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父开口:“……你是不是以为凭你那点小伎俩,就能瞒天过海,使点小手段,就没有人能查出来?”江文柏将那份文件往他面前一拍:“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留下最大的破绽,就是你自己!老子不用查别人,我就查你,直接就能查出来!”
“光盯着别人一举一动,有没有看看你自己在做了什么?还觉得手段天衣无缝!你太狂妄了!江见许,到最后,还得老子给你收尾。”
江见许心里一沉,他伸手将文件拿起来,快速地扫一遍,翻页……
这段时间他跑了哪些地方,动了什么档案,做了些什么,除去公务,私事方面调查的清清楚楚。
将凡是做过,必有痕迹这一点,在这三张纸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里面没有别人,只有他的一步步动作,每一次动作如果单看,看不出深意,可当这些轨迹集中在一起,几个人物一串联,他做得事一目了然。
再加上杨弘杉找了那么年妹妹,有心人一查就知道,一猜就差不多,杨姝缨,韩舒樱……
江见许盯着文件看了半天,沉默半天。
他觉得自己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瞒下此事,但没想到,一天之内,先被妹妹江婷婷发现,父亲也紧接着发现了。
到底哪里出了破绽?是妹妹手里那张照片?是杨弘杉丢的那张照片被妹妹捡到了!他就知道,有些东西不销毁必有隐患!没想到烧了一张,还有一张!
他微顿了下,道:“爸,你一直在调查我?”他对自己的能力有自信,只要控制住知道内情的几个人,就没人会知道真相,可谁让他家人都是一个系统的,有点动作就有被发现的可能,他家就连妹妹也不是笨蛋,只要不恋爱也是个很有逻辑有头脑的人,不是拖后腿的妹妹,这点他有自信。
他唯一没想到是,他盯着别人,有人却在盯着他,更没想到一直盯着他的人,竟然是父亲江文柏。
江文柏手将双手放在案前:“我盯着你,是怕你行差踏错,从小到大你做过多少出格的事儿?我就你一个儿子,培养了你这么久,到了现在关键时刻,万万不能犯错。”
“本来以为你长大了,成熟了,能够独挡一面,我可以放手,谁知道转眼你就能搞出这样的事来!这事情一旦爆出来,影响有多大你知道吗,包庇资本家子女,这是严重的原则性问题!是路线性错误,被敌人知道了,扣你个修资亲美,说你是隐藏在人群中的敌特份子!你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江见许这时已经平静下来,他看完文件,随手放到桌上,这些他不是没有想过,他思考了很久,他微低头听着父亲训话,头发上还有没擦干净的水珠在滴落,虽然早知道这件事不一定能瞒住父亲,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快被发现。
原本想着先结婚,以后再说。
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他只有一句话:“爸,我做这些事是因为,我肯定要娶她!”因为肯定要娶她这个结果,所以他才会铤而走险,逆向消除这个结果会带来的所有隐患,每一步都有动机,只不过他没成功罢了,成功了,又有谁会知道这件事呢?
“你很有本事啊!江见许!你娶她,你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代价吗?”江父气得连江见许这个名字就出来了。
“我知道,瞒得住,一切都好,瞒不住,爸……你到时就放弃我吧……”
“混账!”江文柏极少发火,此时也忍不住将手重重拍在桌上。
他妻子整日忧心两个孩子,他还觉得她杞人忧天,如今江家一对儿女,个个为情痴狂,江家到底做了什么?一家出了两个情种!女儿这样,没想到,儿子也这样!
许琳芳去食堂打饭,八个窗口,今天周末有肉菜,两道拌小菜,一道拌土豆丝、白菜炖豆腐、葱炒鸡蛋、拌猪耳朵,还有馒头花卷稀饭,她匆匆买了带回来给三个孩子吃。
刚拎着三个饭盒,手拿着饭盆走到门口,就听到家里传来一声拍桌子的声响。
是从江文柏书房里传来。
“老江怎么了这是?”许琳芳加快脚步,匆忙将打来的饭菜放下,一进书房,就见到老江和儿子各坐案桌一边,针锋相对,老江一脸怒气。
这可少见。
“你们爷俩大早上的,干什么呢?”许琳芳声音疑惑,询问道。
老江沉着脸,站起来走过去,将门关上了,留下一句:“我们爷俩的事,别打听!”
