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蝶—— by今婳
今婳  发于:2024年07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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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得很急,甚至对门口的周境川视若无睹,只想逃离这栋充满回忆的别墅。
当快接近铁艺的栏杆时,突然听到有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路汐僵站在了夜色下,心底不停地祈求着别追过来。
下一秒。
容伽礼徐徐靠近,却没再步步紧逼地让她?回头,而是将西装外套盖在了她?单薄的后?背上?,“我送你回去。”
路汐发?白的脸颊被柔软衣料摩擦而过,鼻尖闻到了淡淡的鸢尾花香味,一瞬间,理智被压抑的情?感给压过,她?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这里离僻静的民宿其实很近,绕过小道走十来分钟就到达了。
一路上?两人相互无言,路汐抬眼看到前方的店招牌后?,才停下,静止两秒,又惯用那套让人挑不出刺的礼貌,柔声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周境川先前那句话,还历历在目。
怕他耽误了回容家的时间,她?想催促着他赶紧走,又怕说错什么。
路汐没了话。
容伽礼沉而平静的眼眸注视了她?脸一会儿,没立刻就离开?,问了句:“还冷吗?”
路汐摇头,想起肩头披着属于他的西装外套,脑子里自动将这句话理解成?了容伽礼找她?索要的,便?赶紧脱了下来,双手递过去。
但是容伽礼却没接,又看了她?眼,才转身朝不远处的秘书?走去。
路汐站原地,保持捧着西装的动作,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那抹逐渐消失在夜色的熟悉身影。
容伽礼走的时候还没雨,等十分钟后?,她?怀着跌宕起伏的情?绪慢吞吞地回到二楼房间,窗外忽然就降下了暴雨,路汐被惊了瞬,伸手去开?灯,转过头无意间看到了柜子旁边的落地衣镜。
这才惊觉。
自己这张爱撒谎的脸,不知何时早已经泪迹斑斑了。
路汐辗转难眠到了近半夜,听着雨声,心底祈祷着容伽礼的私人飞机能安全抵达泗城时。
此刻同一时间容家老宅。
容伽礼现身姗姗来迟,面容和蔼的老管家迎了过来,先低声汇报情?况:“老爷子夜晚突发?心梗,家庭医生已经抢救过了,服了药没什么大碍,就是想见见孙子。”
五年?前容氏家族地位最德高望重的容杭振经历了一次心梗手术后?,就留下了后?遗症,身体远不如当初健朗,平时都是待在老宅颐养天年?,时而会脑子糊涂,便?不再过问家族内部的权利斗争了。
容伽礼逐步上?了二楼主卧套房,灯是半暗的,推开?门时,室内早已经被药味浸透彻底。
容杭振对中药有心理上?的依赖,每晚必服,此刻正?半躺在床上?,一抬头,老花镜后?的双眼浑浊地盯着许久未见的孙子:“今晚福源的项目是五丫头出席,你又去那座岛了?”
