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嫡姐换亲之后by明春鸢
明春鸢  发于:2024年07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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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许你参赛,不必管这里了,快去!”他对崔珏摆手,又向诸臣笑道,“你们年轻人是大周未来栋梁,今日机会难得,如何全在这里安闲,不肯试一试自己的本事?骑射过得去的、应报名的快都起来,速去参赛!”
得陛下鼓励,又有数个年轻文臣起身,结伴到长案前报名。
崔珏早已看见夫人发亮的、望着他的双眼。
但他正受瞩目,不便对夫人有所回应。
且待他赢下此局。
崔珏搁笔,出殿牵马。
他选的是“翻羽”。
“东面林中有熊啊,好像还不少。”广宜公主搂着纪明遥笑,“我七岁那年,父皇便亲手杀了一头熊。我成婚后,又一次秋猎,齐国公也猎熊献给了父皇,还是活捉的,旁人献的都是死熊。听说皇祖父还杀过虎,但那是我出生之前的事了,这几十年,倒没听过行宫附近有虎出没。”
“就不知这些小子们,今日会不会有谁有本事和运道,也能猎到熊了。”她给干女儿斟了一杯酒。
纪明遥一口喝光。
这酒太淡了。
她想要烈酒!
崔珏会不会遇到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娘快别逗妹妹了!”宝庆忙说,“一人身边十个禁卫,又都有马有兵器,即便真遇到熊,就是自己应付不来,难道不会放弃名次,叫禁卫帮忙吗!十个禁卫还怕一头熊不成!”
纪明遥看看宝庆。
她又看看广宜公主。
……对哦。
她放下了酒杯。
“再说,这里有熊又不是秘密,今天想赢的人,必有几个是奔着熊去的。”宝庆拍她的手,“说不定会有三五个甚至十来个人抢一头熊,那熊恨不能自己找个地方先死的时候呢!”
纪明遥不禁展开想象。
她实在没绷住,笑了。
广宜公主也笑:“猎熊危险重重,倒叫你说得像什么游戏。”
“谁叫娘先吓妹妹。”宝庆忙笑说,“我又没说皇祖父不厉害。”
广宜公主便提醒她:“你可不许也起了心思去找熊!”
“我才不会!”宝庆忙说,“娘还不知道我吗!”
她对自己有几斤几两清楚得很,猎熊她可做不来。何况,她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还没享腻,怎么会自己去找死!
但陛下点了妹夫的名,妹夫就必需尽力去赢。
他身边虽有护卫,毕竟不是万无一失。
宝庆也给明遥妹妹倒了杯酒。
行宫东侧密林。
此处皇家御苑绵延足有五十余里,且与深山并无明晰界限。林中草木丰茂、鸟兽成群,向深略走数里,便不乏鹿、狐、狸等猎物出没。
但崔珏未有稍停。
十个禁卫跟在身后。他驱马一直向前,只留心观察周边痕迹。
再向深处十余里,他分别遇见了三位对手,其中便有柴敏。
看见他在深处,柴敏显然甚为惊讶。
另外两位,看他便不似柴敏一般目光不善。
应也是陛下取中之人。
他与三人都并无交谈,便各自继续向前。
深林中,日光时有时隐。
时间过得很快。
他只有半日机会。
是熊掌印!!
柴敏迅速下马,至掌印旁一摸,又一闻,又忙细看周边树木草丛。
他身后的十个禁卫也已开始警戒,只无人相助他判断熊的踪迹。
柴敏在禁军后军任职,分配给他的十个禁卫便皆是前军中人,与他素不相识。这十人谨遵陛下之命,对他只作护卫监督,并不相助,从上马到现在连话都没说一句。
但柴敏也不需要他们对他徇私。
他当然能凭自己赢下这场比试!
握紧手中长枪,重新上马,柴敏忽然又想起了崔翰林那张脸。
一个书生文臣,穿上轻铠,倒也似模似样起来。
就不知,他到底有多少的本事,竟敢有自信,和他一样想要猎熊!
可别白费功夫,到头来一个猎物也没带回去,只成了个笑话才是!
簌簌风起,林深愈静。
循着伤熊的踪迹,崔珏看见了一双才出生的幼虎。
风声大作,枝叶动摇。他利枪划过整圈光影,乌骓一跃,正面迎上了一头吊睛斑斓猛兽!
