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无所畏忌by假面的盛宴
假面的盛宴  发于:2024年07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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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年纪相近的姐妹,凭什么一个被捧在手心里,一个不过是众多女儿之一?
这种对比,足以让任何人心生嫉妒怨恨。
而直呼对方小名,就是淑安的报复手段之一,却也只敢私底下喊一喊,表面上不敢掠其锋芒。
淑嘉柔声说:“你也收敛些,宫里人多耳杂,也不怕传到她耳里,又生事端。”
“我看谁敢乱嚼舌根!”
淑安转头,目光锐利地扫视身后一众宫人,明明也是妙龄少女,却格外带着一股戾气。
那些被她扫视的宫人们,忙退了几步做垂首状,生怕触了这小祖宗的霉头。
其实别说她,身为年岁相差不大的姐妹,淑嘉何尝不是对元贞又妒又羡,不过她到底年长淑安两岁,还算稳重。
“行了,快走吧,母亲还等着我们。”
时间拉回到半个时辰前。
今日没有朝会,宣仁帝起得不算早。
昨晚他宿在化成殿,因此第二天当他一睁眼,就看见已是一副盛装打扮模样的梅贤妃。
宣仁帝是个风流性子,但也算顾念旧情,像四妃这些早年陪伴着他已经生育过子女的妃嫔,哪怕如今青春不在了,他也时不时会过来探望一二,或是宿在对方宫里,以示看重和恩宠。
梅贤妃亲手侍奉着宣仁帝洗漱更衣,犹如寻常人家夫妻一般。
期间,自然少不得会叙叙家常。
“听刘俭说,圆圆这几日沉寂得厉害,可是听了那杨變之言受了影响?”
梅贤妃心道:你都听说你心爱的女儿最近不开心了,难道不知是何缘故?
可面上,她自然不会这般表现,而是满怀担忧道:“元贞虽聪慧过人,到底年岁还小,被人言语所辱,难免会生出不愉。”
宣仁帝啧了声,说:“杨變此子桀骜不驯,胆大妄为,自打入京后就惹事不断,如今竟敢肖想朕的公主,真是不知死活。”
须臾,话音又一转。
“不过他初来乍到,大抵也不懂京中境况,怕是被人误导,才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这次大破西狄,他乃首功,还亲手擒了那西狄王,又是权中青的义子,朕不看别的,总要看权老劳苦功高,在西北为朝廷驻守了十几年……”
梅贤妃虽不懂政事,但也听出了宣仁帝的意思。
其实想想也就知道,若真想惩治对方,就没有今天这一出了。
“朕的圆圆受委屈了!”
宣仁帝一击掌道,“也怪朕,舍不得女儿出嫁,留她至今,以至于坊间多有流言。人们好奇嘛,就会议论,议论就会有流言,看来如此这般是不行了,是时候该给圆圆寻个良婿……”
他径自自言自语,这边梅贤妃心中之气难以形容。
开口闭口朕的圆圆,要知道梅贤妃也诞有两个女儿,也是芳华正茂待嫁之年,可在他口中却一丝一毫没有那两个女儿的存在。
大抵是梅贤妃心中怨气太过,宣仁帝也有所察觉。
他看了梅贤妃一眼,补救说:“淑嘉和淑安也是待嫁之龄,你放心,朕绝不会厚此薄彼,定也会与她二人觅得佳婿。再过几日,金明池开池盛会,是时京中各家麒麟子都会到场,到时候你帮淑嘉淑安挑一挑……不过宋家的宋浦就算了,他…朕另有打算……”
什么打算?
还不是给他的好女儿圆圆打算的!
不过梅贤妃能坐到四妃之位,显然不是没有城府之人,她也了解宣仁帝的性格,他既表现了愧疚,给了你台阶下,你就最好顺着台阶下来。
不然拂了他意,触怒了他,他即使当场不会发作,事后也会心生嫌隙。
宣仁帝还算是个脾气好的皇帝,尤其对待自己的女人,更是纵容。前提是别触了他的逆鳞。
谁是他的逆鳞?
