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舒樱已经走到这里,硬着头皮也得把今天这个场儿给走完。
她怀里抱着一大饭盒饺子,在新棉裤里保温,现在还是温热的。
随着时间过去,她忐忑地在一边椅子上坐下来。
直到外面传来拖拉的脚步声,一个戴着黑框眼镜,镜片右上角有一道裂痕,不知道被打的还是……来人面色蜡黄,瘦骨嶙峋,仿佛大病初愈来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似的,慢腾腾出现在门口。
走进接待室,近了,能看到他脸颊上石灰蹭过的印子,手骨处还有破皮,见到接待室里坐着的女孩,他伛偻着腰站在那儿,露出疑惑的神情,似乎并不认识韩舒樱。
韩舒樱唇微张,看着面前的人,半天没有说出话来,与她记忆里一身西装斯文俊秀的曾祖父对比,这张脸,无论如何都无法和照片里意气风发的青年联系在一起。
他看起来要比照片苍老许多。
韩舒樱见到人,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结果棉衣掉了下去,她赶紧又把棉衣捞上来,手慌脚乱的,最后把自己头巾取下,把脸露出来。
虽一句话没说,但胜似千言万语。
她见到对面的曾祖父眼镜后面的目光,先有震惊,不敢置信,后有痛苦,喜悦,释然,最后竟然嘴唇抖动起来。
这种细腻的神色变化,绝对不是演员对着镜头演绎出来的,因为它非常真实。
祖父快走了两步,来到桌前,眼睛一直盯着江舒樱,然后手抖地扶着桌子,慢慢坐在另一边椅子上。
“你,你……”
韩舒樱急忙将手里握着东西放到桌子上,她今天来就是来完成曾祖父一直以来的憾事,就是他弄丢了自己五岁的妹妹。
如今她坐在这里,就是告诉曾祖父,她的曾姑奶奶还在,还活着,了却他遗失妹妹的遗憾。
曾祖父望着那块银色镶嵌着绿松石的孩童银锁,破了皮的手抖着将银锁拿在手里,打开熟悉的盖子里,里面是一张妹妹的小像。
“呜呜……”曾祖父杨弘杉那一刻,将头深深地低下去,埋进了双臂之中,痛哭出声。
二哥不在了,大哥去了国外,他赶火车时弄丢了亲妹妹,就在他提起行李箱的时候一回头,妹妹就不见了,他跑遍了整个火车站,他误了火车时间,他没有和家人汇合,没有去国外,那天仿佛是他人生的噩梦。
他留在国内,他执意要找到妹妹,妹妹是他弄丢的,他一定要找回来,带着执念他一直找,跑遍了省城各大城市,可是找不到。
十年了,这一切对他来说,就像一场噩梦,痛苦,内疚,不安总缠绕着他。
他以为妹妹死了,是他害了她,这辈子都找不到了,没想到,没想到这一天,妹妹来到面前。
他是太高兴了,喜极而泣。
“姝缨,你,这些年过得……好吗?都怪我!我怎么能把你弄丢了?怪我,都怪我!”曾祖父杨弘杉一想起来,就用手砸着自己的脑袋。
韩舒樱吓得赶紧起身,手忙脚乱地阻止他打自己,“曾祖……三哥。”虽然她不是真正的曾祖姑母,但真实的情况很难解释了,她如今只能以曾祖姑母的身份存在这个世界,她知道他们的情况,终身在寻找彼此,但,太晚了,曾祖姑母回来,已经是二十年后的事了。
那时曾祖父已不在,火车站是两人最后的绝响。
如果她能代替祖姑奶奶见曾祖父一面,了却曾祖父的遗憾,让曾祖父知道妹妹还活着,活得很好,是不是就不会自杀了。
所以思前想后,她才决定来这里一趟。
她赶紧安抚曾祖父道:“……我过得很好,真的很好,读了高中,养父母家里八辈贫农,也找到工作了,就在鹿城国营商场做营业员,吃穿不愁,也有对象了……三哥,我的人生里没有遗憾,你也不要有遗憾了……”她只能这样安慰曾祖父。
“好好,没有遗憾,能找到妹妹,我已经死而无憾了……”
啊!不不不,她不是这个意思。
韩舒樱急了,那可不行啊!她跑这一趟是想让曾祖父了却遗憾,有生的意志,只要熬过去,明天又是一片阳光灿烂的天空,她算了算,现在祖父二十九岁,六三年到七七年,十四年,那时曾祖父才四十来岁,正值壮年,还可以做生意,可以教书,未来是美好的。
可这些不能说啊,她急道:“曾祖……三哥,你要好好的,你现在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只有你一个哥哥,亲哥哥,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要是有什么事……我该怎么办呢……”
好在曾祖父耳根子软,他听完拿下眼境擦了擦上面雾水,又应道:“好好,我好好的,不会出事的,放心。”
韩舒樱看着他,这才舒了口气,妈耶,吓死她了。
她急忙把自己放在棉裤里的饭盒拿了出来,“……三哥,我给了值班的人一盒烟,他说我可以待久一点,我现在小日子过得还不错,有吃有喝,还能给你做顿饺子,你快吃,我还给你做了棉衣棉裤……”
“行行。”曾祖父杨弘杉将擦好的眼镜又戴上了,仔细看了看韩舒樱,又看了眼小像,一模一样,这就是他的亲妹妹,不会错的。
他将银锁推给韩舒樱,也恢复了些理智,他问:“姝姝,你怎么找到我的?”
