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嘉嘉偶尔还能看到院外一闪一闪的,那?是夏夜乡野中独有的萤火虫。
因为屋檐底下?的灯还亮着,它们不敢飞进来。等九点一过,灯暗后它们就会飞到这座院子中,毕竟院里种了不少?花嘛。
魏岱又去房间里安蚊帐。
房间里的床自带木架子,倒是不需要再用竹棍了。
安好蚊帐后,艾叶就不需要用了,他把两个房间的艾叶灰都扫了扫,带着枕头和小薄被来到院子中。
闻嘉嘉正和闻春闻萱在竹床上打闹,两孩子被她揉搓得头发都跟鸡窝似的。
魏岱把枕头和棉被往里一扔,就说她:“明儿你?来帮春儿和萱萱梳头发。”
闻嘉嘉才不愿意,但不能直接说出来。只说道?:“她们不乐意我梳。”
魏岱腹诽,那?是因为你?梳头时总是没轻没重的,痛多了,两孩子可不就是不乐意了吗。
他总觉得自己媳妇是故意的。
闻嘉嘉略微心?虚,躺在枕头上,又专心?看起星星来。
这么美的星空真?是看一回少?一回,往后就算躲到乡下?,看到的星空也没有如今这般澄澈明亮。
不多时,魏岱也上来了。
竹床足够大也足够稳固,等断电后,世?界好似都安静了下?来。
漆黑如墨的黑夜总算将这片还依靠灯光□□的地方吞噬完全,闻嘉嘉待了会儿就不想在外边待了,戳戳魏岱:“咱们回去吧。”
魏岱笑她:“你?不是想在外面睡吗?”
闻嘉嘉:“……现在不想了,是我想岔了,万一有黄鼠狼啥的跑来咋办。我是不怕,两个孩子呢。”
魏岱心?想,就说自己怕了能咋样。
两个孩子其实已经快睡着了,她们心?大,听?着树叶的簌簌声,流水的哗哗声,在优质的白?噪音中很快就犯困。
魏岱把她们抱到房间时她们都还蒙蒙的,一沾枕头就睡死过去。
等他再去院子时,院里已经没了人。
魏岱轻笑出声,把蚊帐一收,再把竹床折叠起来,回到屋里。
果然,闻嘉嘉已经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派进入梦乡的模样。
“明天周末,今儿这么早就睡了?”魏岱趴在她耳边问。
闻嘉嘉被痒得直躲:“我困呀。”
她推开魏岱,转移话题:“对了,我今天回来看部队西侧那?边似乎在开荒呢。”
魏岱:“对,养殖场就盖在那?处。”
闻嘉嘉惊讶道?:“终于要开始了,也是够慢的,我还以为那?回你?说完就要开盖了呢。”
魏岱捏捏她手?:“这算快的了。”
闻嘉嘉对这效率不敢恭维,她叹气?:“还要多久才能喝到牛奶。哦不对,是羊奶。”
魏岱:“你?别说,牛奶好像也有,听?说是会养几只的牛。”
部队里这几年出生?的孩子太多了,医院都说不少?孩子都营养不良,后勤也得为这些孩子多考虑考虑。
闻嘉嘉“哇”了声:“这回真?是大手?笔了,连牛都能搞来,牛奶可比羊奶好喝。”
其实部队效率还是很高的,七月开荒,八月就开建。
闻嘉嘉每日上下?班都得经过那?里,虽然离得远了些,但偶尔也会骑车过去瞧瞧。
养殖场盖在河对岸,出于下?风口。
面积不算大,目前看来只有两亩多地,八月底时已经能看到建筑雏形了。
家属院里最近为了养殖场工作名额的事儿又吵翻天,闻嘉嘉看热闹看得美滋滋,恨不得日日揣兜瓜子去瞧热闹。
魏岱也喜欢吃瓜,但他不好去看,只能逮着闻嘉嘉问。
“今天又是谁家吵起来了?”
