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蝶—— by今婳
今婳  发于:2024年07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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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汐已?经认清自己没有学钢琴这方面的天赋,却不是?个轻易放弃之人?。
她既学了那首不知名的曲子,哪怕弹奏得难听,也该将它学会来。
路汐眼前一晃,不知怎么地就置身?于别墅的二楼书房前。
她下秒,动作极轻地就推开了眼前的门。
书房内黑丝绸质地的窗帘紧闭,落地灯的光却明晃晃亮着,容伽礼整个人?松松懒懒地坐在一面墙的黑色书柜前,解了三颗扣子的白衬衫露着锁骨,而?往下,是?那双弹奏钢琴的手。
路汐从未夸过他?教?自己弹钢琴时,五指冷白而?修长特?别性感。
而?此刻,容伽礼缠着她前不久遗落下的芭蕾舞鞋丝带,正覆着那充满生命力的山脉之处。
路汐漂亮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注视着他?,忘了要转身?跑出去?。
下秒,容伽礼微阖着的眼抬起,带着攻击性,直直地锁住了她。
路汐没躲。
他?神色冷淡得丝毫不像是?正在投入的样子,却从未停下过。
直到海边的夕阳快落山,别墅里外?静到仿佛听不到任何?声响。
那白色的芭蕾舞鞋丝带被弄脏,他?当着她的面,直白扔在了一尘不染的宽大书桌上。
路汐蓦地惊醒过来,乌黑发丝黏在纤细脖间,下意识用手紧紧捂着心跳不止的胸口,指尖触及到了汗意。
这不单单是?梦见了容伽礼。
还有耳边,听到了窗户外?面传来的一阵难听的钢琴曲声。
路汐漆黑的瞳孔惊了瞬,有点恍惚地想:
难道赧渊真为?了节约电影拍摄的经费。
阴差阳错……租到了鬼屋?
这三更半夜的。
到底是?哪只鬼在弹?

第16章
窗户外的钢琴声传进耳朵,路汐捡起睡衣穿上,心想难道又是一场梦?随着动作极轻地下了床,也没犹豫就循着扰人的声音走出了房门?。
民宿的院子不大,夜深时?就衬得有些冷清,只留了悬挂在露天楼梯的小灯泡照明。
路汐往下走,很快那种骇然琴声越发清晰,是在一楼的幽暗茶室里传来的,她步声顿在门?外,犹记得白天时安荷说过这里闲置着一架蒙尘的小钢琴,夜风卷过,后背莫名地显得凉丝丝的。
随着屏息,伸出白细的手将阻碍住视线的木门推开。
下秒,她懵了懵,看到了一个极年轻的女人坐在墙边的钢琴前,穿着条鎏金色的吊带裙,到脚踝的长度,裙摆像是月波粼粼浮在高跟鞋尖上,光是画面的唯美意境是有的,就是纤指在琴键上粗暴弹奏出的曲调,完全就不是那回事了。
路汐大概过了四五秒才反应过来,不是撞鬼了。
许是也听到背后有动?静,对方倏然?侧过身,不等她正?欲开口,就先眼眸亮亮地问?:“啊,你是女一号?”
路汐点头,跟对暗号似的:“我是。”
“我也是!!!”
场面静了瞬。
路汐迅速地从脑海中寻了一遍演员资料表的记忆,柔声问?:“贺南枝?”
