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公安同志,你真不进来喝口水啊,这么大老远的路……”
“好意心领了,我着急去省城,这次就不进去了,不过我要跟你说一下,报纸广播一直有报道,男女平等,女人能顶半边天,婚姻本是结两姓之好,可不许买卖强迫啊,包办婚姻的旧时代已经过去,现在是新时代,做父母的也要有新的思想觉悟……以后不许再发生这样的事。”
“是是,公安同志说的是,这些我们懂,男女平等,女人能顶半边天,我们有这个新思想觉悟,这不是还在商量吗,没强迫她,下次肯定征求我闺女意见,她愿意的才行。”
江见许“嗯”了一声,转身将手里两个包,其中一个褐色的行李包递给蹲在那边拉长了耳朵,也没听到什么的韩舒樱。
韩舒樱立即起身接过来,见他真要走了,心中顿时有点不舍,忍不住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别扭地叫了声:“江公安,你要走了……”
声音多少有点夹了。
“回到家里,以后可别再到处乱跑了,现在外面乱着呢,我走了。”说完,江见许站了一下,看了她一眼,才转身拎着自己的包原路返回。
韩舒樱抿唇想了想,赶紧给他打个预防针,冲他背影道:“江公安,谢谢你,等以后有机会去鹿城,我会去看你的!”
江公安头也没回地摆了摆手,“回去吧。”
韩舒樱望着他的身影,叹了一声,完了完了,这下完了,目标人物走了呀,剧本触发不了剧情了,眼前这个离她越来越远的人,哪是江公安啊,那可是她回到现实的钥匙!她人生的希望啊!
江公安走出去好一会儿,停下脚步回头时候,还能看到那条土路尽头,站在路边望着他的一抹黄色身影。
锦阳县是省城周边富裕大县,玉板沟山美水美,秋日景色别有一番美感。
江见许一个人提着行李包走在林间路上,整个人仿佛沐浴在晨光里,坐车折腾了一天,里面的衬衫开了两颗,露出锁骨。
他剑眉微拧,回想着刚才一幕,瘦小的韩兴昌说话期期艾艾,他见过不少人在他面前撒谎心虚,他和那些人状态吻合,吞吞吐吐好像有事隐瞒,韩兴昌就罢了,另一个根本不关心自己女儿半个月去了哪里。
甚至看到韩舒樱见到父母,没有一点见到亲人的样子,站得老远像陌生人一样,多少有些不正常。
并且韩舒樱与她家人长相不说相似,根本南辕北辙,后面跟出来的女孩应该是她妹妹,倒是和圆脸女人有些相似之处,但与韩舒樱……
如果非要形容,是格格不入,他曾想过,什么家庭能养这样的女同志,如今见到了……
不过确实存在父母长相并不出色,却生出容貌极出色子女的状况。
但还有个最大疑点。
就是银锁里面的相片、小女孩、粉色发卡与白色公主裙。鹿城。
如果他没猜错,相片应该是建.国前遗留的那些高档照相馆里拍下的,这种照相馆喜欢藏在小楼里,专门为一些有钱人拍照,照片的背景大多花团锦簇,很有格调,后来,这些地方全被政府封掉,现在是人民照相馆。
如果韩氏祖上确定八辈贫农,那么有闲钱定制银锁,在高档小楼里拍照的人是谁呢?
照片若不是她,为什么名字谐音相似……
不远传来水牛的吽叫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拿着烟杆的老汉赶着牛从对面走过来。
他脚步微停,伸手从兜里取出烟,路过时递给老汉,俊颜浮起和气的笑容。
“大爷,我跟您打听个事儿。”
老汉见小伙子礼貌客气,还戴着白色公安帽,他接过烟爽快说:“你想问个啥?”
“我打听下老韩家韩兴昌家的事,他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咱锦阳县樱桃大队的人吗?”
“老韩家一直住在这一片没挪过窝,他家还有祖谱呢,好几代人都是贫农,韩兴昌……”老大爷没舍得抽烟卷,小心收起来,吧嗒吧嗒吸了两口旱烟。
他道:“他在老韩家这一代排行老二,早年打仗乱得很,他出去讨生活,听说那些年一直在鹿城待着,我记得四六年,还是四九年来着,他带着媳妇儿,还有个女儿,一家三口从鹿城回了锦阳县,那时候他就很体面了,在村子里一口气买了四间房,就一直在这边住着,没离开过。”
鹿桥市是建国后改的名字,老一辈人都叫鹿城。
“那时候鹿城可繁华,听说多的是有钱人,这边很多人过不下去都跑到那边讨生活,连要饭的都过去了,不过现在不行喽,鹿城有钱人都跑光了。”
“大爷,他在鹿城生活了几年?”