闻嘉嘉正在热饭呢,见他训练完回来,连忙跟他分享:“是家属院一号楼二楼靠右的那?两家,这两家我不熟,但是骂得可凶了。这两家好像还有亲呢,我瞧她们有时骂上头了,还是用方言骂的,我都听?不懂。”
魏岱明白?了:“两家没亲,两个婶子是一个村里出来的,一个介绍另一个。你?说的应该是高家和陈家。”
闻嘉嘉其实也不关?心?是谁家,就是喜欢看热闹。
家属院其实就是个小社会,争端从来就少?不了也避免不了。
不过这事儿很快就消停了,为啥呢?因为上级领导要来视察,部队上下?都紧绷着严阵以待呢。
不需要通知,谁都不敢在这时候闹事儿,就连闻嘉嘉每日骑自行车的速度都慢了许多。
因为上级来视察,魏岱这阵子忙得厉害。
而闻嘉嘉倒是很清闲,自从关于磺胺系列产品的稿子写完后薛主任就没安排新?工作给?她了,说是让她休息一阵子。
今天是领工资的日子?,每月这天工人们的情绪都格外高昂。
就?连李海军这种常年黑脸,和乔贺这种眼睛长头顶上的人都时?不时?露出笑容,脾气比往日好些,连话都愿意多说两回了。
沙月啧啧称奇,偷偷对闻嘉嘉道:“还是钱票的面子?大啊,咱们办公室的两位男同志终于舍得动动他们那金贵的嘴了。”
闻嘉嘉:“发钱的日子?嘛,谁能不喜欢。”
她也挺欢喜的,特别是这个月她升级了,拿的是16级工资,整整37元呢。
不过她也不是办公室中工资最?高的,乔贺就?要比她高,拿的是15级工资,有42块5。这就?是学?历带来的优势,他是中专生,毕业分配过来就?能有37元,转正就?有42,算是高收入人群了。
要是他努努力,保不齐都能拿14级工资,奈何人家过得自得其?乐,觉着这样也挺好。
沙月碰碰闻嘉嘉桌上的小绿植,问?道:“嘉嘉,你准备去上夜校么?”
“嗯?夜校?”闻嘉嘉转头,惊讶问?:“啥,啥夜校?”
沙月震惊:“你不晓得吗,咱们厂里说是要办政治夜校了,有工人的和家属的。大家都猜上过夜校后能更好的进步呢。”
其?实就?是更容易升职。
闻嘉嘉还真?没听说过这件事,拧着眉头思索片刻:“我去不了。”
她倒是挺想去见见这时?代的夜校,但?夜校开班的时?间在晚上,她不方便。
沙月劝说:“进入夜校后可以申请宿舍,暂时?住几个月是没问?题的。去完大概能升职呢,这是个好机会。”
在她看来,即使结婚了,遇到这种机会也不能放过。
闻嘉嘉还是摇摇头,她把这几年当过度,等高考恢复后她就?准备停薪留职了。如果夜校开班时?间是白?天那能去,可在晚上就?算了。
“好吧。”沙月也不好再劝。
闻嘉嘉笑笑,要是不晓得高考会恢复,她大概是会参加的。
“你呢,你准备去?”她问?沙月。
沙月摸摸叶子?:“对……等等,嘉嘉你这盆水仙怎么种得这样差?”
闻嘉嘉不承认:“哪里差了?”这可是她种过的最?好的一盆绿植。
沙月呵呵笑:“我觉得不出两个月你这盆水仙就?又得死。你还是别种这些花啊草啊的了,给?它们留条命。”
闻嘉嘉不承认:“是土的问?题,我家里的花草就?种挺好的。”
她家里前段时?间开了好多月季,那处墙角都跟花海似的。也就?是过几日有人来视察,魏岱觉着院子?花太?多瞧着不太?严肃,所以把花移栽到后山去,否则怎么的也要剪几朵花来给?沙月看看。
沙月毫不留情戳破:“那肯定是你家魏岱种的,我让你帮我浇几天的水,你就?差点把我那盆牵牛花给?浇死了。”
闻嘉嘉彻底没话说,因为沙月说的都对。
她种菜还好,但?种些金贵的花草就?不行,往往没几天就?会被她养死。
这话题闻嘉嘉不想谈了,想起什?么,忽然问?沙月:“我记得你和你那谁,下周就?要领证结婚?”
