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珏立即跌跌撞撞地向牢房门口爬了过去, 对着秦丰伸出手,喊道:“清风,快救我!你快想想办法救我出去!”
桑珏还记得秦丰在得知林家要捉拿她的消息后,就立即来通风报信。桑珏因此把秦丰当做了自己人, 一见到秦丰,就把秦丰当做了救星。
秦丰嗤笑一声:“不要叫我清风, 我叫做秦丰,是我爹娘给取的名字,才不是那什么清风。清风?听着就是个福薄的名字, 也只你们这种舞文弄墨的酸书生取的出来。”
桑珏皱眉道:“那我赐你名字的时候,你不是很高兴么?”
秦丰冷笑:“我被分派来伺候你,你就是我的主子。你给我起的名字再穷酸,我还能说不要么?”
桑珏听出秦丰话里的厌恶,她不敢置信地皱起眉头:“你……你讨厌我?怎么可能?我对你那么好, 我让你免于责罚, 我对你有恩……”
“那不是责罚,那是老掌柜的教我做事!让我长记性!”
秦丰冷声打断了桑珏的话:“我本来在柜上好好做着伙计, 掌柜的也看中重我,愿意提拔我,教我做事。偏偏你冲出来说什么护着我,还训斥我们家老掌柜的。你桑珏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训斥我林家的老掌柜。随后我竟然还被派到你身边做小厮,你觉得我会不恨你么?你难不成觉得在你身边做小厮,要比在铺子里做伙计,将来许被提拔成掌柜的,更有前程么?若你是个正经主子倒也罢了,却还是个没进门的女婿。我因你断了前程,又要整日里忍受着你对我动手动脚,你还觉得你对我有恩么?”
秦丰厌恶的目光刺地桑珏脸色惨白,桑珏连连摇头:“不可能,你要是讨厌我,你怎么会来告诉我林家的事?”
桑珏完全无法相信秦丰竟然如此讨厌她,如今黎臻与她离心,秦丰又讨厌她,那她还剩下什么?
秦丰冷笑道:“若是不让你们逃,你的劳役怎么会这么痛快地判了下来?我当时也怕你们逃了,所以我一直跟着你们,看到衙役们赶过来,我才走的。而且你的一些罪证,也是我拿到手里的。”
秦丰说着,拧眉喜看向桑珏:“桑珏你这样心肠歹毒的女子,还妄想得到别人真心待你,你做梦!告诉你,定死你罪名的证据有许多都是我收集的。我现在过来,就是来看看你的下场有多惨!可是还不够!怎么就不给你判死刑呢,桑珏你这种人活该死无全尸!你把萱草害得多惨,你知道么?”
桑珏听得萱草的名字,就不解地皱起了眉头:“萱草?我从来就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怎么是我害了她?”
秦丰怨恨地盯着桑珏:“你从来就没有听过么?也是,你只会害人,怎么会管害得是什么人?萱草,葛萱草,她原本是个卖豆腐的……”
桑珏一听到这里,才想了起来:“那个卖豆腐的小寡妇?她身为寡妇却不知检点,竟然抛头露面,你竟然因为她恨我?你不要被她骗了,她对你欲拒还迎,那都是她的手段。这类女子最不知羞耻,她为了笼络出男子,费尽心机,再不知廉耻的事都做得出来。况且她先前一直使手段故意钓着你,哪儿有我对你好?”
秦丰似乎回想到了葛萱草的模样,面上的表情柔和了一些,怔怔地低声说道:“她没有使手段,她不要我东西,是想要我留着银子将来做生意。她不愿意理我,是因为年长我几岁,怕我只是一时胡闹。她做买卖的时候,从来都不跟那些男人胡闹,有的人多调笑几句,她就会忍不住恼了。她是死了丈夫,难道死了丈夫,就不能再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了?凭什么男子就能续弦,女子就要守着那副棺材过一辈子?她不抛头露面卖豆腐,又用什么办法过活?是不是她为了守节饿死在家里,就让你们这些人称心如意了?但你们如意了,却要舍掉她的一条命和终身幸福,你们凭什么理所应当地这么要求她?”