“取一件旧物。”容伽礼拉开?床边的丝绒椅子坐下,祖孙间的氛围倒是没有针锋相对,仿佛维持着虚假的温情?,继而,神色和语调始终透露着平静说:“我母亲的画作。”
容杭振沉默了片刻,低叹了声:“舒语……已经过世要十年?了。”
十年?的时间过得很快,遥想当初更早的时候。
容杭振为长子容九旒亲自挑选联姻对象,通过严格的基因重重筛选,最终精挑中了著名?天才艺术家钟舒语,她?与眼高于顶却极具经商天赋的容九旒无论是哪方面都是无比契合的一对。
而这两人骨血中结合出来的孩子,势必也是个天赋异禀的高智商天才。
可万万没想到。
容伽礼在人的期盼着降生后?,却丧失跟外界沟通的能力?,失语长达五岁时才愿意开?口说话,直观点说,他像是造物主格外精雕细琢出的作品,看似皮相完美,实则却一时疏忽忘记将灵魂放进了内壳之中。
年?幼时的他因为无法与同龄人正?常相处,只能待在老宅,每日仅限于在花园活动。
以至于家族内部的人经常看到他小小身躯蹲在花丛里观察着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生命,在烈日下,脸蛋被晒得微微泛红,也不懂得喊渴,与之打招呼,更是没有半点回应。
久而久之,便?传出了诸多版本猜测:
比如容九旒和钟舒语这般好的优良基因,是半点没遗传到独子身上?——容伽礼还不开?口说话,可能是个天生自闭症的弱智儿。
容杭振耐心等待了五年?。
而同样?都是极端完美主义控的容九旒和钟舒语这对夫妻,也从精神崩溃到逐渐冷静下来,开?始企图说服彼此接受生了个劣质品时——
容伽礼却显露惊人的智商。
直到这时,容家心怀叵测已久的几?房才恍然大悟,原来不是他天生弱智,是过于完美遗传了亲生父母基因的高智商影响下,使得年?纪尚小的容伽礼天生就对人的共情?力?极低,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这些凡庸之物进行沟通。
等他们察觉过来。
容伽礼已经摸索到了对的方式,只是在容家这样?权力?至上?的残酷环境成?长下,他无人能引导的精神世界也伴生了很多痛苦症状,更多时候都无法像肉骨凡胎的人一样?去感受正?常人的情?感。
这对容杭振而言,却不值记挂在心上?。
毕竟容伽礼的存在,放眼望去是十个顶尖世家豪门,恐怕都难培养出这么一个完美的继承人。
再后?来,随着钟舒语患上?重度抑郁症割脉而亡。
容伽礼也因为情?感障碍的问题选择暂时离开?容家,择一处静养的地方。
他选的是钟舒语生前去过的最后?一个地方,携着画作,来到画作中的海岛。
容杭振回忆起往昔,苍老的手不免激动去抓住容伽礼冰凉的腕骨:“伽礼,你是不是还在怪爷爷。”
容伽礼来看他,却仿佛只是出于晚辈的尽孝。
“怪您什么?”
容杭振说:“怪爷爷想趁你七年?前重伤失忆,强塞一个联姻对象给你。”
他既能让容九旒的婚姻利益最大化,为家族诞生出容伽礼。
自然也不愿意放过自己的亲孙。
所?以,早在容伽礼成?年?之时就为他的基因匹配好了完美的联姻对象。
但是容伽礼又岂是容易掌控的?
“当年?你在那岛上?住了两年?,有一次回来跟我亲口提起,说爱上?了一个女孩。”容杭振在被告知这件事时,先是暗地里感到震惊容伽礼竟会生出这种世俗欲望的情?感,后?来他又想学会了动情?也未尝不是件好消息。
至少联姻的时候。
他或者能学会像自己亲生父亲那般,从婚后?开?始和陌生的妻子培养出深厚感情?。
而那位被他真?正?爱上?的那位,容杭振从始至终都没有让效忠自己的管家去调查资料回来,在他眼里,只是一位出身海岛的普通少女而已,不值得他多花费时间精力?去了解。
当时谁也没想到。
容伽礼差点就命丧在了那座岛上?。
容杭振话顿了许久,又望向?容伽礼那张极年?轻又俊美的脸,才续上?:“你母亲在宜林岛度完假回来就自杀了,你又差点折在那,九旒是恨那座岛的,当年?爷爷想那女孩孤苦伶仃的,也找不上?容家来,只要身边的人都保持沉默,谁也别提……你就不会知道她?的存在。”
容伽礼冷淡笑了笑:“我当年?还跟您说了什么?”
容杭振虚弱地摇头。
容伽礼也没指望从老爷子口中窥探出什么,这些年?,这些人都心照不宣的瞒着他,自然没那么轻易吐露实情?:“我不怪您,要怪也只会怪我自身把她?忘了。”
“伽礼!”
