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组的首领天?甲在拜见道主特使、那位掌控了天?炉七宝之一的天?女时,便忍不住道:“越国公夫人坏了我们的大事,是否要设法除了她,震慑朝廷?”
天?女的声音毫无起伏的响起:“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天?甲心下一凛,忙躬身应道:“是,属下明白了!”
室内奇妙的寂静下去?,天?甲的心也不由得?提了起来。
终于,天?女再次语气寡淡的开口:“去?查一查越国公夫人的身世?,这,很重要。”
天?甲听得?怔住,几瞬之后,倏然间会?意过来!
先前地脉失败之后,他?当然也去?打探过越国公夫人的消息,也自然而然的知道了她那响彻神?都的几个绰号。
如?此一直行事肆无忌惮的人,怎么可能毫无倚仗?
看起来,越国公夫人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
天?甲想到此处,不由得?涌现出一股兴奋感来,当下再拜道:“天?女放心,属下定?然不负天?女所望!”
天?女毫无情感起伏的“嗯”了一声,继而随意的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天?甲毕恭毕敬的应了,转而出门,还没出去?,忽的想起一事,不由得?折返回来,低声道:“天?女,属下还有一事相求……”
天?女漠然道:“讲。”
天?甲只觉天?女语气里的冰寒之气几乎要灌入到自己?五脏六腑之内,不由得?多加了数个小心,谨慎道:“朝廷近来对圣教?的追索愈发紧迫,甲组的资金已?经捉襟见肘,甲组下辖之下的地炉,已?经几个月没有发过俸禄了……”
天?女语气里平添了几分不悦:“发俸禄难道不要钱的吗?”
她说:“没用的人,不必留下。既发不出,那就杀掉一些领俸禄的废物,这所谓的债务不就一笔勾销了——难道还要我教?你吗?”
天?甲愣住了:“啊?”
杀掉欠薪的员工,恐怕犯法(?)了吧……
天?女的目光威严十足的看了过来:“天?甲,你要多历练一下,别拘泥于一时的得?失。”
天?甲莫名其妙被塞了个饼,且那还是个赛博大饼。
他?不由得?惊住了:“……啊?”
天?女的语气愈发冷厉无情起来:“天?甲!年轻人的眼界要开阔一些,不要总想着从圣教?索取,多想想你能为圣教?做些什?么!”
天?甲:“……”
天?甲木然道:“……是。”
想了想,觉得?这语气太过于消极,他?遂又强行挤出来一点笑,语气严肃又不失活泼的回了句:“收到~”
倒是姜二夫人身体好了一些,可以同去。
是以越国公府这边,便是老太君带着梁氏夫人、小甘氏两个儿媳妇,姜裕这个孙儿,外加乔翎这个孙媳妇一起进宫。
乔翎坐在梁氏夫人的马车上,悄咪咪的把车帘掀开一点,猫着腰凑头过去,稍显兴奋的向外张望。
梁氏夫人有些无语:“你看什?么?”
乔翎新奇极了:“好多人啊!”
她说:“虽然之前我也进过宫,但那还是跟婆婆你一起去拜见太后?娘娘呢,就我们?两个人,今天可不一样,马车都排出去那么长?~”
梁氏夫人看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心下好笑,想着到底是自己儿媳妇,便耐着性子同她解释了句:“每到年节,都是这个样子的,光我们?家就三辆马车——我们?家还是出了名?的人丁单薄——你想想整个神都有多少公侯之家?更别说还有三省的要?员和皇亲国戚们?了。”
乔翎很明?白的点头:“我知道!我成婚那天,就去了很多很多人!”
婆媳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马车走走停停,从进宫门口?开始,约莫又过了半个多时辰,才终于到了今次行宴的显阳殿。
越国公府作为开国公府之一,老太君又是长?辈,便是大驸马亲自来迎,往来寒暄几句,又请她们?往殿中坐席去安置。
广德侯夫人姜氏早已经到了,听说娘家母亲和两位嫂嫂过来,便带着广德侯府的人过来请安。
乔翎瞟了一眼,却没见到毛珊珊,再一问,才知道是在家准备考试,今次便告了假。
倒是毛三太太和儿媳妇胡氏随从广德侯夫人进宫来了——没说错,毛三太太儿子的官位如今还不算很高,并?不支持他携带母亲和妻子入宫行宴,毛三太太与胡氏是作为广德侯府的人入宫来的。
姜裕冷眼旁观,悄悄同乔翎道:“毛三太太今日待姑母格外客气些呢,可见是左家大郎那边儿黄了!”
