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州看着面前呆若木鸡的户部尚书蒋励，就轻咳一声。
瞄了眼重华宫暖阁的方向，宝贝闺女已经被奶娘抱下去喂奶、哄着午睡了。
萧云州又可以开始装了！
他扫了一圈户部三人、内阁四位阁老，就闭眼。
“蒋励，你是户部尚书，还是朕是？”
萧云州现在给这些大臣十天一次大考，五天一次训话。
他已经上瘾了，bushi，他是为了景国国力，给这些大臣收骨头！
“朕问你户部的事情，你一脸茫然看着朕做什么？”
户部尚书蒋励，觉得自己是日了狗了，他冤枉啊，“皇上，您说的是……户部的事情？”
他都没听过那些名字好吗！
啥现金流，啥投资回报率？
都是啥呀！
他在户部二十年，三年前刚升任尚书，第一次听说！
“哼！”萧云州又想拍桌了，但这次忍住了，看向几个内阁，尤其是富察首辅。
“朕还做什么皇帝？朕直接自己做工部、户部的尚书算了！”
“……”书房众人嘴角抽搐。
“工部的事情，朕替你们想。”
“治河、瘟疫的事情，朕也替你们想。”
“现在好了，就连户部管账的事，还得朕亲自出马！”
“蒋励啊，你晚上睡得着吗？”
户部尚书蒋励张嘴，又闭上，涨红了脸，一瞬跪倒，“是臣无能，臣恳请皇上为臣解惑，何为现金流……”
萧云州哎一声，“朕日理万机，政务万千，还要给你们上课。”
“作孽啊，我这个皇帝当得……”
“……”
蒋励、富察阁老都听得太阳穴直跳。
皇帝是一天比一天傲娇了，怎么回事啊！
前几天烤鸭吃的还挺高兴。
才多久，他就又发作了。
偏偏，还没人能制住他。
因为皇帝现在……有些地方还挺强！
“咳，皇上，老臣也从未听说过您刚才口中那些，”富察阁老果断地掐断皇帝的傲娇，催他别卖关子了，“若对户部有益，老百姓明年估计能过个好年。”
“嗯，”萧云州顺坡下来，浑身舒畅了，转身便点头，看向蒋励，“魏正，你把朕刚写的，读给蒋大人听。”
说着，萧云州就回到书桌后坐下，端起茶杯慢慢喝。
蒋励眉脚一跳。
魏正就已经开始念了，“现金流就是国库的白银流出，与流入情况。”
“体现了我们景国国库的白银循环能力。”
蒋励本来心中有些不忿，觉得皇帝最近没事就教训他们立威。
但魏正第一句话出来，蒋励脖子就一直。
白银的循环能力？
这词可真新鲜，但颇有点一针见血！
现在户部的问题是什么，是缺可以用的白银啊！
可不就是要让白银循环起来嘛！
魏正继续念诵，“我们国库，如果不能及时回收应收账款……会导致白银的紧张和困境。”
说到这儿，不仅是蒋励，其他两个户部侍郎的眼也亮了。
正中靶心，这说法正中靶心啊！
然后呢！
“皇上，研究这现金流，就可以解决现在户部最大的白银紧张问题吗？”蒋励终于忍不住，急急发问。
国库缺银子这事，困扰地他最近夜里一直睡不着。
因为临近年关，新年起始，兵部、工部、吏部……都在找户部要钱！
蒋励每天被请到酒楼吃席，特娘的都是来找他要钱的！
蒋励肚子大了，头也秃了。
没钱啊！
“皇上您有解决方法了？”蒋励激动望向萧云州。
萧云州摆手，示意魏正继续念。
蒋励有些着急，但越听，人越前倾。
简直要凑到皇帝书桌前面去，恨不能拿皇帝桌上的纸墨一一记下来！
——现金流量表
——资产负债表
——年度利润表
哎呀……
皇帝怎么早没跟他说这些……
“皇上怎么不早说给我听！”蒋励捶胸顿足！
否则户部何至于斯，何至于斯！
朕怎么不早说给你听！
萧云州笃定喝茶的脸色僵硬，啪地放下茶杯，掩饰自己的尴尬。
朕之前不是也没听小格格说嘛！
“混账，你还怪起朕了。”
“你怎么不检讨检讨你自己，这么多年在户部，有没有用心办事。”
“这么多年了，也没研究出来一些管国库、记账算账的方法！”
“……”蒋励张嘴。
特娘的，他刚才把自己心里话不小心说出来了?