“爷爷,当年?您在我失忆情?况下都无法摆布我的婚姻。”容伽礼偶尔也会将冷漠展现得很直观,字字缓慢地说完:“如今应该更是不能了。”
连容九旒都退位了。
外界只知道容家内部经历过一场权柄斗争,却不知是父子相争。
容杭振下意识松了手。
而容伽礼看似尊敬他,将姿态放得平易近人,却无形中透着上?位者气?势:“她?性子跟以前没差,遇到事只会藏在心里,一问就满口谎言,没有逼急眼是半点真?心话都不肯说,不过没关系,这七年?无论是谁辜负了谁也该结束了。”
容杭振:“你在说什么?”
“在那座岛上?,我找到她?了。”
中药汤的功效上?来后?,容杭振终于在这场谈话里陷入昏睡。
容伽礼陪了半夜,从主卧出来时外面天色已经渐亮,迈步经过雅厅时,老管家适时地递来一盏热茶。
“老爷子近年?来脑子退化忘了不少旧事,可能真?忘了当年?您回来那次跟他说了什么。”
老管家待在容家效力?了半生,算是忠心耿耿,也是照顾过容伽礼失语那五年?。
在如今位高权重的他面前,话语权算有一些。
有意当和事老。
容伽礼位于一盆兰花的旁边,长指端着茶杯喝了口,淡声说:“我能猜到。”
按照时间线推算。
当年?路汐丧父之后?成?了孤儿。
而他拒绝家族安排的联姻对象,又亲口告知老爷子,这样?的举动背后?真?正?意图是想将她?光明正?大带回家。
静了两秒。
容伽礼从窗户看向?远方,隔着千山万水距离的宜林岛方向?:“应该是想跟她?订婚。”

清晨时分整个剧组都起了?个大早,在璀璨的?阳光从云层折射而下,洒向了?外观破旧得像是废弃的老居民楼里时,各部门的人也紧密开工了。
一楼作为演员的化妆休息间?,没怎么翻新装修,头顶的?风扇摇摇欲坠,门半敞,四周墙壁贴着防潮的淡蓝色瓷砖,倒显得清新。
路汐坐在化?妆台前,等上?好妆,才拿起摆在旁边的?意式浓缩咖啡灌了一小杯下肚。
安荷小声地问:“汐汐,你昨晚没睡好吗?”
“昨晚雨声太?大。”路汐辗转难眠到后半夜,情?绪也逐渐平复下来了?,见助理问,便找了?个看起来很有信服力的?借口。
安荷果然没再问。
这时,隔壁间?的?夏郁翡也做完造型,有她在的?地方似乎总能热闹,不出三秒,就摸索着过来,看到里面翻剧本的?路汐,问:“有咖啡吗?给我一杯。”
“有的?。”安荷起身去茶几拿。
夏郁翡往闲置的?椅子坐,腰被?百褶裙衬得纤细,却也困倦:“五点钟导演就来跟我讲戏了?,今日要拍的?18场单人戏剧本直接被?他改得面目全非,我临时重新背……困死了?。”
路汐抬眼端详了?几秒她在戏里逢乐角色的?装扮,视线又轻轻滑回剧本上?,“你要做好准备。”
夏郁翡:“嗯?”
路汐:“大概率往后……都是我们?拍一场他改一场。”
夏郁翡:“不是,都跟他签署了?对电影内容绝对保密的?封口协议,还玩这套?”
