。
“长姐,我们姐妹三人只有你才能和世子夫人说上话,你帮我去给世子夫人说,我才是萧大公子的天赐良缘,好不好?”
心神不宁的姜沐言,被姜兰芝吵得脑瓜子嗡嗡嗡的,只觉得她聒噪。
“长姐,你就帮帮我吧,等我嫁入萧府,我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姜兰芝见姜沐言不接她的话,眼角硬挤出了一滴泪水,泪眼汪汪的望着姜沐言。
姜沐言被吵得心烦,蹙眉道:
“帮不了,我一个姜家女,你想让我插手萧家的亲事?你是疯魔了还是脑子有问题?”
萧家的亲事,且萧南瑜还是萧家的嫡长子,他的亲事轮得到一个外人做主?
姜兰芝是太异想天开,还是太看得起她?
“长姐,你肯定有办法的,爹爹那么疼你,你可以去求爹爹帮忙。”姜兰芝越发的异想天开了。
姜沐言闻言只想笑,她也确实扯动嘴角笑了笑,冷声反问着姜兰芝:
“你想嫁萧南瑜,让我去求爹爹?这事跟我有半文钱关系?想拿我当枪使?少来烦我。”
姜沐言说完,余光瞥到禅房门打开,陆巧从禅房内走了出来。
她抬脚走出树荫,不再理会姜兰芝。
先不论她和姜兰芝的姐妹感情很一般,就是关系再好,这事做得也没道理。
谁家嫡长子的亲事能允许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谁去谁的名声被拖累。
姜兰芝也没想姜沐言会轻易帮她,可她话也说的太难听了。
她只是请姜沐言帮忙而已,哪里就拿她当枪使了?
“长姐就是看不得我好,她自己要嫁陆府的嫡长子,就看不得我也嫁个高门府邸的嫡长子。”
姜兰芝看着姜沐言一步步走远的窈窕背影,恼怒的和姜雅朵嚼舌根。
姜雅朵也想嫁陆承彦,听不得姜兰芝这话。
“长姐和陆表哥的亲事还未正式定下,八字都还没一撇,你少拿来说事。”
姜雅朵反驳完扭头就走,有些话损人不利己,她忍了又忍才没说出口。
在她心里,一百个姜兰芝都配不上萧南瑜。
可姜兰芝和她一样都是庶女,而萧南瑜和陆承彦一样,也都是嫡长子。
从某一方面上说,她和姜兰芝所求相同。
若点明姜兰芝一个庶女配不上萧家嫡长子,容易把她自己的路也给堵死。
姜兰芝朝萧南瑜的方向看去,不甘心的跺跺脚,不得不向陆巧走去。
她见陆巧拉着姜沐言的手就要走,忙不迭追上去。
姜兰芝不想就这样离开,她两手交叠于小腹前,恭恭敬敬的对陆巧道:
“母亲,这便要走了吗?我们是与世子夫人一道来的,不跟世子夫人打声招呼便走吗?”
姜兰芝提醒着陆巧,她们最好再去见见世子夫人。
陆巧从禅房出来,便看到了对面廊下的宋令贞。
但宋令贞是背对着她的,且宋令贞在和人闲聊,她便打消了过去的意思。
姜兰芝这么一说,陆巧又朝远处的宋令贞看去。
姜沐言也朝那边看了过去,不过她看的是萧南瑜。
“萧南瑜见过徐夫人。”
萧南瑜朝礼部尚书府的徐夫人作揖行礼。
徐夫人看着清隽傲骨的少年郎,越看越满意,脸上都是笑意。
萧家的嫡长子,一看就不同凡响,定然会是一个乘龙佳婿,若能和她的嫡女成就良缘,那就更好了。
徐非雪接收到徐夫人的眼神示意,也款步上前。
“非雪给世子夫人请安。”
徐非雪容貌清丽,身段纤细,先给宋令贞行了礼,又娇娇弱弱的看向萧南瑜,一双眼睛含羞带怯道:
“见过萧大公子。”
萧南瑜冷冷淡淡的浅浅颔首,似没看懂徐非雪一脸娇羞的倾慕之意。
“走吧。”陆巧收回视线,“世子夫人在忙,我们先回去。”
姜沐言也跟着收回视线,搀扶着陆巧往外走。
就在姜沐言收回目光时,萧南瑜似有所觉的回过头,却只来得及看到她一抹倩影,转瞬消失在了转角处。
陆巧轻拍了拍姜沐言细白的手背,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低声道:
“阿言,光真大师给你算过了,你明年定能嫁个如意郎君。”
姜沐言眉心一颤,明年嫁?
“娘,不是明年定亲,过两年再让我出嫁吗?”姜沐言小声追问道。
“娘也想再留你两年。”陆巧解释道,“不过你舅母前些天提起,说阿彦明年十八,再拖两年二十成亲就有些晚了,私下和我商量能不能早点成亲。”
陆巧之前也犹豫,不太想姜沐言一及笄就嫁人,但现在不犹豫了。
姜沐言眉头紧蹙,萧以舟和萧以星的事没解决,她哪敢这么快和陆承彦成亲。
“可是娘,那也用不着明年就成亲吧?要不就后年怎么样?我十六,表哥十九,这不挺好的。”
姜沐言绞尽脑汁,也只能给出一个缓兵之计。
先拖着,能拖一时是一时。
“后年不行。”陆巧果断摇头,“光真大师说你的良缘在明年,明年你就得成亲,不能拖到后年。”
姜沐言手心一下攥紧,明年就得成亲,这意外来的有点突然。
在她身后的姜雅朵,一双手也攥紧又攥紧。
姜沐言明年就嫁陆承彦,那她怎么办?
明年她才十四,还未及笄,不能嫁人。
心思各异的姜府一行人,先行离开了相国寺。
待姜府的马车入了城门之后。
绿蕉从姜沐言的马车内下来,走到第一辆马车车旁。
“夫人。”绿蕉对着马车车窗喊道。
陆巧掀开马车布帘,看向绿蕉:“何事?”
“夫人,大小姐想慢些回府,她想去书肆买些书。”
绿蕉请示时,交叠于小腹前的双手暗暗抓紧,她不太会说谎,怕露馅。
陆巧没多想,点头同意道:“好。”
绿蕉暗松了一口气,退回第二辆马车旁,没再上马车。
“大小姐,夫人同意了。”绿蕉对马车内的姜沐言道。
姜沐言掀开马车布帘,对绿蕉道:“让刘泉去城南的二月阁书肆。”
自从绿蕉的侄子刘泉,护送了姜沐言去梨园之后,姜沐言出行都让他当马夫了。
姜沐言一向做戏做全套,上次借口买胭脂出府,她回府时就买了胭脂。
这次也一样,书肆是一定要去的。
不过从书肆出来,姜沐言没有急着回府,也没有急着去梨园。
她去买了些糕点、果干等零嘴,又进了一个千祥宝铺子。
千祥宝铺子里有各种各样的宝贝,都是孩童喜欢玩的小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