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店面不大,进门能看到门口小窗口那里有块掉漆的小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今日供应。
韩舒樱还第一次来省城的饭店,跟着前面手插兜,一回省城看起来就不可一世的江见许进去时,她仔细看了眼。
别说,省城饭店食物比较丰盛,不但有馒头、素面、丸子汤、荤面,下边还有几个硬菜,什么炒鸡蛋,猪耳朵拌黄瓜,白菜炒肉片,辣椒炒茄子,菜样还不少呢。
还有油条,油酥饼,甜豆浆可以选,江见许买了一堆,端到靠窗的座位上,给她拉开椅子,让她坐下来,他将肉菜鸡蛋推到她面前,然后撸起袖子开始吃,韩舒樱默默观察着,发现他来这里就像到了家一眼,和窗口上菜的男员工认识,等菜时说说笑笑,跟后面大厨都能打个招呼。
毕竟是江见许从小到大吃了十年的店,以前这里是徐记鸭肉店,他就经常光顾,后来改成国营商店,大厨还是当年鸭肉店的大厨,人家把店面捐到省里,摇身一变成了国营饭店厨子,国家正式工,一个月拿七十多钱工资,在国营饭店大厨地位很高,他是管着店的人。
这种能舍弃财物换身份的人,在这个时代是聪明人,江见许和他关系好,见他过来还亲自送了盘猪头肉,这是他们大厨的伙食,蘸着酱汁吃可香了。
大厨亲自过来送菜的时候,看了好几眼桌子上坐着的女同志,笑眯眯问江见许:“对象啊?”
江见许看了对面韩舒樱一眼,微微一笑道:“嗯,张叔,等我结婚来吃喜酒。”
“好好,到时喜宴张叔给你做!”
“谢了。”
韩舒樱咬了口油条,白眼一翻,笑得那么灿烂,她同意了吗?喜宴都给安排上了,阴谋家的野心昭然若揭!鄙视。
江见许笑呵呵地将猪头肉也推韩舒樱面前,“我和这里大厨认识,平时后厨有什么肉菜,都带我的份,这猪头肉也是一绝,你尝尝……”
以前在省城的时候,江见许就吃得蛮好的,平时市委食堂有好菜,他就在食堂吃,国营饭店有硬菜,他就来国营饭店吃,隔三五天还去其它店里,没事吃顿羊肉,整点驴肉火勺,在别人都吃不饱的时代,他从来没有这个困扰。
省城好吃的他都吃遍了,自从去了海市两年任务后,他才收敛不少,以前那张狂劲儿也已经过去了,他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年纪,马上二十五了,自然沉稳许多,但骨子里的东西,有时候会不经意流露出来,比如重回旧地,面对在意的人。
就会爱显摆!显摆自己有钱,有人脉,有能力。
江见许虽然刚脱离毛头小子行例,但在很在乎的人面前,他也不例外。
“昨晚累坏了吧?吃吧,吃猪头肉补一补,这块猪脑子皮肉,适合你……”补补脑子。
说着江见许拿个了麦香馒头给她,又挟了一筷子猪皮肉到她碗里。
韩舒樱当即白了他一眼,说谁猪脑子呢?她气呼呼挟向猪肉里面疑似猪尾巴长条的东西,放他碗里,怼他道:“你也辛苦!大半夜不睡觉,满地走,给你吃!好好补补你那根尾巴!”她咬牙切齿,抱着她在地上走就算了,凌空后抱把她吓坏了,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就跟里面有什么宝藏一样探秘深入激烈孟捣,她后来受不了不知道叫了多久,只知道他早上起来,一大早在拖地……呸!
不过怼完他,早上起来那种尴尬别扭的感觉,荡然无存了。
江见许忍不住低头闷笑,抬眼望着她气鼓鼓吃东西的样子,神色好被春风吹过,整个人莫名的舒展,高兴。
许琳芳一进办公室,几个年长同事就问她:“怎么样小许,儿子对象满意不?”
许琳芳那是春风得意马蹄急,风风火火走进来,一看就是喜事将近的样子,她拉开椅子坐下:“有什么不满意,只要我儿子看上的人,我都满意。”
“啧啧!”办公室几人啧嘴巴,不知道谁这些天愁眉苦脸,“打算什么结婚啊?”