“哎,你个老江!”眼看着门当着她的面关上,许琳芳气恼地指了指他,小声骂了句:“那是我儿子,你骂他我还不能问问了……”这爷俩到底什么事,一早脸红脖子粗。
她想了想,接着去敲女儿的门,“婷婷,吃早饭了,有你爱吃的拌猪耳朵。”结果敲半天也不开门,只传出一句不吃了。
许琳芳觉得今天邪门了,一个个怎么了这是。
都不吃好吧,不吃!她就上楼看看儿子对象,和小韩一起吃,这时韩舒樱已经打理好自己从楼上下来。
她是那种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精心打扮自己,走到哪里都要光彩照人,自信放光芒!
体面人,都这样。
列宁装掉的扣子已经缝上了,这次来带得衣服也不多,本来没打算住多久,合身的浅灰色列宁套装,里面搭了白色荷叶边衬衫,脚上黑色半跟皮鞋,她提着包下来,已经收拾好了,江见许说要赶早上的火车,吃过早饭就走,这个时间出发,晚上就能到鹿城,不用过夜。
许琳芳一看到楼上走下来亭亭玉立的姑娘,她就欢喜。
看着这姑娘从楼梯上一步步仿佛走在人的心上一样,这小脸,就像用羊脂白玉雕成一样,漂亮且不说,皮肤是雪白啊,一点瑕疵没有,不但雪白,还通透,加上一身浅灰,白黑三色,整个人看起如水墨清画,干净剔透的外形气质,让人看不够。
简直处处美到了许琳芳的审美点上了,别说这姑娘睡到七点,就是睡到十点她都不带说半句不好。
就这姑娘进自己家门,后代得美成啥样啊?代代受益。
旁人可能不在乎容貌,觉得娶儿媳能干最重要,长得反而不能太好看,但许琳芳可不一样,她吃过长得漂亮带来的红利,尤其看中这个!在她眼里,美貌是稀缺的,珍贵的,是有价值的,她肯定希望儿子找漂亮的,而不是找能干的,他们家庭也不需要儿媳妇养家,能和儿子处好就行。
当然只有漂亮也不行,人品还得好一些,小韩她就特别喜欢,这姑娘无论样貌还是性情,挺难得,他都替儿子高兴,也不知道儿子默不作声的,从哪里找来的,听说,两人初识,她儿子还把小韩给送收容所了……可真是缘份!
要换成她,江文柏当初要把她送收容所,别说嫁给他了,出来都能打得他满地找牙!
许琳芳立马笑得“慈祥”:“小韩啊,起来了?过来吃早饭吧,饭菜我已经从食堂打回来了,有荤有素,你看看喜欢吃哪个。”
韩舒樱见到许琳芳,立即职业式的粲然一笑:“好的阿姨,我马上下来,麻烦你了。”
许琳芳乐呵呵张罗着将饭菜倒在盘子里,她孩子少,生江见许时就伤到身体了,后来勉强生下江婷婷,一直再没有孩子,像她这样的家庭,家里至少三个孩子起步,四五个都正常,不是养不起,所以两个还是有些少了,有些冷清,不像别人家里热闹,她想去医院调理一下,再生一个,江文柏却不让她生了,两个孩子也挺好,妻子身体比较重要。
如今儿子找了对象,家里现在有三个孩子,热闹多了,等孙儿再出来……她一时高兴,将饭菜分好放到桌上,开口喊父子俩出来吃饭。
书房父子结束了谈话,江见许没想到,江父并没有执着让他与韩舒樱分手,反而仔细地为他分析了他做过的事,包括采石场略施小计将人转到废品厂,没有留下任何把柄给与了肯定,说他这里做得不错。
最后老江也没有反对儿子娶资本家女儿这个事儿。
他因为找到了许琳芳,知道爱对人后幸福是什么,他当然也希望儿子女儿也幸福。
拆散儿子和他喜欢的人,这事他不会做,但也必须要警告他。
他对坐在桌对面的江见许道:“……你的事我不会插手,这件事结果也没有那么严重,到目前为止,你都处理的都很好,想得也很全面,某些地方可圈可点,我不反对你的决定,但既然下定决心要隐瞒此事,就要把这件事情做到最好,不能做一半留一半尾巴等人捉,有一句老话说……”
江文柏起身将那份调查儿子的文件,和杨弘杉的资料烧毁,烧得彻底,连一片角都没有留,将灰都碾成了末,他手捏着纸灰,拍了拍,似乎用行在阐述他接下来的话:“……斩草,务必要除根!你要切记!”