乔翎微微侧一下头,小声说:“我看也是!”
长?辈们?说话,年轻人自然而?然的散开了。
姜裕同嫂嫂交待一句,寻自己的同学去了,乔翎则想着在附近转转,遇上熟人的话,也顺嘴说说话。
今日宫中大宴,显阳殿内几乎所有的宫室俱都门户洞开,金楹玉舄,飞宇承霓,乔翎走走看看,倒觉得很有意思。
慢悠悠的转进一处,冷不防正瞧见毛三太太的儿媳妇胡氏打里边出来,见到她之后?,却是面露喜色,快走几步上前,含羞悄声问她:“乔太太可知道这附近哪儿有便所?我在附近也没瞧见个宫娥内侍什?么的。”
乔翎还真不知道,她也是头一回?来呀。
便挠了挠头,说:“你稍等一下,我去问问。”
胡氏感激不已的称谢。
乔翎运气也好,走出没几步,便遇上了一个宫人,近前去问了声,又折返回?去寻胡氏。
将要?拐过去的时候,却听见一个女人的低笑声:“怪道都说你是个贴心人,我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了,得亏你把她支开,不然真碰上了,还不晓得她要?怎么为难夏侯太太呢……”
胡氏的声音低低的,很温柔:“举手之劳罢了,夫人太过誉了。”
这言语声其实压得很低,寻常人难以听到,可偏偏遇上的是乔翎。
天杀的!
她的脸“啪嗒”一下就耷拉下去了,吸一口?气,叉着腰,气势汹汹的过去了。
正说话的两人瞧见,便停了口?。
胡氏面带微笑,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这回?的事情,真是有劳乔太太了……”
另一个妇人也笑道:“闻名?不如见面,一直听闻乔太太的大名?,今次才算是见到了,可真是叫人高兴呢。”
乔翎冷笑一声:“你们?俩高兴得太早了——我是来找你们?麻烦的!”
说话的妇人:“……”
胡氏:“……”
二人听得齐齐僵住,那边乔翎却不僵,相反,还异常的灵活。
葬爱老祖主打的就是一个绝不内耗,有话就问,凭什?么惹我生气还叫我憋着,我要?你们?用千百倍的难堪来补偿我!
她开门见山的问胡氏:“刚才是你说想寻便所,我才去替你问的,为什?么我回?来的时候,听见你在跟别人卖好,说是害怕我为难夏侯太太,才寻了个由头把我支开的啊?!”
那妇人脸上青白不定,极觉窘迫。
胡氏也觉难堪,倒是还沉得住气,柔声解释道:“乔太太,您是不是听错了?我们?没那么说呀……”
与她言语的妇人好像是寻到了支撑似的,忙不迭讪笑起来:“是啊,乔太太,是不是您听错了?我们?俩方?才在说天气呢,没说别的呀!”
“哦~”
乔翎长?长?的、夸张的应了一声:“原来是我听错啦~”
胡氏与那妇人不得不强笑着应和:“乔太太,恐怕你真是听错了。”
“哦~”
乔翎再次长?长?的、夸张的应了一声:“原来你不是为了向夏侯太太卖好,在这位夫人面前树立起一个温柔体贴又细心的形象,才故意踩我一脚,然后?寻个原因把我支开的呀~”
她们?几个人在这儿聚集的太久,往脸上看,又是显而?易见的闹了矛盾,显阳殿内的诸多男女来客有所察觉,不免有几个往这边聚集起来。
胡氏看得心惊肉跳,更急于赶紧了结掉这事儿。
她真心实意的朝乔翎行个礼,诚恳道:“乔太太,我真没那么说,可能是您听错了……”
乔翎两手环胸,冷笑起来:“胡大太太,你是姓胡,但离修炼成狐妖还远着呢!”
她说:“你不该拿我做筏子去结好别人,更不该给我预设一个会?为难夏侯太太的跋扈罪名?,踩在我头顶去博出头!现在,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跪下,老老实实的给我道个歉,这件事儿就过去了……”
胡氏两腿打颤,脸色顿变!
如若真是如此,那她先前诸多苦心经营,可就全都完了!
可要?是不肯如此……谁知道她能做出什?么来?
那妇人亦是骇然变色,意欲言语,想了想越国公夫人的鼎鼎大名?,到底没敢做声。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隐约有议论?声传了过来。
胡氏眼前发花,嘴唇微张,吸入一口?新鲜空气,才没叫自己原地晕厥过去。
乔翎倒是想明?白另一件事了:“你们?说的夏侯太太,是不是就是皇长?子母家那位嫁进乌氏的娘子啊?”