理由韩舒樱早想好了,她牛唇不对马嘴道:“我还记得一点小时候的事,知道三哥叫什么,那天跟别人来采石场,听到有人叫你名字了。”
“哦。”显然杨弘杉比江见许性子和善许多,知道妹妹话中有漏洞,比如他长相现在跟以前差别巨大,丢的时候才五岁的妹妹,现在怎么肯定他就是她三哥,还事先带了饺子和衣服来。
但杨弘杉认定她是妹妹后,妹妹说什么几乎都是对的。
“快吃饺子,包得萝卜丝肉馅,很香的……”韩舒樱催促。
半小时的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
最后曾祖父杨弘杉,从衣服兜里取出信纸递给韩舒樱,信不知揣了多久,纸皱皱巴巴的:“我们还有个亲姑妈在海市,姑妈很照顾我,经常通信寄钱,我已经四个月没和她通信了,她肯定会担心,你把这封信邮过去她就知道了。”
“……舒樱,你现在姓韩,以后也姓韩,走丢的事,不要告诉别人,你就安心地好好生活,采石场……也不要再过来了,现在局势不好,很不好,千万不要和别人透露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
韩舒樱还没说完,外面传来值班人员的声音:“好了好了,时间到了,该走了。”
韩舒樱收起信纸,赶紧小声叮嘱:“……三哥,棉衣里面有兜,兜里有点钱和粮票,你收着买吃的……”她听翠英嫂子说,采石场里也有食堂和供销社,虽然食堂定量,但犯人有钱的话也可以去公销社买吃的。
会客室值班人员很快进了屋,将杨弘杉带走了。
韩舒樱拿着空饭盒出了会客室,抬头看向山边的天空,叹出一口气。
心里放松了一些。
杨弘杉被带回石场,还要继续搬石头,弯腰搬石头的时候,以往重得压弯脊柱的巨石块,这次搬起来都觉得轻松不少,他紧紧握住拳头,十三年了,他终于找到妹妹了!妹妹还活着,二哥你知道吗?妹妹还活着!
韩舒樱脚步轻快地回到大杂院,回来时已经八点多了,院里果然有好事的人问:“咦,小韩,你怎么没上班啊?”大杂院的人都知道她在国营商店上班。
她道:“哦,我回来拿点东西。”头巾早被她摘下来,塞在袖口里。
商场待了一上午,中午韩舒樱跑去邮局按照曾祖给的地址,将信邮寄到海市,其实信上也没写什么,只是问好了下姑妈,并说自己去偏远农村教学,那里交通不便,邮寄信件迟缓,可能要等他回到城市再联系。
他并没有将自己的处境告诉姑妈,姑妈远在海市,曾祖父大概不想让姑妈担心吧。
韩舒樱解决了这件事,心情好多了。
她下班回去,将小窗外洗好晾干的衣服拿进来,那个小窗外头拉了根线,可以在墙和墙之间晾衣服,比较隐蔽。
一套刚做好的睡衣,用剧本奖励的白丝绫布做的,又柔又软,穿在身上仿若无物,睡起来那可太舒服了。
她正收拾着,突然听到外面隐约传来车铃响声,虽然自行车的车铃是一样的,但是每个人按的快慢节奏不同,熟悉的人,一听就能听出来。
是江公安来了?