除根这个根字就很有意思了,到底是杨弘杉这个“根”,还是韩兴昌这个“根”
还是两个都是。
江父没有说明白,全凭江见许自己体会。
这件事说完后,江父缓和脸色,语气和煦道:“好了,你妈等着急了,我们出去吧,先把早饭吃了再说。”再不出去,她又要闯进来了。
父子两先后走出书房。
对江父来说,儿子还是“嫩”了点,其实韩舒樱身份就算爆出来,也有办法补救。
小韩同志他查过,确实是资本家子女,不过好在丢得早,一直在农村长大,户口已经落在韩家了就算有人拿这个做文章,也掀不起大浪,就是爆出来会有点麻烦,这事情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只要将韩家人的嘴封严,不会有什么失误。
他之所以查出来,不过是因为江婷婷曾经拿着照片缠着他,让他帮忙找人。
江父见过那张照片,也知道她的名字,韩姝缨。
儿子喜欢上杨弘杉的妹妹,心里不喜也没有办法。
到底为人父,心软了些,舍不得一双儿女受情所困。
他刚才是在吓唬儿子,单从白冰行动轨迹看,看不到事情真相,不愧他江文柏的儿子,处事相当严谨。
他只是事先知道了杨姝缨这个人,才从江见许行为轨迹上看出来。
他希望下次白冰不要再做这种挺而走险的事,江父已经看透他,未来事业要么出人投地,做出傲人成绩一步登天,要么遭遇滑铁卢,急转而下,仕途坎坷。
全凭白冰性格使然。
这其中差别就在于白冰有个最大的弱点,就是感情,江父觉得与其阻止两人在一起,让儿子像女儿一样颓废潦倒缓不过来,倒不如成全他们,这样白冰感情有了归宿,后方家庭稳定,他才有心力和精力做好工作,投入仕途,以白冰的能力,平步青云不过时间而已,问题不大。
吃完早饭,江见许和韩舒樱就要离开了,江家人出来送行,江母许琳芳拿了许多东西,吃的用的让江见许带上,看着面前郎才女貌的一对,她心中欣慰。
江见许的妹妹江婷婷终于出来了,脸色看起来疲惫,韩舒樱仔细看了她一眼。
“哥,有时间我会去鹿城看你的。”江婷婷坚定地说。
江见许低着望着她,知道她无论如何,都要见杨弘杉一面,最终点了下头。
不让她见,反而遗憾成永远,让她见了,才有可能开始新的人生。
江文柏笑呵呵走出来,亲切地对韩舒樱说:“小韩啊,江见许同志毛病甚多,以后就要麻烦你多多教育了。”
江见许在旁边:……
这老头!装得可真像,刚才还在书房因为她吹胡子瞪眼,现在就一脸和睦拿他收买人心,看看,看看把旁边的人感动的,手都快摆得成了花:“伯父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怎么敢教育他?江见许事无巨细,心细缜密,谋略深远,居心叵测……不是,我是说我拍马也赶不上他啊,都是他天天在教育我!”冤枉啊,别看她这样,她可是很单纯的人。
这马屁拍的,到底是夸他?还是骂他?
江见许求呵呵一声,压低声音对她道:“行了,差不多得了……”
最后他收了尾,正色道:“爸,妈,婷婷,我们走了。”说完,跟他们一一点头,江见许提着行李包转身离去。
韩舒樱跟在他身后,可没有他那么头也不回的劲儿,她一直回头挥手,维持着脸上的笑容,露出八颗牙齿:“伯父再见,伯母再见,婷婷拜拜,拜拜……”她微笑着挥手挥手,终于挥到了见不到人影了,才吐出口气,将手放下来。
终于完美完成任务,见家长可真累啊!她放下手臂走到江见许旁边。
江见许瞥了她一眼,嫌弃道:“你假不假?”
“你懂什么?这叫礼多人不怪!”韩舒樱瞬间刺毛,哪里假了,她是练过的,笑起来自然的很!