他的好女儿圆圆算是其中之一。
“妾身在此先替淑嘉淑安谢过圣上。”
梅贤妃躬身行礼。
宣仁帝扶她起身,心中不禁更有些愧疚。原本不太上心的两个女儿的婚事,此时也正式被他记在心里。
又一想,除了圆圆、淑嘉淑安外,好像懿慧等人也到了年纪。这么一来,事情就有些多了,他得回去好好琢磨一番。
因为此事,宣仁帝并未留在化成殿用早膳,而是直接回了福宁殿。
待他走后,梅贤妃命宫人去请淑嘉淑安两位公主来。
淑嘉淑安来后,梅贤妃将方才发生之事提了提。
又嘱咐二人,是时要重视,不得任性坏了场面。
其实主要是嘱咐淑安的,淑嘉素来稳重,梅贤妃倒是不担心。
听完,淑安本就噘着的嘴,噘得更高了。
早在女儿来时,梅贤妃就看出异常,只是她没当回事,此时见小女儿这样的一副模样,不禁有些头疼地问怎么了。
淑嘉将之前来化成殿路上的事说了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淑安见不得元贞,一提到她就生气。
“你再是厌恶她,在你父皇面前也要学会遮掩,惹了她不就等于惹了你父皇,还想有好日子过?”
对小女儿,梅贤妃是教了又教的,可惜淑安不长记性,也是年纪小,城府不深,难免会和元贞起了冲突。
每次若生出什么事,还得梅贤妃全力帮着遮掩,为此她也是心力交瘁。
“与她交好的,都能多得你父皇两分待见。”
“就不提旁人,那安庆一个没娘不受待见之人,早年谁知道还有这么个公主,因为巴结上元贞,当了她的小尾巴,如今一应待遇俱有,内侍省、六尚局哪个敢刁难她?”
“自然不必说,还有那信王——”
“一个不受待见生下的皇子,他娘一卑贱宫婢,竟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惜在你父皇酒里下药,得了临幸。即使侥幸怀上龙子又如何,她可是彻彻底底触了你父皇的禁忌,为此连个名分都不给她……”
宣仁帝自诩风流多情,他女人众多,皇宫里一大堆不说,早年在宫外民间也还有几个红颜知己。
他若喜欢你,不用你主动,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你若是耍什么手段,那可是真真正正触了他的霉头。
“若不是因为巴结上元贞,那母子二人能有今日?如今也是水涨船高……”
这些话梅贤妃私下说过许多遍,淑安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娘,你做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娘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娘这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梅贤妃说得苦口婆心。
“这么多年了,不服她受宠的人那么多,现在还有几个不低头?左不过她是个女儿家,马上就要出嫁了,你也快要择婿了,受不了她多少气。实在气不过,你就对她视而不见,多学学你姐姐,你若是能学得你姐姐几分,娘现在也不用操心。”
淑安瘪着嘴:“我知道了。”
“金明池盛会少不得她又要大出风头,到时候你别因为跟她怄气坏了场面……”
“行了,我知道了。”
似看出女儿敷衍,梅贤妃叹了口气,换了话题。
“娘虽为你和你姐姐打听多时,到底不够全面,等到开池盛会那几日,你和你姐姐多看看,若有看中之人,表面不可妄然行事,私底下我母女三人再商量商量。对了,还有那宋家的宋浦……”
明显听出阿娘的迟疑,淑安和淑嘉都看了过来。
梅贤妃脸上难掩晦涩:“那宋家四郎就算了,那是你父皇为元贞打算的,不管最后成不成,你们最好别妄动念头……”
一听这话,淑安顿时勃然大怒。
“又是她萧圆圆!”
她一脚踢开脚边的棉墩子,气冲冲地跑了出去,宫人们拦都没拦住。
见淑嘉随后跟了过去,梅贤妃这才捂着心口倒在榻上道:“这祖宗真是要了我的命!”
淑嘉刚出化成殿,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玉兰树下的妹妹。
见此,淑嘉也知道妹妹虽然气,到底没气晕了头。
宋家四郎宋浦宋青霜,可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郎绝独艳,世无其二。在上京城里大有声名。
他不光文采出众,本人也是当朝权相宋太师家长房嫡子,可谓是含着金汤匙出身,身份高贵,不用赘述。
这般男子,自是上京城里有女儿人家的上上佳婿之选。
可大多数人家也知晓,这样的佳婿不是他们可以肖想的,和宋太师家联姻,那可真是睡觉做梦了都要笑醒。
“阿姐,你不用劝我,我倒不是爱慕那宋四郎,也不是想跟她争什么,就是见不得什么好东西都是她萧圆圆的,哪怕她不争,父皇惦着记着都要给她。”
见此,淑嘉也放下了一些心。
“娘平时说了那么些道理,你能明白就好,免得我再说惹你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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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贤妃出身并不高,还是封妃后按惯例封赐了三代,家里才有了好的出身。
多年下来,经过一番苦心经营,梅家如今虽不至于跻身顶尖的世家名门,但在上京城还算有几分脸面。
凭什么梅贤妃不过生了两个女儿,就能位列四妃之一?那陈贵仪诞下两子两女,近些年颇得圣宠,也不过只是个四妃之下的贵仪?