正因如此,路汐才会心善地提醒她:“你尽快入戏,将自己彻底融入到逢乐这个角色里,在宜林岛封闭式拍摄这两个月,你就是她,这样无论赧渊怎么改剧本,你都能跟得上?他节奏感。”
夏郁翡沉默了?下,是想起了?曾经网上?有一位圈内导演对赧渊电影的?犀利点评——
说?他天生很会写故事,却不会拍电影。
事实的?确如此,赧渊除了?拍摄《小孤星》时冷门到票房惨淡收场,却误打?误撞拿了?个奖杯外,其余的?都糊到无人问津。
时间?不早了?,路汐先去换装,等出来的?时候也着了?套同色系百褶裙。
她妆容淡得几乎毫无痕迹,只将眼部刻意修饰得偏圆润些,鼻尖点了?一颗很小的?淡痣,在玻璃窗口透进来的?阳光过滤下,看起来干净,又透着格外安静文弱的?感觉。
夏郁翡从她的?眼睛转移到了?细白的?脖子处,不是高领蕾丝,而是缠绕着手术用的?最普通那种纱布:“你这个造型,让我想到了?你早年演过的?一部戏里造型,女主角出场也是系着这个。”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意。
路汐垂下眼:“嗯。”
“我记得那部剧叫深渊之花,口碑还爆了?段时间?,可?惜你上?任公司没有去申报白玉兰奖,不然我觉得你可?能会被?提名。”夏郁翡煞有其事地说?,未了?,怕自个的?话太?直接会扎到了?路汐的?心,还轻了?声安慰她:“幸好你解约了?。”
路汐笑了?笑,没有与她在这事上?往深了?聊。
夏郁翡也适时地闭嘴,毕竟谁乐意平时没事的?时候去聊万恶的?前任公司呢。
两人上?午是跟着B组副导演到伫立在悬崖之上?的?灯塔拍些姐妹花的?文艺镜头,这里也是蝴蝶的?栖息地,放眼望去蓝紫色的?花海绽放着与大海相?映衬,犹如一幅精美流动的?画卷。
路汐是站在光里,背着太?阳缘故,脸蛋的?轮廓从清晰逐渐模糊。
莫名地,夏郁翡怔了?下:“江微自杀过对吗?”
她不知道路汐的?剧本内容写什?么,对戏时,说?得都是自己的?台词。
而今天的?拍摄镜头,剧本是一片空白的?。
话说?得轻,不远处副导演也听?不到。
路汐与她站在纯白色的?灯塔之上?,手腕轻搭栏杆,侧过脸时,微翘的?睫毛在眼下落了?一抹阴影,将情?绪也藏在这片阴影里:“逢乐寄宿在江微的?家念书,与她的?第一次见面,却是江微第十次自杀。”
夏郁翡剧本暂时还没提到这个,忘了?问路汐又是怎么知道的?。
关注点都在自杀上?:“所以江微的?脖子一直缠着纱布?”
路汐没再给她答案。
夏郁翡却盯着,忍不住地想,那么细的?脖子,一直割破,是不是总有天会断?
很显然,这样猜想结果就是被?监视器后的?副导演高声叫停。
这条镜头她表情?不对,没过。
连续拍摄了?十条。
路汐和夏郁翡才迎着海风从灯塔下来,后面换场都是单人戏份了?,所以便没有继续待在一处,等夏郁翡跟着B组的?人回去补妆换衣,路汐却在悬崖边上?,凝望着那片礁石许久。
久到等她后面收工时,天色已经黄昏将至。
赧渊白天是在A组盯她的?表演,结束后也没什?么好聊,拿着原片独自先回老居民楼里的?导演办公室里,等他将画面一帧帧审查完,已过饭点,对旁边助理问起了?路汐。
助理起身出门找安荷,五六分钟后回来说?:“路小姐的?助理说?她没什?么胃口,在外面逛会儿。”
没跟着回来。
赧渊的?电脑屏幕上?停留在最后一帧上?,画面里路汐饰演的?江微独坐在礁石角落里,将脖子上?的?医用纱布扯得到处都是,渐渐她停下,颤抖着双手捂住了?暴露出触目惊心伤疤的?脖子。
他听?闻路汐没跟剧组回来,便不再说?什?么。
只是连续三天里。
赧渊审完原片的?拍摄内容,想要找路汐来办公室的?时候,她的?助理都说?没跟回来。
问起行踪,就是在外面独自逛会。
这个说?辞,来到导演办公室蹭饭盒的?夏郁翡却很信:“可?能是重回宜林岛这个故乡,难免触景生情?吧,她应该跑海边看日落去了?。”
赧渊抬头看向坐在茶几另一头的?她:“你怎么知道?”
