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端着点?心?和茶水进来,小心?放到案桌上,轻声问道?:“清禾殿的云太妃求见,您见不见?”
政务多得处理不完,赵林头也不抬,“不见。”
“好的。”
把批改完的奏折放到另一边,赵林猛然想到云太妃是谁,出声叫住秋月,“云太妃,可是工部尚书家的小女儿,如今十五岁?”
没?想到陛下记得如此清楚,秋月点?头,“是的。”
想到杨武渊前几日特意来求恩典,还带着材质特殊的箭矢,赵林放下笔,轻揉眉心?,“让她进来吧。”
端着亲手制作的糕点?,云太妃宁岚真小心?翼翼走进来,虚岁十五,实际只?有十二的脸庞还带着婴儿肥,圆溜溜的眼睛大而有神,忐忑不安地?望着赵林。
走到案桌前,她将点?心?拿出来,“陛下,这是我?做的樱花饼,您尝尝。”
赵林看了一眼点?心?,收回?视线时略过她双肩,淡淡道?:“找我?什么事,你?那?群姐姐妹妹是什么想法。”
被猜到来意,宁岚真拘禁地?坐在对面,看了眼站在侧边的秋月,“听秋宫令说,您要将我?们送回?家,我?们不想回?去?。”
赵林指尖轻点?案桌,“你?们不想,与我?有什么关系?”
早先只?把杨武渊的女儿送出宫,后来忙于?政事,便将后妃忘在宫里。最近也是杨武渊进宫求恩典才想起来,就派人送信给各府,让他们带上“抚养费”接人。
赈灾需要钱也需要粮食,趁有机会多捞点?,省得后续需要却不够用。
宁岚真一时呆住,“啊?”
见她脑子不够用,赵林挑眉,“她们派你?出来谈判,是为了搞笑吗?”
宁岚真摇头,诚实回?答,“姐姐们说我?藏不住心?思,又没?有坏心?思,见陛下最合适。”
赵林确实对这类人宽容度稍微高点?,摆摆手道?:“我?不养闲人,你?回?去?告诉她们,想想自己有什么用处,想好了再来找我?。”
宁岚真眼睛一亮,激动道?:“我?会做樱花饼,我?做的樱花饼天下最好吃。”
赵林冷漠回?视,“我?不喜欢樱花饼,我?有御膳房的大厨什么都会做,什么都做的好,想吃什么点?什么。”
“……”
被秋月带着离开,宁岚真一步三回?头,异常不舍。
回?到寝宫,等待已久的各宫太妃瞬间?将她围住,上上下下观察后确定?没?受伤,才放心?地?询问情况,“怎么样,陛下如何说?”
宁岚真认真复述完对话,看大家思考自己的能力,然后商量哪些能力对陛下有价值,心?情很是低落。
颖姐姐会写故事,目前京都大受追捧的戏剧都是出自她手,她可以将陛下的英武事迹写进剧里,让天下百姓都知道?。
华姐姐精通刺绣,她出手的绣品在京都城内向来有市无价,可以帮陛下赚很多钱。
丽姐姐喜欢画样子,做衣服,偷偷在坊市开了成衣铺,每次上新都供不应求,也能帮陛下赚钱。
其余姐姐都有一技之长,商量得热火朝天,只?有她什么都不会,被母亲强压着学会的樱花饼,陛下还不爱吃。
想到此,宁岚真嘴角下撇,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哭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看得众人心?疼不已。
最年?长,但?其实虚岁不过十八的华晓灵看见,连忙将宁岚真搂入怀中,温柔地?替她拭去?眼泪,“我?们小岚岚怎么这么伤心?,是在养心?殿受委屈了?”
宁岚真连忙摇头,“不是的,陛下没?有为难我?,是我?自己不争气,什么都不会。再过不久肯定?要被送回?家,然后再嫁出去?,以后就再也看不到姐姐们了。”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大声哭起来,“呜哇哇哇!我?不要回?家,我?不想家人,我?想在留在宫里和大家一起生活,怎么办呀!哇哇哇!”
“傻岚岚,你?才是咱们中间?最有本事的人,怎么可能会被送出去??”
听到熟悉的声音,宁岚真往后看,就见杨双易身着利索干练的骑装,跟着宫人满眼笑意地?走进来。
宁岚真冲出去?欢迎,全然忘记刚才的伤心?,“双双姐,你?怎么来的?”