“……六七年吧,他回来那年,女儿也就四五岁差不多,我记得当时小女娃哭得哟,他从车站一路抱着走回来的,他家也拿这个女儿当宝贝,供着吃喝,还供着读书,他家大姑娘是我们樱桃大队家里面女娃子里唯一的高中生,现在农村的女娃给念到高中,了不得了。”
江见许语气认真道:“大爷,他家在鹿城有没有姓杨的亲戚。”
“姓杨?这我就不知道了,鹿城我没去过,不过我们樱桃树有姓杨的人家,老韩家姑奶奶有好几个嫁进了杨家,小伙子,你问哪一个?”
江见许顿了片刻,感谢地点头。
“大爷,您请吧,谢谢。”
望着赶牛大爷离开的背影,他看向远处的樱桃村,站了一会,才提着行李包转身大步离开,匆匆赶去车站。
送走江公安,韩舒樱一直提着的心,终于缓缓落下,不知道公安是不是都有职业病,非得跟过来印证一下她有没有撒谎,还好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她说过的话嘿嘿都对上了!
她站在门口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在心中拜了又拜,希望她以后霉运尽去,所有既往,皆为序章,未来发生,有利于她。
作为娱乐圈赚钱打工人,当代年轻人的现状韩舒樱都有,比如姻缘殿内无人问津,财神殿里长跪不起,在上班与上进之间,选择了上香。
自从进剧组上香后,她就爱上了这个运动,不怪她迷信,她确实有点玄学有在身上,毕竟,也不是谁都能穿进剧本吧?
“韩舒樱!你在外面站着喝风啊,还不进来!”门口的女人冲她喝斥一声。
韩舒樱神色复杂。
这香她也没少烧啊!怎么麻烦事一件接一件,没完没了。
穿着布鞋灰裤子,一直在门口瞅她的年轻女孩跑过来:“姐,你行啊你,偷了家里的钱,还给自己买了新衣服,还有皮鞋!”她手夸张地指着她脚上的鞋。
“看一会儿妈不打你!”
女孩看着十四、五岁的样子,说起话来笑嘻嘻的,手捏着辫子一脸看热闹的样子。
“你妈还打人?”那算了,韩舒樱不干了,她拎着包转身就走,江公安还没走远应该来得及,若问她,她就说被赶出来,正好有理由跟着他回鹿城。
至于江公安心里怎么想,无所谓,反正不要脸。
“姐,我说错了,姐,妈不能打你,爸不会让妈打你的,你进屋吧!我错了……”她见韩舒樱一句话不说扭头就走,吓坏了,赶紧伸手拉住她,哭着求着她进屋里头,她姐要真被她气走,那就不是她妈打她姐了,而是他爸连他们娘俩一块打。
韩舒樱被这个女孩连拉带扯地扯进房子里。
一走进去窗户特别小,光线很暗,堂厅里有股烟熏火燎的气味,有灶台,门口还堆着草,女孩拉着她进了右面房间。
跟收容所一样大通铺,只不过收拾的干净些。
韩兴昌坐在红漆柜旁的椅子上,女人站在门边一脸兴师问罪的样子。
韩舒樱打量着他们,提着行李包进去,就听见女人说:“……养你这么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偷了家里的钱,那可是十八块啊!我们一家勒紧裤腰带供你念书,你就这么报答我和你爸?”妇人在那不停地数落。
“妈,你看姐还买了新衣服,还有皮鞋呢。”女孩立即开口将自己的发现说出来,在旁边拱火。
“她爸,你瞧瞧你这个好闺女,拿着家里血汗钱买吃买穿,她是不管我们死活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韩舒樱脚跟后移,看来是她过于乐观了,这情况不对,她准备随时跑路。
本来之前听说这家人供她读完高中时,她还觉得这人家不错呢。
“你给我闭嘴!嚷嚷什么!”