“我不是……我是夏郁翡。”她起身离开琴凳,那张明艳得不可?方物的脸也彻底露了出来,按理说?是天生适合走冷美人路线的,性子却看着很自然?熟,“可?能导演还没通知我顶替了原定女主之一进组的事吧。”
《不渡》是双女主角。
先前演员资料表里,路汐简单的过了眼,却是知道赧渊能有资金精心筹备这部电影,背后靠的资本是谢家,而他钦定的另一位女主角贺南枝的神秘背景,也正?是来自泗城第一豪门?谢家。
只是开机前换了人,倒是让路汐有些匪夷所思。
很快夏郁翡没心没肺般地说?了:“我是被缺了八辈子德的狗仔偷拍到和炮友相?约酒店的床照,让经纪人临时?塞进这剧组避难的,唔,四舍五入下也算是带资进组了,因为这电影是贺南枝那位青梅竹马的老公投资的,我又是贺南枝这世界上第一好的亲亲闺蜜。”
路汐很快理清了这层关系,半响后,点了点头。
夏郁翡往她这儿走,裙摆跟着一起晃动?,出言安抚她:“不过你把心放回肚子里,我就算是关系户,闺蜜的老公是最大的投资人,也不会甩大牌要求导演给自己加戏的。”
路汐一时?不知如何接这话,慢悠悠又点了下头。
夏郁翡明明圈内咖位比她低,却摆出了这种路汐流量女明星的气势,“对了,我们导演保密工作真的好到位,至今我都不知道你演的角色。”
为表示诚意,她先说?:“我演的角色叫逢乐,是个学芭蕾舞的少女。”
路汐像是在对着墙边的小钢琴恍惚,夏郁翡走到身边了都没多大反应,直到问?出话,她才微微抬起脸,莫名的被窗外月光衬得许些透白,半响才很轻很轻地说?:
“江微。”
夏郁翡:“还珠格格里那个紫薇格格的薇?”
“微笑的微。”路汐垂下了睫毛,显然?不想谈论角色,于是用问?题转移了话题:“你怎么在这里弹奏这个?”
“剧本上的逢乐角色设定是弹奏了一手?好钢琴曲……不瞒你说?,我上礼仪课时?为了弄出个附庸风雅的水平也认真学过的,今晚失眠下楼刚好看到有台钢琴就上手?试了下音,才一会儿就手?酸指痛的,看来是被我荒废了。”
夏郁翡话顿了瞬,似乎也意识到弹奏得很难听,唇抿了几秒,又默默地挽尊一样的补充了句:
“不过我还是挺喜欢弹琴的。”
路汐自身的钢琴水平也远远不够附庸风雅的程度,不好评价她的。
只是唯恐夏郁翡为了角色继续彻夜苦练,言辞委婉地说?了句:“没到真正?开拍前,你也不用太信剧本上的设定。”
夏郁翡眨眨眼,透出一丝茫然?。
不过等第二天赧渊召集剧组的演员开会时?,她就知道路汐话里意思了。
《不渡》的剧组没有围读,赧渊会随着每天拍摄的剧情进度跟演员们私下沟通,手?头上的剧本内容更是保密到一天一换,摄像机没开机录制前,压根就不知道剧本已经被改编过几次。
而且赧渊还跟演员们签署了一张禁止透露电影剧情的保密协议。
甚至连一两?秒戏份的小群演都没放过。
不仅于此。
赧渊前秒把保密协议收下,下秒就把全剧组演员的手?机也给没收了。
像夏郁翡这种一天不看网上任何赞美她美貌的女明星,离了手?机就跟强行被戒瘾似的,拿着剧组分配的老人机找到了化妆间里的路汐。
反复地跟她确认一件事:“我们其?实?是不是被经纪人丢这岛上参加变形记的综艺节目了?”
路汐也被分配了老人机,只能接收剧组平时?开工的短信通知,不能上网和登陆任何社交软件。
她坐在椅子上微微侧身,画了淡妆的脸从表情到语气,都很平静:“很抱歉不是。”
这时?,恰好两?人的老人机都进来了一条群发短信。
提示音怪响的。
正?是赧渊发来的。
他列出了不少要遵守的剧组规矩。
夏郁翡迅速地翻看完,照着念了出来:“要真心爱护宜林岛的生态环境,看到海滩上有垃圾瓶子要捡走带回民宿,可?找导演申请一笔奖励现金,看到栖于路边花丛中的蝴蝶不许惊扰……”
她边念边心想,完了。
还不如去参加变形记。
幸好那条笨蛋小鱼没来!!!
