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旁边瞧着,这些人对江公安挺客气,奇怪,江公安明明是鹿城的公安,锦阳公安局的人为什么听他调动,她观察了一会儿,可能公安系统的人脉都比较广吧。
拿到户籍地的迁出证明后,江见许查看上面章印有没有错漏,哪怕扔一个章,回头还得再返回来补上,很麻烦,检查完,上午十点登上了去鹿城的火车。
到达鹿桥市,天快黑了。
棘手的是,马上得解决韩舒樱晚上住宿问题,他不可能把一个女同志带自己宿舍,现在这个点,也不太好麻烦别人。
得赶紧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天马上黑了,好在他对这一片儿比较了去解,想了想就有了去处。
“江公安,我户口迁到鹿桥市哪个单位啊?”韩舒樱虽然不懂,但她听到办户籍迁出的那个同志问过江见许,要落户到鹿城哪个单位。
她估计迁出后,鹿城那边要有单位接收她的户口才能落户?毕竟这个时代政策与六十年后不太一样。
“先迁到街道,尽快拿到户口,有了粮本副食本,就可以在街道领粮票,这事不急,户口办下来后,再找合适的单位上班,我先给你找个地方住。”
“嗯。”韩舒樱对自己不懂的东西,很愿意听取懂得人意见,总之她没意见。
一路上,她跟紧江公安,毕竟人生地不熟,鹿桥市虽是第二次来,但除了收容所她哪里都不知道。
江公安带着她拐进胡同,来到一片街道居民区,微弱的光线里,全是一片片矮房子。
最后停在一处院落,不是典型的四合院,是以前旧社会一家会馆改建,面积挺大的,墙角还有块石碑,上面写着东山会馆,也不知道是干嘛的。
进门是个普通方型格局,周围一圈都是改建的房子,门口有两棵槐树,会馆原来正房的格局已经打乱了,改的乱七八糟,改建前,这里就三户人家,改建后,住进去九户,连上房正厅“家堂”背后五平方米的地方,也建出一个小屋子。
她跟着江公安进入院里,不少人正坐在院子中间的压水井处,洗菜洗碗洗衣服,见到陌生人进来,抬头好奇地望着他们。
江公安直接来到西面那排房子,在角落把边一户人家门上敲了敲。
若想买房子,别看这片儿房子破烂,根本买不到,没有人卖,不过租房子的话,找找还是有的。
房门打开,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头上盘着一个发髻,穿着对襟褂子的高个老妇走出来,脚上是一双黑色的方口布鞋,面相看起来瘦且严厉。
见到江见许,老妇脸上挤出点笑意,“是江公安呐。”老妇是院里最早一批住户,其它几户都是后搬过来,早年她家老头子在铁路工作,工资优渥,生活无忧,但前几年得了场病,提早病休了,去年人走了,只剩老妇一人,还有个儿子在外地,儿媳和她关系不好,儿子一家很少回来。
江见许与同志处理过院里几次鸡毛零碎的事儿,知道她这边还有个空屋子,天黑了,匆忙间想找个差不多的房子租下来,有点仓促,想来想去,其它几处要么房子破得不像样子,要么就是男的多女的少,一个小姑娘住着不方便。
一路上权衡一遍,他带着女同志来到这里,只有老妇这边条件还可以,这寡妇虽然性格不太好相处,有些斤斤计较,但老太太整洁,家里收拾的比较干净,边空房子也经常打扫。
要不是这老妇租房子挑剔,不爱干净的不租,男的不租,拖家带口的不租,说是年纪大了嫌吵,宁愿空着,否则这房子早租出去了。
“牛大娘,你这里房子租了吗。”老妇姓牛,叫牛蕙芳,她搬来的早,所以才有机会抢先买下两间房。
这个院儿,不知多少人盯着老妇的房子,现在鹿城能弄到一处房子不知有多难!有钱也买不到,这个老妇一个人有两间,太让人眼红。
说得隐晦点,其实不少人都盼着她也随老伴去了,这两间房虽不大,但她儿子在外地,肯定不会回鹿城,到时候回来处理后事,房子肯定要卖,大家都盯着。