这一切都脱不开梅贤妃的智慧,说她是宣仁帝的解语花也不为过。
她既知道投宣仁帝所好,自然不想女儿与其对峙。
淑安也明白这些道理,就是气不过。
“凭什么什么好的都被她霸占了,我连想都不能想,碰都不能碰?连阿娘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一天天就会叮嘱我!”
她气得辣手摧花,一把一把扯着枝头上的玉兰花。
好好的花儿,被她扯得七零八落。
“好了,你也别气了,光气也没用还伤身。”淑嘉劝道。
淑安还是气呼呼的,扯了一会儿花,她突然说:“我虽不去故意与她相争以免惹了父皇厌烦,但我可以与她添堵。”
她双目放光,扔开手里的枝叶。
淑嘉不解其意。
淑安得意一笑,故作神秘地招招手让姐姐凑近些。
“阿姐,安庆自打那回宫筵上见过那宋家四郎,就一直暗暗爱慕那人,你说若是她知晓父皇打算为一众女儿选婿,其中又有那宋家四郎,她会干什么?”
“你怎知安庆暗中爱慕那宋青霜?”
连淑嘉都不知道。
“你别管,反正我知道就行了。”淑安得意道。
“那你打算——”淑嘉顿了顿,细思了下说,“你即便告诉她又能怎样,她没有依靠,仰仗元贞为生,大概不敢明知故犯。”
“你又怎知她不敢明知故犯?阿姐,你可别小瞧了安庆。我告诉你,有些人平时看起来唯唯诺诺,可越是这样的人,一旦做起事来,才让人诧异。”
淑嘉还想阻拦,她还记得梅贤妃叮嘱的话,是时不要坏了场面。
可淑安哪里是听劝的人,不管不顾就走了。
“行了,成不成还不知,我就去试试。”
见公主难得心情转好,希筠和绾鸢也打铁趁热,故意提了提最近后苑好多花都开了。
尤其提了梨园。
那梨园乃皇宫后苑一独特所在,园中遍植梨木,一到梨花盛开之际,满树梨花压枝头,纷纷落英,乃难得一景。
元贞素来喜欢那些开得热闹的花儿,单株的梨花她看着普通,但若是满园的梨花,那又是另一说。
她也清楚二人是故意哄她开心,她既把事情捋明白了,自然不会再避不见人。
遂,让人服侍她换了一身衣裳,做回平时惯有的打扮。又让宫人拿上花篮,带上闷了多日的狸奴小桃子,后被一众宫人拥簇着出了金华殿。
随着日头渐升,被雨浸湿的宫道渐渐淡去了湿痕,沿路有宫人见这一行人走来,忙都束手行礼。
心中自然诧异元贞公主的露面,不过一切杂绪都掩藏在恭敬的面容之下。
与此同时,元贞人前露面的消息,也在内廷中消无声息地流传开来。
玉煐阁。
送走淑安,安庆公主踌躇地坐回椅子里。
之前淑安突然到来,她虽诧异,但也心知淑安性格跋扈,她得罪不起,遂小心招待。
淑安不喜元贞,而她又与元贞交好,淑安突然找过来,安庆自然心生警惕。
哪知淑安也没遮掩,直接对她说了数日后金明池皇家盛事,是时上京各家麒麟子都会到场,宣仁帝有意为几个女儿择婿之事。
几个女儿。
反正安庆知道这其中没有她。
哪怕安庆清楚父皇不可能会彻底遗忘她,以后还是会给自己择婿的,但也清楚——父皇女儿众多,如今排行已经排到二十八了。
前头的姐姐们都已出嫁,眼下轮到她们这些排行靠中的适龄女儿们。
可她们这一拨,前有排行十三的元贞。
这是父皇心头肉,自是不用多说。
皇后所出的懿慧公主今年十六,梅贤妃所出的淑嘉淑安两位公主,一个十七,一个十五,还有周淑妃所出的淑慎公主也十五了。
这都是适婚之龄。
后头还紧跟着将要及笄的德庆,惠敏、惠安、淑宁等人。
哪个不是母妃身份贵重,哪个不是千娇百宠,她一个没娘的夹在中间,真是既可怜又可悲。
尤其这次,那个人也会来。
淑安特意提到宋家四郎,是不是听到消息父皇有意选他为婿的,就看是把哪个女儿许配给宋家?