“快了。”许琳芳坐下后,翻开宣传表,“还没见亲家,见了亲家再说。”婚事两家人还得商量呢。
不过许琳芳性子急,想到什么她转身对几个同事道:“说起结婚我想起来,小黄,你和家具厂的刘主任是亲戚吧?这事儿我得找你啊,你让刘主任给我订几样家具呗。”
“没问题,你要什么样式的,我带你找他去,保管一个月内让你凑足四十八条腿,不耽误结婚。”现在要凑齐结婚用的东西对普通家庭来说挺困难,不但要钱要票,还要关系,尤其紧俏货,得提前打好招呼,否则到时候有钱没地方买。
四十八条腿就是大立柜、高低柜、写字台、凳子、箱柜等,虽然说有钱能买,但急用那就得等,还得找关系才行。
“谢了小黄。”
“客气啥。”现在大家结婚都这样儿,你帮我,我帮你,一家还真凑不齐,小黄去年结婚,自行车票还是许琳芳帮忙解决的,许琳芳有个亲戚在省城百货公司做领导,弄张自行车票容易,江见许说给韩舒樱安排进省城国营商场,也不是自夸,主要因为他们家真有亲戚,内部有人事好办。
“把家具解决了,其它的事就好办了。”办喜事的粮油,鸡鸭猪肉,菜场找熟人能解决,三转自行车、缝纫机、手表、收音机,以及咔嚓照相机,这对她们家来说都不是事儿。
许琳芳已经开始想着结婚日子,她得催催儿子,什么时候到小韩家里过个门,双方家长见个面,商量着年前就婚事办了,多喜庆吉利,只有白冰婚事定下来,她才能放心,到时就等着明年再抱个孙儿……这么想着,办公室一天她都喜气洋洋。
江见许和韩舒樱吃完早饭,先带她参观省委大院,后又去了侨汇商店,在那个年代,侨汇商店的店面看起来精美时髦,大面积玻璃,店内商品几乎进口,国营商场里没有,全是稀罕物。
本来有些无精打采的韩舒樱,一进侨汇商店,顿时眼睛放光了,买买买是她的归宿。
因为她看到了内衣!天啊,内衣!在这个年代她最不适应的就是内衣了,她穿过来时,身上有一件,但不能一直穿它,只能买了商场里的小衣换洗,小衣棉布前面带扣子,松垮垮没有型,舒服倒是舒服,但穿着毛衫看起来鼓囊软塌。
她就想找这种罩罩,没有后世花样,基础款的也行,不要求多么精致的大牌货,但国营商场没有卖。
现在她知道了,不是没卖的,是卖的地方不在国营商店,在这里!
这里不要票,要侨汇券,这种券一般人没有,她不知道江见许哪里换的,反正他有。
江见许莫名觉得侨汇商店韩舒樱会喜欢,果然,一带进来,这女同志就精神了,开始往柜台走,江见许倒无所谓,他带着韩舒樱进来就是让她买喜欢的东西,这里是省城最昂贵的店面,县城那边连这样的店都没有,买都没地方买。
店里人较少,毕竟这时候能用得起侨汇券的人凤毛麟角,都是有钱有票有关系的人。
韩舒樱直接去了内衣柜台那边,一口气买了好几件基础款,她想买回去找裁缝用剧本奖励的布烊,在罩罩里层加工一下,加一层布料,剧本布料贴身穿舒服,比较柔软,甚至可以仿它的样子,用她自己的布做罩罩,不过这不有点麻烦了,很考验裁缝的手艺。
见她买了好几个像小碗一样的东西,江见许之前不知道那是什么,毕竟他也没关心过女性用品,直到见韩舒樱身上穿了,才知道这东西是干什么的……
后来他还亲手帮她洗过,晾过,一想到那罩罩里包裹的……
刚开荤没多久的小伙子,赶紧别开视线,这事想不了一点儿。
韩舒樱进了这里就像老鼠进米缸一样,东窜窜西看看。
这里几乎相当于后世的奢侈品店!
奢侈品店啊,没想到从古到今都有这种地方。
不过一想到江见许带她逛六十年前的“奢侈品”店,她就想笑……
又土又潮怎么回事?
柜台里还有不少后世几十年后的大牌。
像手表钢笔,罗马、劳力士、派克等……
江见许在手表柜台拉住她,给她买了一块翡丽女款手表,他自己带的还是国内青铜版海鸥机械表,给韩舒樱直接买的国外牌子,韩舒樱眼看着他花了七百块……
她吓了一跳,这牌子的表她知道,差点代言过呢,被别的小花抢了可恶!六十年后它更贵,现在买了倒是不亏。
但江见许不知道啊,见他一下子从夹克里掏出一沓钱!