如果别人领着人过来,吊梢眼牛蕙芳眼皮都不一定抬一抬呢,她太清楚这院里人的货色,不少人想打她房子的主意,有的带了人来,说的挺好,住着住着不给钱了,欺负她一个老寡婆子无依无靠,白吃白住,想得美,上次还是眼前这个江公安帮她把人三言两语打发走了。
所有人都眼馋她的房子,盼她死,可她偏偏要好好活着。
既然是江公安带人过来,她道:“空着呢,一星期打扫两次,房租两块,需要被褥再加一块,被子刚拆洗过,干净。”
“行。”江见许没犹豫多久,主要是好住处难找,要考虑方方面面,虽然牛寡妇难相处,但这里地段不错,交通方便,出了大院顺着街道走,把角就是理发馆,再往前走几步老观音寺街口就有一家国营菜站,平时路过可以买了菜直接提回家。
国营菜站隔了条街就是一家国营饭馆。
街北出了豁口是以前的二郎庙,那块儿现在改成废品处理站,别看是废品,一些没票买不到的东西,到那里问问经常能淘到,附近不少人常去淘换,还能淘换到能用的旧煤炉,桌椅板凳,搪瓷脸盆,这都是普通老百姓日常生活需要的东西,有些坏了修一修还能使用,主要是方便,省钱。
这几处地点围绕大院,基本覆盖了这里人们生活的基本需求。
江见许直接从兜里掏了九块钱,帮她交了三个月的房租。
韩兴昌估计心里有气,走的时候提都没提钱,韩舒樱全身上下只有上次去省城除去车费剩下的八毛钱。
她真的,从来没有这么穷过,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穷的叮当响。
滋味太舒爽,下次还是不要了。
看着江公安交钱,她静悄悄的,无所谓,债多了不愁,脸皮加盖,唯熟练尔。
老妇在旁边打量着江公安带来的女孩,一双看着就不好惹的吊梢眼,挑剔地将这姑娘从上到下,从头发丝到指甲仔细打量了个遍。
小姑娘年纪不大,穿着灰色对襟小褂子,宽松的蓝色布裤,头上扎了个高点的辫子,进来院子里,就一直转头看院子其它人,眼神灵动,看起来挺活络的,关键是人干净,不是那种埋汰小孩,这一点牛寡妇有经验,她看人干不干净,从不看衣服是否整洁,只看指甲与鞋子。
指甲和鞋干干净净,这个人就差不离。
而且是个年轻女同志,没孩没崽,不会调皮弄坏她房子,老妇挺满意的,爽快地收了钱,转身取了钥匙将隔了一人通道的另一边小屋房门打开。
这里房子大多数后建起来,小屋倒不是,当初是会馆正房边角隔出来的一处小偏房,放杂物的地方,面积小,十平米左右,只在墙角开了小窗,一个人住倒也够用了。
韩舒樱跟在两人身后,进去瞧了一眼,约摸四米多长,宽两米的一个空间,对她而言,小了,但这样的空间只做卧室的话,也还凑合,里面刚好能放一张旧木床。
剩下的空间放了一个红漆窄衣柜,靠墙一条长桌,下面配长条凳,基本也能满足一个人日常居住需求。
整个屋子唯一缺点就是没有窗,只在侧面墙上开了个小窗,但贴着窗是另一家院墙,把光线挡得死死的,窗户还不能完全打开,只能开一半通风,要想通风只能开门。
老妇腿脚轻快,走路无声,她迈过门槛带人进去后,介绍道:“房子是给我儿子买的,准备给他结婚用,后来他搬到外地讨生活,这里就空下来,以后他搬回来,这间房给我孙儿住正好。”
江见许仔细看了眼,还可以,墙面有发黄的地方,牛惠芳还在上面贴了张白纸,将黄色地方掩盖,没什么异味,看样子经常通风。
“做饭的地方在门外边。”老妇出了房门,指了门边用砖搭的一个简陋棚子,棚子里除了水泥台面,没有别的,“这里是做饭的地方,碗筷煤炉你们得自己想办法。”
江见许看了眼,这倒好办,去废品站淘个煤炉,他和站里老马认识,就是煤球有点麻烦,他平时住宿舍,吃饭在食堂和国营饭店两边跑,用不上煤球票,都送人了,钱不是问题,票有点难找,看样子得跟站里的人淘换些煤球票,不过天冷了,煤球需求量高,票不太好换。
牛惠芳紧接着道:“住在这里,不能把房子弄得埋汰了,要是弄脏了弄坏了,我可是要找江公安说道说道。”
“放心,她一个人住,又不是猴,不会拆房子的。”
韩舒樱:……
说谁是猴?谁是猴!