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言的韩兴昌,突然大吼一声。
女人抱怨的声音戛然而止,看出来她很怕丈夫。
“这里这没你的事,你出去吧!”韩兴昌瞪着她。
女人满脸怨气,最后一声不敢哼,掀开帘子出去了。
韩兴昌又看向墙角二女儿:“香娣,你也出去!”
女孩韩香娣瞅了眼韩舒樱撇了下嘴,扭头掀帘跟着她妈出去了。
韩兴昌这才缓和语气对着站在门口,离他大老远的大女儿和颜悦色道:“舒樱啊,你过来,爸跟你说个事儿。”
说个事儿?什么事?
韩舒樱还是想听听他要说什么,找了个稍远点的凳子,将包放下刚坐下,没想到这凳子是个瘸腿的长脚凳,凳脚一歪,差点没摔她一个仰趴。
她低头看凳腿,不敢置信,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下马威?不确定,再看看。
尴尬笑了笑,她勉强坐下半个屁股,叫爸?那肯定叫不了一点儿啊,作为穿越人士,一穿过来就对陌生人亲如家人,那肯定做不到,演还凑合,但现在又不在拍戏,也没有镜头,对不起,并不想演。
当然,凡事没有绝对,这个人要是能给她一大笔钱,解决她的困境。
叫爸可能不行,但叫爸爸她可以!
韩舒樱坐下时心想这剧本也太逆天了,真在这个世界因为她这个菜,给她包了顿饺子?一家人安排的整整齐齐……
“舒樱啊,我跟你妈也是好心,自从你大学没考上,家里求亲的人推都推不出门,虽然一家有女百家求是好事,可是这事儿不定下来,时间久了好事也成了坏事,背后嚼舌根的人多,爸妈也怕你名声被她们讲坏了。
城里那门亲事,你要不愿意就算了,咱找个年轻的你自己挑,成不?”
还好,她心里一松,点点头。
接着她听到韩兴昌说:“……你的身世,我们替你瞒着,你弟弟妹妹不知道,你也别再去鹿城找人了,找不到了,那时候……人都跑了。”就算跑不了也都被打倒了。
韩舒樱:等等,等一下,好像哪里不对,她再听一下,他说身世?
“虽然,你不是我们亲生的……”
“什么?”韩舒樱睁大了眼睛。
“但这么多年,我和你妈一直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
韩舒樱倒吸一口凉气,扭脸看向他。
“当年你被人遗弃,我看你小小一个,哭得可怜,才把你抱回家来……”
好家伙!她听着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江见许傍晚到省城,先去招待所学员那边报备,回家天都黑了。
省委大院里一排排平房,中间有十来栋小楼,里面住得都是省委领导。
江见许进了家门,一楼客厅他爸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许琳芳把装了香蕉苹果的果盘放到桌上,一个劲儿地往门口望,她年轻时是文工团的台柱子,哪怕四十多岁了,身材仍保持得很好,体态还能看出年轻时苗条的模样。
直到儿子开门走进来,在门口换了鞋,随手摘了帽子放到衣架上。
许琳芳一下子站起来,高兴地起身迎过去。
大声喊道:“老江,儿子回来了!”
“等了一下午,怎么这么晚啊,瘦了!都怪你爸!非要送你去那么远的地方,留在省城多好,在哪儿不能找个工作,说什么历练,你看看,天天风里来雨里去,儿子都瘦成什么样了!”
第14章 干不了
门口传来说话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江父终于将手里报纸折了折,放到茶几上:“回来了?吃饭吧。”
“爸。”江见许腰身挺拔走进来,将行李放到一边。
“你急什么?让儿子先去换身衣服。”
待人一走,江母在江父身边坐下,埋怨他道:“你看看你!老江同志,非得把儿子送到鹿城去,就不能在省城找份工作吗?”
江文柏:“……我把人留在省城,好让你天天惯着?”
“小树苗不修不直溜,人不历练不懂事,你自己儿子什么样你不清楚?从小一身的骄矜之气,骨子里傲得很,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谁都不放在眼里,这怎么能行?”
“那你就把人扔鹿城去啦?”江母不乐意。
“是饿着他了,还是凉着他了?”他妻子周周往那边邮东西,每个月钱票没断过,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江,不说这个,咱就说说你儿子过了今年,就要二十五了!他不结婚啦?你把他调到鹿城,离省城这么远,又不能在县城那边找,省城这边他又回不来,怎么给他介绍对象?”