淑安说,她和她姐姐并不打算择宋家子弟。
梅贤妃背后是梅家,梅家有自己打算,哪怕是公主出嫁,也要视梅贤妃和梅家的利益而定。
除去淑安淑嘉,再去掉刚及笄的淑慎,父皇最有可能是把懿慧或是元贞许配给宋家。
懿慧也就罢,哪怕她是嫡出的公主,她也胆敢争一争,可若是元贞……
安庆不敢想象自己跟元贞相争的场面。
可恰恰她心中又冥冥之中有种感觉,宋家四郎如此惊艳绝才的人物,必然是父皇专门留了给元贞的。
这种感觉非一夕一时,而是早就有了。如今事情到了眼前,她既不敢面对现实,又难掩羡慕嫉妒之意,可谓是复杂到了极点。
宫人青玉走过来,问:“公主,可还要去找元贞公主?”
安庆素来行事稳重,之前去了金华殿一趟,没见到元贞,事后又听说元贞连七皇子都没见,她这几日便识趣地再未去过。
今儿元贞刚在人前露面,消息就传到她耳里了。
她正犹豫着选个什么样的恰当时间,出现在元贞面前,既显得自己风淡云轻不谙其中事情,也免得是时尴尬,没想到淑安找来了。
如今又发生这么一出。
她该怎么办?
“等会儿再说吧。”安庆魂不守舍说。
青玉看了自家公主一眼,没再出声。
这一犹豫就犹豫到了傍晚。
待安庆到金华殿时,元贞刚用过晚膳。
“怎么这时候来了?可用过晚膳?”
元贞将手从宫人所呈的香汤中收回,任一旁的希筠为她拭干手。
此时的殿中刚掌了灯,烛光晕黄,但架不住掌的灯够多,以至于殿里格外明亮。
平日里端庄素雅的布设,此时在烛光的照映下,时不时蹦出一点点碎金光芒,说是流光溢彩也不为过,显出了藏在内里的奢华。
哪怕安庆来过多次,甫一进来,也被炫得有些眼晕。
她微微有些走神:“已经用过晚膳了,还劳姐姐挂念。”
说话间,她也渐渐回过神,忆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这几日忙着给姐姐绣扇面,也未出门。这不,扇子刚做好,我就来寻姐姐了,只是时候来得不太恰当,姐姐勿怪。”
这一番话说得十分聪明,既说明了自己这几日为何没来,也显示了自己并不知晓元贞近日‘异常’之事。
见元贞擦干手后,在宫人的服侍下涂好润手的香膏,又恰到好处从青玉手里拿过锦盒,奉给她看。
一套下来,让人觉得既妥帖又亲近,只感叹此人会做人。
元贞也确实这么感叹的。
“什么恰不恰当,我也歇不了这么早。”
她打开锦盒。
是一柄团扇。
扇子本身倒没什么让人惊奇的地方,不过是用了香木做扇柄,让人惊叹的是扇面。
薄如蝉翼的扇面,其上栩栩如生地绣了一只斑纹猫,那猫儿正顽皮地扑着蝴蝶。翻过来再看,还是同一只猫儿,姿态却变了,变成了在扑蚂蚱。
猫儿是金华殿的猫,也是元贞的爱宠,一只名叫小桃子的狸奴。
而这扇面是双面绣,还是异色双面绣,同时猫儿玩耍的姿态绣得活灵活现,显然是认真观察过小桃子。
这一切的一切,无不默默诠释着安庆的心意,以及她对元贞的用心。
“安庆手艺真好。”
虽没明说喜欢,但元贞的惊叹已经道明一切。
“姐姐喜欢就好。”
安庆露出笑容,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岔开话题说起数日后金明池开池盛会,是时她也想同女子击鞠队一同上场的事情。
提起击鞠,这还要说起宫里的传统。
击鞠,也叫打马球。
从前朝兴起,本朝也十分盛行。
但由于大昊缺乏马场,连战马都不够用,又哪能拿来玩乐?于是这一运动在平民中逐渐绝迹,已然沦为上层贵族们才玩的物什。
大昊历代皇帝都十分喜欢击鞠,经常在皇宫或是别苑举行相关的比赛,与王公大臣同乐。
到了宣仁帝这儿,他不光喜欢打还喜欢看,只是随着年纪渐长,近些年才逐渐演变成观看,极少自己亲自下场了。
宫里甚至有专门的击鞠队,不光有男子队,还有女子队。男子队多为内侍组成,女子队则由宫人组成。
至元贞十二岁那年,请命想领了女子击鞠队,彼时宣仁帝还以为女儿只是好奇随便玩玩,哪知元贞不但给女子队编了阵队,还加了对抗,在当年金明池开池诸军百戏场上一鸣惊人。
自那后内廷女子击鞠队不再是热场存在,而是成为每年皇宫乃至上京城百姓最期待的节目之一。
而元贞也成了女子击鞠队的领队,至今已五载。
这也是安庆为何会来找元贞来说想下场的事,毕竟她能不能如愿,还得元贞同意。
“你也想下场,你不是怕马吗?”