“皇上，臣、臣不是这个意思。”
“臣只是觉得皇上说的这些，太有用了。”
“要是户部早就用上这几张现金流量表、利润表、资产负债表，咱们国库的银子就能清清楚楚，知道往哪儿去使劲了。”
其他吏部、工部、兵部……都不用找他吃饭了。
找他吃饭没用啊！
——先交项目的利润预算表，不挣钱的都滚~
蒋励忍不住笑得灿烂。
“嗯，”萧云州见魏正念得差不多了，也不忘提醒蒋励，“你们户部不能只负责撒钱出去。”
“也要检查这些白银，有没有用在专项支出上。”
譬如修河道，以前有人贪钱，偷工减料，把银子挪到自己口袋，没多久劣质河堤就又决了。
“蒋励啊，你户部给出去的每一笔白银，要是都能监督到项目结束，与预算比对，一一深究投资回报率。”
“也不至于出现那么多欺瞒朕、欺瞒百姓的家伙。”
蒋励哎一声。
户部其他两个侍郎的目光，也越来越亮。
原来户部还有这么大作用！
“皇上您真是……英明啊！”户部三个今日都心服口服，“臣不如皇上如此智慧。”
萧云州摆手，没什么。
朕也就是八十八智力。
哎，也不知道他要喝多久的羊奶、吃多久的鸡蛋，才能与五皇子一样，长上两点智力。
小格格说的这些账房知识，他其实只勉强听懂了一小部分。
还是缺人才啊。
“朕一人之力，只能想出一二方法，无法得出全然之策。”
萧云州叹息，“你们不能都指望朕啊。”
户部三个都脸红。
内阁四个阁老也静默了。
尤其是富察阁老，他都觉得自己最近每天睡一觉起来，皇帝就变一下。
现在，他都快认不出当年自己那个稚嫩的学生太子了！
“对了，皇上，您是怎么想出来这些的？”蒋励好奇道。
“皇上能告诉臣吗，臣也努力往那个方向精益自身，争取跟上皇上您的脚步！”
“……”
皇帝萧云州端起茶杯的动作慢了一拍。
耳热地重重咳了一声，“无他，唯心中有百姓尔！”
户部三人、内阁四人全都一震。
萧云州脸红地扫了眼宝贝闺女午睡的暖阁，朝他们压了压手。
“行了，别拍朕马屁了。”
“朕不吃这一套。”
“……”
“现在，朕要说的是怎么短期解决国库缺银的方法。”
蒋励猛地抬头，真有办法？！
萧云州神秘地看向书房七人，压低了声音。
“朕，要向百姓借钱。”
“朕，要搞景国钱行。”
户部与内阁大臣，同时抬起头！
【嗷呜，我睡了多久，好舒服~】
萧楚楚在暖阁摇床里醒来，嘤咛想伸小懒腰。
稀里糊涂地就用系统积分兑换了皇帝萧云州书房的直播。
【让我康康皇帝爹在干嘛……】
【我想回娘那边去了~这边好无聊哦~】
结果一看萧云州的当前影像，萧楚楚就惊呆了。
【卧槽，现代银行都被想出来了？】
【谁想出来的啊！牛逼！】
书房内正要侃侃而谈的萧云州，顿时僵硬。

萧云州嘴角抽搐，闺女醒了。
哎呀，他要收敛一点了，不能给闺女发现他听得到她心声，吓到孩子。
“皇上，你这是何意？什么叫做向百姓借钱？”
户部蒋励怀疑自己听错了。
【啊，这个法子是皇帝爹想出来的？】
萧楚楚的震撼心声，直接从一墙之隔的隔间传到书房。
萧云州面色变幻，看着这一惊一乍的蒋励，瞬间没好气。
“咳，问问问，就知道问！”
萧云州板起了脸，“朕都把饭做好，给你们端到面前了，你们还不知道怎么吃！”
“还要朕一口口喂你们吃进去！”
蒋励脸红，户部两个侍郎也耳热不已。
总算蒋励到底在户部多年，有点管钱的脑子，“皇上的意思是，景国子民多，一人借给国库一文钱，咱们就能汇集百万两？”
前阵子，徐祭酒的受贿款百万白银被充公，还没到户部焐热，没几日就被瓜分干净了。
黄河决堤，潘集要钱去弄河水。