杨双易扬着下巴,语气颇为骄傲,“我?此次乡试拿了解元,爹爹奖励我?,特意向陛下求的入宫恩典,今晚还能在这里住下,明日午后再走。”
宁岚真高兴地?蹦起来,“真的吗?真的吗?”
杨双易点?头,“当然,我?人都站在这里,还能有假。”
宁岚真不拘小节地?以袖擦泪,挽上杨双易的手臂,亲昵道?:“双双姐,你?方才说我?是最有本事的人,是说的什么呀?”
摸摸她藏在宽大袖袍下依然结实有力的肌肉,杨双易很放心?,“你?会打铁,你?忘了?”
宁岚真皱着脸嘟囔,“双双姐,那?是冶金术,不是打铁,是我?和玄虚道?长学的独门绝技。”
“好,对不起,是我?错了,你?会冶金术,你?忘了。”
宁岚真很为难,她倒是没?忘,毕竟每天都要偷偷玩,不可能忘记,只?是,“我?爹说那?是奇技淫巧,上不得台面,不堪大用。”
杨双易冷笑,嗤道?:“听他放屁,还不是因为你?是”
女子二字没?能说出,因为华晓灵偷偷掐她的后腰肉,有点?疼,只?能咬牙转换话题,“总之你?很有用,前年?生日你?专门为我?炼制的箭矢,我?爹用着很好,已经呈给陛下。”
宁岚真瞪大眼,“真的吗?陛下喜欢吗?”
杨双易点?头,“当然,我?爹说你?做的箭矢不仅更?轻更?锋利,射程还更?远。他当时在演武场试用的时候惊为天人,抱着箭矢就入宫去?找陛下。”
“回?来的时候虽然没?提此事,但?脸都快笑裂,陛下肯定?喜欢。”
高兴地?直跺脚,宁岚真原地?转圈,而后兴奋地?转身往屋里跑,那?些箭矢她还有很多,都是留着给双双姐备用更?换。
她最近又在为双双姐准备新礼物,知道?她要考武举,以后还能当将军,要领兵打仗,所以想为她做一件合身的盔甲。
但?目前制作盔甲的材料都很笨重,穿在身上不方便作战,她就在研究新材料,希望能让铠甲轻便又坚固,近来有些眉目,说不定?很快就能做出来。
杨双易看她跑得飞快,转头看向华晓灵,“她这是怎么了?”
华晓灵微笑,“她去?看自己的宝贝。”
回?想那?些奇奇怪怪的金属,热乎乎的炉子,所有人相视一笑,继续商议自己的事。不然岚真被留下来,她们却被陛下送回?家,岂不是闹了大笑话。
而且后宫生活真得很快乐,没?有长辈,没?有丈夫,她们从出生到现在,从没?过得如此自由、自在,不受约束。
本就是家族送进皇宫的牺牲品,被送回?去?的结局不过是再嫁,然后相夫教子一辈子。
可是不想,她们不想要那?样的人生,她们想要自己决策,自己选择。
此刻惴惴不安,因为她们前途未卜,但?不久的将来,她们会成为赵林的钱袋子、眼线子、管家子等等,替她分担许多的事,成就自己光明璀璨的一生。
而天真不知世事的宁岚真,也会成为厉害的锻造师,还将她的师父玄虚道?长请进京都安享晚年?,那?也是位厉害的“化?学大师”,为军队改进出不少武器,包括火药。
只?是她有个小癖好,炼丹,据说是“长生丹”,被赵林无情拒绝。
建安四年, 秋。
外?族近年来动作频繁,终于在入秋后的第三日联合起兵,率军五十万攻打边关。
边关因柳寒霜的欲言早有准备, 始终保持戒备,第一场守城之战轻松取胜。
外?族联军并不气馁,他们此次同样准备充足,也做好持久战的可?能?,因此这一战就是?足足两月,打得边关守军都感到棘手。
倒不是?害怕输, 或者城破, 而?是?临近年关, 他们这些士兵也想好好过年, 最近生活越来越好, 他们想阖家团圆, 只是现在看来没有可能了。
京都, 赵林翻看边关传回来的消息, 眉头紧锁。
提前准备, 粮草充足,兵马强壮,甚至连边关百姓都得?到提前安抚, 对此战信心十足,最后竟打成?持久战, 还是?长达两个月的持久战,真是?失败!