那二人皆未言语。
乔翎观其神色,倒是有了猜测:“原来还真的是?”
她觉得有点冤枉:“夏侯太太也没惹我,平白无故的,我为难她干什?么?等她惹了我,我再收拾她也完全来得及啊!”
想了想,又很认真的告诉胡氏:“胡大太太,我们?还算是沾亲带故,乌家的事情,其实我事先给过乌十二郎机会?的,这会?儿我额外多给你透个信儿——你现在低头道歉,承认你踩着我做筏子博名?声,这事儿就过去了,但你要?是抵死不认,咬死了说是我听错了——我发誓,一定把你的脑袋按进粪坑里!”
她微觉奇妙:“说起来,还是你差我去打探便所位置的呢,这不,马上就用到了!”
把你的脑袋按进粪坑里……
胡氏听得毛骨悚然,吓白了脸:“乔太太,我可是广德侯府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
乔翎漠然道:“我再数十个数,你不道歉,我就拖着你去茅房——顶破天就是坐几天牢,有什?么了不起的?又不是没坐过牢!”
说完,她开始倒数:“十、九、八、七……”
胡氏两股战战,五脏震颤,又心知两条腿一旦跪下去,自己的名?声怕就完了!
她焦灼不已的想,今天可是大公主的寿辰啊,这边儿出了事儿,竟没个人过来拦一拦吗?!
只是,叫她失望了。
真就没人过来拦一拦!
一来事发突然,高层无从得知。
二来,谁肯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去得罪越国公夫人呢!
乔翎已经数到了“三”,胡氏咬紧牙根,涨红着脸,将两膝跪了下去。
膝盖落到地上,一声闷响,震得她泪珠落地,同时哽咽着道:“今日之事,是我一时糊涂,冒犯了乔太太,还请您多多见谅……”
乔翎问:“是什?么事情一时糊涂?胡大太太,请你说的明?白一些,不要?用这样笼统的言辞。”
胡氏一张美面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手掌攥成拳头,硬逼着自己说了出来:“是我借乔太太来邀买名?望,因而?中伤了乔太太的声名?,望请乔太太宽宏大量,宽恕我这一回?!”
“胡大太太,好了,你起来吧。”
乔翎觑着她,说:“你比乌十二郎聪明?,懂得见好就收——但愿你是真的比他聪明?!”
胡氏低着头,流泪不语。
那与她同行的妇人却不敢过去宽慰一二。
诸多宾客或远或近的瞧着这一幕,无人做声,只是那视线本身的分量,就极其沉重了。
乔翎一番运作,成功维护了自己乳腺的健康,自然快活,更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当?下背着手,旁若无人的离开了。
胡氏叫人围观着,难堪的恨不能钻到地底下去!
那妇人终于踯躅着,小声嘀咕起来:“这也太跋扈了……”
胡氏到底比乌十二郎聪明?。
今次的事情叫她知道,越国公夫人是个混不吝的人,她不在乎世?人的眼光,只求自家舒服——你敢叫她不痛快,她一定要?千百倍的回?敬给你!
是以此时此刻,虽然越国公夫人走了,但她也没有自作聪明?,为了维护那点所剩无几的颜面而?去反咬越国公夫人一口?。
胡氏认了:“是我行事不端,怎么敢再怪到越国公夫人头上呢。”
那妇人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她,嘴唇动了动,终于什?么都没说。
姜裕跟他姨母梁绮云之夫的娘家侄子宁五郎蹲守在不远处,静静围观了整场热闹。
这要?是从前,他或许还会?头皮发麻,口?干舌燥,但是过去的姜裕已经死了,现在是经历过葬爱老祖洗礼的焕然一新的姜裕了!
他神色淡然,从容自若:“小事儿而?已,我嫂嫂的日常操作。”
宁五郎年纪与姜裕相仿,正是少年意气的时候,陡然见到偶像,一张脸都涨得通红:“不愧是葬爱老祖!”
姜裕瞧了他一眼,有些纳闷儿:“你哆嗦什?么?”
“我就是有这个毛病,”宁五郎抱住自己手臂,也觉头疼:“一旦激动起来,就不受控制的开始打颤……”
这边一场龃龉结束,后?头就有人报到大驸马那儿去了。
大驸马问了几句情况,便使人告知广德侯夫人:“以后?宫内行宴,夫人还是不要?带些不知所谓的人过来了。”
今天是大公主的生辰,尤其又是圣上下令广邀群臣入宫——这是储君才能有的待遇,可想而?知,这场宫宴对大公主来说有多重要?!