“虽是怕,但为了讨父皇欢心,我也是能骑马的。说是想下场,其实不过是想做个样子……”
说到这里,安庆露出赧然之色。
“姐姐你也知道,我不同于你,我年纪也不小了,转年就十七了。我不同姐姐受父皇宠爱,怕是父皇难得能记住我这个女儿。所以我就寻思,能不能去开池会上露个脸,让父皇记起我,又或者也许有哪家子弟能看中我,让家中长辈向父皇求亲……”
安庆一直是个聪明人,元贞也一直这么认为。
就好比,安庆从不在她面前遮掩对她受父皇宠爱的羡慕,也从不避讳自己不受宠的事实。
不管她平时与自己相处,是不是用了很多心机讨她喜欢,至少她的聪明不让元贞讨厌,甚至有些欣赏。
在这深宫之中,看似平静无波,实则生存不易。
哪怕是皇子公主。宣仁帝生性风流,子女无数,再是龙子凤孙又如何,多了也就不值钱了。
想要博得那一两分的关注与宠爱,就要格外花心思。
元贞自己就是靠着邀宠才得以出头,又怎会鄙视旁人同样所为。更何况别人讨好的对象还是她。
心机她不怕,只要别触犯到自己利益,她一向视而不见。
可今日——
元贞看向烛光下安庆白净的小脸。
安庆长得不算绝色,但柳眉杏目,削肩细腰,肤色白净细腻,自有一种怯生生惹人怜爱的气质。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
在那梦里,也有这么一出。
向来怕马的安庆,突然提出开池盛会上她也想同女子击鞠队一同下场,也是同样的说辞,说自己并不想抢什么风头,只是想走个过场露下脸。
对此,元贞自然没什么可说的,给予了其方便。
可在当日,却发生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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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由于元贞要领女子队下场,自然对其他事关注不多。
只知中间发生了件事,安庆公主在下场后更衣时,竟被那宋家四郎宋浦撞了正着。
这在当时算得上是丑事了,事情是如何处置元贞不知,只知宋太师连夜进了宫,替孙子提了亲。
安庆的婚事自此便定下了。
还是事后有宫人说漏了嘴,她才知晓——原来这宋家四郎本是父皇打算选给她做驸马的,未曾想竟被安庆截了胡。
此事让父皇格外恼怒,以至于在安庆陪嫁上,仅仅只是按例而行,竟没有给任何添妆。
而公主出嫁一般要加封国号,父皇似乎也遗忘了这出,让安庆就顶着个光头公主的名头出了嫁。
又因安庆截胡的流言在宫里流传开来,结合之前那西北蛮子大放厥词之事,皇城内外都在非议她红颜薄命,婚事不顺,命运多舛,可叹可怜。
一时间,她萧元贞竟成了旁人可怜的对象。
自然少不得又提及她平日里行事张扬,为人跋扈,任性妄为,奢靡成性等等,这一篓子陈词滥调。
元贞心知暗恨自己的人多,一见她不顺,跳梁小丑们就都出来了。
可汝之蜜糖,吾之砒霜,难道她萧元贞生就一张恨嫁的脸?