虎声长啸。
未初二刻,宫宴结束。
参赛选手已有少数归来。
带回的猎物都不多。
回来的共有七人。其中五人是自知能力不足,力气耗尽便不再拖延。还有两人是追猎时坠马摔伤:一个只扭肿了手,另一个却不幸摔断了腿。皇帝已经赐下太医急为诊治。
崔珏还没回来。
皇帝不愿与年轻后生争抢猎物,更无意干扰比赛。宫宴结束,他便率领诸臣,来至马球场赛球,并等待结果。
看台甚广,足够容纳所有随驾男女。
纪明遥无精打采靠在宝庆身上,根本没心情看皇帝亲自下场打马球。
崔珏什么时候回来?不会真要等到傍晚吧……
他会不会摔马?会不会受伤?
虽然宝庆姐姐和公主、驸马都不对她明说,可她怎么会不明白,皇帝亲命崔珏参赛,他是一定要尽力夺魁的。
他应该去找熊了。
纪明遥希望他找不到熊。
她宁可他一无所获,也不想他面对足以致命的猛兽。
该死的安国公齐国侯想出风头怎么不自己上!推别家小辈比试他们很得意吗!!纪明远十四岁了从小学习骑射更是顶级武勋世家子弟为什么不让他也去——
纪明遥掐住自己的掌心。
不要迁怒明远。
但她忍不住在心内继续咒骂另一个人。
该死的皇帝——
“妹夫不会出事的。”宝庆轻声安抚她,“我看,他本就最是心里有分寸的人,何况他那么在意你,一想到你,更不会冲动了。”
“你只管安心等着,看他给你长脸就行了!”宝庆往她手里塞一块红豆酥,“一上午没吃几口正经东西,只顾喝酒了,你不饿?”
“不饿。”纪明遥捏了捏红豆酥。
她是真不觉得饿。
但她还是把点心举到嘴边,咬下了一小口。
遇到什么事,都不能糟蹋身体,何况还没结果。
宝庆忙又给她端茶。
“姐姐,我不想他给我长脸。”纪明遥声音平平板板,毫无起伏,“哪怕他空手回来,我们一起被人笑话,笑话上几十年,笑话到我们老死,还一直有人提,也无所谓。”
她只要崔珏活着。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活着。
不要再离她而去。
喝一口茶,她咬下第二口点心。
皇帝进了一个球。
纪明遥放下红豆酥。
她平静地微笑、鼓掌、喝彩、欢呼。
球场边缘有了新的动静。
是温从阳回来了。
他带回不少猎物:三头活鹿、一窝狐狸、许多锦鸡。数量与质量都很可观,整体应能排在中上游。
理国伯只想儿子参赛且不居末尾就好,见此已是意外之喜,虽然嘴上不肯说,心里却着实高兴他真长进了。
何夫人更眼里含泪,先上上下下检查他没受伤,才忙叫他快回去更衣。
夫妻二人都十分欣喜。
纪明遥远远看了这家人几眼。
崔珏已经没有能期盼他长进、却更挂怀他安危的父母了。
她也没有了。
温夫人只是她的嫡母,是安国公之妻,是抚养过她的人,并非她的母亲。
广宜公主是她新认的义母,也非她的母亲。
她们两位,都有自己亲生的子女。为自己的孩子喜、为自己的孩子忧,为自己的孩子竭力谋求,期望他们过得更好。
但她曾经有过。还是两位。
她已经很幸运,所以,不必伤感。
她还有了崔珏。
崔珏也有了她。
可为什么,这偏偏是一个圣命不可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世界?
——但这个问题,与“为什么偏偏她没有妈妈”一样,都没有意义。
纪明遥吃完红豆酥,又选了一条烤鹿肉,配上凉拌莲藕,只当重新用午饭。
她得吃饱。
不吃饱,怎么高高兴兴等崔珏回来?
姨娘没能等到她回家。
她不能让崔珏也有一样的遗憾啊。
万一他得胜归来,她却把自己饿晕了,磕没了,那这大起大落的,他不得吓死!
雌虎乘风扑来。
十个禁卫尚远在十数丈之外。
草木浓密,他们即便有心救援,也未必赶得及、射得准,甚至还会引火上身。
翻羽不安嘶鸣,却并无躲避。崔珏挺枪策马。
他不可能让自己和这些禁卫身死此处。
夫人还在等着他!