“呵呵……”还礼呢?底子都让人翻出来了,江见许恨不得一步迈三步,估计她要知道自己暴露了,跑得比他还快。
到时看看她这只鸭子是不是还这么嘴硬。
走了一会儿韩舒樱有点奇怪,多看了他几眼,来得时候他笑得像只骗鸡回窝的黄鼠狼,现在离开怎么凝重得仿佛是被戴了紧箍咒的孙悟空?
话都少了。
江见许一路上思来想去,他做得那么隐秘,怎么会被父亲发现,想了一路没想明白,就算从自己零碎的行为路线里猜测,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很难猜到真相。
父亲是怎么把那些掺进日常里的行为准确地挑出来,他不知道的是,其实江父早就见过韩舒樱小时的照片,并且知道她的名字,这才很容易的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照片已经被江父烧了,有江父做后盾,江见许确实松了口气。
父亲知道这件事,并不反对,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他的压力。
他也明白父亲的意思,这件事最关键是韩家夫妻这对知道内情的人,与韩舒樱不是一条“根”,这是最危险的,怎么“斩草除根”他还没有想到。
当然肯定不是字面斩草除根的意思,杀人那是犯法的,而是想一个办法,让韩兴昌夫妇彻底不能说话的一个办法。
暂时不急,他带着韩舒樱再次登上回鹿城的那列绿皮黄带蒸汽列车。
傍晚四点多两人回到鹿城,一下车站,空气闻起来跟省城不一样,省城空气更干净冷冽,鹿城则更有烟火气,江见许从车站警务区取了自己的大金鹿自行车,载着韩舒樱先回大杂院。
大杂院里一如往昔吵吵嚷嚷,车铃声,打孩子声音,做饭的,洗衣服的……真是一片人间热闹景,不过两人一进去明显感觉气氛不对。
很多人窃窃私语,江见许将人载到门前,先让韩舒樱下车,他放好车,跟旁边屋子做饭的牛老太打了声招呼,之前两人走的时候,让牛大娘帮他们照看门。
牛大娘难得露出点笑容,冲他道:“回来了?门没事,我看着呢。”
“谢了大娘。”
院子里有那爱热络的人,跟两年轻人道:“你们还不知道吧?今早赵家那姑娘嫁到县委大院去了,接亲的人闹了一早上,院里大家都喝到喜酒了,就差你们俩。”
韩舒樱正掏钥匙呢,心道,老赵家那姑娘?给她喜酒她也不敢喝啊,毒得很!
“……人家处了一个月就结婚了,小江同志,你和小韩这都处几个月了,三个月有了吧?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我们可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江见许对他们讨喜酒喝的行为,没露出什么不满神色,笑呵呵回了句:“结婚了肯定告诉大家。”
周围人七嘴八舌:“我听说江公安也住县委大院,不知道能不能批下来婚房,听说县委房子可紧张了,赵家那姑娘对象在县委有五十平房子呢,听说足足三间,可惜前头那个老婆死了,福没享到,倒成全别人……”
韩舒樱不在意房子,问都没问江见许,笑话!现实里她连别墅都有呢,怎么会稀罕五十平的平房……
江见许心道:笑话,省城整个二层都住不过来,稀罕县委那间平房吗?
不过别人有的,江见许结婚也得有,否则让媳妇儿多没面子。
想想他还得在鹿城待个两三年,不可能婚后他还住单身宿舍,韩舒樱还住大杂院。
县委的房子确实紧张,他得回去问问。
他道:“婚房?没问题,我马上回去找领导批。”
“什么时候结婚?那得看小韩同志,她要同意,我这边立马领证。”
大杂院里的人望着两人,心里那个嫉妒呀,院里已经走出一个县委干部夫人,这对住在大杂院,大多底层工人来说,那都算平步青云了。
现在又出来一对。
江见许说完特意看向身边人,其实他心里是疑惑的,按理说,正常来讲,一个女同志和一个男同志处上对象了,又在一起了,急得不应该是女同志吗?之前就因为这一点,他总觉得她不爱自己。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女同志是在玩玩他,但他能感觉到那种不在意,他患得患失。
如今两人误会解除,心意相通,这女同志对他也是满意的,无论从哪方面来讲他都不差!可她怎么就不急呢?一说结婚就一声不吭。
他都快不理解现在的女同志在想什么了,看看人家,一个月就结了……
到了他这儿倒好,什么都做了,还卡在结婚上。
实在让江见许不知如何是好,被这个女同志的忽冷忽热搞得身心俱疲,想东想西。
心想她是不是觉得自己被她拿捏了?把他的心当面团揉呢?抻来抻去的。
打个巴掌,赏个甜枣,不想结婚,却和他睡觉!过分!