路汐抿唇没出声,听着夏郁翡咬字清晰地念完了足足有一两?分钟,化妆间重新陷入了沉默,就连化妆师和小助理都心知这些规矩对被众星捧月惯了的明星而言,简直是在活生生受刑。
下一秒。
夏郁翡半低着头,停了很长时?间才又重新找回声音:“幸好啊!”
路汐看着她冷艳的侧颜,怕她是被经纪人强行塞进剧组的,一时?适应不了赧渊这些规矩而深受打?击,伸出白皙的手?轻握着旁边椅子,用了一丝力气将椅背转了过去,说?:“坐下慢慢说?。”
夏郁翡抬头看向始终不去抵抗导演权威的路汐,长叹了口气:“幸好导演没心理变态到要全剧组去海边捡垃圾兑换一日?三?餐的食物。”
路汐怔了下,未料到夏郁翡的脑回路竟是如此……
开机仪式结束后。
赧渊早就忙得不见踪影,在他这没什么大小咖位,剧组演员们都是一视同仁对待,只是让助理过来告知了下路汐和夏郁翡两?人,为了更好融入角色,彼此淡如水的关系需尽快地熟起来。
等卸完妆,路汐先主动?到了换衣间找夏郁翡:“我带你熟悉一下宜林岛环境吧。”
夏郁翡正?有此意。
外面的天空漫着晚霞,两?人沿着僻静的窄街走,时?不时?会偶遇到一些拍照的路人,路汐柔软的手?指轻握着夏郁翡冰凉的腕间,将她往另一处人稀少的路线带。
见对这个海岛地理结构很了解的样子,夏郁翡性子向来直率地夸赞道:“网上粉丝都说?你拍戏敬业,我没想到你敬业到连这座岛的路线都提前做了功课。”
想想都感到无?比羞愧。
路汐自降咖位来演,还比她这个带资进组的关系户敬业。
夏郁翡一不小心将真实?想法透露了出来,路汐轻轻笑道:“我是在这座岛长大的。”
夏郁翡眨眨眼,从这话里品出了点儿意思,毕竟全网都知道路汐拍这电影是为了纪念,而纪念什么就无?从得知了,她性格上数不清的优点之一就是懂得尊重人隐私。
所以没继续将话聊下去。
走了大概十?来分钟,路汐带她到了窄街犄角旮旯的一间老牌饭店解决晚餐。
都是女孩子,又都是女明星,吃的自然?不多。
路汐饮食清淡是舌尖的伤还没好,吃不了辣。
夏郁翡饮食清淡是为了保持上镜的完美身材,以及,身为走到哪儿都要靠这副美貌去艳压全场的女明星那脆弱无?比的自尊心是受不了半点被网友评头论足她胖了一斤这种事。
等餐间,夏郁翡小声地八卦:“听说?明天要封岛了。”
赧渊拿到海岛租借权,为了拍摄内容绝对保密,是要封岛。
路汐指尖拆一次性筷子的动?作顿了秒,脑海中不由地浮现上次冒着台风天来这里时?,司机曾说?过‘时?常有大人物的会议地点定在这里。’现在看来指的便是容伽礼那圈子的人了。
封岛后。
意味着她跟外界会彻底断了联系,包括容伽礼。
想到这,路汐脑袋里空了下,又忘记舌尖带伤,抿了抿,疼意惹得她眉头微蹙。
夏郁翡关切问?她:“怎么了?”