秦丰低声道:“她不答应我,不要紧的。只要我一直对她好,努力让她活得顺心,她终会明白我是认真的。哪怕她最终都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也没有关系,她能找个更好好男人嫁了。只要她长长远远的活着,我看着就安心……”
秦丰说着,微微一顿,声音陡然狠厉起来:“但你怎么能把她给毁了?是你跟吴家那畜生提起了她吧?所以让她遭了罪,让她为了从吴家那畜生的手里逃走跳进了河里。她又不会水,就这么死在了水里!”
桑珏心虚地低下了头,低声道:“我也不是故意跟吴家公子提到她的,吴家公子那时候缠我缠得紧,一直说看我像是个女儿,非要给我验身。还说就我算不是女儿,也要跟他相好一场。那吴家公子相貌丑陋,我怎能愿意?我只是在慌忙之下,才提到了有个小寡妇姿色不错。她……她……既然已是寡妇,就已经破了身子,那给谁又有什么不同呢?我可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若是真被那吴家公子得到手中,我该如何是好?你怎么能只怜惜她,不可怜可怜我的处境呢?”
桑珏说到这里,慌忙抬头看向秦丰:“而且你吴家公子不是落了罪么?罪魁祸首都已经得到了惩罚,你为什么要恨我?”
桑珏说着,眼泪顿时止不住地落了下来,她哭着看向秦丰:“我对你的种种好,怎么在你口中都变了样子?你怎么能中意那个比你年长的寡妇,对我却如此怨恨?难不成你忍心让我去遭那吴家公子的毒手……”
“是的,就该你去遭那毒手。”
秦丰冷声道:“那个畜生怎么缠上你的,你莫非忘了么?若不是你见他落在书斋中的字写得漂亮,故意打探接近,那个畜生怎么会注意到你这个不男不女的东西?你跟他起先就是往来通讯,不也甜言蜜语说不尽么?怎么看到了他本人样貌不好,就不愿意了。你不愿意就罢了,怎么会要害了旁人?”
秦丰跟在桑珏身边有些日子了,桑珏原本就因为年纪小,不大会遮掩。而秦丰又现在在柜上被教得极会擦眼观色,桑珏做出的事怎么会逃地过他的眼睛。
秦丰垂眸冷冷看着桑珏:“像你这样的人就该去死!你死了,就能少害一些人了。我现在最恨的就是当初没有抢在你害人之前毒死你!”
桑珏被秦丰说地脸色惨白,看着竟然比当初被判下劳役的时候更加凄惶。
桑珏连连摇头:“不是的,我不是像你说的那个样子,我没有!我只是被逼无奈,而且那小寡妇既然不知羞耻地喜欢勾搭男人,多一个男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那吴家是有些银子的,我也是想给她挣条出路。如果她能够抱上吴公子的大腿,何必再抛头露面呢?我怎么能想到她竟然能死?她这一死,倒是连累了吴家公子也……他要不是因为那小寡妇不顺从,也不至于用强。要不是那小寡妇性子太犟,两个人也许也能和和美美地过下去。像她那样的女子,即便做不了吴家的正室,只是做个妾,也算是福气了。”
虽然那吴公子相貌丑陋,但是当初桑珏还记得跟吴公子通信时的那种甜蜜感觉。而且吴公子出手大方,两人还未见面,就送了桑珏很多礼物。哪怕两个人见了面,桑珏不喜欢吴公子的长相,却得意于吴公子的纠缠。有吴公子这样缠着,她既觉着自得,又可以向黎臻等人抱怨一番,引得黎臻等人的怜惜。
桑珏当初提到葛萱草,也是一怕吴公子真的要对她验身,二也是想要试试吴公子的真心。桑珏原本的打算是吴公子转移部分注意力到葛萱草身上,待他玩儿够了葛萱草,在回到她这里。可是没有想到葛萱草竟然脾气这么倔,竟然不肯从于吴公子,还跳了河。
出事的时候,桑珏也并不在意葛萱草的死活,只是怜惜吴公子因此落了罪。他虽然容貌不好,但字写得当真漂亮,若是没有这桩事,吴公子甚至还能有个好前程呢。着实是可惜了!甚至当时桑珏还有些怪罪葛萱草做姿态做的太过,吴公子配她倒是配不上,配葛萱草不是绰绰有余么?难道葛萱草就喜欢抛头露面卖豆腐不成?