柳嫔缝制冬衣，要钱补贴女工。
太医院联合大夫，治疗流民疫病，也要钱。
还有兵部粮草，买战马……
开通互市，买羊羔肉…
蒋励想一下就脑壳痛。
“皇上，您是盯上了百姓的钱袋子啊？”
蒋励想着，就幽怨地看向皇帝。
“可咱们的税已经收得不轻了。”
“您现在还想个新名目出来，说要问百姓借钱……哎，难啊！”
百姓傻呀！
有钱自己关起门吃肉，不好吗！
自家都没钱买肉呢，还借给皇帝钱？
凎，借一文钱也嫌多！
除非是兵吏拿刀上门去逼着百姓要。
“这恐怕会引起百姓不满，请皇上三思。”内阁次辅沈良，皱眉谏言。
自古借急不借穷。
“就算百姓手里有钱，平日借给亲戚，他们都得考虑一二，更何况是借给朝廷？”
蒋励重重点头，“没错啊。苛税猛于虎，皇上三思！”
萧云州被他们一通说，头脑发胀，伸手按住太阳穴。
【嗷呜，那确实，所以要给百姓利息嘛~】
萧楚楚在隔壁急了。
萧云州听了暗自点头，看向富察阁老，“阁老是否记得，朕还是太子时，您送我一幅字画？”
富察阁老愣了下，“是那年皇上生辰？”
“嗯。”萧云州颔首，“朕当时就被母后教导，要对老师的赠予心怀感激，要有所回报。”
“所以第二日，朕就隽抄一副诗词，回赠给了阁老。”
富察阁老目光闪烁，也想到了当年那段温馨师生情。
可现在说这个，做什么？
哪怕当年他一心待太子，今日他身为首辅，逼迫百姓拿钱出来填充国库的暴政行为，他也不会赞同皇帝。
但富察阁老正准备心狠谏言，就听萧云州又道。
“后来果然，阁老收到朕的字很是开心。连着又送了朕三年生辰画。”
富察阁老一怔，“皇上，您的意思是……”
萧云州颔首，目光看向远方夕阳，做出一副感慨状儿。
“百姓借钱给朝廷。”
“朝廷也应当感恩，给于百姓回报，譬如他们借一百文，朕一年后就还给他们一百二十文。”
蒋励张嘴。
“景国朝廷，便是担保。”
萧云州前倾身体。
“只要我景国不灭，就必定归还百姓钱财，以及生利的息钱。”
“哪怕朕不在了，也会有新帝依照国债欠条，凭证行事。”
“借的越久，百姓能拿的息钱便越多。”
书房中的阁老、户部官员全都双目睁圆。
他们过去从来没想过，问百姓借钱。
可现在一听，有这息钱，还真有点可能！
“怎么样，阁老，若是朕问你们要一百两采买兵部粮草，立了字据，承诺一年归还你一百二十两，你们可愿意？”
萧云州看过去。
四位阁老嘴角动了动。
这有啥不愿意的？
一下子多了二十两。
钱生钱，比钱躺在家里，可有用的多了！
“皇上，臣愿意借给您！”蒋励已经激动得抢了先。
“皇上这一个国债，着实厉害。”
“皇上您是怎么想到的啊！”
【嗷呜，就是啊，皇帝爹怎么想到的啊……】
萧楚楚都忍不住想知道，心里跟着嚷嚷。
“……”
怎么想到的。
萧云州幽怨地看了一眼蒋励。
自然是听小格格的心声——《现代金融基础》。
但这能说？
这种仙界的天机，能跟这一群对天下没啥大贡献的人说？
你们都机缘未到，无福消受仙界的祥瑞啊。
“咳，朕不是从前几日填鸭的技法想到了吗？”萧云州睁眼说瞎话。
“鸭子一日喂养四顿，吃的东西多，就囤在身体里变成了更多的鸭肉与脂油。”
“朕想到此，再看鸭宴上的你们几个，有些肚子的，不就想到了你们平日吃得多……咳不是，就想到了你们拿俸禄多年，家产也应该囤的不少。”
户部三个、内阁四个重臣张嘴。
撒意思？
皇上说他们是肉鸭？
不，皇帝是忌惮他们家里财富太多了！
皇帝是惦记上他们家财了啊！
臣子有钱吃地肥胖，国库却没钱养兵马……
皇帝这可不就想到要问他们借钱了嘛！