但另一方面,因为两人有感情,他还是想和她有商有量好好在一起,不想勉强她硬架着她,惹她不开心,他希望她能开开心心的嫁给自己,和他组建家庭的。
所以一直也没有逼她,只是用一点农村包围城市的小方法,小手段,挤压她软化她……
跟大杂院的人打完招呼,两人开门进了房间。
房间和离开时没什么变化,柜子上摆了两个镜子,一红一粉,就像一对儿,是个好兆头。
韩舒樱觉得困,睡不够似的,躺在卧铺上她就睡了一天,回来还困,她一下子坐到床上,想倒床里头,江见许见了立马拉住她,他微皱眉,已经三天了,这屋子也没通风,床上落灰也没清扫,他隔着栏杆将小窗推开。
还有韩舒樱身上的衣服,登火车时与人蹭来蹭去,回来也不换,这么往床上倒……在生活习惯很多方面,江见许都看不惯她,所以找对象,还是得找自己喜欢的,因为只有喜欢,在一起时接触久了发现缺点,才能容忍,才能包容。
好在韩舒樱知道不对,就是太困了,也不犟嘴,被江见许拉起来换了睡服,脱下来的衣服,江见许放进盆里,趁她换衣服,他用毛刷将床刷了遍,才让她钻进被窝。
韩舒樱睡着前,就看到江见许在她的小屋里里忙活,他解开外套,撸起毛衫袖子,用浸湿的抹布将桌子柜子擦了一遍,包括栏杆鞋架,房子面积小东西不多,很快收拾完了,人又出了屋子,去邻居那儿借了块火炭,将棚里灭了的炉子升起来。
两人下火车,在国营饭店吃了饭回来的,晚上不用做饭了,他将炉子生好火,又用煤压好,明天稍微一捅炉子煤就着了,比较方便。
最后将她那盆衣服去压水井那边洗了,挂到绳子上晾着。
大杂院的大姑娘小媳妇看着都眼馋,这么好的男人,怎么是别人家的……
本来觉得大杂院今天上午刚嫁出一个,还嫁到了县委大院,都羡慕坏了,现在再看江公安,觉得那个县委干部也就那样儿,可没给老赵家闺女干什么活,更不提像小韩对象这样天天送吃送穿,收拾卫生,洗衣服,知道心疼人。
县委干部每次来看着高高在上,别说给赵家闺女洗衣服了,连拎下东西都没有过。
这么看来还是江同志好,心疼人的男人,女主人嫁过去才幸福,过得才舒坦,大姑娘小媳妇有一个算一个,眼红啊!
江见许忙完,天黑了,大杂院这边人多,他不好再逗留,韩舒樱已经在梦里一回游了,睡得脸蛋红扑扑,被江见许亲了几口才醒过来,江见许见她醒了,把衣服拿起来穿上。
“起来,把门栓上再睡,我走了。”公安职业关系,他每次来都嘱咐她出门把门锁好,晚上把门栓好,不能马虎,虽然大杂院,人多不会有什么事,但怕就怕万一,万一门没栓好有人进来了呢,哪怕住在院里,这么多人,把嘴一捂也发现不到什么。
犯罪案卷看多了,警惕性极强。
直到她起来将门栓好,听到落栓的声音,江见许才离开。
刚回县委,就听到宿舍平房那边传来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
“小江,回来了?”有人走过来打招呼,见到来人,江见许点了下头,从兜里掏出烟给他一根,“老李,那边怎么了?”