七百多块什么概念,以她工资每个月17块5来算,要不吃不喝存四年才能买到。
这块表相当于后世的十几万……实际上真到了后世,它会升值,估计要升了十倍。
她还真没说错,真是家奢侈品店呐!
“是不是太贵了?我们换一款,一百多的也不错……”
“不贵。”江见许面不改色付了钱,结婚礼物怎么能随便呢,当然要买好的。
韩舒樱望着手腕上的金色表盘,她雪白的皮肤衫得它金光闪闪,里面金色的盘,金色的针,精致极了,那可不是镀金,不是染色,那是真金啊!
江见许手里一直有笔钱,平时家里给六十块生活费,自己工资加一起一个月一百来块伙食费,公安有时候太忙了,很多时间忘记吃饭,这些钱光吃花不了多少,他在穿上面也不怎么花钱,一直穿制服,一年时间也就攒下了,这次回来江母又给了他五百,让他给对象买点礼物。
江见许他爸当年追许琳芳,就买了不少礼物,轮到她儿子,那也不能差了。
况且就一块表而已,虽然贵了点,但这是结婚,结婚怎么能糊弄呢,当然买贵的,贵的才会珍惜,江见许没什么不舍得的,看到他买的表戴在她手上,就仿佛被他盖了印章一样,从此,这个人可就是他的人,别人抢不走,心里幸福又高兴。
两人从“奢侈品”店出来,江见许又带韩舒樱去省城电影院看电影,省城比县城气派,连电影院都在省城大剧院楼下。
门口立着两根挺大的柱子,电影票一毛一张。
韩舒樱和江见许去鹿城电影院看过三次电影,都是抗战片,这次总算看到了一部刚上映不久的新片子,带了一点点爱情元素的革命电影。
看完电影,两人吃过午饭后,返回省委大院。
下午人少,江见许带韩舒樱去院里平房第五家,借了辆凤凰牌26吋女式自行车。
江见许有几个发小,这一家就是其中之一,都是当年一群长辈见了就头疼的孩子,但长大之后,一个个精神抖擞,长相帅气,长辈见了又觉得亲,发小他妈就是。
小时候天天骂儿子,让许琳芳管管江见许,长大后,再看这小伙子,眼里都带着慈祥,看着不远处站在那儿等他的姑娘,发小他妈嘴里啧啧一声:“这下你妈可高兴了,望着盼着,总算把媳妇盼回来了,什么时候结婚啊?”
“快了。”江见许一脸笑容,以前有人这么问他烦死,现在这么问,他不烦,爱听,多问。
他推了自行车过来,把韩舒樱带到人少的路段,两排都是树,这边路要窄一点。
“你推自行车干嘛呀?”她以为江见许借辆自行打算载她逛省委大院呢,结果他一直推着走,走到小路上了。
“这边人少偏僻,过来,我教你骑车。”之前在县委就打算给她买一辆,但她不会骑,他的车又是大金鹿,车架大又高,不适合女同志学,加上工作一直忙没时间教,今天下午有时候,他打算给她教会了,回到鹿城就给她买一辆,上下班骑着方便。
这要换一般人,学自行车都乐疯了,这年头家里有辆自行车,那是可骄傲的事儿了。
但韩舒樱不是。
她:“啊,学自行车啊……”韩舒樱屁.股向后,就想跑。
她不想学这个,从小也没人让她学啊,她的生活环境也不需要她骑自行车,上学的时候家里有车,进娱乐圈也有司机,她家虽然条件比不上圈里资本,动不动上亿投资,但也算是地方上有钱的人家,一个亿拿不出来,但给她买房车,雇司机和助理的钱,那都是小钱。
至少能保证她就算不红,在圈糊着,也能吃上饭,不至于卖身或被潜,家里养她也养得起,礼服百来万不是什么问题,送她进娱乐圈也只是因为韩舒樱自小长出色,饭经常喂到嘴边,家里本不想让她出道,但奈何好公司找上门……
“过来。”江见许在其它事上可以包容她,出个丑,出个洋相,他不会嫌弃,但是有些原则性问题他还是要教她的,这个年代出行都靠自行车,有车怎么能不骑呢,难道车买回来在那儿放着?