户部蒋励绝倒。
立刻白了脸，跪下磕头，“皇上英明！皇上若是筹办国债，臣第一个响应！”
“臣一定把家里的闲钱，都拿出来支应国库急需！”
【原来如此，皇帝爹是从填鸭联想到的国债，厉害了我的爹~】
萧楚楚忍不住在心底鼓掌。
萧云州大大松了口气，他后背都有些紧张地汗湿了。
幸亏他这个父皇机智啊。
“嗯，刚才阁老说的也有道理，借急不借穷。国债也不宜时间过长，只能解几月、一两年的燃眉之急。”
萧云州回忆着刚才闺女的技能书心声。
“所以朕想着，除了国债，再推出一项，老百姓可随时存钱、取钱在国库的政令。”
书房众大臣一愣。
萧楚楚却听激动了，【嗷呜，这就是银行存款业务？！】
【有些百姓不喜欢风险，听到借人钱就头疼，不愿意，但存钱风险低，本金有保障，他们就相对比较放心。】
萧云州听着，心中点头，看向书房众人，“蒋励，你可愿意存钱在朕这里？”
“朕按月给你算息钱，只要你愿意，存一月，或者存百年都行。”
蒋励：“……”
皇上这……一套套的！
他听着，都有一点点……心动了。
三日后，京城城门张贴皇榜。
看到的百姓都惊呆了！

“我给皇帝十文钱，一年后，他给我十二文？”
“这……我要是给皇帝十两，岂不是一年白挣二两！？”
百姓们看着皇榜，都惊呆了。
他们从没听说过这样的好事儿。
皇帝不仅让大臣下乡，教他们怎么伺候母猪猪仔，而且还没事发钱给他们？
以前从来，只有他们给朝廷交税的呀！
百姓们都不敢相信。
此刻日出三竿，京城的各道城门前，都张贴出了这最新皇榜。
不仅如此，还有军士与巡抚快马加鞭，带着皇榜与圣旨，去往各地。
“京城先试用此政，而后各地陆续沿袭。”
“景国钱行，目前主营，国债与存银两种。”
“前者最短为三月期限，后者随时可取。”
“前者息钱更高。”
皇榜前，都站着解说钱行政策的小吏。
皇帝与户部大臣，生怕很多老百姓不识字，或者读不懂这景国钱行的意思，专门派人替老百姓讲解。
老百姓第一次觉得自己被尊重了！
有不明白的，还能当场问。
“国债最长是三年期，咱不会三年后拿不出钱来了吧？”
“到时候就拿这书面画押的凭证，去钱行，当日就能拿回钱？”
“是不是真的啊！？万一咱碰上荒年，国库钱够不够咱分啊！”
“不会血本无归吧？”
老百姓最担心的就是自己本钱能不能拿回来，而后就是息钱能不能如约定的那么多。
普通布衣、庄稼人，有点积蓄不容易，就怕突然发生意外，家里没钱用。
但朝廷就是朝廷，有皇帝、大臣们背书，比把钱给自家穷亲戚可好太多了。
重点是，给息钱，还给的不少！
“老大爷放心，这每一张国债、存钱凭证，都有咱皇上、户部的印章。”
当场小吏们就把国债、存钱的凭证给老百姓们展示。
“一式两份，编号取用，到时你们手上的，与钱行的一比对，一清二楚，童叟无欺。”
“还不信的，可以先观望一阵子。看看其他人存取的情况再决定。”
百姓这一听就动摇了，“这还有皇上的印章？”
皇榜前的小吏脸上都是微笑，“是。但这都是自愿的，各位大爷大婶再考虑考虑。”
百姓一听考虑，不仅不悠闲，反而急上了。
“咋还让咱们再考虑考虑呢？”
“哟，这给十返十二，是不是有定额，先到先得？后来的就没了啊？”
小吏微笑，“也不排除这可能。毕竟京城现在是先行试点，以后息钱也许就会降低。”
“哎哟！”百姓急了！
人群中，萧云州偷偷抱着小格格，又出宫微服私访，偷看百姓对景国钱行的反馈了。
他旁边站着户部蒋励。
他们都有些紧张。
今日是皇榜张贴出来第一日，京城里设点的景国钱行第一批只有四家。