她立即跑到门处,拉开条缝,眯眼偷偷往外瞧,果然见到江公安进大门了,车把手上还有菜呢,应该是在菜站顺路买的。
最近一段时间江公安忙得很,剧本也没什么进展。
第八场戏到现在也没动静……
想到什么,她眼睛一转,立马将门一栓,飞快跑到床边,将外衣脱掉,手伸到后面,将……也摘了,把床上的睡衣套上。
外面飞快地穿上一件外套,用衣襟把自己包起来,又将头发迅速地从衣领里捞出来。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韩舒樱还有点紧张了,不过第八场戏成不成功,在此一举。
她咽了下口水,走到门边,将门打开条缝往外小心看了看,见外面站着江公安,他衣服都没换就过来了,手里提着菜。
“江公安,你来了啊。”韩舒樱立即将门打开,让他进来。
江见许看了眼她,见她穿着毛衣外套,也没在意,进来就将菜放到柜子上,到墙角水盆里洗手,可能自小养成习惯,江母教得好,江公安个人卫生习惯很好。
韩舒樱反手悄悄地将门关上了,然后走到他身后床铺那边。
见他洗完手,拿起盆架上面挂着的毛巾擦手。
韩舒樱准备好了,在他背后轻唤了一声:“江公安。”
“嗯?”江见许手拿毛巾,闻声回头看向她。
就见到站在床边的人,突然伸手将身上的外套打开,衣服顺着肩膀轻轻滑了下去,露出了里面薄薄的,白色贴身衣服,因布料太柔软,紧贴在身上,真空使得形状色全都朦胧地透了出来。
“江公安你看,我新做的睡衣,好看吗?”妖精的声音又开始魅惑地响起来。
江见许眼睛盯着那处,喉咙开始剧烈滚动,手一松,毛巾从指尖掉了下来。
毛巾掉到地上。
江公安惊觉,喉咙滑动一下,他飞快移开视线,弯腰将地上毛巾拣起来,握在手里,转身面向窗户。
“好看嘛?”
“……你,你把衣服穿好!”江见许拼命咳了声,觉得自己喉咙干渴。
韩舒樱其实也很害羞,她也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儿。
因为急于完成剧本,她仿佛在演小黄(不是)她一直在不遗余力地撩动着对手戏演员,演员嘛,得有对手戏。
剧情必须要有突破点,才有进展。
有进展,才会出现场次,这是韩舒樱通过这几次进度,慢慢琢磨出来的经验。
这个突破点,得她自己找。
她试过很多办法了,准确地说,就是戏剧化!剧情变化,剧情转折点,感情递进时……
剧本每一节,每一场,都要有电影里所说的戏剧化进展!有冲击力的情节,剧本才会产生新的场次。
要想加快剧本进程!就得强行推动它。
否则剧情进展缓慢……她想快点完成剧本,那就得整活儿。
干脆她就把自己总结过的经验,什么触碰啊,心速加快,听觉视觉触觉,全方面地把这些buff叠满,搞出一个办法。
这还是刚才摆弄睡衣时,突然想到的。
极致诱或心!
其实这些在剧里头她都演过,比如恋爱小短剧里面,男主闯进女主洗澡的地方,还有不小心看见女主换衣服,此类情节。
只不过那是剧里,演员不是真的没穿,只是演成没穿的样子,现实就……
好在她是在恋爱对象面前演。
加上她演员出身,演过这种类似戏份,才能一咬牙,一跺脚,放开自己……要不还真演不出这种抓马剧情。
作为演员,箭已在弦上,硬着头皮也得上啊。
本来还有点害羞呢,一直努力让自己放开,但看到江公安见到她手足不安,看都不敢看,极力克制的样子,韩舒樱一下子就不紧张了。
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她这一身素白薄衣,真空上身,俏得能要人命。
江公安慌里慌张,强行镇定,但转个身差点没绊倒长凳。
看他这样,韩舒樱一下子就不紧张了,自信心也瞬间上来了,本来露一下她就想把外套穿上的,顺便看剧本有没有反应。
如今兴致一来,外套也不穿了,她轻抬脚,挪小步地移到小桌前,慢慢地靠在江公安身边,吐气如兰,还学着戏里女儿国国王对唐僧的那小声儿,小手搂住他的胳膊,轻轻贴上去。
摆足小妖精的姿态,磨蹭他道:“江哥哥,你为什么不看我?是女儿家不美吗?不媚吗?不香吗?不好看吗?”