胡氏算老几,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卡在今日惹出不愉快来?!
有没有把主人家放在眼里!
大驸马的话说的很重,广德侯夫人听了,唯有告罪。
毛三太太比她还要?窘迫得多——胡氏可是她嫡亲的儿媳妇!
今次的宫宴究竟含着什?么意味,毛三太太出身侯府,自然有所了解,大驸马如今的身份,更隐隐等同于皇朝储妃。
胡氏惹得他发出这样严厉的指责,广德侯夫人都要?蒙羞,更何?况是她的儿子、胡氏的正经夫婿!
这一回?,却不知能不能保住官位了。
胡氏是怎么搞的?
毛三太太极为恼火!
平时看她还挺机灵的,这回?怎么犯了大蠢!
广德侯夫人此时还不知胡氏这个外甥媳妇究竟是如何?触怒了大驸马,心下难免惊疑不定,转而?便支了毛三太太出宫:“外甥媳妇身子既不好,妹妹便且带她回?去吧。”
毛三太太臊红了脸,低头称是,蔫眉耷眼的出去,要?寻胡氏一道出宫。
梁氏夫人这边,还不晓得外边生了一场怎样的风波,见乔霸天雄赳赳气昂昂的回?来,还关切的问了句:“这是怎么了?脸色还怪振奋的。”
乔翎哼了一声,告诉她:“婆婆,我刚刚跟人在外边干了一架!我又赢了!”
梁氏夫人:“……”
梁氏夫人欲言又止,最后?只说:“啊,好啊,好,干架好,干架说明?我们?乔霸天身体健康,婆婆为你感到骄傲……”
乔翎:“……”
婆婆的精神状况看起来倒是不怎么健康……
乔翎原本正低眉顺眼的跟在梁氏夫人身边,冷不丁察觉到一道目光投到自己脸上,顺势扫了过去,情绪不由得雀跃起来:“丛丛!”
是中山侯府的世?子夫人、广德侯夫人的外侄女,毛丛丛。
毛丛丛笑吟吟的近前去,问候过梁氏夫人之后?道:“宫宴开始还有段时间呢,太夫人放不放心叫我带着阿翎到外边去透透气?”
梁氏夫人回?想起刚才儿媳妇说的话,当?下板着脸道:“说实话,很不放心!”
毛丛丛:“……”
乔翎不由得抬手挠了下脸,委屈道:“……婆婆!”
梁氏夫人白了她一眼,眼不见心不烦的摆摆手:“去吧去吧,别给世?子夫人添乱,看时间快到了就赶紧回?来。”
乔翎马上变了张笑脸儿出来:“婆婆,你真好!”
转而?跟毛丛丛一起溜了。
神都的上层有着诸多的交际圈子。
勋贵同勋贵之间,官员同官员之间,还有座师与弟子,姻亲与同窗,不一而?足。
乔翎先跟人吐槽方?才的事情:“你那个弟妹特?别讨厌!”
虽然乔霸天有仇当?场就报,但并?不妨碍她生气:“我以为她是有难处,想着帮她呢,没想到她居然踩在我身上往别处爬,什?么人啊!”
毛丛丛也觉诧异:“这?先前倒真是没看出来!”
乔翎气呼呼的说:“你可不许跟她好!”
毛丛丛笑眯眯的承诺:“好,我不跟她好!我跟你最好!”
乔翎开心了一点,又问:“你是要?说什?么来着?”
毛丛丛是来跟乔翎说八卦的:“听说了没有?繁王世?子今天也要?来!”
乔翎微露茫然:“我只知道大皇子府上有位侧妃,好像来自繁国……”
毛丛丛告诉她:“那就是繁王世?子的姐姐,他们?姐弟俩都是繁国王妃所出!”
这么一说,乔翎就明?白了:“难道当?今想把繁王世?子许给大公主?”
毛丛丛稍显八卦的跟她讨论?起来:“我觉得是!”
又问:“你见过繁王世?子没有?”
看乔翎摇头,就比划给她看:“我见过!他的脸这么小,像雪一样白,轮廓很深,但眼睫毛像骆驼一样长?,很古怪的那种好看!”
乔翎有些好奇了:“这么漂亮的吗?”