秦丰皱眉冷笑道:“这个时候你怎么不讲什么忠贞了?是只要为了你牺牲就不用再讲忠贞了是么?你的所有念头都是为了你自己,见有旁得女子比你出色,比你讨喜,你就指责人家不守妇道。你竖起贞洁烈妇的旗子要求她们,不许让她们争你的风头。但是碰到你遇险了,就什么贞洁,什么烈妇都可以不顾了!”
桑珏支吾道:“我……我……我不是你说的那个样子……”
秦丰狠狠啐了一口:“你可真令人作呕!”
“我不是你想得那个样子!我没有!”桑珏颤声为自己辩解着。
秦丰只是冷笑道:“桑珏, 你的报应还没到呢。你慢慢等着吧!”
桑珏摇头道:“你别这样对我,你说话太让我难受了。我也是为了你好,我……”
可秦丰根本就没有在听桑珏的话,他冷笑着倒退了几步, 然后转身离开。
桑珏看着秦丰的背影嘶声喊道:“清风!清风!”
可任凭桑珏怎么喊, 秦丰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桑珏跌坐在地上, 轻声哭道:“为什么你不肯信我?为什么你们都变了?”
桑珏不明白,她原本拥有的一切,怎么一夕之间都没了。她没有了气派的宅院,没有了挚友, 没有了忠仆,也没有了声誉。这都是因为什么?
“林容!同是女子,你为何如此害我?”桑珏咬牙恨很的地叫着林容的名字。
桑珏把她遭遇磨难的原因都推到了林容身上,如果不是林容在发现她是女儿身后, 竟然去报官说她骗婚,那她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桑珏不明白, 以她的才学,将来若是考取一个功名。那难道不是给天下的女子争脸么?林容怎么能这般短视?竟不知她桑珏若是考取功名,该是多么难得, 她将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奇女子!但是这一切都被林容给毁了。
桑珏被押离郾城去服刑的那天,林容去给葛萱草上了坟。
林容皱眉盯着那座新坟,心中愧疚不已。林容当初用秦丰,只是看他机灵又心中有成算,所以想让他在桑珏身边做个内应。但是林容没有想到因为她这一时的安排, 竟然还白搭进去一条人命。葛萱草的死, 虽然是桑珏和那姓吴的过错,可林容总觉得自己也有无法推卸的责任。
林容总是想, 若是她没有做这样的安排,可能葛萱草就不会死。
上辈子不是这样的,那个吴家公子上辈子也纠缠过桑珏,但桑珏是把他推到了林容这边来。林容也曾险些遭了那姓吴的毒手,若不是身边的婆子机警,找到了她。林容怕是也要落个跟葛萱草一样的下场,林容以为这辈子也会如此,所以她加紧了防范,设好了圈套,只等会那姓吴的动手,就能将那姓吴的抓获。
哪料到……
虽然事情发生后,林容与林父走动多方关系,才将那姓吴的定罪。可那又如何?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是没了!