夏郁翡趁着导演问话,很自然地顺走?他的?鸡腿,说?:“连续两晚她回民宿时身上?有海水的?味道。”
赧渊闻言,伸手下意识掏口袋,从里拿出打?火机和烟盒。
夏郁翡性格烈,向来私下烟酒都来的?,见赧渊点燃的?一缕烟晃晃荡荡飘过来,透着很淡的?薄荷味,闻了?闻空气说?:“南京金陵十二钗?导演,这烟不够烈,能排解压力吗?”
“习惯抽这个了?。”赧渊点了?又把烟灭了?。
到了?十点整,赧渊一向是明?文规定禁止在剧组拍摄期间?发生赌博酗酒事件,民宿到了?夜里,大家洗漱完都各自回房打?游戏追剧,四下安静的?早,也就没有扰到附近居民。
又过了?一个小时。
赧渊从窗户看向二楼,路汐还没有回来。
他重新将裤袋里的?半包烟掏出,独自在夜色下点燃,随着一根根地抽完,她的?身影仍然没有出现在民宿外。
赧渊不再等,干脆利落地走?了?出去。
他对宜林岛的?熟悉程度不低于路汐,年少时到处讨惯了?生活,甚至闭着眼睛都能走?对每一条街头小巷,赧渊绕了?近道,很快就来到了?那座白色灯塔下方的?一片礁石处。
果然在那儿,看到了?路汐湿透了?的?单薄背影,夜晚的?海水冰凉,向来畏寒的?她却不在乎,从剧组收工开始就在这一片礁石的?四周摸索着什?么,时间?久了?,微低的?侧脸和唇色都因为失温变得透白。
“小汐。”赧渊一沉下嗓音开口,就更衬得悬崖下的?海边安静得只有风浪声音:“你找什?么?”
路汐晃了?晃,被?惊动似的?转过了?身。
在无声地对峙片刻后,她忽然觉得有些茫然,冰凉的?手指抖了?下:“我在抓鱼,你信吗?”
路汐越是想生硬地粉饰着自己的?行为,赧渊从礁石上?方走?了?下来,裤脚被?海水染湿,偏要逼她直面现实,否则以她倔强到骨子里的?性子,只会夜夜来这里:“是抓鱼,还是寻找你从灯塔上?丢到这的?东西?”
路汐一时没回应,扯了?扯唇:“不找了?。”
她想走?,夜风一吹,影子在海面上?摇摇晃晃的?,却听?到赧渊在身后说?:“那把钥匙你找到了?又能怎样?七年的?时间?里,早就被?海水腐蚀得锈迹斑斑……你找到,想还能给他吗?”