“待会?儿你就能见到了。”
毛丛丛寻了个僻静点的地方?,拉着她到一排花木后?坐下,这才悄悄告诉她:“我婆婆在家愁的吃不下饭,怕大公主被?小妖精给勾走呢。虽说大公主也有别的侧室,但毕竟跟繁王世?子不一样不是,尤其害怕大公主再有子嗣,母亲对孩子跟父亲对孩子可不一样……”
乔翎对此有些不以为然:“大公主今年三十岁,几乎可以说是胜券在握,膝下又已经有了一子,怎么可能再去冒险生子?她不会?的。”
毛丛丛“嗳”了一声:“我婆婆是怎么说的来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远处有踢毽子的轻响声,“啪嗒啪嗒”,往这边近了。
乔翎不由得从花木的缝隙中探头去看:“是谁在显阳殿里踢毽子?”
这举动可稍有些不合时宜了。
毛丛丛还没张望,但心里边也有了几分谱儿:“只会?是皇室的人。”
再瞥了一眼,还没言语,那边乔翎已经辨认出来:“仿佛是齐王的女儿?我先前成婚的时候隐约见过一面,只是记不太清了……”
毛丛丛低声道:“正是福宁郡主。”
知道乔翎对于神都的事情没那么熟悉,便告诉她:“福宁郡主很得宠呢,她是齐王夫妇的独女,以后?是要?承继王爵的,分量自然格外重些。”
乔翎听着,却是笑了起来:“福宁郡主旁边的人我认识,是四公主嘛,这是怎么了?瞧着愁眉苦脸的……”
成婚之后?入宫向太后?娘娘请安那回?,两人还不大不小的闹过一场呢——连同毛丛丛,也是因此认识的。
毛丛丛显然也想起了此事,二人对视一眼,摇头失笑。
乔翎又瞄了几眼:“四公主旁边的是谁?我倒不认识。”
毛丛丛告诉她:“那是嘉定侯的女儿徐淑。”
这话说完,她便待站起身来——人家几个小姑娘往这边来了,不好藏在这儿听人说话的。
哪知道毛丛丛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四公主就先开腔了,语气有一点急:“福宁,你不要?踢了,也帮帮忙啊!”
她埋怨道:“唐家怎么能这样呢,他们?是嫁女儿,又不是卖女儿,居然索取如此高昂的礼金!整整五十万两——他们?怎么不去抢啊!”
四公主旁边,嘉定侯的女儿徐淑声音弱弱的开了口?:“我阿娘为了凑这笔钱,连自己的嫁妆都全数用了,前天还跟叔母吵了一架,回?房之后?拉着我流眼泪,我在旁边看着,心里实在是难受……”
她不由得抽泣起来。
福宁郡主好像没听见似的,继续“啪嗒啪嗒”的踢毽子。
毛丛丛原本还打算站起来来着,听到这儿,也实在不好意思冒头了,悄悄捏了乔翎的手一下,示意她也别出声。
乔翎竖着耳朵听着,会?意的朝她眨巴了一下眼。
那边四公主看徐淑如此,已经感同身受的皱起眉来:“福宁,我们?一起去唐家走一趟好不好?哪有他们?这么办事的!娶他们?家的女儿,倒是要?倾家荡产,这事儿传出去,看唐家的脸还要?不要?!”
福宁郡主同先前一般反应——好像没听见似的,继续“啪嗒啪嗒”的踢着毽子。
四公主见福宁郡主如此,却是真的生起气来了,近前去踢走了那只半空中的毽子,怒道:“你怎么这样?我跟你说话,你都听不见吗?!”
毽子落到了地上。
福宁郡主终于停了下来,只是她没看生气的四公主,而?是看向徐淑,语气很淡漠的问:“关你什?么事呢,要?你在这里哭天抹泪?”
徐淑愣住了。
四公主也愣住了。
几瞬之后?,四公主回?过神来,护住徐淑,气愤道:“你这是什?么话?!不肯帮忙也就算了,还要?冷嘲热讽,就太过分了一点吧?!”