至此,她终于明白柳寒霜提起的上辈子, 为什么原主死后,外?族大军能?长驱直入, 杀得?这些窝囊废抱头鼠窜,十不存一,实在是?没有好用?的将才。
想想前几年武举提拔起来的小将,其中有几个也算可?造之材,若加以锻炼,日后未必不能?成?为朝廷栋梁。
新?年来临之际,赵林看着边关奏报,越来越不满意,磨磨唧唧的净浪费时间。
年前十天,她提早给大臣放年假,自己则带上几个还算有培养价值的年轻小将,以及两千左武卫快马加鞭赶赴边关。
她倒要看看外?族都是?什么战力,能?把她充足准备下的边关拖到两月未能?大捷。
官员得?到休息,倍感兴奋,回家后诸事不问,彻彻底底让疲惫的大脑休息。
若是?以前,他们肯定做不到,还会?趁着节日到处走?亲访友,顺便?交流些意见和心得?。但现在,他们不想在休息的时候听到任何有关政务的事,哪怕一个字也觉得?犯恶心。
真正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众臣年假过得?异常开心,年后更?是?精神奕奕,连上朝都不再艰难,可?心心念念着准备感谢陛下,却在头天晚上收到旨意,不必上朝。
第二天,各省各部?的一把手最先赶到当值衙门,案桌上已经提前摆好书册,上书“任务计划”,翻开是?最近两月需要完成?的任务,据说是?陛下亲自布置,由宫人抄录。
这个任务量,就算朝廷把效率拉满,所有官员通宵达旦地忙碌,也得?做到来年春天。
看着如此厚重的任务计划,各位一把手意识到不对劲,先把当天任务下发,然后驾车直奔银台司,京都接受和分?选地方驿站信息的专门机构。
因为休年假,银台司的分?选工作刚开始,年前送来的信息都放在一处,还没有挑选。
没有早朝,不必面见陛下,给事郎心情不错,哼着小曲坐下,正准备开始新?工作,就见下属急急忙忙冲进来,“大清早有狗追你,这般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下属紧张地咽着口水,连忙解释,“大大大人,不是?的,是?李太师,王太尉,六部?尚书,十二卫将军,以及监察御史的沈大人,现在都想找您问话。”
“什么!”
惊得?一拍桌子站起来,给事郎哪里还敢耽搁,立刻催促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在前面带路啊!”
等他们慌忙赶到前厅,几位大人已经自行前往分?拣处,亲自找出驿站发来的加急信,知道陛下对边关战事拖延太久感到不满,年前就带兵御驾亲征!
本朝自开国以来,已有八十多年没有御驾亲征,也禁不起这样的风险,尤其柳寒霜几乎半公开的上辈子,陛下就是?在这场战役中离世,怎能?叫人不担心。
礼部?尚书心慌意乱,直接对杨武渊开炮,“陛下带的是?左武卫两千轻骑兵,那?可?是?你管辖的队伍,都离开京都这么久,你为什么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杨武渊也很诧异,为什么自己的兵被带走?,竟然没人向他通报,要知道金吾卫总共五千六百人,调走?两千还剩三千六,剩下的兵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陛下在士兵中的威望远胜自己。
想到此,杨武渊先是?一愣,而?后是?佩服,却又忍不住感到疑惑。陛下虽然无事就喜欢去营地练兵,但绝对比不上自己和士兵的接触时间长,这是?怎么办到的呢?
史少府见杨武渊想着想着开始发呆,皱眉道:“杨将军,你该不会?刻意隐瞒消息吧?”
杨武渊回神,掩下心中疑惑,回道:“我要是?知道,早和陛下赶往边关,会?在这里被你们逼问。再说左武卫年前轮休,事情多的不得?了,我怎么知道!”
吏部?尚书冷笑,“你女儿就在左武卫任职,过年没见到人影,你不会?找找!”
杨武渊可?不接这茬,“双易今年入宫陪太妃过年,你们难道不清楚,可?别忘了你们拖她带入宫的礼物,就为让颖太妃笔下留情!”
近年来颖太妃编写的剧目越发受欢迎,而?她又偏爱写朝廷斗争,虽然都是?不可?考的前朝往事,但百姓爱往本朝套,听到什么贪官坏官,就会?在他们之中找原型,然后唾骂。
那?段时间,他们府邸的仆人都不乐意出门,直到下一个受害者出现。
见他们不说话,杨武渊看向沈言澈,出声?乞求援助,“沈御史,你是?什么说法?”
将所有信件看完,沈言澈心中沉甸甸的,“陛下走?得?急,未带多少粮草,边关即便?粮草充足,也需要更?多武器补充,持久战的消耗无法估量,咱们得?早做准备,不能?坐以待毙。”
“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固后方,给陛下全力支持,而?不是?纠结谁的疏漏导致陛下离京。说直白些,以咱们陛下的性格,真正想做的事情谁能?拦得?住?”