林容紧皱着眉头,她不知道桑珏怎么会做到害了一条人命,还能心安理得为自己开脱,甚至不惜污蔑葛萱草如何不知羞耻。林容是自葛萱草死后,日日愧疚难安。林容心中既恨桑珏与那姓吴的畜生,也恨自己。恨自己不够心狠手辣,像是桑珏这种祸害就该一刀杀了,何必在想什么办法,让她受到刑罚。
“姐姐是真的回不来了么?”站在林容身边的小丫头小声哭道。
林容握住了身边小丫头的手,郑重承诺:“我会代你姐姐照顾你的。”
这小丫头是葛萱草的妹妹,叫做葛萱雨,年仅五岁。葛家父母在生出葛萱雨不久后,就相继去世了,这几年都是葛萱草带着自家小妹妹相依为命。因为葛萱雨的年纪跟葛萱草相差比较大,葛萱草又是个寡妇,因此传出来不少流言蜚语,甚至有人说葛萱草才是葛萱雨的娘亲。但是葛萱草却忍着种种非议,一直将葛萱雨带大。
可这般有志气有情意的女子,竟然在桑珏口中成了抛头露面不知羞耻的人。
大约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葛萱雨年纪虽小,又失了最后一个亲人,却没有哭闹,只是小声啜泣:“我,我,等我长大了,我不会让别人跟姐姐一样受这么多委屈……”
林容轻轻点头:“嗯,我会帮你的。”
因为林容的安排,桑珏被发派到了最艰苦的矿场做苦工。那个矿场被叫做死人窟,据说谁去了就会有去无还。
五年劳役?林容要桑珏死!
之前只是林容的私仇,若是桑珏判了五年劳役,林容就不会再关注桑珏。但如今又添了葛萱草一条人命,林容绝对不会让桑珏从那个矿场再出来。
桑珏本来年纪就小,先前为了做出纤弱的姿态,身子也养得极其瘦弱。刚到矿场的当年,桑珏就被折磨地起不来了。
但是矿场的管事哪里能由得她不愿意起,就不能起来的?他们早就得了林家的话,要对这个叫做桑珏的好好“照看”。别说桑珏如今就是病得起不来了,就只剩下一口气了,也要被拖着去上工。
桑珏被拖在矿上,又挨了一顿鞭子后,倒是打得清醒了。她虽然病重,但是更怕疼,只能忍住剧痛,拖着身子去搬石头。因为常常做粗重活,桑珏原本白嫩的手也都磨得粗糙起来。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几乎不敢相信这竟然是她的手。想她前不久才刚用这双手执笔,在跟黎臻等人饮酒作对,都恍惚地像是一场梦一样。
若说是梦,桑珏真的更希望现在是一场梦。桑珏总觉得这一切不该不发生在她的身上,她本该娶了林容之后,借用林家的钱财取得了功名,然后她入京城做了官。她身边有护着她的挚友,有悄悄爱慕她的知己。甚至连那个时候皇帝陛下,在知道她的女儿身之后,怕是也惊异于她的与众不同,不但不会怪罪她,还会将她收入后宫,让她成为他的妃嫔。
她再不用辛苦去编撰什么史书,再不会因为一点小错,就受上司的训斥。她只要讨好皇上,就会得到宠爱。等她那后宫之中的所有贱|人都斗死了!斗垮了!她再为皇上生出个儿子,她就可以母凭子贵,成为太后。到时候她就会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上辈子的桑珏虽然自得于她作为女子竟然也能考取功名,甚至能夺得状元。但是当桑珏入朝为官之后,就发现她虽然擅长科考,却不擅长做官。她喜好跟风流才子们吟诗作对,却不耐烦做烦杂的工作。哪怕做文官编撰书籍,她都厌烦的很。若不是林容当时动用了林家的关系给桑珏铺路,桑珏怕是也难留在京城。
桑珏大概也从来都没想过真正的在朝为官,她为官以来最为羡慕的还是后宫的那些女子。那些女子享用着这个国家最好的服饰,最好的饮食,而她们所做的不过是讨好皇上,然后为皇上生个儿子。桑珏还做男子打扮的时候,就很羡慕那些妃嫔,她也曾幻想过她若是进入后宫为妃会怎么样。
所以在发现她女子的身份后,圣上不仅不加以责罚,还将她收在后宫时,桑珏心里是异常欣喜的。当黎臻低声抱怨她这么入宫为妃是白白浪费了她的才学,她一边违心附和着黎臻,一边忍不住心中笑那黎臻算不清这笔账。在朝为官,哪里有在后宫为妃为嫔好?