路汐僵住不动。
赧渊又说?:“小汐,当年的?事不是你错,别再让自己重新陷入那个绝望的?困境里,他至少还活着被?你看到了?,甚至活得比任何人都要高贵。”
“他看不到蓝色了?赧渊。”路汐声音很轻,像海风般轻飘飘了?过去,尾音带着颤:“我差点害死了?他,已经下定决心都分了?手,那晚就不该怕他回到容家再也无法相?见,偷偷跑去约他出来,都是我的?错。”
“可?你没得选择。”
“不。”路汐转过身,悬崖上?方灯塔照射下来的?白光也洒在了?她脸上?,表情?平静中透着易碎感:“如果我计划再周全点,就能避开……”
“避开什?么?拿你的?这条命去避么?!”赧渊打?断她,伸手抓住她瘦弱的?肩膀,陡然拔高音量:“这根本不是你的?错。”
路汐垂着眼,水波晃得视线跟着晃,“可?江微死了?。”
赧渊的?神情?彻底隐在夜色里,灯塔的?光仿佛永远都照不到他孤寂的?高挑身影,忽然间?,身体深处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痛苦,使得他整个人僵硬住,喘息着狠狠闭上?双目。
路汐那声极轻的?话,仿佛一直重复在耳畔:“江微死了?——”
“那什?么啊。”
突然另一道犹犹豫豫的?声音打?断了?两人安静窒息的?气氛。
路汐倏然转过头,当看到夏郁翡穿着一身吊带黑裙站在礁石高处时,也不知怎么来到这,都听?到了?多?少,心头惊了?瞬,唇色发白地低下了?头。
赧渊也不动声色转了?个方向,眼睛泛着不正常的?红,短时间?内情?绪处于剧烈波动之下,让陷在海边对峙往事的?两人都没想好怎么去应付突然出现的?第三者。
就在要僵在这时。
夏郁翡却惊叹道:“导演,你跟路汐好敬业啊,都凌晨了?还在海边对戏。”
“……”
“……”
路汐一时分不清夏郁翡是不是演的?,可?显然对方认定了?她是演的?。
还澄清道:“我不是故意打?扰到你们?的?。”
夏郁翡指了?指雪白胳臂上?浮起的?一抹红点儿,淡妆却难掩美艳的?脸蛋露出无奈表情?,可?怜兮兮地说?:“我爬的?太?高下不来,都快被?蚊子咬得失血而亡了?。”
赧渊先动了?,却不是去搀扶夏郁翡下来。
他面无表情?地离开了?这片海。
单从背影来看,他完全不顾裤腿已经被?海水浸透,还走?得快步,伸手像是想从口袋掏烟盒,却半途发现已经抽完了?。
夏郁翡心下疑惑,歪过头小声问:“导演怎么啦?”
怎么瞧着比女一号还入戏呢。
空气安静了?会儿,路汐轻声问:“你来这做什?么?”
夏郁翡表情?很真诚:“啊,我看你每晚都跑海边来散心,就想过来陪陪你来着。”
路汐微垂的?睫毛颤了?下,又问:“你听?到我和赧渊说?了?什?么?”
夏郁翡回忆道:“什?么找钥匙,江微死了?……”
她知道剧组演员的?剧本都是严格保密的?,始终以为是对戏,就没认真伸出耳朵去听?,路汐问起,自然也毫无保留地说?出来。
不过也好奇:“你饰演的?角色最后真死啦?”
夏郁翡潜台词是想说?。
不会真是割断脖子挂掉的?吧?
路汐纤细的?腿慢慢往她方向移来,没正面回答,声音很轻地换了?个话题:“快下来吧,宜林岛的?蚊子是有毒的?。”
啊???
真的?假的??!
夏郁翡一向宝贝这身皮肉,禁不住路汐这般语重心长的?吓唬,脚底瞬间?发虚打?滑,整个人没等被?救下,就先从礁石高处猝不及防掉了?下来。
伴着水花四溅的?声响,以及她尖叫:
“啊啊啊我坠海了?!”
路汐刚好走?近,报应在身,被?溅了?一身冰凉海水。
十分钟后。
夏郁翡被?狼狈地扶上?了?岸边,她想大概是偷看人家对戏的?下场,只是摔下个礁石,却没想到能把腿给摔断了?,膝上?传来的?疼痛感让她额头冒冷汗。
而路汐更是紧张,握着她手臂的?指尖很僵很凉:“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啊?”夏郁翡再次感到震惊:“我这就要写遗言啦?”