说着,还朝着因为职业,守着这个年代处对象也不能随便搞男女关系的“规定”,以及只有结婚后才可以亲近想法的江公安。
香香地吹了口气,自从食用剧本给的奖励后,她口气清新,皮肤亮泽,全身都是香的。
自从喝了米汤和杏干后,她明显感觉到身体变香了,皮肤有光泽了,从脸到全身,摸起来都滑滑的,嫩乎乎,她知道这绝不是几块钱雪花膏的功效,毕竟六十年后,美容院六十万的保养套餐她都做过,也没有这么自然的效果。
如果哪天没有喝,脸就会稍微有点干,但喝了就像敷了三次面膜一样,滋润极了,一点也不缺水,普通人可能察觉不到变化,但韩舒樱是明星啊!靠脸吃饭的职业,镜头又能将脸上一切缺点放大再放大,所以平时脸上有一点点不对,她都能察觉出来,会赶紧去美容院保养,敷各种昂贵面膜。
但来到这里后,天天只喝米汤就解决皮肤一切烦恼,比美容院好用!
还有凤髓萝卜,除了滋味鲜美,好像没感觉到什么用处,但她可爱吃小萝卜上的红缨子了,全进她嘴里,江公安都没份儿,那个红叶子,梗是红的,吃起来脆甜甜,撒点盐就着米粥吃,可鲜美了,吃完她觉得自己现实里睡得不好,经常熬夜导致状态不佳嘴唇颜色浅的状况都改善了。
不贫血了,唇色越来越像凤髓萝卜缨的颜色,很是鲜亮好看,不但嘴唇,其它位置的颜色也都缨红起来,嫩乎漂亮。
搞得她都有点好奇,这剧本奖励到底是辅助男女主恋爱的工具,还是对她身为演员改善体质样貌的小奖赏?
总之,搞剧情动力足了。
甚至想着如果能把这些带回现实,就好了,她得省多少美容保养的钱啊,她一年光美容院保养费,都几百万起步了,这还不算贵的呢,毕竟她年轻,听说年纪大点的女明星,会做更多贵的保养项目,千万起步那种,赚点钱,全送贵妇美容机构和各大保养会所里了,那些保养项目密密麻麻的。
从头到脚,包含每一个部位,私也有呢。
韩舒樱一边说,一边望着眼前一直攒动的喉结,似乎喉咙很紧样子,胳膊上的肌肉稍一碰,就紧紧绷起,一硬一软对比强烈。
江见许不敢挣动,因为那处太软了,都怕自己一动,她就会受伤,所以强忍着没动弹。
但韩舒樱可不理解他的体贴,她开始得寸进尺……
韩舒樱探出头,逗他,毕竟六十年后可没有这样正经好玩的男人给她玩了,此时不逗更待何时?
她小声音瞬间夹了起来,那声儿婉转到什么样子,如果现在开直播,都要被咳警告的程度!她夹着嗓子道:“江哥哥~你说话呀,你看看我,看着我……”
江见许所有注意力都在他的胳傅上,从没有那么清晰的感觉到嫩这个字,说话就说话,还随着话音动作,来回晃身体,这对男人来说,能忍住不脑子一片空白,就不错了。
他甚至偏过头,想挣脱去外面透口气,这女同志,她是不知道这样会怀孕吗?她真太高看男同志的意志力了,这种事估计她的养父母没有教过她,再喜欢一个男人,也不能在结婚前这样……
这种……后果非常严重,一旦遇到一个不负责的,就像他妹妹遇到的那个……这姑娘就完了。
对于没有亲生父母教导的女孩,他怎么能欺负她,本来处对象亲嘴就已经是越过安全线了,真的不能再继续了,他转身想走。
韩舒樱整个人拉住了他,不让他走,每动一下,都挑起男同志那原本就脆弱的身心,身也脆弱,心也脆弱,天平的两端,道德的底线,两人拉扯来拉扯去,最后终敌不到对象的热情,没有走出门。
韩舒樱不但垫脚亲他脸,特意在他耳边“呼”地轻吹了口气,撩拨:“情哥哥,你亲亲我……”然后在他脸颊上用唇蹭一蹭,黏黏糊糊:“亲亲我啊……”
一墙之隔的牛老太,将屋里中午吃剩的红薯饼拿出来,又从墙角坛子里挟了两筷子咸菜在碗里,打算放到煤炉上热一热,刚出门,就听到隔壁有个细细的叫声。
她竖起耳朵听,但院里不少人下班了,车铃叮叮叮地响,压水井处十来个人说话,牛老太再听就听不到了,她看了眼停放在隔壁门口的自行车,知道小江过来了,见不着人,应该在屋里。