她当了这么多年的官,每天定时点卯,还不只是个六品芝麻官。但是她这么一入宫,可就是正一品的妃位。若是她肚子再争气些,再生个儿子出来,那不就怕到更高的位置么?
“妃……贵妃……”桑珏病得浑浑噩噩地低声道。
旁边矿场的管事在见到桑珏在说话后,忍不住向桑珏凑近了,待听清楚了桑珏的话后,忍不住笑道:“哈哈哈哈,这个小东西还做梦做什么贵妃呢?你能从我们这里出去,就算是命大了,还想着当什么贵妃?”
桑珏已经病得糊涂了,她根本就听不到矿场管事嘲笑她的话,她身体虽然被鞭笞着做苦工,但是她的意识却还沉浸在那些异常真切的荣华富贵梦中。桑珏就靠着这些富贵梦,硬是病歪歪地撑了下来。起初桑珏还记着日子,可日子实在太苦了,桑珏越是记着日子,越是觉得时间漫长。最后桑珏也就不再记日子了,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知道她如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只知道她越来越没力气了。
但桑珏还是没有死,她得活着。她得活着做贵妃,她梦里梦到那些越来越真切,她甚至觉得那些都是发生过的。虽然梦中的她最后被个新进宫的小贱|人害死了,但是如今她已经知道了谁害得她,她就不会再落得跟梦中一个下场。只要她能活下来,走出个矿场,再换个身份,或许她就可以重新开始。等她考上功名,引得皇上注意,她就能再做贵妃了!
像她这样能够考取状元的女子,世间少见,圣上又怎么会不注意她呢?
甚至很多学子还会为她做诗做词,他们都在称赞她的才学和胆气。毕竟她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女状元!有怎么会少了男子倾慕?
“哎呀,这可真是稀罕了。我听说啊,这届科考还出了个女状元呢。”
“女状元?怎么可能?这女的能比的过男的?”
“这可是你孤陋寡闻了,如今女的怎么就不如男子了?当今康睿公主就是了不得的人,前年处理贪官,可是为咱们老百姓出了一口恶气!如今可以女子参加科考,如何就不能出个女状元呢?”
什么?女状元?桑珏听着那些管事的议论,不敢相信。她都没有参加科举,哪里还有旁的女状元?
桑珏在震惊之下,厉声喊道:“不可能!女子怎么可以科考?她要是扮做男子科考,那是欺君之罪,应该杀了她!我都还不是女状元呢,天下就不能有旁得女状元!”
第125章 这个女状元我不养了10
桑珏的话还没有喊完, 就被那些矿场管事狠踹了几脚:“又犯什么疯病了?谁欺君了?都是正经儿女人家考上的功名,你当谁跟你一样,披着一个男人皮子到处骗人?往后能考功名的女子躲着你,是你发疯能疯得过来的么?”
“怎么可能?女子怎么可以科举?”桑珏不敢相信, 她嘶声喊道, “女子不能参加科举, 这是有悖伦常!”
若是所有女子都能参加科举,哪里能显出她的独特来?
桑珏被狠狠挨了一顿罚,直打了只余下一口气。她飘飘渺渺的一半身子在那富贵乡里做着贵妃,一半躺在脏破的矮炕上忍受着疼痛。忽地, 不知谁喊了一声:“天老爷呀,竟真要出个女帝了,康睿公主被立为皇太女了。”
桑珏那飘荡在富贵乡的那半身子,迅速坠落下来, 狠狠砸地桑珏吐出一口黑血来:“什么?女帝?”
桑珏顾不上擦血,抓住个身边的人慌忙问道:“怎么会有女帝?其他皇子呢?”