沙月红了脸:“对,下周周六,你可千万要来。”
闻嘉嘉:“你办几桌?”
沙月悄声说:“这时?候还能办几桌,就?办两三桌意?思意?思。你不晓得,咱们厂里采购部原先是另外个部长的,原来那部长儿子?结婚,办了五桌,后来就?被人举报了。”
“后来呢?”
“后来?后来撤职了呗。”
那时?候正处风口浪尖,人人风声鹤唳,能只撤职已经很不错了。从此以后厂里人结婚办酒都不敢超过四桌,一般就?三桌。
闻嘉嘉心?想,还好自己是在老家结的婚,否则得让人抓到小辫子?。
她点点头,表示一定会去。
当地靠海,夏秋两季多台风。当看到窗外天空突然暗下,天气由晴转阴时?闻嘉嘉就?晓得台风又要来了。
下午,风一阵阵刮来。
起先不猛,后来渐渐变大,把树木吹得左右摇晃。
“砰——”
听到一声响,闻嘉嘉被吓到了,赶紧将窗户给?关上,这是有人的窗户被吹破。
瞧着窗外在空中飞旋的落叶,闻嘉嘉有些担忧,今天的风明显要比前几回大些,不晓得她傍晚会去的时?候会不会下大雨。
台风并没有破坏其?他人的心?情,大家都在翘首以盼。
药厂太?大,财务今天一整天都在发工资。
早上发一二三四车间,午后发的是五六,上完厕所回来的李海军说:“快发完第五车间了,刚刚看到五车间的老吴从财务那里出来。”
闻嘉嘉闻言立马把记录本一合,跑到门口等着。
其?他几人也不例外,车间的人更是都跑到财务室门口了。
“六车间,到六车间了。”
不多时?,有人跑来喊。
在这种时?候闻嘉嘉是不会落后于人的,冲的非常快。
她简直是那处百米冲刺的劲儿,不到一分钟就?跑到了财务室。
此时?,她前方已经排了20来个人。
沙月跑得岔了气,哼哧哼哧喘:“你这回跑那么快做什?么?”
闻嘉嘉认真?道:“领钱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再说,她领完钱还得去百货商店一趟呢,她看上一双皮鞋有几天了,不晓得有没有被人买了。
那双皮鞋可是真?皮的,而且设计的不错,是经典款,不比几十年后差,就?算几十年后穿也不过时?,闻嘉嘉是真?喜欢。
沙月无语了,赶紧到后面排队去。
闻嘉嘉排的靠前,十多分钟后就?排到她。
摸着手里新?鲜出炉37元和几张票,闻嘉嘉嘴角差点都咧到耳朵处。
下班后,闻嘉嘉骑车往百货商店去,把皮鞋买了后才回家。
此时?天已暗,天空远处似有一大片的乌云正往城市飘来。
闻嘉嘉不敢再耽搁,一路猛蹬,愣是在大风再度来临前回到家中。
魏岱松口气,扶她下车:“腿酸坏了吧?”
闻嘉嘉龇牙咧嘴,摸着酸疼的腿点点头,“我是一路跟着咱们部队的车骑回来的,一路都没落下呢,我还是头一回骑这么快。”
差点就?翻车了好吗。
魏岱说她傻:“你就?不知?道跟部队的车回来?”