众臣呐呐不言,他们要是?能?拦住,女子科举就不会?这般如火如荼。
大家渐渐冷静下来,收敛情绪,不再揪着杨将军问责,转身回当值衙门。既然陛下已经御驾亲征,许多事情确实应该早做准备,以免出现意外?。
当年的陛下可?以为百姓驻守边关到死,现在的陛下同样可?以,但若是?明知必死,现在的陛下怕是?会?昼夜不停地赶回京都,就为把他们这群酒囊饭袋先杀干净。
如此,陛下远赴边关的消息被捂在几位大人之间,底下人根本不清楚状况,只是?每天面对处理不完的公务忙成?狗。
哪怕偶尔想起朝会?,也来不及深想,就被其他事务分?去注意。
按部?就班地继续各种工作,几位大人兢兢业业的等待着,半月后,边关传来捷报,之后更?是?每天一封,天天不重样的大捷,看得?人热血沸腾,恨不能?直接飞去边关为陛下助威。
又是?半月,陛下率兵直入对方皇城,吓得?皇室连夜奔逃,溃不成?军。
至此,外?族危机已灭,想来往后三十年间都不会?再有问题。
赵林班师回朝,随军两千轻骑受伤者七成?,却无一人死亡,几名?随军小将在真正的血腥对战中迅速成?长,初次显露出日后名?将的些许丰彩。
同时,他们在亲眼见证陛下以一敌百的英勇,以及陛下和其他将军用?兵和带兵的巨大差距后,彻底被她的人格魅力征服,成?为日后坚定不移的保皇党,简称“陛下死忠粉”。
回程不如来时着急,赵林速度不快不慢,按理说十五天就能?回京,可?惜众臣翘首以盼二十多天,仍没看见陛下的身影,最后只等来一封厚厚的书信。
打开后,发现是?分?给不同部?门长达半年的“任务清单”,最后还附录考核计划表。
众臣看得?眼前一黑,这没有陛下,没有朝会?,任务反而?越来越多,真是?要命。尤其这些任务言之有物,并不悬浮,很是?符和当下的实际情况结合,确实需要尽快完成?。
想到此,他们忍不住彼此看看,寻找是?谁和陛下暗中通信,最后视线一致落在神色轻松眉眼带笑的沈言澈身上。
众臣:他啊,那?算了,职责所在,陛下真正的“爱卿”,不敢动。
默默收回视线,众臣暗自叹气,老老实实回去处理公务。不过在此之前,他们纷纷派人查探陛下延期未归的原因,原是?有百姓拦路告御状。
由于颖太妃的大力宣传,陛下在民间的形象被无限拔高,就是?“雄才大略”“爱民如子”“盛世明君”“千百年才出一个的天生帝王”等美好词汇的集合体。
所以当百姓知道陛下的队伍路过,就有走?投无路之人告御状。
陛下知道情况后,立刻调转方向,直接带兵包围县衙,翻阅卷宗,查清真相后将所有涉事官员和当地乡绅及其家眷逮捕,游街示众半天后当街斩首。
有些陈年旧案也挑选典型处理,把百姓被侵吞的田地全部?物归原主,其中也有刁民趁机想要更?多,都被原本的典史识破,重打二十大板后丢出县衙。
看着往日背景深厚的大老爷被处死,良田回到自己手里,备受欺压的百姓异常振奋,走?街串巷地大说特说,后来一传十,十传百,知道的人越来越多,告御状的成?倍增加。
当地官府也想阻拦,可?总有人过不下去,选择铤而?走?险,所以根本禁不住。
赵林的回京速度越来越慢,几乎每过一个人口略多的县城就会?杀一批人。被杀的人中不少都和京中官员有关系,以至拔出萝卜带出泥,杀的人越来越多。
回京之路变成?扫荡之路,一走?就是?四个月,赵林清洗掉许多地头蛇,回京后又拔除掉不少保护伞,导致朝廷官位再度陷入空缺,工作量倍增,但无人敢有怨言。
倒是?京都百姓听闻此事甚为高兴,他们家子女的成?功率又高了!