她把饼子掰碎扔进小锅中,添点热水,放炉子上煮,饼子吃腻了,就这样煮成粥换着喝,要不天天吃红薯饼子,嘴巴都没味儿。
放好东西,她才走到两个房子中间门处,一走进又听到一声细细地叫,特别短促,作为过来人,儿子都生了的牛老太,哪还能不知道里面干什么,这两小年轻,胆子真大,院子里这么多人,就敢关起来胡闹。
要被人知道说起嘴来,小姑娘都得没地方钻,她立即在小窗不远处,用力地“咳”了一声。
屋子里声音立马停了。
过了会江见许出来了,手里拿着米和肉,还有菜。
见到牛老太站在棚子外看炉子,他脸色红润,面不改色地招呼道:“牛大娘,晚上我买了点菜,做好给您送点,您晚点吃。”韩舒樱在这里住,邻里关系不能太僵,也需要人关照,再说牛大娘就一个人,能吃多少,考虑到这一点,江见许和煦大方地笑着说。
牛大娘听了话,操着手,板着的脸缓和了,要换了别的小年轻没结婚在她房子里胡搞乱搞,那可不行,早就被赶出去了,但小江不一样,里面的小姑娘她也喜欢,这对小情都大方,她不介意,况且她清楚,这小江是公安,再怎么样也不会没轻没重的,出不了什么事。
“行吧,今晚大娘就沾你们光了。”
牛大娘难得露出个好脸,问他道:“你们俩,这是处上了?”
江见许耳朵从屋里出来时,到现在仍是红的,但他超级镇定,将菜放到案板上,“嗯”了一声。
这就是处了。
毕竟亲也亲了,摸了摸了,扯也扯了……
想到刚才……江见许唇角不露声色地紧了紧。
牛大娘见他这会神清气爽,红光满面,就像那乡下神婆子说的,一脸红什么星动了的样子。
她是过来人,还能不知道,这是被迷住了,就他对象那漂亮劲儿。
哪个男人守着人不迷糊啊。
她目光看向棚子里案板上的东西,凑近一瞧:“哟,还买了肉,鸡腿肉呢,晚上要炖土豆吃啊。”土豆炖鸡肉,牛大娘说着吧唧了一下嘴,馋啊,大娘也馋肉啊,现在这肉票太稀缺了,根本买不到。
她们院里也就是上次过节,家家户户才炒了那么一回肉,按片数,平日里吃肉最多的人家,还是正房那两户,一个月能炒个一两回,都是有数的。
每当谁家炒肉吃,都能馋死院里的小崽子们,个个哭着嚷着要吃的,少不得父母拽回家脱了裤竹笋炒肉打上一顿。
不过牛大娘还是板着脸说:“你一个公安能赚多少钱,花费这些,以后还过不过日子,有点钱都给你对象买吃的了。”又是精米又是白面,每次来都不空手,都带着东西。
江见许笑了笑,把菜站买的半只杀好的鸡装进盆里。
牛大娘瞧着,见他打算自己动手做饭的样子,心道这小江对他对象太好了,好到大院里的人都说她旁边住的这个小姑娘,找到个好对象,那羡慕嫉妒恨啊。
没嫁出去的姑娘,嫁出去吃苦头的媳妇,个个发绿的小眼神,牛老太瞧这些人,就想撇嘴,都是些见不得人好的玩意儿。
棚子小,牛老太瞧着里面弓身弯腰,低头拣土豆心甘情愿给对象干活做饭的小江,她小声道:“我给你说小江,你这个对象我这几天观察,这小姑娘懒了点,爱漂亮,小衣服天天一套一换,花的都是你的布票吧?做饭就会煮点粥,其它做得都不行,三合面馒头都不会蒸……”
江见许听笑了,拿了盆故意顺着她话儿重重道:“说的是啊大娘,她就这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吃行……”说完,眼神还瞥了眼门,果然屋里传来拍水声。
“小江啊,你啊,就惯着对象……”
江见许没在乎这个,他找对象也不是为一日三餐,他们家庭也不需要媳妇天天做饭忙活,爱吃做,不爱做就吃食堂,没那么讲究。
他单手拿着盆里的半只鸡,去压水井那边冲洗去了。
现在正是下班时间,院里可热闹了,水井围满了人,洗菜洗米洗衣服刷鞋,见江见许过来接水,盆里还有半只鸡,很多人都瞪着眼睛盯直了眼。
还有不熟装熟地打招呼:“江公安,过来看对象啊?”