闻嘉嘉道:“你以为我不想啊,车里满了,要不然我早坐了。”
“对了,”闻嘉嘉又说,“你有没有托车队买东西,现在应该在卸货。”
魏岱摇头:“我今天去村里买了不少。”
最?近是台风天,不管是部队后勤,还是家属院里的家庭,都囤了不少东西。
闻嘉嘉跑到厨房里,把橱柜打开。果然,里面添了好些干货,又见米缸里有一大袋的面粉,这才放心?。
台风呼啸而来,这回的风格外猛烈,比下午那会儿猛烈好几倍。
“要不要把屋顶检查一下?”闻嘉嘉问?他。
魏岱:“检查一下也行。”
大概是没事啥事儿,因为上回台风来时?才检查过。
闻嘉嘉去杂物?房里把梯子?搬出来,站在屋檐底下扶着梯子?,魏岱爬了上去。
本来以为没事的,谁晓得还真?在上面检查出个东西来。
“嘉嘉!”魏岱喊,“你瞧我在上面发现啥玩意?儿。”
闻嘉嘉好奇极了:“什?么?”
魏岱小心?翼翼回到梯子?上,回到地上时?从兜里掏出两个鸟蛋来。
闻嘉嘉惊讶:“哪只鸟这么傻,竟然把鸟蛋下咱们屋顶上了。”
魏岱笑笑:“想吃吗?”
闻嘉嘉无语:“两个鸟蛋还没一半的鸡蛋大,都不够一口的。”
魏岱:“那就?送树上的鸟窝去?”
闻嘉嘉:“那还是算了吧,你碰都碰了,人家鸟是会闻气味的。你要是放上去,说不准人家连那自己那窝的蛋都不要了。”
魏岱把两颗蛋放桌上,问?她:“这又是书上说的?”
“要不然呢。”闻嘉嘉理所当然,“很多鸟都是这样的。”
魏岱:“……”
他开始看书了,渐渐的,也看了不少书,就?是没见过什?么书上有说这些的,为何他有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自己媳妇在某些方面太?过博学?,某些方面又太?过无知?。
猛烈的暴风雨终于席卷而来。
天跟破了个大洞似的,明明是傍晚,屋外却和黑夜没什?么两样。
闻嘉嘉有点慌,一是怕有积水,二是怕魏岱得出去救援。
魏岱安慰道:“这雨就?是一阵的,只要不是连续下两三天,就?不用怕那湖水会漫上来。”
人家那么大的一湖会自己调节,哪里那么容易漫。
至于救援……
魏岱说:“去年的台风比这回的更大,去年都没事儿,今年应该也没事。”
只要家里不断电,魏岱都挺安心?的,这代表一切都还好。
果然,半夜时?雨声就?渐渐小了,魏岱发觉后便起身?来到窗边,打开窗户静静听,确定这并不是他的错觉。
直到此刻他才安心?。
然而在傍晚时?慌得跟什?么似的的闻嘉嘉已经在梦乡里遨游,睡得要多香有多香,哪里能看出来怕啊。
“心?真?大。”魏岱轻声道,回床抱着媳妇终于能放心?睡觉。
外面雨还在下,但?从雨量中可以看出,台风已经过去了,此刻只余台风尾巴还停留在这片土地的上方。
淅淅淋淋的,像是马上要停。
天已经放亮了,然而闻嘉嘉睡得依然香甜,就?连声音大且压迫感十足的警报声都没把她吵醒。
什?么声音?
魏岱在警报声传到房间的那一刻就?猛地坐起身?来。
闻嘉嘉只皱眉,无知?觉地嘟囔两下,翻个身?又继续睡。
魏岱被迫紧急开机,掀开被子?连忙出门,雨伞没打就?到了门口。
不少邻居都出来了,谢阳见到魏岱,就?走近说道:“没事儿,我刚刚问?老王了,是上游想泄洪,公社借咱们部队的广播放警报。”
魏岱:“泄洪?高阳那边吗,这样的话咱们是不是得去。”
泄洪的事儿一发生,魏岱就?晓得自己没得闲了,这回台风危害比他想象中的要大。
谢阳点点头:“我觉得需要准备好,你们连应该是主力。”
魏岱也不多聊了,回屋里把行李收拾好后就?听到集合的声音,连饭都没来得及吃。
闻嘉嘉醒来时?没看到魏岱也没在意?,直到看见桌上纸条,才晓得魏岱做任务去了。
“嘉嘉在家么?”屋外是包姐冒雨而来。
闻嘉嘉:“在呢!”