江文柏把报纸拿起来:“那也得到基层锻炼几年再说。”
客厅桌子摆满了饭菜,江母还拿了几瓶啤酒,抬头见儿子从楼梯上不紧不慢走下来。
褪去了制服,恢复了以前在家里时的样子,没扣紧的白衬衫,微敞的外套,头发洗完澡半干不干,放荡不羁,漫不经心的样子。
别说,老江看自己儿子一看一个准,江母笑着招呼:“吃饭了。”
“江婷婷呢?”他拉开椅子坐下。
“你妹不在家,还是那个对象的事儿,说心情不好,请了假和朋友去b市了。”
说起这个,她跟旁边落座的江父商量道:“老江,你说都是调岗,去鹿城还不如调到……”b市呢。
“啧!”江父一听这事儿就皱起眉,“调什么调?瞎掺和什么……”
“上面这么乱,是调职的时候吗?不要提了……”
“婷婷就是被你这么惯坏的,好好的工作不做,天天请假往那边跑,慈母出败儿……”
风韵犹存的江母闻言立即瞪了他一眼,老江同志在她眼风下闭上了嘴,她立马又变脸笑着说:“是是是,老江你说的对,我慈母出败儿,你严父多吃点。”说着她转身给江文柏舀了碗汤,亲手送到他手边。
江父看着威严,江母一哄就好,他又拿起筷子。
“趁热吃吧,还有啤酒,你爷俩喝点,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江母边给丈夫挟了一筷子鱼肉,然后避着儿子在老江胳膊下拧了下,小声道:“天天说我,就显得你能!”
江见许刚炫了一口米饭,就见到她妈的小动作,江父还乐呵呵的,他立马移开视线。
两人腻歪不是一天两天,他埋头吃饭。
恩爱的父母,对子女来说有时候也是麻烦事,比如他。
他的名字,江见许。
正常的话,谁会叫这个名?
怀他的时候,因工作他们夫妻两地分居,无法团聚,两人思念过剩,恨不得一天八百封信,江见许出生江父有任务在身回不去,看到老家来信说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信上要他给儿子取个名字。
江父年少那也是个情种,江是他的姓,许是江母的姓,他在中间加个见字,邮了过去。
他们倒是甜蜜了,江见许顶着这个名字不爽极了。
团聚后两人也觉得这名字不妥,心知肚明,可谁也没提改。
连自己都叫着尴尬,就又给他取了个别名,叫白冰。
好在江见许这名字别人不知道出处,否则,他真忍受不了。
“白冰啊,你妹妹之前那个对象,听说调去鹿城石场劳改了?”江母问儿子。
江见许“嗯”了一声:“三个月了。”
“什么原因?”
“资反,举报。”
“唉,当初婷婷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我瞧着长得也是挺俊的小伙子,就同意了,他那个身份……家里也捏着鼻子认了,谁知道竟是那种人,听你妹妹说他结婚了?还有个孩子?”江母打听儿子。
“不知道,好像是吧。”
“你瞧瞧,两人分开才半年,孩子都生了!这都什么人,他这不是脚踏两条船吗。”
“这事已经过去了,妈,你以后看着她点,挑男人什么眼光?”
“她再处对象,我得严格替她把关,这次人品不好的,家世不好的,坚决不行!”江母道。
饭桌上江文柏问起江见许工作上的事,江见许挑着重点讲了讲。
江母中途插上两句笑话,一家人和乐融融。
睡觉前,江母端着果盘,敲了儿子房门。
进去时,见他正手撑床练着呢,因为用力,胸口手臂肌肉绷紧,手背上青色的血管略微凸起。
江母瞧在眼里,觉得儿子真是体格很好的小伙子啊,这么有火力的小伙子,怎么就不想找对象呢?
“妈?什么事?”江见许擦了擦汗,穿着背心和长裤从床上起身,结束锻炼。
公安这工作辛苦,没有点体力真不行。
江母将装着香蕉的果盘放到红木桌上,“你爸朋友从南边捎回来的水果,你饿了就吃点。”江母笑眯眯地看了看儿子,见他嗯了一声,长腿一伸,拿了本书靠在床上随意翻着。
又帅气有气质还有个性,江母怎么看怎么喜欢,不是因为自己儿子她自卖自夸,就是好,她瞧别的小伙子还没她儿子长得精神呢,都知道成家,他怎么就不知道呢?