江见许略带矜持地点点头,没说什么,但没说就是承认了。
周围人立即热情起来。
“江公安,你和小韩同志怎么认识的?还有没有未婚的公安给我家闺女介绍个啊……”
“和江同志处对象,那姑娘可是掉进福窝里喽!才几天就吃上肉了。”
“江同志,你这鸡可真肥,菜站买的吧?得有三四斤了,你们吃得完不?”
“我均一半鸡腿给我家大宝,没有肉票,多给五毛补票行不。”
这话一出,大院水井旁其它人都无语了,吃不起,就别想着吃肉了,打秋风打到公安头上了。
江见许愿意回答的,笑眯眯回一句,不愿意答的,直接装没听见,问的人自己就讪讪不作声了。
菜站就剩半只鸡了,被他买到,三四斤除了骨头两人吃刚刚够,还分她个鸡腿儿,为人民服务也不是这么服务法,他是公安,不是冤大头。
江见许快速洗完鸡肉,冲干净手上的血水,跟老王家人打声招呼,回了棚子,老王他们家男的在邮局工作,去公安局送过报纸,见过几面,还算脸熟。
回了棚子,江见许将土豆和鸡块炖上了,之前任务的时候,守的那地方也没什么馆子,嘴都淡出鸟儿了,对爱吃肉食的江见许来说,也是把个健壮的大小伙子憋的没办法了,偷偷去农家买了鸡,跑户人家借了炉子炖鸡吃。
别的菜他不熟,肉菜他做得挺地道,都是外地任务那两年练出来的。
等到鸡快炖好了,韩舒樱才从小屋里出来,又换了新衣裳,用青料做的衬衫,样式跟她刚穿来时穿的校园剧浅蓝色衬衫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不同,主要是这年代衬衫款式不是很好看,还是她剧组的衣服漂亮。
剧本奖励的青料做出来的衣服格外漂亮,她用的是双层青布做的,反正布料每天一块,双层料子做出来的衬衫更板正,有型,单层夏天穿,双层秋冬穿。
裤子是用白料做的,也是双层料子,这次衬衫没有掖进裤子里,自然放下来,青衣白裤,后面梳着一条漂亮的马尾辫,辫子尾端用的白青两色发带绑起来,辫子不长不短,正正好,自然垂放在身后可漂亮了。
远看俏丽,近看美,这把大杂院里一干大姑娘小媳妇看得直了眼,谁不爱俏不爱美,这一套衣服颜色也不扎眼,不显山不露水,瞧着怎么这么漂亮。
颜色配得真好看。
江公安下班累了一天,还要过来给她做饭,东西还是他自己买的,韩舒樱难得良心发现,转在炉子前帮忙扇火,时不时还讨好地拿扇子给江公安扇一扇,以表示她狗腿般的感谢之意。
瞧瞧这一对俊男靓女啊,羡煞旁人。
爱说嘴的也不好瞎说什么了,人家对象公安,多少有点顾忌。
房檐底下,下班凑在一起说话的钱美莲和赵文倩,在窗口站着往棚子处看。
钱美莲不知道从哪儿抓了把炒黄豆,“咔咔咔”地咬着:“啧啧,你瞧瞧,那公安多宠她,我怎么就找不到天天给我买肉吃的对象,看她浪的,两天一件新衣服,那小公安的钱和票都被她榨光了,啧啧……”
赵文倩眼神阴郁,心想,你懂什么,那公安是普通的公安吗,人家省城的,父母都有官职,一个月光工资估计就有好几百了,他们家儿子还能吃块肉都吃不起?那点钱票算什么。
“我要是也能处个这样的就好了。”钱美莲边咬豆子边幻想如果有个带她下馆子买肉吃的男同志,她立刻马上毫不犹豫嫁过去。
赵文倩心道,你想得美,这种大院子弟,她寻摸了那么久,也没遇到一个,钱美莲?这辈子都别想了,就是那个女的点子好,让她先遇上了,赖上了。
这就让赵文倩很烦燥,她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现在大杂院里现在出了一个长得比她漂亮,吃得穿得都比她好,还有个条件比别人好不知多少的对象,哪怕知道大院子弟只是和她玩玩,但也让她如梗在喉。
对方竟然从一个农村丫头混到城里户口,还找到了国营商场的工作,处了个……弟。
她凭什么?
自从进了国营商场,这女同志穿戴一天比一天时髦,无论外貌还是工作都压她一头,她再也不是大院里最漂亮的,最抢手的姑娘,甚至那次相亲没成后,院里人都在背后说她是个老姑娘,因为她过了年就二十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