腥风扑面,虎掌将至眼前。
——破绽。
崔珏一枪挑中雌虎颈下。
虎爪坠落。
长枪寸寸而裂。
温从阳更衣完毕,回到马球场。
观看球赛不再男女分坐,是家人同坐。他的座位正在纪明达一侧。
父母就在身旁,场中又足有数千人,一旦动静过大,便随时有多少人旁观。
陛下也在。
他只能坐下。
迅速闭上眼睛,温从阳才要装睡,纪明达却已经问上了他:“大爷怎么这就回来了?”
温从阳心中冷笑。
他就知道,除非他赢下夺魁,否则,不管他做到什么样,纪明达都不会满意!!
就像上次祖母寿辰,当着宾客,纪明达大度地恭贺她三妹,好像心里没有一点芥蒂,回到房里,却逼问他说清所有比试细节,一定要挑出他是哪里做得不好才没能赢!
“大奶奶真个不知,今日想赢,必得去找熊吗?”他懒得和纪明达多纠缠,直接回道,“还是你真想要我去杀熊?”
睁开一只眼睛,他低声嗤笑:“奶奶对我如此高看,怎不去把这好主意和老爷太太商议?”
纪明达胸口剧烈起伏。
她深深吐气。
不能在此处和温从阳吵。
“猎熊凶险,我怎会想让大爷以身犯险,惹长辈们担忧。”她平静道,“我只是觉得,大爷可以再尽力些——”
“再尽力有什么用?”温从阳打断她,“只有头名才能得陛下加官赏赐。”
“我未能夺魁,未能让奶奶夫贵妻荣,是我有错,奶奶快去告诉老爷太太吧。”
他决定不再说话。
纪明达气红了脸。
她只能也闭上眼睛,让自己静心凝神,别叫争执被外人看去,丢了脸面。
何夫人虽没听清他两个说了什么,却把他们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
她不由向丈夫抱怨:“从阳都做到这样了,媳妇怎么还是不满意?她难道真想叫从阳去猎熊?那可不成!咱们家又不指望他去做官才能过活!真要做官,也不必用这么拼命的法子!”
“我看你是多想了。”理国伯也注意到了儿子和儿媳的不快。
但他却对夫人说:“从阳有几斤几两,明达天天教他,还不清楚?她真这么说,从阳还能忍住脾气?他早就跳起来了!她又不缺身份钱财,督促从阳,只是为了他好,你也把她想得太过分了些!”
“呵!”何夫人低声抱怨,“是!你儿媳妇天下最好,儿子天下最差,你媳妇更是个只会把儿媳妇往坏里想的恶婆婆!又是我成恶人了。”
理国伯瞪了她一眼。
何夫人撇头不看他。
理国伯也不好与老妻争吵,只能忍下。
陛下已经得胜下场,现在是秦王殿下等皇室、宗室子弟比赛。
秦王中了第一个球!
这等场合下,理国伯自然要捧场鼓掌。
但他手上不停,眼中却又看向了儿媳。
明达能严厉教导督促从阳,这是很好。
可从阳已有了不小的进益,她为什么还要与从阳不快?
她应该高兴才是。
秦王等人的比赛进行到一半,场边起了骚动。
有人猎熊回来了!!
纪明遥不免随众起身,要看此人是谁。
——不是崔珏。
是京营指挥佥事,霍元。
纪明遥敷衍地鼓掌,完全没兴趣看死熊长什么样。
她既希望时光回到一刻钟前,老天让这次回来的是崔珏,起码他“不辱”圣命、还平安回来了;又庆幸地想,幸好不是崔珏。
因为,不是他,就说明他可能还没遇到熊。他还没有危险。
马球赛暂停。
皇帝亲携皇后下楼,激赞猎到熊的勇士。
似乎胜负已定。
太阳斜挂在西边天空。离黄昏只余不到一个时辰。
崔珏怎么还不回来?
纪明遥坐了回去,并推宝庆:“姐姐想看就快去呀!”
她笑:“下次再看见新鲜的熊尸,不知又要多久!”
“我就在这等着,又不会出事。”她指了指环绕的许多侍女护卫,“你不去,我就只能陪你一起去了!”
“那、那我先去看看!”