路汐摇了摇头:“没事。”
闲聊不到片刻功夫,老牌饭店的厨师上菜很快,陆陆续续都上齐了。
夏郁翡许是接连遭受挫折,光是点酒,就点了不少,而她没让路汐陪喝,习惯性地跟身边女性朋友点了一杯牛奶,以至于她嘴里的米饭都是就着一口冰酒下去的,菜吃得极少到了轮到路汐问?:“我们会不会吃不完。”
“吃不完……”夏郁翡对着一桌没怎么动?筷的菜品,机智地提议:“可?以打?包回去给导演。”
赧渊精打?细算的形象算是深入人心了。
路汐是想劝她少喝点儿,而夏郁翡开始跟她炫耀自己千杯不醉的酒量,一顿饭下来,连家里满墙酒柜收藏了哪些名酒都透露的清清楚楚。
夏郁翡又说?:“这下我们关系掺了酒的,不算淡如水了吧。”
路汐虽然?喝的是牛奶,却附和说?:“不算,这顿我请你。”
她抬起纤细手?腕,招呼着服务生过来买单。
而下秒,夏郁翡就亲眼目睹着路汐从衣裙口袋里掏出了一部银白色的老人机。
习惯了出门?在外扫二维码结账。
直到这会儿,两?人才恍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路汐仍旧维持着握着老人机手?势,藏在乌黑发间的耳朵近乎红到了充血,仿佛跟喝了假酒似的。
这局面,足以尴尬到能让在场两?位女明星颜面扫地的程度。
夏郁翡伸手?下意识摸遍身上,也没搜出一张现金来,“这岛的民风怎么样?”
半响后。
她弱声问?。
“挺淳朴的。”路汐看到服务生拿着小票过来了,话是藏了一半,另一半是这间老牌饭店的味道虽好,可?老板也是出了名的暴脾气……
正?当她想对策时?,眼眸的余光无?意间扫到了街上。
仿佛是看到了救世主。
不可?能出现在这座海岛,甚至还孤身一人随意出来散步的容伽礼此刻就在十?步远的距离,他平静的眉目低垂,像是也看到坐在店内的她,又神色寡淡的,什么都没有入眼。
路汐舌尖上的咬伤隐隐作痛起来,无?不提醒着她,容伽礼的身影是真实?存在的。
不是梦。
对面的夏郁翡见她半响没把话说?完,好奇地循着视线看过去。
“你认识?”
路汐没否认。
夏郁翡又问?:“你不会想把他抵押在这吧?”
路汐转过头,表情很震惊她怎么会有这种胆大的想法:“你知道他是谁吗?”
夏郁翡比宜林岛民风还淳朴的摇摇头,又说?:“我不认识,但是他看起来很贵的样子。”
是足够抵押一顿饭钱。
等着她们回去拿赎金。
路汐心想容伽礼确实?不轻易能被认出来,毕竟他这七年从未出现过在任何一张报纸新闻上,沉默了几秒,她心底已有了思量,对夏郁翡轻声说?:
“你出门?左拐一直走,十?分钟的步程到一颗歪头榕树下再给赧渊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你。”
夏郁翡到没喝醉要导演来接回民宿的地步,不过猜测到她可?能是碰到岛上原住民要叙旧,有熟人在的话,也不怕没钱付账,便不打?扰:“好。”
话音落地。
起身踩着细高跟往外走,临了,还对斜倚在对面店铺雕花门?框的容伽礼友善地笑了笑。
等将夏郁翡支走后,路汐这边先跟服务生说?了声抱歉,暂时?不结账。
随后,才慢慢走过去:“容总,好久不见。”
比起她还在假模假样的客套,容伽礼视线低低落在她唇上,停了瞬,语调带着玩味笑意:“半周而已,对你这么久了么?”
路汐这次没跟他口头上非得较个输赢,抿掉了唇边淡淡的牛奶说?:“今天是良辰吉日?,遇到了便是缘分……容总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

“怎么尽地主之谊?”容伽礼问。
路汐两手空空,趁着饭店服务生没有留意过来,指向身后还没被撤掉菜品的小桌子,商量着问:“你能不能帮我把账结了,我再跟你详谈?”