建安六年。
会?试成?绩公布,女子成?绩斐然,男子席位再度减少,大批学子对此不满,聚众抗议,要求主考官剔除女子资格。
有些还仗着人多势众,在某些女官府邸门前大闹。
对此事早有预料,李施寒等一众女官见事情发酵,没等第二□□会?和政敌争辩,直接整理好所有信息,连夜入宫呈给陛下。
当晚,京都城门提前关闭,宵禁也提前整整一个时辰,所有百姓几乎是?被禁卫军追赶着撵回家,并要求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许出门。
随后不久,金吾卫根据名?单挨家挨户抓人,从外?地学子到本地百姓,从世家贵胄到朝廷命官,一晚上连抓一千两百六十四人,京都大牢瞬间人满为患。
第二□□会?,上任不过五年,目前还没有任何大作为的官员,首到其冲对昨晚的事情发表意见,斥责金吾卫无权抓捕,此事不该如此粗暴,实在有伤众臣为国为民的心。
听他们大放厥词,就差直接说陛下是?暴君,当初从陛下登基挺老臣们安静如鸡。
赵林无心听他们吵吵嚷嚷,直接抬手打断,而?后道:“来人,把吏部?尚书拖下去砍了。”
本来还庆幸自己遮掩的好,昨晚没有暴露,文尚书闻言神色大变,立刻跪下,“陛下,臣愿出良田八千。”
想要良田和金银,抄家就能?拿到,用?不着如此复杂,赵林蹙眉,“让他闭嘴。”
侍卫们手动卸下巴,按住挣扎不休的吏部?尚书强硬拖出殿外?。
处理掉领头羊,赵林眼神轻飘飘地扫过下方,看着跳梁小丑们战战兢兢,继续道:“文清晚大义灭亲,举报有功,官升两级,择日起担任吏部?尚书一职。”
在众臣震惊的目光中,文清晚施施然走?出来,对自己父亲被拖出,甚至再过不久便?身首异处的事情不为所动,躬身行礼道:“谢陛下隆恩。”
“免礼。”
文尚书一事就此结束,也意味着昨晚的事盖棺定论,毕竟朝臣就那?些,到底是?谁暗中组织学子抗议,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证据罢了。
朝会?结束,赵林站起来,离开前淡淡道:“朕能?授予你们官职,也能?罢免你们官职,把脑袋摆正,朕想杀你们,连证据都不需要。”
寂静的大殿上,这句话掷地有声?,狠狠敲击在年轻官员的心上。
等必陛下离开,众臣也离开太极殿,之前口出狂言的年轻官员彼此搀扶着往前走?,许多女官则围到李施寒身侧。
“大人,咱们整理的名?单中没有安主事,但她昨夜也被抓入牢狱,接下来该怎么办?”
李施寒摇头,“什么也不做。”
女官面露为难,“那?她岂不是?。”
话未尽,但意思谁都懂,李施寒道:“那?是?她咎由自取。”
“可?我们明明没有提交她,陛下怎会?知道?”
其他人听闻此话,脸色骤然阴沉,昨夜整理好名?册,是?李施寒独自前去皇宫高密,这问题就是?在质疑李施寒口头夹带私货,“你想说什么!”
李施寒拍拍身边女官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看向那?名?质疑的女官,反问,“你以为陛下只有我们提交的证据,在今天前,你知道文尚书会?被拉下马?”
要知道她们守了很久,就是?想抓住文尚书煽动学子的把柄,可?惜一直都找不到,直到昨夜提交名?单时还有人为此懊悔不已。
女官恍然大悟,李施寒不再多言,心中却想着将此人边缘化,省得?日后犯蠢牵连自己。
皇宫外?,被关押的犯人分?批游街砍头,从高位者开始,依次往下排序,最末尾是?直接参与的学子。
至于他们的家眷,这次没有杀掉,而?是?听取新?任文尚书的建议,冲入边城苦役。
至此,女子科举成?为国策,无人可?以撼动。
司天监,褚少?卿在上?书房等柳寒霜点卯。
每天上?值的清晨,一个人精神最好的时候, 柳寒霜都要来汇报昨天的情?况,看?看?是否因为什么突发事件而想起新记忆,对日后的政策火行动有帮助,好记录在案呈给陛下。
往日?卯时不到,她就?会带着灵感小册子出现,然后把小册子交给褚少卿抄录, 便是贪睡迟到, 也会在卯时一刻前到达, 今天都卯时二刻却不见人影。
有些不对劲, 褚少?卿微微蹙眉, 翻出最近递交的“曹状”, 也就?是下属的请假报告。目前朝廷也就只有司天监还能请假, 其他部门不是生死?大事, 一律不批。