学自行车不就是顺手的事,怎么可能惯着她,说不学就不学。
再说了,别人见了自行车两眼放光,就她,屁.股向后,跟要杀了她一样。
有那么可怕吗?他当年腿一支地踩两下就会了。
那辆大金鹿自行车花了他一百三十块,还搭了十八张工业券,多少人嗷嗷想上去骑,他现在给她买车,她都不学,生活技能方面,坚决不允许她任性。
“过来,你握着车把手,握住了,我带你,不会让你摔着,腿迈上去……”他手把手认真的教着,对他来说对象不但是爱人,也是以后陪伴自己的伴侣,有些东西他愿意亲自教,也愿意花时间陪她,耐心有的是,只要她肯会。
结果韩舒樱从来没骑过车,她就像一只颤抖的小鸡,架在了自行车,不停的扑腾着,屁屁左扭右歪,手很快就抖起来了,江见许在后面板着车座防止她摔着,但她还是吓够呛,嘴里一直在啊啊啊……
骑了好一会儿也没学会,她直接从车上下来,江见许说什么她也不上去骑,江见许说了她两句,她委屈的眼睛红了,她为什么要学这个,她可以走路,还有汽车,实在不行江见许载她,她为什么非要学这个?
江见许见她要哭,一时愣住,手足无措地把车停到一边,走到她身边温声问:“怎么了?”学个车怎么还哭了,明明出力的是他,他忙前忙后,她怎么还哭了。
不过见她眼睛红通通的,他心疼地把她抱怀里,先轻轻摸摸她头发,见周围没有人,搂着她哄:“别怕,不能摔着你,我在下面接着你呢,你这么聪明,肯定能学会。”
她被人摸着狗头,不是,摸着头,一时间更委屈了,开始控诉他:“我说我不学,你非让我学,那车,那车它也不听我的话,我要往左,它偏往右……它是不是成精了?”
听她的话江见许一时顿住,抿了下嘴,忍住没笑出来。
这可真是个活宝贝!车还能成精了……
江见许怜爱,心里喜欢,他就喜欢这种,于是哄着道:“对,它成精了,那要不咱换一辆车好不好,我再去借一辆,把大院车借个遍,今天肯定把你教会……”
韩舒樱也不知道为什么,情绪突然上来竟哭了,她自己不能理解,最后把锅甩到江见许头上,因为他凶她!
本来以这样就不用学了,谁知道江见许这人狡猾得很,你听听他的话多可怕,宁可借遍大院自行车,也不肯松口说四个字,咱不学了!可恶!她眼睛转了下,吸了下鼻子:“”不学……我疼。”
“什么疼?”江见许没听清。
“你说呢!”她理直气壮瞪他!脾气瞬间上来了。
江见许一愣,当即咳了一声,目光看向别处。
昨晚确实胡闹了些,今天又要她学车,他终于松口:“好好好,咱不学了,等结婚搬进县委大院,我天天载你上下班,好不好,实在不行咱走路去,不骑车……”县委大院离国营商店只有十五分钟路程。
韩舒樱听着翻了个白眼,好家伙,看看吧,他多奸诈啊,自行车可以不学,但结婚必须时刻提醒挂在嘴边,在这儿给她洗脑呢?