容伽礼视线循着她指尖绕了半圈,最终落在她那张脸上?。
路汐早就?卸了妆的,白净的脸蛋却落着一抹粉似的,显然是囊中?羞愧,又?偏偏要故作镇定。
空气仿佛静止。
容伽礼也没说会不会结账,这样一来倒是让路汐理解成是自己诚意不够,哪有尽地主之谊是这样的态度,她唇微张,正想说点什么挽救下尴尬局面时。
他?面色平淡地将?手机递了过来,没换掉手机壳,还?是那个粉嫩猫猫头。
请人吃饭要靠容伽礼买单,光是这点就?已?经让路汐今晚暂时抛弃了自尊心这东西,她接过,抬起眼睫看了下他?,才慢吞吞地转身去结账。
容伽礼的手机没有设密码,社交软件也一目了然。
她已?经抛弃了自尊心,就?不能再抛弃羞耻心,所以屏息点开微信后?,为表尊重隐私,没有去窥探什么,只不过也始料未及他?的聊天界面比她此刻的脸还?干净。
唯一的联系人孤零零地躺在上?面:夜空花园。
路汐的手指悬停在屏幕上?,脑子就?跟卡壳了似的,却恍然地意识到她与容伽礼之间终于真?正的续上?羁绊了,再也不似七年前,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独自往前跑了。
“一共两百三十元。”
半响,服务生将?小票递了过来。
路汐结完账折回来后?,将?手机还?给了容伽礼:“花了你两百三十元,回头拿现金还?你。”
唯恐被视为骗吃又?骗财的,她抬眼,表情很真?诚地澄清一下:“我手机被剧组给没收了,身上?没带钱才这样的,你住宜林岛哪里?浮山湾酒店吗?”
容伽礼语气意味不明?地说:“路小姐准备送我回去?”
毕竟哪怕抛开先前租借海岛时签下的不平等合约,他?如?今身份也同等于自己的债主了,虽然只是欠了两百三十元,路汐犹豫了秒,又?点头:“尽地主之谊。”
容伽礼没再说什么,转身往街道外漫不经心地走时,路汐逐步跟了上?来。
随着暗淡的夜幕降临,这座岛的林荫路上?灯光也一盏盏亮起,照着人影,风吹来时,好似什么浮躁情绪都被拂平静了,她却不知该怎么开场白才好。
故地重游,好似多走几步,四下都是两人隐秘不为人知的过去。
路汐垂着睫毛,不敢看容伽礼会是什么表情,或许对他?而言,这段被前女友狠心抛弃的过去经历根本不值得拿出来回忆。想到这,她心底克制住了不愿再往下幻想,远远看着前方,也头一次觉得这条路这么长?。
裙下的高跟鞋停了下。
忽然发现这不是去往浮山湾酒店的路线,懵了懵,身处的环境太过熟悉,使得她直直盯住了看似近在咫尺却隔着很远的独栋欧式别墅。
“你住这里吗?”路汐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僵硬地问。
比起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满身破绽,容伽礼话却很简单:“回来拿一件旧物。”
是什么旧物值得容伽礼屈尊亲自来拿?
路汐差点就?问出口,又?觉得过于不合时宜,而此刻想逃避已?经来不及,只能跟着他?,往别墅走去。
这条路忽然又?变得很短,短到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别墅门?口。
容伽礼的手掌多了一枚钥匙。
是半扇形状的蝴蝶浮雕铜制钥匙,颜色像是两人出生的暮秋时节。
路汐知道这枚钥匙,当?年原是一对的,可以拼凑成整只完整的蝴蝶,她指尖微缩着,冰一样的冷,下意识地侧过头,恰好撞入了容伽礼的眼神里。
他?看着她,幽深瞳孔倒映着她的脸:“你那枚呢?”