织组部老李接过烟,点着吸了口道:“还是大前门好抽……是老董那边,今儿个他结婚,这不前头三月前没的,还没过半年,就娶了个年轻漂亮的黄花大姑娘,结果晚上他儿子回来了,带着前妻一家闹了一场,大家本来在那边喝酒,现在全散了……”
“哦。”江见许想了想:“董志新,董科长?”就是娶了大杂院赵家闺女的那个董副科。
“……我们出来时,新媳妇还在屋里哭呢,真不像话,老董这事做得不地道,三个月还没到,就娶新人……前面那个还是生孩子难产没的……让人家娘家人怎么想,他就不能等一等……”过了半年,也就没人说什么了。
江见许听听就过了,他脑子里正琢磨着房子的事,结婚还是平房好,面积大,进出方便,关起门来谁也管不着谁,最小的有五十多平,大的七八十平,那个董志新他就占了一套五十平的,他寻思如果申请婚房,怎么能弄到一处平房。
不过他觉得好,大家也都觉得好,平房都占满了,除非谁能倒出一间……
江见许正眯着眼抽烟想着呢,就听到组织部老李道:“小江,你什么时候结婚啊?婚房准备好没有?”现在结婚房子是个难题,得事先跟上面通气,还得写申请,还得等,有合适的才能分下来,没有就只能等着。
“我听说董志新旁边那户王建平,要调走了。”
“调走?”江见许问。
“说要调去粮食局,全家搬到粮油大院,好多人盯着昵,小江你不也要结婚吗,走动走动关系,董志新旁边的房子可不错啊!也是五十平,三间呢,趁着消息没传开,先下手把房子拿下,到时候人要调走,房子空出来就是你的,否则被别人占了,就成别人的了。”
“县委未婚的小伙可就七八个呢。”要是知道倒出一间房,都得争破头。
江见许听完,立马将烟掐灭了,志在必得,他道:“这可是个好消息,我正缺房子结婚呢,我明天就找人,谢了老李!”他拍了拍老李的肩。
老李毫不客气伸手:“烟拿来!”
江见许掏了下兜,将兜里半盒烟都给了他。
回宿舍一看到空荡荡冷冰冰房间,想起韩舒樱那小屋,他就格外想结婚,更有动力抢房子了。
他把外套挂好,坐在椅子上就开始计划,这事儿肯定得找关系打点,先打听一下,如果是真的,这房子他必须拿下,拿下后再跟韩舒樱商量结婚的事,商量好了就写申请,一步步该做什么,他心里有数了。
韩舒樱美美睡了一觉,早上醒来听到大院里的嘈杂声和车铃声,竟然已经习惯了,如果哪天没有声音,那才可怕了。
她习惯性地看向右下角,最近已经很少打开剧本了,以前天天盼着望着剧情有进展,但现在,有时候一连几天不看它,如今剧本还停留在第十五场。
情笃意诚。
之后一直没有被触发,但她已经不着急触发剧情,甚至觉得就这么停着不错,随后将剧本关上,从床上爬起来。
吃了点果粥和蜜露灵蜂糕,拿颗人参灵果当水果,她背着包去了商场。
江母许琳芳让江见许带回来不少东西,其实就有两包江见许在省城买的糕点,都放在她柜子上,韩舒樱习惯吃剧本里的糕点,不甜不腻,入口即化,商场里的点心她吃不惯,江见许也不爱吃甜的。
主要是太甜了!可能这个年代的人缺油少糖,卖的点心全是高糖高油,大概觉得这样好吃?她吃不了一点儿。
于是提着点心去了商店,准备分给同事,她工作快满三个月了,时间过得好快,刚来商场找工作仿佛还在昨天,这段日子麻烦人家何主任,她三天两头请假,人家也没说她一句,她把纸盒包好的干果礼盒送给何主任,谢谢他这段时间的照顾。
栗子膏分给同事。
对她来说不缺吃不缺穿,拿出来一点东西给别人,大家能相处融洽,都是值得的。
她不爱吃糕点,有的是人爱吃,同事一见,这可是省城的点心!包装上写着呢,二楼几个营业员,一人一块抢光了。
入口又甜又绵,放了好多糖,实惠!她们可太爱吃了。
待到韩舒樱将干果礼盒拿到办公室给何主任,何主任笑呵呵道:“小韩啊,你运气真不错。”
“啊?我吗?”韩舒樱今天围了浅粉羊绒围巾,浅灰色绒衫,围巾衬得她娇艳得很,别说男同志爱看她,女同志都盯着呢,这不又看上她身上的围巾和绒衫,可惜她们没有料子,只能从小韩手里买了,人家还未必卖呢……
何主任道:“你这个柜台原本的小黄同志,去探亲请了三个月假,她对象是部队的,受了伤,升了职,去探亲是照顾对象去了,她决定随军,就不回来了,所以这个正式工名额让出来了,你既然顶了他的班,我就做主,这个正式工给你了。”
给她了?天呐,还有这种好事!韩舒樱眼睛一亮,立马笑成花:“谢谢何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