她拉了椅子坐过去,语气装作很亲切地跟儿子聊天,她儿子这个性格,是不能逆着的,从小就是,老江说的对,傲得很,你好好跟他说话,还可以,要是命令他,人家被子一掀,直接睡了,根本不听你说什么,再急了就直接走人。
“妈问你,鹿城那边就没有……对你有想法的?”这么血气方刚的男同志,这个年纪,怎么就不着急,她这当妈的万分不理解。
江见许目光从书上移向江母:“什么想法?”
“你就,你就没有想结婚的想法?马上二十五了,我和你爸二十岁就结婚了,你爸那时候猴急猴急的……”
“妈!”打住,他不想听父母的恋爱史,他的名字他还没听够吗?
江见许干净利索回:“不想。”
“这孩子!”江母知道她儿子刺头儿,从小就不听话的,小时她还觉得小孩子刺头点好,有本事的人小时候大多翻江倒海,调皮捣蛋,能折腾她还挺高兴的,但现在就开始苦恼了,一点儿都不听话。
“那你这次回来,家里头能待几天?”
“三天吧。”江见许翻着书道。
“怎么才三天啊……我认识个阿姨,她们家的女儿长得标致得很,什么时候你们年轻人聚一聚。”她试图哄骗道。
江见许还能不知道她妈什么心思吗?他又不是十岁的小孩,从她敲门进来满脸笑容开始,他就知道她张嘴要说什么,心里打得什么主意了。
“妈,我现在忙着呢,真没时间处对象。”
“你忙,人家也有工作,也很忙,但也不耽误相处啊,你们先认识认识,处个一年半载试试看,啊?”
“一年半载?那不是耽误人家结婚吗?这事我干不了,你找别人……”
江母:……
这话说的,不结婚处什么对象?就是结婚才处啊。
说话能气死人,她爸说的对,这儿子骨子里谁也看不上,如果找对象这事能找别人替,还要他干什么?
江母缓一缓:“行,这事先放放,你们这次省城招待所学习,人多吗?”
“嗯,挺多的。”
“妈有个朋友的女儿,也在招待所,是你何叔叔家的女儿,你见过,叫何欣悦,你多照顾下她,听到没有!”
这次江见许翻着书,吭都不吭一声。
“听到没有!”
“知道了,你快去休息,我要睡了。”
江母见他不耐烦了,目的也达到了,这才痛快起身,“衣服我给你洗干净挂在衣柜里,你自己拿。”
“嗯嗯。”
见江母盯了他一会走了,江见许才将手里的书放到床头柜上,腰一挺灵活地躺了下来,一只手放在头下面枕着,望着天花板。
露出带着结实肌肉的手臂。
想起火车,他一直以为那个女同志会赖上他,不赖上他,她怎么拿户口呢?拿不到,那她不就白白吃亏了吗?哪有女孩子愿意白白吃亏的,就算拿不到户口,也会要钱或票,他经手过这样的案件,结果他等了一天,直到将人送回家,她也没提一句这件事。
为什么没有提呢。
放弃了,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锦阳县玉板沟樱桃大队……他总觉得关于这位女同志,还有许多事,很多疑点没弄清楚,还有那张照片后面的名字……
等培训结束后,返回鹿城经过那里,他想再去看一眼……
从韩兴昌的话里,她连猜到蒙,拼凑了身世的一个大概轮廓。
“她”在高考前,晚上去厕所不小心听到了韩兴昌夫妻对话,得知自己并不是他们亲生女儿,而是韩文昌当年在鹿城火车站拣到的一个孩子,还是被人遗弃的孩子,这件事导致“她”第二天高考失利。
这个年代只有考上大学,毕业后,国家才会分配工作,没考上的高中生,除了结业证什么也没有,如今城里正式工作不好找,农村户口想要工作得有“门路”才行,否则人家凭什么把工作给你啊,尤其好工作。
所以“她”毕业后一直在家待着。
可老待着也不是事儿,加上媒婆天天上门,夫妻俩就想着她也到年纪了,不如早点嫁人吧,正好城里有人看上他们家姑娘了,找媒婆过来说媒,不但给一百五十块钱彩礼钱,还有三转一响四大件三十二条脚。
这个年代,农村姑娘嫁人有这个排场,非常体面了,是让人眼红的待遇。
只不过男方年纪稍大了些,三十一岁,不是头婚,有一个孩子,优势是城里人,还是厂里的小领导,条件不算差。
可谁知这事儿一说,这姑娘不干,求了大队人给她开了介绍信,当晚拿了家里的钱,带着两件衣服,连夜跑了。
韩舒樱坐在长条凳上,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这叫什么事儿啊?她来是干嘛的,完成剧本!恋爱的剧本。
剧本不把她和对手戏演员往一起凑就算了。
怎么还有身世背景戏。
所以“她”跑去鹿城,是要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不过,这件事也不算坏事,她有借口去鹿城了,找亲生父母这个逻辑不就有了吗?