容伽礼问出这个问题时,路汐就?知道她怕是又?要冒犯到他?了,字字都是颤悠悠的说:“扔了。”
当?年相爱得情投意合,满怀着少女的甜蜜收下钥匙的画面似乎恍如?昨日,一分道扬镳就?将?定情信物扔得干净,怎么论,路汐自知都是心虚那个,可她又?无法做出真?正解释,只能认下,也庆幸夜色模糊了她的谎言。
气氛沉静数秒后?,容伽礼语调很平静说:“路小姐翻脸无情的做派让人甘拜下风。”
“不会了。”路汐呼吸极轻地避开他?眼神,终止了这场对话:“欠你的两百三十元我会还?的。”
“……”
随着别墅那道锁了已?久的大门?被开启。
路汐和容伽礼前后?走进去的那瞬间,她仿佛是回到七年前那个似曾相识的秋天,室内满是珍稀而又?艺术品般的家具物件,都归于原位置静等真?正主人的来访,灯突然亮起时,眼前一晃,下秒清晰地看到了悬挂在壁炉台上?方的那幅海岛风景油画。
路汐盯着发怔间。
容伽礼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嗓音在耳边响起:“还?记得这幅画吗?”
路汐怎么会不记得,漆黑眼眸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眨了眨后?说:“它是你母亲生前的最后?一幅遗作,画中?的女人背影是我母亲。”
十六岁那年,路汐的母亲身患癌症晚期,最终逝世。
同一年立春,宜林岛被台风登陆,而容伽礼同样经历丧母,携这幅油画,于这天,来到了这座蝴蝶自然保护区域的海岛……
路汐不愿再回想。
容伽礼伸出手扯过一条黑色的厚重椅子坐在壁炉台前,偏偏要问:“我们是怎么相识的?”
路汐睫毛轻颤了下,却不动地凝视着眼前这个男人,她感到茫然为何要这样问,短暂地沉默下,反问道:“在跟你回来拿旧物,有关系吗?”
容伽礼始终情绪比她平静,语速很漫不经心:“跟我拿旧物有没有关系,似乎由我说了算。”
路汐轻轻抿了唇:“可你看着像是审犯人。”
“审犯人的话。”容伽礼重复她透着明?显指控的话,笑了笑:“从古至今是要严刑逼供的,路小姐。”
路汐觉得严刑逼供这四个字光听着就?能让人呼吸不畅,于是想了想,静静地听任由自己抽离情绪,试图回忆往昔道:“放暑假的时候,我每天都到沈容昔退休后?所住的别墅学芭蕾,一次无意间经过这里,发现了你挂在客厅的这幅画。”
“画里有我日思夜想的母亲身影……我很好奇是怎么入画的,就?三番两次跑来打扰你静养。”
说到这。
路汐不得不承认一点,是她先不地道,主动招惹了容伽礼。
容伽礼仿佛一个称职的旁听者,不似她说起时磕磕巴巴的,“分手时你说了什么?”
路汐低垂的眼眸有点恍惚,仿佛与当?年那个夜晚的画面重叠了,她看不见身影,脑海中?却清晰地响起当?年自己说得每个字:“接近你是为了这幅画,我发现爱的是自幼青梅竹马相伴长?大的邻居赧渊。”
随着尾音落地,她心道不该如?此的。
早知就?不该尽地主之谊陪他?回来取旧物,将?他?送回浮山湾酒店该多好,至少不用把当?年的画面演一遍,良久,见容伽礼迟迟问出声,便自顾自地想认错说:“当?年是我年纪小,不懂事……”
这话,并没有半分安慰到天之骄子的容伽礼,他?翻起情债:“后?悔吗?”
空气凝固了秒,路汐原本还?在左右闪躲他?的眼神,忽然就?跟清醒过来似的,不再陷入曾经的回忆里,只是裙下穿着高跟鞋站着累,往后?退了小几步,腰肢抵着不至于摇摇欲坠,笑容很苍白:“我后?悔不起。”
容伽礼仿若只是临时起意问的,见她要装出一副年少没见过世面,如?今才知道前男友位高权重也不敢高攀的样子,便失了继续聊这个的闲心。
于是,见她之前所言与他?恢复的记忆相差无几,又?说道:“最后?一个问题。”
路汐微颤的视线又?飘向过来:“什么?”