宝庆起身下楼,追上自己的爹娘。
纪明遥无聊地到处看。
一不小心,她竟与很远处的纪明德遥遥相视。
——真是太不小心了!
纪明遥心里直说晦气,赶紧喝口茶压下反感。
柴敏好像也没回来。
他可是安国公近来最喜欢、最看重、最抱有期待的女婿。
怎么没第一个猎到熊,好满足安国公的心愿呢。
皇帝手下的人才何其之多。
何必非要崔珏也去犯险。
就因为他不幸成了安国公的女婿吗!
纪明遥怒气冲冲记上两笔。
“崔翰林猎到虎了!”
——她听到了什么?
“崔翰林猎到虎了!!”
那几个声音在重复。
他们愈来愈近。
——虎??!
纪明遥的心像骤然被谁攥紧。
他遇到虎了!
有那么片刻时间,她忘了呼吸,也不知道该怎么动起身体。
他怕吗?
他应该是怕的吧。
就像姨娘滚下台阶之后,虽然一直对她说不怕,让她也别怕,但她知道,姨娘怎么可能不怕!
他是故意去找的虎,还是不走运撞见的?
可去深山找熊,本就有遇到其他猛兽的概率啊!
先是六个禁军抬着一头死虎进入球场。
那虎毛色斑斓、体型健壮,显然是一头成年猛虎。
纪明遥迈下楼梯。
随后是两个禁军抬着一个铁笼。笼里装着两头幼虎。
自从学会骑马,纪明遥再也没在下阶梯时出现过幻觉。
现在,那幻觉又回来了。
纪明遥熟练地忽略它,没有影响自己的步伐。
只是,她身形难免有些摇摆,看得她身后的天冬石燕不禁齐齐伸手搀扶。
崔珏……进来了。
他骑马提枪入场,浑身血渍,与纪明遥眼前的幻影重叠。
皇帝与皇后亲自迎上前。
满场都是惊呼、叫好、赞叹之声。
纪明遥应该先让崔珏接受皇帝的赞誉奖赏。
她缓下脚步。
崔珏应该先向陛下复命。
他下马,将长枪交给禁卫,走向帝后。
但他的双眼,不能不看向自己的夫人。
“陛下,”刘皇后笑,“我看,不如先让他们小夫妻团聚吧。”
“杀虎何其凶险,”她轻声说,“想到陛下……我难免对明遥感同身受。”
皇帝感慨地点了点头。
他说:“也好。”
他与皇后相携停步,侧身看向纪明遥。
于是,纪明遥得以直接向崔珏走过去。
崔珏也大步走向了她。
两人越行越快。
崔珏没有避讳让夫人看见自己满身的血迹。
“我没事,”他先说,“这都是那虎的血,没有我的。”
“我没事,”他重复,“我没事。”
虽然遇到了意外,也不能否认有些侥幸,但他平安回来了。
夫人没有再失去……重要的人。
她没有再失去一个家人。
他也没有。
温从阳本以为,遥妹妹会高兴地从看台上跑下来,欢心喜悦恭贺崔珏,比恭喜他练成马上十环的时候更热烈十倍。
但她没有。
她只是死死握住了崔珏的手,眼中竟有泪光。
她嘴唇张合。
距离有些远,温从阳听不见她说的是什么。
但只看口型,他也能分辨出来。
“没事就好。”
她在重复不断地对崔珏说。
“没事就好。”

“来来来!”
他携了崔珏的手臂,一同行至虎尸前,细问:“你是在何处寻到的虎,又是如何能一枪杀虎?”
这雌虎全身皮毛完好,只在颈下有一道极深的长裂,一看便知必是他独自所获,无人助手。
刘皇后也亲携纪明遥跟随在皇帝身后。
崔珏平稳答道:“臣受陛下青眼,得以参赛,不敢怠慢。素听得金岭禁苑林中有熊罴出没,便向深处找寻,遇到此虎与两头幼虎,实为意外。”
皇帝听罢,甚是不满:“你文采甚佳,为何说起自己的事,便如此平铺直叙、毫无意趣?”
他满面笑容,命禁卫:“你们来说!”
十名禁卫中为首的连忙上前,大声说起崔翰林当机立断独自一人杀虎的英姿!
刘皇后轻声问纪明遥:“吓坏了吧?”