院里突然来了一男一女,看样子要租牛大娘那间空房,洗菜洗衣服的邻居抻脖儿往那边望。
“牛婶儿那房子空了半年了吧?”一个刷鞋的女人道。
“她那小房子,还要两块钱房租,别的地方房子大,才一块,最多一块五,她要那么贵,谁租啊?”
“不能这么说,咱这儿地段好,买东西方便。”
“租给女孩,怎么是公安领着呢。”
“这个公安看着眼熟,是不是上回来咱院调解纠纷的那个啊?”
“我瞧着像哎。”
“就是他吧,听说还是个小伙子,没结婚呢……是不是他对象?”
“这么晚了带人过来,估计是了……”
“哟,这未婚男女在外面租房子,是打算住一起啊?”
这一下子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偷窥欲上来,就想往两人身上瞅瞅,看看有什么猫腻。
这院里九户人家,不但住着工人、技术员、修车工,剪头的,还有些孤儿寡母老幼残,各色人等,兼容并蓄,人多嘴杂,平时免不了矛盾纠葛,谁家门前堆的东西多占了地方,谁家孩子偷了别人厨房的饼子,这个挡了道,那个扰民,尤其一些好管闲事的男男女女,就爱盯着男女之间那点事儿议论。
尤其见到一对未婚的,眼珠子恨不得透过窗户钻里面望,看看两人在里面干什么,如果关门超过一刻钟,立马闲言碎语满天飞,吐沫能呛死人。
何况还是个年轻公安同志领过来一个漂亮女同志,这可真是燃爆了这群八卦淫民的心,累坏了八卦淫民的嘴。
江见许跟那老太商量好,今晚先借老妇家的盆和热水给韩舒樱洗漱用,明天他过来把小厨房煤炉之类东西搬过来,采购些日用品。
老妇答应了。
此时天已经黑了,一院子的人,在自家门口进出,就是不肯进屋里,在八卦民众异样的目光下,江公安察觉到了,很清楚他一个外男,晚上不好在这里多待,就对跟着他的韩舒樱说:“今晚你在这时住着,有什么需要你就找这位牛大娘,明天我再想办法把你需要的东西带过来。”
韩舒樱看了眼陌生大院,初来乍到她一个人也不认识,忍不住小声叨叨:“江公安,你再待一会吧,进屋陪我待会呗……”
她想搞事,但江见许不是她,进屋?他有身份,不进去都有十多双眼睛盯着了,进去那还了得。
他犹豫道:“太晚了,你一个女同志,我留下不方便,明天再来看你……”说着转身望了眼院里的人,戴上帽子,什么也没有说,很快离开了。
等他路过国营饭店时才想起来,着急找房子饭还没吃。
六十年代国营饭店,由省市商业部门出资开办,赚的钱归国家所有,能经常来饭店吃饭的人,基本都是这个年代的公务员。
惠民国营饭店最拿手的一道菜就是葱包肉,江见许爱吃肉,江母给她凑了不少肉票,他不但是这里常客,还是舍得花钱的那种,有时候窗口服务员还会亲切地告诉他明早来一批牛肉、羊肉或有葱包肉这道菜,叮嘱他早点来,来晚了,有时还会特意留一碗。
今日窗口女服务员见到他过来,就招呼道:“哎呀,江同志来了,正好,今儿个葱包肉,就剩最后一盘了。”
江见许痛快道:“行,葱包肉一份,三两米饭,借我个饭盒,装饭盒里我带走,明儿给你送过来。”说完将钱票放至窗口。
“等着啊。”
江见许拎着装满肉和米饭的盒饭,再次返回大院,这时候天黑了,光线很暗,家家户户关了门窗,洗衣服的人也少了,只有三两个,匆匆忙忙在水井旁揉搓,江分安进去的时候,她们已经端着盆回了屋。
走到西面偏房,牛惠芳先买和后买的两个房子并没挨在一起,墙与墙中间隔了一个侧身的空隙,不是没想过把房子挨在一起,但是买砖要砖票,水泥白灰之类的也要票,动一下都是钱,也就一直这样放着。
牛惠芳这人整洁见不得杂物,别人家门口恨不得放一堆生活用品占地儿,她不是,所有地方收拾摆放井井有条,就连这点缝隙,也没放什么东西,估计太窄了,放东西后很难收拾,就那么空着。