包姐推门而入,同闻嘉嘉相处久了,倒也晓得闻嘉嘉的脾性,进她家时?都会先敲门。
“你别担心?,他们其?实是去村里检查有没有人家的房子?塌了,顺带帮着转移村民,没啥危险。咱们这里大大小小的台风多,基本每年都得走那么一两趟。”
包姐是个很细心?的人,见闻嘉嘉脸上似有忧色,又见她好像是刚起床,就?晓得她担心?什?么,于是主动解释。
闻嘉嘉这才稍稍放心?。
她问?包姐:“姐你有啥事儿吗?”
包姐直截了当问?:“你们厂今年还有没计划招人呢?”
闻嘉嘉没想到包姐问?的是这事儿。不过一想包姐的大儿子?明年就?高中毕业了,便晓得这是为了不下乡做打算。
“招不招人我不晓得。”闻嘉嘉摇头说,“药厂太?大,招人的事儿得看上面,但?往常年年都招,明年肯定也会招。”
包姐叹气,拉着闻嘉嘉悄悄说:“你这段时?间帮我打听打听你们厂里有谁要卖工作的,有的话先帮我占着。”
闻嘉嘉从柜子?里拿出今年五月烘的茶来,又用炉子?里的热水一冲,倒一杯放在包姐手边:“要这么早么?”
包姐端起茶喝一口:“当然,等明年就?晚了,明年连街道扫地工的工作都抢手。”
她说完又喝一口,惊讶道:“你这是什?么茶,乖好喝的,喝着怎么一股甘甜味儿。”
闻嘉嘉笑笑:“就?是后山摘的野茶。”
包姐摇摇头:“咱们这些人,还是你们家会过日子?。”
她们哪里晓得怎么去烘茶啊,连啥时?候能采茶了都不知?道。
闻嘉嘉说道:“那是因为姐你是北方人,我们那里种茶,就?算没和茶打过交道,也耳濡目染学?到些制茶的方法。”
地理差异嘛,毕竟国家那么大。
包姐的事儿闻嘉嘉应下了,这并不难。
其?实部队的孩子?比外头的孩子?要多条路,就?是参军。
相对其?他人来说,他们有先天的优势,闻嘉嘉并不明白?包姐怎么不让她大儿子?去参军。
据她所知?,包姐大闺女就?去了,如今在文工团。前两个月还回来过,那姑娘可着父母的优点长了,盘靓条顺的很是好看。
包姐叹气:“我倒是想啊,但?这孩子?不晓得咋回事,眼睛近视得厉害。也是奇怪,他从小就?没拿过几回60分,书更是没读过两页,竟然也能近视……他小时?候就?这样了,我当时?还以为他是天生的文化人呢。”
闻嘉嘉:呃。
难怪包姐大儿子?天天带着眼镜。
“行吧,我肯定帮包姐你注意?这事儿。”她再次保证。
包姐临走前又叮咛:“别人要是求你,你得先记着姐啊。”闻嘉嘉如今是香饽饽,到时?候肯定很多人来找她。
闻嘉嘉点头:“好的好的。”
她此刻没把包姐这句话放心?里,等她被好些人接连上门拜托时?才叫苦不迭。
暴雨将院子?里的一切打得七零八落,闻嘉嘉看不过眼,吃过早饭后开始收拾。
菜地的南瓜摔下来了两个,闻嘉嘉一瞧都有裂缝了,便抱到屋里去。
新?种的葱也被吹得东倒西歪,叶与?叶之间绞在一起,她给?捋正。
就?连刚刚冒出嫩黄花骨朵的桂花,也被雨水打落在地,树下一片芬芳。
最?不受影响的是墙上的多肉,那是闻春和闻萱种的,是她们的小小天地。
一夜雨水,土地湿润。
闻嘉嘉把鸡放出来了,这时?候风停雨歇,阳光又渐渐冒出,正是蚯蚓在土里活动之时?,也好让两只鸡补补。
家里的鸡是土鸡,下蛋没那么快,闻春等得心?焦,每天都得去鸡窝看一遍。
闻嘉嘉没想到这姑娘还挺有耐心?的,一直坚持到现在都没有放弃卖鸡蛋买收音机的事。
菜地收拾好,再把院里清理打扫。
等清理完院里的断枝和落叶后,闻嘉嘉又想着干脆大扫除吧。
于是她撸起袖子?,重新?开干。
阳光越来越盛,地面的水分被烘烤得漂浮到空中,此刻空气中湿度很大。