“不瞒娘娘,”纪明遥的心还似挂在半空中,悠悠不曾落地,声音也发飘,“是怕得很。”
那禁卫说得天花乱坠,什么“一人一枪挑动虎身”,什么“气势惊雷不敢逼视”,她只听见,“老虎一吼地动山摇”,“飞身而下冲出残影”,“虎掌离崔翰林都不到一尺”。
这虎掌张开……好像比她的脸都大。虎爪长足有三寸。若真碰到崔珏身上,他便能活,也必然伤得不轻。
“人都回来了,就放下心吧。”刘皇后温声笑说,“看我给你要件好东西。”
待那禁卫喷着口水说完,她向前一步,来到皇帝身侧。
“陛下亲手点的前科探花、今科考官,今竟又成杀虎英雄,可见陛下是如何慧眼如炬、善识英才。”她举目笑道,“大周有此等文武双全的年轻俊杰,又有陛下明识明鉴、统御众臣,更何愁江山永固、百姓安泰。”
广宜公主早对颜驸马使眼色。
待皇后话音一落,他便立刻上前,大声道:“陛下圣明、娘娘圣明!大周江山永固、泰山之安!”
随即,立刻又有许多人高呼:“陛下圣明、娘娘圣明!”
安国公、齐国侯等处在人群中,也不得不随众称颂陛下与皇后。
齐国侯也早等得焦躁。
不但安国公的三女婿还没回来,他们以为有望夺魁的四个人,竟没一个有好消息!
而且现在,便真有人能猎熊回来,也争不过崔珏一人杀虎还带回两头幼虎的结果了!
真是一群废物!
不待众人颂圣完毕,皇帝已笑道:“秋猎本为与众卿家同乐。今又见朝堂之中、众卿家内,竟有这许多青年人杰,朕心甚慰!昔年太·祖起兵定阳……”
追忆先祖创业艰难,剖析大周当今难处,展望将来如何发展,再鼓励群臣同心协力,治国安邦、警惕外敌后,他叫霍元上前。
霍元亦是一身血迹未洗。
他忙听唤行至崔翰林一侧,立在他之后。
感慨看着他二人,皇帝笑道:“朕本有言:夺魁者加官一级。却不曾想,两位爱卿皆有勇有谋,一人杀虎、一人猎熊,倒是朕的彩头小气了些。”
他挥手道:“今日比试:凡猎虎者,加升两级;猎熊者,加升一级!授崔珏‘中议大夫’,原职不改。升霍元为京营指挥同知!若酉正日落之前,还有猎虎、猎熊归来者,皆依此例!”
中议大夫,为文职散官,正四品,只领俸银,不授实职。
京营指挥同知,从三品,比霍元现任的指挥佥事加升一阶,权职更重。
两人一同谢恩。
“快回去歇息吧。”皇帝笑道,“今夜大宴,还少不得你们二人在场!”
霍元满心激动,本想即刻谢恩告退,好早些赶回。
但崔翰林——崔大夫——没动。
他在看他的夫人。
霍元不好一起看人家的夫人,只能等着。
这就是京中闻名的神仙眷侣吗。
“你也快一起回去吧。”刘皇后拽纪明遥上前。
把这孩子的手塞给崔珏,她笑问皇帝:“崔大夫拼死杀虎,这虎皮又难得完好,不如就替他相赠纪恭人,留给他们小夫妻做个见证,以后也好怀念?”
“甚妙!”皇帝笑道,“就依皇后!”
刘皇后便笑对纪明遥说:“待虎皮制好,我着人送去给你。”
纪明遥忙说:“多谢娘娘!”
崔珏方与霍元谢恩告退。
被崔珏牵着手向外走,纪明遥在想她该怎么回去。
上午赴宴,她是坐轿过来的。她的马——崔珏送她的追青——不在马球场附近。
骑别的马……她倒是不怕。就是万一摔了,会有点丢人。
坐轿就太慢了。
他们停在了翻羽身前。
纪明遥微怔。
翻羽身上也有好多血。
“夫人?”崔珏询问。
纪明遥先看看他,又用余光瞥了一眼,还在看着他们的帝后等庞大一群人。
她轻轻点头。
不像第一次教她骑马,是先抱她在怀里。
这次,崔珏握住她的腰,双手直接将她举起,放在了马背上。
纪明遥稳住身体。——其实也不用她稳住。
因为,崔珏的左手一直没离开她的腰。
他现在好大胆!