江见许拎着饭盒路过时,黑暗里,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一晃,他警觉地退步,倚在墙边,锐利的目光顺着半米的墙缝隙往里望了一眼,是个人影,刚才从墙上跳下来,猫腰地正顺着墙往外走,走到中间似乎见小窗有光亮,停了下来,好像要往里看。
他注意力被小窗吸引时,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晚了,另一头有个人也进来了。
再想逃可就来不急了,空间太小,前进不能,后退不得,最后被来人掐着后颈摁在地上。
命运的后脖颈被人捏在手里,力道痛得黑影叫都叫不出声来。
“干什么呢?大晚上的。”江见许低声喝斥一声,附近小偷小摸的人不少,多是这种趁夜黑风高摸进来的偷子,他目光不经意往窗户处一扫,看这偷子停在这干什么。
就见到窗户里亮着灯,透过牛惠芳擦得锃亮窗户玻璃,看到屋子里桌上放了一盆热水,漂亮女同志穿着贴身吊带背心,微侧着身对着窗,露出雪白的颈顶和手臂,腰细盈盈一握,胸前鼓鼓两,她手里拿着热毛巾,犹豫了下,伸手将吊带一侧肩带一起拉了下去。
小偷被掐得差点翻白眼,突然感觉到后颈力道一松,他嗖地像弹簧一样用力挣脱出去,一脚踩着突石窜上了墙,翻个身跳了出去,连滚带爬头也不回地跑了。
县委宿舍这一片住得都是干部家属,江见许调到鹿城后一直在这边单身宿舍住着。
他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水房洗漱,路上遇到生计科娄主任,笑眯眯地说:“小江,培训学习回来了?”
“娄主任,还没睡呢。”
娄主任道:“没呢,小江,这次回家有没有相看对象啊?”
“主任说笑了,哪有那个时间。”
“这可不行啊,男同志个人问题得解决啊,怎么样,我给你介绍个吧?就是咱鹿城的。”
江见许无奈道:“主任,我先去水房打盆水,这事以后再说吧。”
“行行,不急,你先洗漱。”
好不容易摆脱掉了人,他快速洗完回到宿舍。
楼里单人宿舍大同小异,房间格局差不多,单人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衣柜。
东西少,并不显拥挤,他收拾完换了衣服,仰躺在洁净的蓝色床单上,久久睡不着。
翻来覆去,一想起之前一幕,顿时浑身燥热,血气上涌,身体发烫。
折腾一会儿,一咬牙,懊恼地将手伸进了被子里。
第19章 炉灶
韩舒樱洗漱完一屁股坐在旧木床上,木床上面除了老旧的被褥外,还有个四角老粗布荞麦枕。
简陋,但正常睡觉够用了,自从她在农村土胚房睡了几天后。
物欲极速下滑,生活底线一降再降。
能像现在这样有自己的房间,已经谢天谢地了,要啥自行车啊?她现在睡床都费劲。
都快要没有底线了。
房间头顶上有个小小的灯泡,光线不强,起到一个朦胧的照明效果,加上这里是江公安给她找的地方,比较安全。
这院子住了好几户人家,人气很旺,旺到什么程度,这么说吧,她现在坐在屋里头,都能听到院子里那几户人家的吵闹声,孩子的哭声,以及家长教训孩子竹笋炒肉的声音。
她换了一身衣服,一个人在屋子里好奇转了转,靠墙是一个老旧的红漆柜,柜上有锁。
牛大娘给的钥匙能打开,里面空的,应该是放行李被褥衣服的地方。
门外传来声音,“开门。”是牛惠芳牛老太。
她跑过去拉开门,见牛大娘手里拿着一只铮亮的饭盒,离近了闻到一股葱爆肉香的味儿,牛大娘语气硬绑绑道:“江同志交给你的。”
“他给我的?”韩舒樱接过来,“那人呢?”
“走了。”大娘冷冰冰地说,哪有晚上天黑了男同志还随便进年轻未婚女同志屋子的,如果有,会被大院里的人说成搞破鞋,人言可畏,江同志比较明白事理,找让她转交。
韩舒樱双手将饭盒拿在手里,入手沉甸甸的。
本来人生地不熟,初来乍到她还是有点慌,在这种情况下,被熟人照顾的感觉,真的太好了,感觉有靠山!