不过情绪就像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她就又开开心心起来,眉开眼笑地跟在江见许身边叽叽喳喳,自行车不能白借,最后变成江见许载着她到附近花园游玩。
江见许只请了两天探亲假,加上坐车那天,明天就得鹿城了。
晚上江家人吃完饭,江母许琳芳把韩舒樱拉到客厅沙发上坐下来,亲切地问她道:“小韩啊,你看什么时候方便,跟家里头说一声,我们登门拜访,顺便商量一下你和白冰的婚事……”
韩舒樱心道来了,这真是太快了,她才过来住一天,就要商量婚事了,早知道就死活不跟他回家了,就猜到会这样,好在她早有准备。
她微笑地说:“阿姨,我这次过来是我爸给我发电报,说他病得不清,我已经回家探望过了,等他病好,我再跟他说这件事。”
“哦那行,到时候你让白冰告诉我,我带点礼过去……”许琳芳看了眼韩舒樱,觉得不像借口,立马亲切回复,心道这时候亲家怎么还病了,如果不是怕对方觉得她这边太急,怕男方有什么问题,好事变坏事,她还真想提着礼物登门探望呢。
江见许在房间里打开衣柜拿衣服,准备洗漱。
刚开柜门,房门被敲响,妹妹江婷婷推开门走进来。
“哥。”
江见许看她一眼,这段时间没见又瘦了,对于妹妹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事,他一直觉得没出息,时常脸色不好看,恨铁不成钢,不过现在他也没有立场再说这话,毕竟为了个女人,他差点没命了,如今看来,和妹妹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了。
“什么事?”他将衣服取出来扔到床上,床单已经换过,昨天那浅蓝色的床单不能看了,画地图了都,对象敏.感一晚上被他弄的不知丢多少次,他喜欢得很,别的不说水特别多,实在让他控制不住一要再要。
后来换了白色床单。
“哥,你带回来的那个女孩,原名不叫韩舒樱吧?”江婷婷慢慢坐到书桌前椅子上,打量着他开口问道。
江见许拿衣服的手一顿,马上若无其事地继续将衣服挂上,轻松语气道:“说什么呢,她不叫韩舒樱叫什么……”
“她原名叫杨舒樱,我不信哥你没有查过……”两人相差三岁,几乎一起长大,哥哥什么样她知道,绝不会有这样的纰漏。
江见许手停下来,过了会,才将柜门关上,看向椅子上的妹妹。
叹气后,他倚着衣柜,想了想,斟酌开口:“这件事本来想告诉你,但不知道怎么说……”
“跟别人都能说,跟我就不知道怎么说了?”江婷婷声音微微大起来。
“哥,你早知道她是杨弘杉的妹妹,那你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你明知道她是杨弘杉妹妹!你怎么能这样呢?”江婷婷越说越激动起来。
“你还拿我当妹妹吗?”
江见许看着她,一时没说话,最后起身走到桌前,拿起水杯倒了杯水放到情绪激动的江婷婷面前,他知道这个妹妹受过刺激,不能再刺激她了,容易做傻事,所以他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这件事,甚至想过,干脆瞒着她。可没想到,回家一天她就知道了。
毕竟是江家人,没有废物,妹妹脑子本来就不差,只是爱错了人。
“你要想继续听我说这件事,就冷静点。”
他倚在桌前,兄妹二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他抱胸道:“我和她在一起时,还不知道她身份。”
“那你现在知道了啊!你想想,哥,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我遇到她哥,你遇到她妹妹……这里面……”江婷婷欲言又止,她不想诋毁喜欢过的人,但又痛苦为什么哥哥要这么做,把人带到她面前来。
“我们俩已经有感情了……”他不是没想到分开,他知道这件事一旦被江婷婷知道,会给她带来伤害,但根本分不开,分开他就会想,哪怕命都不要了也愿意。
这不是他能控制,他也第一次遇到喜欢的人,他能怎么办?
江婷婷眼睛一下子红了,她和杨弘杉没修成正果,落得这样下场,哥哥却和他妹妹好上了,他们,在她眼皮子底下在一起甜甜蜜蜜,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我要去告诉爸妈,我要去告诉他们,她是资本家的女儿……这件事,你别想瞒着他们,看你怎么跟他们说……”
“江婷婷!”江见许见她起身,呵斥住她,语气严厉道:“你不要忘了,当初你选择杨弘杉,爸妈都反对,是谁支持你的?”就因为江见许支持妹妹寻求真爱,觉得杨弘杉这个人不错,后来杨弘杉辜负他妹妹,他才那么生气,把他凑个半死,否则他不会那么失控。
其中有对妹妹的愧疚,有自己看错了人。
江婷婷听了,没有出去,只是抹了下眼泪,的确,当初家里谁都不同意,是她哥力排众议,说新时代女性,有追求爱情的权利,让爸妈不要管太多,爸妈才松手,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结果。
一家人因为这个事,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她知道他们都不开心。
爸妈怜惜她,哥哥心存愧疚,可是,她同样也是因为如此,才规劝她哥,难道她身上受到的伤,她哥哥也要再受一遍吗?
“哥,你确定她没有问题?你想想,如果有人把你打了,作为妹妹,我会喜欢打你的人吗?她接近你为了什么,你就没有想过?”