——如此回去最快。
崔珏翻身上马。
抱紧夫人,他微动缰绳,绝尘而去。
他们身后。
霍元一只脚放在马镫上,看得目瞪口呆,都忘了上马。
这……这年轻人、文人、书生、探花、翰林……
也真是叫他开眼了!
崔珏怀里有浓重的血腥气。
但纪明遥还是紧紧将脸贴住他胸口轻铠。
虽然还在外面,他们路过了一个又一个外人,可靠在他身边,就好像已经身在安心之所。
崔珏一路策马,没有说话。
纪明遥也没有。
到了他们在行宫的住所。
——到家了。
崔珏下马,抱她迈入房中。
“叫夫人也染上血了。”他轻声说。
“我愿意的。”纪明遥也仍紧紧环着他。
崔珏该放她下来,各自沐浴更衣。
他也的确将夫人放在了临窗榻上。
他不该再用自己脏污的双手触碰夫人的肌肤。
但他捧住了夫人的脸。
崔珏亲得……很凶。
是纪明遥从来没在他身上感受过的急切、激烈……急不可耐。
他单膝跪在榻上,像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纪明遥也急迫地回应。
他的手探进了她的裙摆。
纪明遥尝试解开他的轻甲。
但崔珏的手,还是在真正探到之前,停止了继续。
“我不能——”他重重吐气,“如此,与兽何异。”
“可我愿意。”纪明遥捉住他,重复说着,“我愿意。”
她摸上他染了血的、已经凝结的鬓发,轻轻唤他的名字:“崔珏、崔珏!”
她说:“我愿意。”
愿意和他在白天做这件事。
愿意与他用这样的方式,确认些什么。
比如,他们都还活着。
她说:“我也想。”
她再次重复。
“崔珏,我……想你。”
崔珏眼中剧烈颤动。
他几乎扯下夫人的锦裙。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
“这不干净。”他将手举在夫人眼前,“都不干净。”
他在山林中一日,浑身岂有一处洁净。
“稍后还要去赴宴。”
将夫人抱下矮榻,扶她站稳,他用确定的语气说:“夫人不能缺席。”
一但开始,他不能保证自己还能控制。
夫人若缺席,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在白日、就在此刻,轻薄了夫人。
崔珏直接向外唤人。
纪明遥垂着眼眸。
握紧了他说“不干净”的手,她没有再坚持。
行宫马球场。
纪明达死死盯着虎尸。
满耳都是众人对崔珏的赞扬、吹捧,和对他与二妹妹的善意嘲笑,甚至羡慕。
羡慕二妹妹,嫁了崔珏这样一个风华无双、文武全才、人中骐骥的好夫婿。
羡慕崔珏,有二妹妹这样真心体贴、关怀、担忧他,还得到皇后垂青的妻子。
羡慕他们之间相伴相守的无尽情意。
有什么可羡慕的!
纪明达向前一步,想在虎尸被抬走前看得更清楚。
这虎果真是崔珏一人所杀?果真并无他人相助?
她一定要确认——
“纪明达。”
她猛然回头。
宝庆郡主何时来到了她身后?
她来做什么!
宝庆已经盯了纪明达有一会。
“你竟不服你的亲妹夫?”一手搭在纪明达肩头,她低声笑问,“你不服,是想‘戳穿’他作弊,还是也想过去猎头虎回来,证明你不比他差?”
“你从小就自得文武双全,不输男子,时时刻刻要挑剔旁人,我还不知道吗。”宝庆在她耳边说。
“郡主娘娘,说笑了。”纪明达低身行礼,借此躲开她的触碰。
“我是不是说笑,你自己心里清楚。”宝庆更厌烦碰她。
她没再对纪明达动作,只更压低声音,笑问:“你只顾盯着你的亲妹妹、亲妹夫,就没想起来看看,你丈夫和公婆早就走了?”
纪明达忙环视四顾。
果然,舅舅与婆母早便回去归座了,只有温从阳远远杵着,应是听舅舅之命在等她。
“多谢郡主提醒,”她道,“我这便回去了。”
她说完就要走,却又被宝庆拽住。
“急什么?”宝庆笑道,“你不是不服吗?”
“咱们,也有几年没打马球了吧。”快速松开纪明达的手腕,她看向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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