容伽礼凝视着路汐,灯光将?她盈盈可握的腰肢勾勒得很细,也更单薄:“我在你所站位置,对你做过什么?”
路汐被他?眼神锁得只能轻呼吸去控制住自己波动的情绪,怕稍微一不谨慎就?将?脆弱暴露得彻底,起先是没琢磨明?白的,直到几秒后?,才惊觉自己站在那架纯黑的古董级钢琴前。
她下意识站直了腰,却为时已?晚了。
腰肢刚刚离了半寸,容伽礼已?经离了椅子逼近,完美修长?的身形透着难言的压迫感,让路汐动弹不得,仿若顷刻间被压着,被来自他?的温度浸入了肌肤和骨髓里。
没有任何阻碍,容伽礼的视线从她颈侧,落到了钢琴上?。
而他?那只冷白完美到像是不沾凡尘的手,此刻抬起,整洁的衣袖与她垂在身侧的细胳膊摩擦而过,举止不紧不慢地将?封尘已?久的琴盖掀开。
就?这般面对面站着,路汐唇肉紧咬着,单薄的身体被容伽礼圈在钢琴之间,又?好似什么都没触碰到。
听着他?弹奏了起来。
比起她初学这首曲子时,只能死记硬背音符的弹法,却毫无技巧可言。
而未相见的七年岁月里,容伽礼的琴声却与当?年那般仍然是有种悦耳的神圣感,一下又?一下,像是伴着她胸口的心跳,直到高潮部分结束,他?修长?的手指落在琴键上?未移开,目光像是描摹她微微透红的侧脸,又?沿着移到那颤着湿了一片的眼尾地方,压低声地问:
“比如?我教你弹了多少遍这曲……嗯?花园夜空?”

第18章
路汐纤细的腰重新抵回了纯黑钢琴前,近在咫尺的距离,被迫着她?面对容伽礼,甚至清晰地看到了他低垂来的眼眸,睫毛很长,瞳孔也很漆黑,又许是被幽暗灯光给浸透得泛着几乎难辨的一点蓝色调。
一整晚,路汐绷着身躯和神经,被他眼神直视得喘不过气。
她倏然想到容伽礼无法看到蓝色,心脏空了一瞬,下意识抬起微微颤抖的手,很轻捂住了这双眼。
指尖传来的真?实触感,让路汐更清晰地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在重逢之后?,脑海中是清醒的状态下主动接触到了属于他的温度。
容伽礼没有躲闪,两人的影子落在地板上?像在拥抱,又好像不是。
路汐却不再畏寒了,只是连呼吸都在颤,唇齿死死咬着,好似有千言万语想跟他倾诉,又无从说起。
容伽礼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细微变化,低声问:“为什么要抖?”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触碰到她?一寸,却在开?口时,那股热息洒在她?唇角处,是滚烫的,像极了菩南山上?那个意乱情?迷间发?生的吻。
路汐沉默的时间很短暂,声音放得很轻:“因为怕你。”
“怕我什么?”
没得到回应,容伽礼却感觉到捂着他眼睛的柔软指尖更加无法自抑的颤抖,他换个方式问:“我曾经伤害过你么?”
话音未落。
路汐手指就蓦然失力?地松开?了。
门外有人敲门。
是周境川人未现身,却总带着例行公事的语调传来:“容总,老爷子那边病得厉害,急召您回去。”
路汐被惊醒过来似的,下意识地背过身,单薄的背就像一张易碎的白纸,却拼命地维护体面,等换了个呼吸,再次轻声说话时的姿态已经透出了恰到好处的疏离感:“你自己拿旧物吧,我该回去了。”
她?唯恐眼里有泪,垂着睫毛不敢再去看容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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