每一家都靠着城门位置，并不在皇城中央。
对城内老百姓来说，存钱取钱都不怎么方便。
但到底是刚推行，皇帝萧云州心里没底，钱行位置设在城门，如果推行失败，那还有个位置偏远的借口。
萧云州想着，就看向怀中穿着红色小棉袄的宝贝闺女楚楚。
如果仙界的银行，在景国推行失败，那肯定是景国的问题，不可能是仙界的问题！
怪就怪他这个父皇，没做好。
萧云州想着，脸上十分虔诚，转向户部蒋励，“你与皇榜前的那些普及国债、存钱小吏可有说清楚？不得逼迫百姓，利弊务必都与百姓说明白。”
闺女说了，银行最重要的是要得到百姓的信任！
蒋励挺着个中年肚子，已经满头大汗，“皇……萧大爷放心，分毫不敢欺瞒百姓。”
萧云州点头。
【不知道第一天，咱国家银行能收到多少银子！】
萧楚楚激动着。
皇帝深吸一口气，他们就站在西城门处的钱行前面。
这钱行不到三日就搭建了起来，本来是间经营不下去的字画行。
户部租来后，萧云州就按照小格格的心声，命人布置了一下。
——仙界的意思，这国家银行，也务必要把百姓当做什么上帝，估计是把百姓当做神仙重视起来的意思。
但此刻萧云州看着挂了大红绸、第一日开业的景国钱行，就不忍直视。
门厅罗雀啊，没多少人进钱行……这惨淡样，他都不忍让小格格瞧见，怕小家伙失望。
“哎，皇，咳不是，萧大爷，咱钱行有客人进去了！”户部蒋励一个激动。
萧云州瞪眼，立刻期待地抱着小格格就张望过去。
结果一眼，他怀里跟着抬起小脖子的萧楚楚都嗷呜一下失望。
【哎，我还当是百姓呢，原来是我娘和外祖母啊！】
萧云州吸气，也看了清楚。
钱行门口，果然是柳嫔与柳老夫人，手挽着手，第一批进去。
萧云州闭眼，柳嫔是个好的。
不管什么新鲜东西，她都支持自己这个皇帝。
后宫女子能有多少积蓄？
她还心心念念，把自己的钱拿出来支持他。
柳家那小破院子，也没多少银两。
萧云州感动啊。
跟柳家、柳嫔一比，手中有大钱的佟家、皇后、满朝文武都很不顺眼起来了！
“哎萧大爷，又有人进钱行了！”
萧云州立马又容光焕发地抬头，结果看一眼又失望。
第二批进钱行的，不是别人，竟是他救过的周家孙媳闵柔那刚烈女子！
萧云州摇头，这女子也是看在朕的面子上，不是真的普通百姓。
但这闵氏也是个好的。
萧云州心中默默记下雪中送炭的柳家、闵家女子。
而后他就在沉默中爆发了。
“满朝文武，就没一个支持朕，咳，支持景国钱行的？”
户部蒋励都擦汗了，“咱户部可是都存钱了，萧大爷。”
萧云州沉默。
户部就是主推这银行的人！
光他们存钱，有什么用！这才多少人！？
杯水车薪啊。
但没多久，户部蒋励又激动地嚎了起来，“哎哎，皇上，又有人——”
萧云州气了，转头就教训，“你好歹也是二品官员，大惊小怪，成何体统？”
“钱行有一个两个客人，就嚷嚷。”
“瞧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没出息！”
户部蒋励龇牙，“额不是，这次不是一个……”
皇帝萧云州没好气地闭眼。
再信蒋励，朕就是猪！
百姓没有这么容易把家里闲钱拿出来，没这么容易相信千疮百孔的景国朝廷，他这个皇帝已经意识到了。
“不是，萧大爷，这次是真……”
萧云州苦笑，但也就一瞬。
【卧槽，一大群百姓挤到钱行去了！哎呀，钱行的门开小了啊！要被踏破了诶！】
萧楚楚软萌声，刹那击入萧云州的脑海！
萧云州猛然回头，看向西城门偏僻的景国第一间钱行，就见——
钱行的门槛真要被四五个人同时拥入而踏破了！