韩舒樱并不在意亲生父母的事,这些暂时对她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剧本任务,韩舒樱坐在条椅上,望着地面琢磨着,她放在一旁的行李袋不知什么时候被韩香娣,也就是养父母的女儿,她名义上的妹妹给打开了。
只听见韩香娣惊讶、惊喜地叫了一声:“妈!有烤鸡!还有麻花!”
韩舒樱心里“嗯?”见便宜妹妹从包里将吃的取出来。
烤鸡麻花?
行李包一路上江公安拿的,估计是他装进去的吧。
江公安这个人,有时候对她挺好的,当然,前提是别触碰到他那公安职业的底线,说审你就审你,审你时的眼神冷漠到鬼都能吓跑了,害她多次想双手抱头蹲下……
心里多少是有点感动!穿到这里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虽然大部分都是江公安带给她的,但难得有个人想着你,给你装点吃的,能不感动吗?
韩舒樱觉着,她还是收回江公安就是一代黄世仁这句话好了。
她对吃的没什么执着,坐在长条椅上没有动,不至于做出跟个十几岁小女孩争抢吃食这种事,太掉粉了。直到韩香娣从里面摸出一个银制项链,她“呀”了一声,握在手里。
韩舒樱才起身一下子将项链拿了过来,这个可不能丢,她总觉得这东西有什么深意,随手戴在自己脖子上。
韩香娣见状撇了撇嘴,从包里又掏出一条裙子,大惊小怪道:“这么短的裙子!穿上不露屁股蛋儿吗!”
便宜妹妹对短裙没兴趣,扔回包里,拿着烤鸡麻花跑了出去,跑出去时,韩舒樱看到她对着麻花咬了一大口。
那一刻,韩舒樱感觉到这鸡飞狗跳的日子,看来不会太平静。
她望着周围黑乎乎房间的摆置,将行李包丢在那儿。
出去时听到对门房间养母和女儿正在急抢烤鸡。
“你个馋嘴丫头,你全吃了你弟吃什么?这可是十八块钱呢!”
“妈,还有那么多呢,给我吃一口……”
“不行,我收进柜子里,哪能让你一下子吃了,等你弟宝儿回来,再分你一块。”
“啊妈!你好偏心啊!爸对大姐好,让她读书,你对弟弟好,好东西都给他吃,只有我两头不靠,你们偏心!”
“我偏心?我是你妈,你姐能读到高中,你呢,上了两年初中就不念了,是我不让你念的?是你自己没出息……”
“呜呜,你不是说读书没用浪费钱,早晚要嫁人。”
韩舒樱转身出去了。
心里腹诽,剧本没完成多少,阻碍倒是多了不少,现实她演艺事业刚刚开始,娱乐圈竞争多激烈,她好不容易才在众小花中闯出一条血路,还想多干两年呢……
可完成剧本的第一步就卡住了,没钱。
全身上下,身无分文。
真要命!
看这家庭状况也不富裕,想存到去鹿城的车票钱,难。
还有另一个难题,就是证明信……
饭得一口口吃,事儿得一件件解决。
她顺着土胚房后面一条小路,走着走着,回头发现身后跟着人,手里还拿了一小块麻花在吃,是那个便宜妹妹韩香娣。
见被姐姐发现了,她快走两步跟上来。
“姐,你不会还想逃婚吧?你放心好了,这回你是别想偷到钱了,我悄悄告诉你,妈把所有钱都藏起来了,你一分钱都找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