福宁郡主抬了抬眉毛,继而?她弯下腰去,捡起了地上的那只毽子,说:“好吧。”
“如果你们?听不懂的话,那我就说的清楚明?白一点——”
她看着徐淑,一板一眼道:“你母亲向你哭诉,并?不单纯只是想告诉你她的不容易,她想说的是,她要?给儿子娶大理寺卿唐家的女儿,她要?凑这笔钱给唐家,甚至于不惜把所有的陪嫁都搭上,不惜得罪自己的妯娌——所以你,我的女儿,能不能懂事一点,出嫁的时候,就不要?带走那么多嫁妆了呢?你母亲是这个意思哦。”
四公主呆在原地。
徐淑如遭雷击,几乎是面无血色了:“我……你……”
福宁郡主很奇怪的看着她们?:“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非要?我掰碎了说,你们?才能懂啊?唐家索取如此高昂的礼金,唐家在卖女儿,那嘉定侯府不娶不就是了?难道是唐家的人逼着你们?倾家荡产,去娶他们?家的女儿吗?”
“你们?别娶唐家的女儿,去娶个寻常人家的女儿啊!有做世?子夫人的机会?,多得是寻常女孩子愿意的!”
那少女的脸上显露出一抹讥诮来:“四姐姐,嘉定侯府没你想的那么委屈,你也犯不上心疼他们?!堂堂侯府,里边的人难道都是傻子,愿意为了一个寻常女孩儿砸上世?子夫人的名?头,外加五十万两雪花银进去?”
“他们?要?娶的是皇伯父爱臣、当?朝九卿的女儿,是靖海侯夫人的外孙女,是曾经权倾朝野的唐红的后?裔血亲,没有这五十万两铺底,大失圣心的嘉定侯府想够唐家女儿的衣角?够得着吗!”
四公主这会?儿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
福宁郡主——这个比她还要?小的堂妹的一席话击碎了她先前十几年形成的世?界观,并?且在飞速的重建着新的世?界观出来。
徐淑脸上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只能张着嘴唇,木木的道:“别,别这么说,福宁,求你了,别这么说……”
福宁郡主看着她,语气温和了起来:“我不讨厌你,阿淑。我只是恨你不清醒,怨你看不清路。你不要?总是去心疼别人,多心疼一下自己吧。”
她眼底含着一点悲悯,说:“你是嘉定侯的嫡长?女啊,爵位有你的份吗?家产能分给你多少?你们?家愿意让你留在家里娶夫吗?你阿耶阿娘在嘴上疼爱你,说你是掌上明?珠,可实际一点的东西,什?么都没给你!”
“现在他们?要?倾家荡产给你要?得到爵位和大头家产的弟弟娶一个身世?强悍的妻室,作为他此后?几十年的强力襄助,怎么着,你不为自己那点又要?被?削减的可怜嫁妆烦心,倒是心疼起有着爹娘砸锅卖铁支援的弟弟起来啦?”
福宁郡主注视着徐淑,语气很轻,却如同重锤一般砸在她心头:“掂一掂你的分量,再想一想你所能得到的那点残羹冷炙,你配心疼他吗?”
徐淑怔在当?场,恍若失神,几瞬之后?,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半晌之后?,她很用力的摇头:“不,不是的!”
那张原本苍白的脸孔这时候终于恢复了血色,徐淑涨红着?脸,竭力同福宁郡主分辩:“我阿娘是很疼爱我的,阿耶也是,我……”
福宁郡主觑着?她的神色,轻轻摇了摇头,没再继续那个话题,而是道:“这事儿你还跟别人提过吗?我是说唐家向嘉定侯府索取五十万两礼金这事儿。”
徐淑不由得面露难色。
福宁郡主明白了:“那这桩婚事八成?就成?不了了。”
她说:“唐家的女儿又不愁嫁,何必非得许给嘉定侯府呢,索取五十万两的礼金,嘉定侯府难道不明白这本身就是一种委婉的推拒?倘若上门提亲的是曾元直,唐家只怕一个子儿都不会要,早就高高兴兴的把女儿给嫁过去了!”
“本就不太情愿同嘉定侯府结亲,现下为了这五十万两,又惹得你们府上牢骚满天,人?家先前就算是肯,现在必然?也不肯了……”
福宁郡主这话还没有?说完,那边四公主已经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迟疑着?放轻脚步走到对面那从花木后?边去往里一瞧,登时生气起来?:“你们怎么?在这儿偷听?别?人?说话啊!”
徐淑捂着?脸惊叫一声,又羞又急。
乔翎同毛丛丛对视一眼,都不免有?些窘迫,起身见礼,隔着?一排花木,歉然?道:“我们原本是想?走的,只是那会儿你们已经开始说了……”
四公主同毛丛丛倒是没什么?纠葛,只是同乔翎有?些旧怨,此时仇人?见面,难免要发作出?来?:“我们已经开始说了,你们就能理直气壮的偷听??好没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