闻嘉嘉拿块抹布,把每个柜子?擦一遍,又将桌椅板凳搬到院子?里来,用水冲洗。
等她把家中里里外外都清理完时?,太?阳都西沉了,而她也累得腰酸背痛,两手软得如煮熟的面条,无力至极。
魏岱快七点钟到的家。
“嚯,家里怎么都亮堂了。”
他将背包取下,正要放到客厅地上,见客厅的地板干净得甚至都能躺,就?又放到门口。
闻嘉嘉还挺惊讶的:“我以为你要离开好几天。”背包都整了。
魏岱取毛巾擦脸:“这回情况还好,泄洪及时?控制住局面,所以帮忙运完东西就?行了。”
闻嘉嘉点点头,又得意?道:“今天家里是不是格外干净?”
“你大扫除了?”
“对呢。从早上忙到傍晚,我歇一个小时?才缓过劲儿。”闻嘉嘉心?里叫苦但?是面上不表露。若是知?道要忙这么久,她是不会去想着大扫除的。
魏岱笑她:“你就?是一阵一阵的……”三分钟热度。这回打扫完,怕是到年底她都不会想着摸扫把了。
闻嘉嘉把包姐拜托她的事儿说给?魏岱听,“其?实那是先天性近视,包姐或者包姐丈夫那边,大概率也有这种情况,这很可能是遗传。”
视力这玩意?儿真?是没法说,有些人躲被窝里看三年手机都只200度,但?有人却能飙到五百度。
闻嘉嘉上辈子?就?是不易近视的人群,但?一整个青春期下来,也戴上了眼镜。这辈子?视力还更好,看哪儿都是清晰的,她得感谢原主。
魏岱思考半晌:“我见过包姐她爹,老人家视力不是很好。”
闻嘉嘉:“我就?说,肯定遗传的。”
她拍拍魏岱:“你可得保护好眼睛,带眼镜可麻烦了。”她特别珍惜这辈子?不用带眼镜的机会。
魏岱:“你戴过?”
闻嘉嘉:“……我见我同学?戴过。”
魏岱凑过去亲亲她:“傻姑娘,你还是睡觉吧。”不怀疑还好,心?里一起疑,就?觉得他媳妇的话哪哪儿都是破绽。
说的那语气,就?跟自己戴过一样。
魏岱想不明白?,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到媳妇来自几十年后。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媳妇成长轨迹清晰明了,浮阳出生,县城家属院里长大,十多年来就?没有出过县城。
闻嘉嘉把头埋在他怀里,后知?后觉有些心?虚,不敢说话了,闭上眼睛装睡。
这事儿就?这么平淡地过去,魏岱没再问?,闻嘉嘉也再没提。
下周周五。
闻嘉嘉带了一盒新?鲜的蝴蝶酥回来,她抱怨道:“现在的蝴蝶酥都带铁盒了,比从前贵上一毛钱。”
魏岱:“你从前还说用袋子?老是会碎,而且容易潮。”
闻嘉嘉:“……”
她说过吗?肯定没说过。
闻嘉嘉不承认,只说:“等我下回买时?把铁盒带去。”
能省一毛是一毛啊,闻嘉嘉开始上班后,突然就?节省许多了。
因为赚钱真?挺累的,她不舍得花。
上辈子?吃的流量饭,卡上的钱都得数数才能晓得是七位数还是八位数。
穿越后过了一段时?间苦日子?,可家里有存款存粮,虽说要节省,但?生活在农村,又有金手指帮衬,闻嘉嘉没啥能花钱的地儿。
再说,花的是别人的钱,心?疼,却也没有多疼。
和魏岱结婚后也一样。
苦日子?还没过多久呢,她就?结婚了,丈夫有存款,这回连心?疼都只疼得浅浅的了。
直到自己赚钱,花自己赚的钱时?,闻嘉嘉每给?出去一块钱都觉不舍呢。
魏岱感慨:“你这是长大了啊。”
都晓得心?疼钱了。
闻嘉嘉白?眼一翻:“说啥呢,我长没长大你不晓得。”
要是没长大,你就?犯罪了。
魏岱看眼外面的天空,挺亮堂的。
大白?天,就?说些虎狼之词这好吗?