索性顺水推舟对父皇提出不想嫁人,想出家为女道,留在宫里永远侍奉父皇。
父皇斥她胡思乱想,还杀鸡儆猴惩治了几个乱传流言的人安抚她,可后来见实在拗不过她,就同意了。
不光把刚建好打算自己用,名为道观实则是宫殿的清阳宫给了她住,一应待遇还比照以往。
与之前相比,她除了多了个玉清妙元真人的封号,生活和以往般无二致。
直至上京城破那一日。
原来那个梦,并不是梦,而是在提前向她预示什么吗?
元贞稳住杂乱的心绪,回忆着梦中的细节,照着梦里自己曾说过的话,对安庆说:“既然你已打算好,我自然能为你安排。明日你招了袁长行说话,将此事与她说了便是。”
袁长行乃内廷女子击鞠队的押队,平时击鞠队的事都是她管着。
“不过你既打算下场,就算只是开场走个过场,也要克服对马的惧怕,也免得到时上场露了怯,反倒不美了。”
见元贞如此轻易就答应了,安庆欣喜地露出笑容,握住她的手。
“真是谢谢姐姐了。”
元贞任她握了一息,抽回手端起茶盏。
“谢什么,这有什么好谢的。”
安庆见她抽手的动作,感觉到一丝异常。到底太过欣喜,又见元贞是笑着的,也没有多想。
之后,二人又聊了几句,见时候也不早了,安庆起身告辞离开。
元贞看着她的背影,目色深暗。
这就是你想要的?
截胡之说,本就是有心人故意让人流传出来恶心她的,她从没认为安庆是截了自己的胡。
一来,她从来不想嫁人,做女道是她早就打算过的,只是碍于一直没有机会提出。二来姻缘本就天定。
既然被人抢了,那就不是她的。
可梦里的后续——
谁也没想到权倾朝野的宋太师,会突遭厌弃,以至于后来遭了贬斥。
一夕之间从花团锦簇,变成门庭冷落。
这也就罢。
之后上京被围,朝廷向北戎求和,北戎为了试探大昊的底线,各种索要割地赔款,又让朝廷拿女人抵债。
彼时,宋太师已遭冷落,早年得罪的人不计其数,宋家的女人是第一批被送出城去的。
安庆就是其中之一。
这也就罢。
安庆在被送到北戎军营后,因恐惧受辱大喊说自己长相粗鄙庸脂俗粉,不过是蒲柳之姿,大昊公主若论美貌,当属元贞公主,其容颜绝色,天下皆知。
也因此,才有之后慕容兴吉点名要她的事发生。
这是后来慕容兴吉告诉她的。
此事到底是真是假,彼时她已国破家亡,真假她已懒得辨认。
都是伶仃人,人都死了,还谈什么报复,已经够惨了。
而孰是孰非,此时她也无从论起。
到底那只是个梦,还是在预示什么,她还需要验证,而最好的验证办法就是数日后的金明池盛会。
若彼时发生之事,真如梦中所示那样,那她就要……早作打算了。
“公主……”希筠小心翼翼道。
元贞回过神来。
“怎么?”
公主方才的眼神好…吓人。自打那西北蛮子大放厥词触怒了公主后,她就变得有些奇奇怪怪的。
不过这话希筠不敢说,这时绾鸢抱着小桃子进来了。
在外面撒了一天欢,此时已被清理干净的小桃子,动作轻巧地跃至元贞的膝上。
元贞抱起它,来到窗前。
夜风簌簌,窗外的青竹随风飘摇着,竟又下起细雨来。
殿中一片宁静。
金明池开池,素来是上京城里最热闹的盛事。
大昊提倡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讲究与民同乐,也是罕见会将皇家别苑开放给平民游玩的王朝。
时至今日,金明池东岸已形成了相当大规模的商市,各类彩棚帐幕次第排开,供以租赁观看诸军百戏、龙舟竞标、击鞠大会等皇家举行的盛事。
又有酒楼食铺、勾栏瓦肆、关扑博易场户、各种小吃摊子、买卖摊贩、艺人杂耍等,应有尽有。
也因此,每到金明池开池这一个月,顺天门大街可谓来往游人如织,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男女老少都上街了,大家穿着崭新的衣裳,感受着春意盎然,前去金明池游玩踏春。
当然,这还不是最热闹的时候,最热闹当属三月二十八,圣驾驾临金明池。
从这一日起,直至四月初八闭池,整整十日,各种皇家举行的盛事都会在这里上演,可谓是通宵达旦,百无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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