若是出了个女帝, 她还怎么去做贵妃?不!不可以!不可以出女帝,不能出女状元。
他们那些人都疯了,竟然不顾纲常伦理, 让女子当政!
那人大概心情比较好,竟对桑珏多说了几句:“只听说有几个皇子落罪了,有个二皇子直接被斩了。那二皇子竟然企图下毒谋害康睿公主,还好有个女子找来了神医。那个救了康睿公主的女子你应该也认得,就是差点儿被你骗了的‘未婚妻’林容。如今林容都被封了县主了, 你再看看你。啧啧, 也不知你当初怎么想的,你要是当初就以女儿身找到林家, 林家还能不管你的吃用。现在林家不知道养了多少孤儿,又是教书又是教武功教手艺,还能短你一口饭吃?可你怎么就那么贪心狠毒?非要用顶着个男儿身骗林家的全部家财,还差点了害了人家林姑娘的终身。啧啧,你可真是……”
桑珏听得“二皇子”三个字,就整个人呆傻住了。二皇子就是她美梦中的未来皇帝,将来要将她收在后宫的穆峥啊。
他竟然被斩了!皇帝都没了,那她怕是再也不能做什么贵妃了。
桑珏倒在矮炕上,泄了最后一口气,直愣愣地看着前方,目光逐渐涣散。当矿场管事来叫桑珏上工的时候,才发现桑珏已经死透了。这矿上每天都要死几个人,管事也把桑珏的死当成一回事,只是让人把桑珏的尸体拖出去扔到山沟里。
林容得知了桑珏的死讯后,轻出了一口气。桑珏所在的矿场可比黎臻被发派的地方艰辛多了,但桑珏竟硬撑了几年下来。而黎臻刚服了几个月劳役,就没了命。为了让桑珏不能活着从矿场出来,林容还准备派人直接杀了她呢。如今倒是省了她双手再沾上血。
待听说桑珏是听得康睿公主被立为皇太女才咽了气,林容就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个死法,还真是符合桑珏的性子。
林容正笑着,就见葛萱雨蹦蹦跳跳的从屋外走了进来:“姐姐,姐姐,今天夫子夸我了。她问我考功名是用来做什么,我说我要考功名做官,让平民百姓不再受欺负。让我所管辖的地方没有冤案,谁都不敢仗势欺人!我还要教女子如果受到男人冒犯,不要先想着死,她们都先想办法活下来。对于她们的家人来说,什么贞洁都没有她们的命重要!”
林容伸手摸了摸葛萱雨的头:“嗯,说得好。既然说了,那就要言出必行哦。”
葛萱雨挺直了腰背,笑着仰起头:“肯定言出必行!”
“林容!你快点把凤鸣剑拿出来!蔓蔓要用它去参加剑道大赛!”这声音或许在旁人听来清冷悦耳,却让林容厌烦地皱了下眉头。
林容歪在榻上,皱眉瞥了眼在自己面前聒噪个不停的男人,男人白衣广袖,一头黑发用玉冠高高竖起,手握寒玉剑,样貌极冷极俊。他就是这本师徒恋文的男主楚寒云。
楚寒云作为这本师徒恋话本的男主,他的样貌、风度、修为自然都是一等一的好。
修真界中,痴恋于楚寒云的女修数不胜数,当初林容也是其中一位。只要楚寒云来求,林容连自己心头血都能舍给他,让楚寒云去救他那小女徒。
直至林容知道自己不过是师徒文中的炮灰师娘,为了给女主柳蔓蔓续命,将被楚寒云联合她的弟子们百般折磨致死。
林容才看清楚,原来她的道侣楚寒云并没有多清冷,不过是他的温柔都给了他的小女徒柳蔓蔓。原来她亲手养大的几个弟子,早已不用被她庇护羽翼之下。他们这群白眼狼要她命的时候招招狠绝,一个个可都厉害地很。
林容死后再睁开眼睛,竟然重生在了楚寒云问她借凤鸣剑这一天。
借不借凤鸣剑?