闻嘉嘉无语。她把铁盒往橱柜一塞,说:“我明天要去吃喜酒,你别让两姐妹多吃蝴蝶酥。”
魏岱:“谁的喜酒?”
“沙月的,你不认识。”
闻嘉嘉有些纠结:“这里……你说我该给?多少礼金?”
魏岱:“关系好吗?”
闻嘉嘉:“挺好的,人也不错。”
魏岱:“那就?上三块或者五块,要不你买双枕巾啥的,这样就?差不多了。”
闻嘉嘉觉得自己还是给?钱吧,明天就?要去了,哪里还有空去买枕巾啊。
沙月婚礼在?周六这日,因为吃的是午饭,闻嘉嘉快到十点才出门。
才办三桌,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沙月婚礼酒席上的宾客肯定都?是亲近的亲人。像她这种好友应该是没多少?的,再把范围缩小到工作上的好友中,大概率只有她一人。
闻嘉嘉怕去早了尴尬,才拖到这么迟出门。
魏岱对?她这种行为表示费解:“去喝喜酒哪里有掐点去的,去早了就当认识新?朋友。”
去晚太不礼貌,何况今天还是周六,人家说不定还觉得你?是不想去呢。
闻嘉嘉心说,认识来干啥啊。
几十年后认识了还能加个朋友,给自己添些朋友圈点赞。
这年头,普通朋友的交流就靠面?对?面?。因为工厂的不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圈子。今天认识了,保不齐往后都?再见不到,闻嘉嘉有时是有点内向的,不想把时间花在?这上面?。
“哎呀你?别啰嗦了,再啰嗦我就要迟到了,到时候人家更觉得我不礼貌。”闻嘉嘉轻哼一声,蹬着车就离开家。
魏岱无?话可说,只能追上去:“骑慢些!”
“啰嗦——”
声音从风里传来。
闻嘉嘉是听话的,骑的并不快,比平常上班时还要慢呢。
她快十一点时才到的沙月家,而酒席开始时间是十一点半,闻嘉嘉觉得自己来的其实还算早。
沙月家在?药厂家属院,闻嘉嘉也是头回来的这里。
家属院的楼房明显要比部队阔气好多。高倒是一样的高,但每栋楼的面?积要更大,几乎是部队的两倍。
数量也比部队来得多,闻嘉嘉好奇问看门大妈,“婶儿,咱们家属院这里几栋楼啊?”
人家大婶也是很有警惕心的好吧,上下打量闻嘉嘉两眼,发出三连问:“同志你?谁啊,你?是哪个单位的,你?问这个干啥?”
闻嘉嘉尴尬:“婶儿我是咱们药厂的,只不过没住在?家属院里,今天是去沙月家吃饭,我就是觉着咱们药厂家属院大,好奇问问。”
一听是药厂的,看门大婶才略微放松,放下手里正在?清理的韭菜说:“咱这家属院有十栋楼,另外还有两栋,但那两栋是和纺织厂的家属院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