找了半天也没看?到柳寒霜的曹状, 那就?是没请假。
没请假,以她那胆小怕事、贪生怕死?的性子,敢不来?她可?是挂在陛下的黑名单上?, 天天念叨着要变有用?,绝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
想着柳寒霜的身份, 褚少?卿没多犹豫,立刻上?报。
赵林收到消息时,正在太极殿主持朝会, 听到秋月耳语后立刻让谢廷尉去查。等朝会结束后人还没找到,又让杨武渊点兵, 挨家挨户搜查。
虽然没有柳寒霜,她也能安稳做自?己的皇帝,甚至能保证做的不错,但这家伙偶尔的灵光一闪确实能帮朝廷省下很多功夫,所以还是很有用?的。
等大臣下朝后知道谁丢了,也跟着紧张,这么好用?的“天灾预报”要是丢了,他们的工作量岂不是得翻倍,都心心念念地关注着事情?发展。
最后,柳寒霜实在城东坊市后院被找到,当时她被绑在椅子上?,面前跪着个纨绔子弟,对方手里还拿着大把银票,正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
“柳大人,您就?教教我吧,我保证不外传,只要您帮我渡过谢廷尉审讯这一劫,您让我当牛做马都可?以,我肯定毫无怨言。”
“您可?是全京都被谢廷尉审讯后,唯一还能活超过五年的人,听说您当时还在他的逼问?下隐瞒驸马的事,真是了不起,您就?可?怜可?怜我,教教我吧!求求您了!呜呜呜!”
柳寒霜听得满脸无语,她能活是因为根本没受刑,当时谢廷尉问?什么,她就?答什么,配合的不得了,根本用?不上?各种刑罚。
至于驸马的事,纯碎是当时太害怕,要说的事情?太多,脑子不够用?,导致后来说的事情?越来越多,越来越杂,然后就?忘了。
实在没法教授什么秘诀,柳寒霜苦思冥想,准备编瞎话糊弄过去,大门突然被推开,杨武渊和谢廷尉一起出现,她大喜,“杨将军,谢大人,快救我!”
杨武渊看?着痛哭流涕的富家少?爷,神色困惑,“这是,什么情?况?”
谢廷尉看?清纨绔子弟的脸,瞬间恍然大悟,这是本该今天审讯的人,立刻抬手,让鱼贯而入的士兵把人按住。
“杨将军,汇报的事就?交给你,我带人回?去审讯。”
正给柳寒霜松绑,杨将军闻言点头,“行,我带柳大人回?去复命。”
回?宫路上?,柳寒霜坐在马车上?,吃着热乎乎的大肉包子,心情?很是平静。她不是自?己想跑,是被纨绔子弟迷晕带走?,陛下肯定不会怪罪。
这么多年过去,她生活越来越自?在,已经逐渐淡忘灭门之仇。
对此,她偶尔会忍不住唾弃自?己,但又没办法改变,毕竟愉快的生活就?是让人放松。她还为此颓废过一段时间,后来慢慢释怀,现在也算自?我接纳。
看?街道两侧人来人往,大家脸上?都带着笑容,无论大人小孩,都精神奕奕的,看?起来生活很有盼头。
这样热闹又有活力的景象,远比十年前仿佛被阴霾笼罩的京都好太多,也比记忆中?诚惶诚恐的京都好太多,可?见陛下治国有道!
想到此处,柳寒霜抿唇笑笑,暗道:诶呀,今天又找到一个不报仇的正当理由,我可?真聪明?。
建安九年,秋。
在长年累月的磨合下,京都官员渐渐摸懂几分陛下的性子,知道什么事绝对不能做,什么事做了会被罚款但不会有性命之忧,什么事可?以随意做,陛下不在乎。
就?这么相安无事着,已经很久没有官员被当众拖下去。
赵林看?着日?渐稳固的朝廷越发觉得乏味,再看?地方上?奏的案牍,依然那么有趣,决定挑选京官下放地方,相应的,也会挑地方官上?调到京都。
这种光明?正大远离京都远离暴君的机会,一经公布,所有京官都拐着弯和秋宫令、沈御史这些陛下爱臣打探消息,询问?下放条件是什么,不出意外,是良田和金银。
最后这次机会算半拍卖性质,以价高?者得到下放机会,每位官员离京时都跃跃欲试,热泪盈眶,终于不用?被迫加班熬夜处理公务,真是太好了。
可?惜没高?兴多会,当马车逐渐远离送行队伍,就?在必经之路上?遇到提前等待的将军和五百士兵,再打开陛下密旨,看?到三个大目标外加十个小目标,几乎要将牙齿咬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