林容冷声道:“不借!凤鸣剑是我费尽千辛万苦寻来神剑,它是我的本命神器,我怎么可能借给你那小女徒?”
上辈子,林容确实借出了凤鸣剑,但不过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柳蔓蔓借口凤鸣剑不受她驱使,让楚寒云抹去了林容附在凤鸣剑上的禁制,强行让凤鸣剑改认女主为主。而林容则会因为骤然跟凤鸣剑断开连结,遭到反噬。
在本就重伤的情况下,林容再受重创,自此金丹碎裂,再无修复可能。
但哪怕林容落得个金丹碎裂的惨况,只要女主掉几滴眼泪,哭上一场,林容就不能再追究。不然她就是刁难小辈,她就是心胸狭隘。不仅是楚寒云要责怪她,连林容亲手养大的那些将女主视为珍宝的弟子们都要埋怨她过于刻薄。
楚寒云从未遭到过林容的拒绝,他听了林容的话,先微微怔了片刻:“你竟然不同意借剑?”
随后楚寒云忍不住怒道:“林容,你我既有婚约,你也算是蔓蔓的长辈了,为何要为难她?凤鸣剑虽是你寻得的神器,但你现在重伤未愈,已经无法驱动凤鸣剑,何不它先让给同样拥有凤凰血脉的蔓蔓?此次若没有凤鸣剑加持,她怕是在剑修初赛上无法取得好名次。你就忍心看到她被人嘲笑么?”
一直躲在楚寒云身后的少女也探出小脑袋来,她看起来大约十五六岁年纪,身穿粉红罗裙,容貌清丽,这正是女主柳蔓蔓。柳蔓蔓自从来到林容这里,就一直躲在楚寒云身后,仿佛林容是能生吞了她的妖兽一般。
柳蔓蔓扯了扯楚寒云的衣角,泫然若泣:“师父,师娘想必还是埋怨我上次打扰了你们相处,才不肯借剑给我。都怪我,怪我那个时候不该旧伤复发,我不该一时害怕就来找师尊。师尊,不要为难师娘了。蔓蔓输就输了,蔓蔓不怕输,只是蔓蔓不想让师尊丢脸……”
柳蔓蔓这番话说完,不仅楚寒云脸上露出了怜惜的表情,连林容自小养大的弟子们也不禁露出疼惜的神情。
林容的大弟子先开口劝道:“师尊,你看蔓蔓师妹这么可怜,就把剑借给蔓蔓师妹吧。”
其他弟子也立即附和:“是啊,师尊,你就帮帮蔓蔓师妹嘛,反正凤鸣剑如今在你手里也没有用。蔓蔓师妹如果没有凤鸣剑,肯定赢不了剑道初赛。她身为剑尊的首徒,在剑道初赛都不能夺魁,要被人笑话的。”
“就是呀,师尊,你就帮帮蔓蔓师妹吧……”
“呵……”林容无论听过多少次这种话,却忍不住冷笑。
这就是她亲手养大好弟子们。
她手把手的教他们练剑,她到处搜寻天材地宝帮助他们提升修为,却不过是养了一群白眼狼。
林容冷笑一声:“既然你们都知道柳蔓蔓是个废物,肯定赢不了比赛,那就不要让她参加剑修大赛,这样不就不丢人了么?柳蔓蔓平日里不愿意苦练剑术,又怕苦又怕累。临到大赛了,就开始怕被人笑话了?就来求别人的神器争面子,要脸么?”
众人没有想到一贯温和待人的林容,竟然说出这么毒辣的话,立时竟然都愣住了。
在一众人的怔愣中,林容继续道:“还有,谁是你们的师妹?我跟楚寒云不是同一门派,也从来没有柳蔓蔓这个弟子,你们愿意叫柳蔓蔓为师妹,今后就去拜楚寒云为师,从此我们断绝师徒关系。你们这些弟子,我一个都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