他哥如果把杨弘杉的妹妹娶进家里,她天天看着她,天天看着这个嫂子,就会时时记起杨弘杉……江婷婷忍不住捂住脸。
江见许看着面前情绪濒临崩溃的人,没有说话,任她哭了会,等到她平静下来,他才道:“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一年,你该放下了,江婷婷。”
他道:“我知道,你一直放不下那人人,除了喜欢他,还有一个原因,无法接受自己被人抛弃的事实……”他本不想说这个事情,但如果不说出来,妹妹江婷婷就会一直困在那里,别人走出来有新的人生,她却一直自己把自己困在原地,困在那段感情里。
可这件事情从来都不是她妹妹的错,只能说,命运弄人。
若不把这事讲清楚,她一生活在痛苦里,不能接受任何人,任何感情,因为怕被抛弃……
他要告诉她,她没有被抛弃,告诉她实情。
“其实,杨弘杉毁婚另有原因……”
江婷婷手慢慢放下,抬头看向江见许。
“他……”
韩舒樱在沙发上和许琳芳聊了会天,听许琳芳讲起以前文工团的事儿,许琳芳还给她量了身高,腰围,胸围,肩围,一直啧啧称道,说她是进文工团的好料子!
这姑娘去不了,她心想,和儿子结婚生了女儿,肯定跟她妈一样是个好苗子,到时她这婆婆得想办法厚着脸皮找找老战友,把孙女给提早送到文工团培养……
聊完上楼,韩舒樱正好遇到江见许妹妹,见她妹妹眼眶发红,匆匆下路,不看路差点与拐弯的韩舒樱撞到一起。
她见到韩舒樱时,还瞪了她一眼,韩舒樱小心看着她打招呼:“嗨……”
对方理都不理她,直接走了。
韩舒樱满头问号,回到房间问江见许。
江见许不动声色道:“她就那样,时不时有点小脾性,不用理她,明天就好了。”
晚上洗漱完,两人又在床上胡闹起来。
刚心意相通的小情侣,就像贴在一起的膏药,揭都揭不开,时时刻刻都想来。
等到他猛地抽离把压着的人松开,她已经叫得像小猫一样,满脸通红沉浸在美妙之中,一颤一颤。
江见许从身后将她搂在怀里,在她嫩脸上亲了一口。
心里却想得更深了些。
现在能够泄露韩舒樱身份的几个人,已经稳住了,杨弘杉是韩舒樱亲哥,若不丧心病狂,不至于说出妹妹身份。
江婷婷最多把事情告诉父母,不会随便和外人说这事,现在最危险的是韩兴昌夫妻,他们是除去杨弘杉和他妹妹江婷婷之外,唯一知道韩舒樱真实身份的人。
他暂时不知道拿这两人怎么办,目前用韩兴昌儿子威胁,对方暂时不会轻举妄动,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这是个定时炸弹。
江见许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一旦这件事出错,韩舒樱暴露身份,他肯定不会离开她,会陪在她身边……但为了不影响江家局势,他会登报和父亲断绝关系……
想好一切最糟糕的结果与发展后。
他这才将手伸进被子里,在怀里人胸前不断起伏着,然后一翻身压着趴着在那儿轻颤的人后背,在她耳边道:“乖,刚才舒服不……再来一次,嗯?”
年轻的小伙子火力旺盛得很,晚上搂着心上人,来多少次都不腻。
早上六点半,江见许在楼下洗漱,每天这个点准时起床,已经养成习惯。
他看了眼江婷婷房门,昨晚将杨弘杉的事说了之后,江婷婷抹着眼泪直接走了,不知道情况怎么样,毕竟是亲妹妹,退婚的事他也心疼,恨不得再揍杨弘杉一顿,不过现在揍就没以前那么肆无忌惮了,毕竟对方也有个妹妹,现在在他手里……
今日周末放假,许琳芳一大早去食堂买饭,敲江婷婷门半天也没人应:“这孩子,早饭都不吃。”许琳芳急火火去食堂了。
江文柏见到洗漱完的江见许,他表情严肃:“白冰,你进来。”
江见许刚洗完澡,单手用毛巾擦着头,一抬眼,感觉他爸一大早表情不对,他手顿了下,将毛巾搭回洗漱室架子上,走进江文柏书房。
江文柏站在书案前,案面上放着不少文件书籍,他拿起一份文件,上面还有夹子,看了看,然后把东西放一边,抬手让儿子坐下。
父子俩隔着一张红木桌子,江见许坐下时,目光扫了眼父亲刚才放下的文件,上面竟然是杨弘杉的详细档案……
江见许心里“咯噔”一下,表情凛然起来。
江文柏坐在红木椅上一时没有开口,不知道想什么,安静了一会儿他才看向江见许,有时候沉默,让人倍感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