不仅如此，钱行外面，还排起了老百姓的长队！
呼吸之间，队伍就在变长，都拐弯到另一条街上了！
“我能不能先存个十文试试？”
“我就存一个月，行不？两文钱你们收不？”
“我每月来存个一文钱？可以不？”

老百姓手里是有闲钱的，但不多。
尤其是面临未知、可能存在的风险，他们更谨慎对待手中荷包。
可进了第一批景国钱行，他们就有点上头了！
这钱行，他们本以为与米行差不多。
可谁晓得一进去，他们就险些被吓破了胆——这钱行一楼二楼，都站着佩刀冷面的军士！
每层六个军士，站在钱行里，像是门神一样，逡巡的视线，不断在他们每个进钱行的人身上检查！
“哎哟，这是干啥？”
“我没犯法吧……”
“不会在这里说错话，就要被下狱吧！”
老百姓有的拿着一文、两文，有的打算进来先瞅瞅，顿时都慌了。
秀才遇到兵，有理都说不清。
更何况他们？
但很快，钱行大堂笑容满面的管事，就出来安抚，“大婶大爷，这些精兵都是咱皇上亲自挑出来的。”
“这不是来捉你们的，是来看顾你们投放在我们钱行的银两的。”
百姓瞠目。
好家伙，这回答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
抱着楚楚、好不容易挤入钱行的萧云州、与户部蒋励，站在钱行角落，又偷偷观看上了。
【嗷呜，皇帝爹好聪明啊，银行保安都搞出来了~】
萧楚楚都乐歪了。
萧云州呵地忍不住想笑，这还不是听了闺女的心声嘛！
“萧大爷，英明！”户部蒋励也趁机拍皇帝马屁。
萧云州顿时美滋滋，看向大堂总管。
果然，经过户部培训的钱行总管，下一刻就对着吃惊的百姓们说道，“这是咱皇上吩咐的。”
“皇上将心比心地想，若是将他最心爱的小格格交于陌生人照顾三日，他都必要寝食难安。”
“那今日大爷大婶，你们把自己积攒了半辈子的银钱，性命一般重要的多年积蓄，拿出来存放到咱景国钱行，肯定也是心怀不安。”
“那咱钱行，可不得把你们的每一文钱，都看顾好。”
钱行总管的这一套说辞，就是萧云州听了闺女心声，想出来教给户部的。
“如此，大爷大婶你们从钱行回去，也能日日安心。”
“——您们的银子，都有咱景国精兵，日夜看守着呢！”
“这些精兵，都上过战场，打过胜仗，以一当三，没有问题。”
哎呀妈呀。
钱行里的百姓，眼睛都听得发直了。
把银子搁在这钱行，有会打仗的兵给他们日夜看守！
他们银子搁在家里，可没这好事……顶多藏在鞋底、墙缝、枕头下。
平时出门做活，家里进贼，那就没办法了。
“咋有这种好事呢？”性格外放的已经大声嚷嚷上了，“不仅给咱派护卫看守，还给咱利钱？”
“哎哟喂，刚在皇榜前，你们早说有精兵给咱看钱，我这就回家多取点钱来了！”
这不是免费的看守，不要白不要嘛。
管事的呵呵笑了，如沐春风地，“不急，大娘你可以先存一笔，下次再来。”
“哦对了，若是存满十两，你们就是咱们钱行的贵宾。”
“可以到二楼喝茶，有专门的管事，给您一对一的服务。”
“你们随时都可以来问自己的本钱加息钱，目前有多少。”
百姓眨眼，这可就太放心了。
“另外，贵客还能在我们钱行查看每日京城东市西市，以及邻城的肉菜布波动价格。”
“还有我们对于第二日的东西集市肉菜布米的价格预测。”
百姓呆滞。
咋、咋还有这种好事？
存钱，还能有这些伺候他们的？
他们知道几个集市的今日、第二日价格，不就不会被商人骗了？
安心，太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