路汐不是那意思。
没等她开口,夏郁翡已经说?:“摔断一条腿而已,犯不着就地埋了?吧,我觉得我能治一下。”
路汐很快放弃解释,冷静下来道:“不埋你,只是宜林岛的?医院凌晨没有什?么专业医生,我去联系人,抱歉,是我不该一时出言吓唬你,岛上?的?蚊子没毒的?。”
夏郁翡虚惊一场:“那我问个问题。”
路汐以为是问去联系谁,脑子里已经想好了?周全的?计划,她知道容伽礼能在这座岛建立慈善基金会,定然是有备专业的?医疗团队和私人飞机。
顾及夏郁翡的?伤,这个口,也必须开。
却不知,夏郁翡会抬指摸了?摸自己的?脸说?:“我精心花了?一个小时的?妆没花掉吧?”
谁家凌晨时分出个门遛弯,还要化?妆的?。
而夏郁翡就要,她可?是爱美如命到病急眼了?,打?电话叫救护车都得往冷艳系的?脸上?来个全妆,才肯开门见人。
路汐拿出剧组分发的?那部银白色老人机,拨通了?蒲慕明?的?私人号码。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时间?。
她跟夏郁翡并?肩坐在海滩上?,脑袋相?互依偎靠在了?一起。
望着无尽头的?漆黑大海,皆是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身后传来飞机降落的?声响。
路汐单薄纤细的?背影坐直了?些,知道是蒲慕明?来了?,松了?口气转过身望去,却怔了?下,看到从私人飞机走?下来的?那抹修长挺拔身影,远不及寻常男人能比的?。
随着容伽礼的?脸越发清晰,在月光下亦显得冷清的?过分。
路汐好似犯了?什?么错似的?,僵在海滩没起身,直到他步近,略微低头,视线缓静地描摹了?她全身每一处之后,确定露在衣物外的?肌肤没有伤痕,才出声问:“能走?路吗?”
路汐惊讶地望着他,虽不知为何求救的?对象是蒲慕明?,前来的?却是容伽礼。
被?他一问,才想起来要起身:“能。”
话音刚落。
容伽礼已经伸手将她抱起,那句能,入他的?耳朵仿佛自动理解成了?不能。
路汐近在咫尺地看着面上?还算沉静的?男人,都没机会解释什?么。
而真正不能走?路的?夏郁翡更是惊掉下巴在了?原地。
这看起来很贵的?原住民怎么回事???
“容伽礼,你停一停。”
等快走?出海滩,路汐怕他深夜真将夏郁翡扔在这,一时情?急之下,指尖揪住了?他的?衬衫,那被?海水浸湿过的?眉眼柔得不像话,又透着焦急无措的?情?绪。
而她近距离接触到他后无法自控的?心跳声,也越衬得容伽礼语调沉静:“私人飞机给她,我抱你回去。”

咔一声,落地灯亮起,昏幽的灯光像盈盈水波照着客厅中央的下沉式沙发。
路汐被放了?下来,纤瘦的脊背贴着靠垫那一瞬,才惊回过恍惚的神智来,试图站起来,但发现容伽礼骨节分明的手指还压在她?膝上,压根做不到:“怎么会是你来?”
容伽礼在她?膝盖处也只是停留了三四秒,没说话,将裤袋的手机拿出点?了?几下,递给她?。
路汐垂眼,发现是已阅读的邮件消息。
蒲慕明?在不久前:“容总,我们宜林基金会的代言人路汐小姐今晚从悬崖坠海了?,可?否能申请借用一下您停在白城的私人飞机……”
后面的字路汐没看,她?急着澄清:“我分明?不是这?样说的。”
容伽礼眼神沉静地注视着她?错愕的眼眸,条件反射暴露出的真实情绪,不像是真伤了?哪里瞒着不吭声,只是脸蛋肌肤也缺乏血色的厉害,“你深夜去悬崖底下做什么?”
路汐攥着手机,被一句话反问得哑口无言,唇抿了?抿。
半响都没吭声,容伽礼语气温和:“还没编好理由?么?”
“编好了?。”路汐搬运了?夏郁翡的那套说辞,在昏黄的灯下露了?个很淡的笑容:“赧渊跟我对戏。”
“他不是恐高怕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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