搞得她都有点想江公安了,想他像火车上那样陪在自己身边,听她说话,看她玩闹,如果他在屋子里就更好了,有他在她什么都不用管,也不害怕。
这饭盒里装了多少饭?沉得压手,她随手打开。
只见里面一半是雪白的米饭,粒粒分明,压得很结实,另一半葱包肉,装得满满的,肉是卤过再勾芡,油炸后再炖,皮炖得很酥烂,上面还带着炸肉酥的胶质,有些米饭和肉汤慢慢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一股迷人的香气,里面还有只勺子倒扣在上面。
在这样缺衣少食的年代,大晚上正饿着,有一个人能送你一饭盒雪白米饭和肉菜,真能让人感动到热泪盈眶。
韩舒樱没有热泪盈眶,但这种被人惦记的感觉,心里暖暖的,见大娘站在门口没走,回过神来,想着人家给送来饭盒,总不好让人空手走,她立即热情道:“我一个人吃不完,大娘你去拿个盘子来,分你一点。”
听到这话儿,牛惠芳那两腮扣进的脸,终于有了丝缓和。
谁不想吃肉?江公安将饭盒递给她时,她就闻到浓浓的油香、肉香和米香味儿,她打开个缝看过了,全是肉啊,这个江公安真大方,舍得这么花钱,这应该是惠民饭店的菜吧?很贵,要钱要票还不实惠,她们这些小老百姓,可没条件天天下馆子。
现在的年轻小伙子追对象,给钱租房子,一下子掏了三个月房租,仿佛那钱是大风刮来的一样,眼都不眨一下,现在又是米饭又是肉,来回跑两趟,太浪费了。
不过看着面前这小姑娘,也跟别人不一样,确实漂亮,比她早年台上看到的旦角儿还要亮眼,那皮肤雪白嫩滑如水,五官精致妩媚,安安静静的时候,看着惊艳,笑起来还有媚态和可爱。
而且活泼大方,不抠门,又像没什么心眼的样子,江公安还挺会挑人儿。
牛寡妇“嗯”了一声,转头就走,自个去厨房找了盘子来,韩舒樱用勺子将饭盒里的饭和菜拨了一些到盘中,牛寡妇见她没有只拨一两块肉,而是拨了七八块,还有一半的米饭。
她满意道:“够了,剩下你吃吧。”自此对韩舒樱的印象非常好。
韩舒樱主要吃不了那么多,吃不完的话,放一夜饭菜就变味儿了,她现在吃喝不愁,有米有杏,所以也不在意那点吃的,她多吃一点少吃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美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没有条件,有条件了,她还是要穿美美的衣服。
送走牛大娘,她拿着饭盒回到屋里。
饭盒摸在手里温温的,韩舒樱拉开条凳子在桌前坐下,小心将盒盖翻过来放到桌面上,盒盖上全是水珠。
一盒饭菜不知为什么,给她一种幸福感,心里一下子安定下来。
这会儿还真点饿了,吃的两块香甜杏干已经消化,她开心地拿起勺子,挖起一勺米饭又在米饭上垫了块肉,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个时代影响了,她竟也开始馋肉了!虽然现代时也馋……
然后将勺子放进嘴里,脸颊鼓鼓地嚼起来,顾不得自己刚刷完牙,大不了再刷一遍。
嗯,好吃!
皮酥肉烂,肥瘦得宜,厨子手艺可以啊!
她又挖了一大勺,她家早年开饭馆,后来开酒店,食物口感还是吃得出来的,请得应该是这年代老字号的大厨吧。
韩舒樱猜对了,章氏熏酱肉第三代师傅,最擅长炭火烤肉,用火炉烤,后来在惠民饭店掌厨。
五花肉炖得香香的,配上白米饭和汤汁,剩下的半盒肉饭很快吃完了,吃得饱饱的。
韩舒樱一下子精神了。
她将饭盒推到一边,明天早上再洗。
吃了这么多,晚上睡觉前她肯定得练练普拉提,消耗一番,她的营养师说过,食物吃多了,对身体有极大负担,所以她时常五六分饱,最多七分饱,如果吃多了,当天会增加运动量,尽量消耗掉多余能量,有时候消耗比吃进去可重要多了。
当然这个时代其它人可不这么想。
这么一番折腾,练完普拉提,筋骨打开,身心自然,她终于想起剧本奖励了。
剧本点开。
等一下?
第五场什么时候完成了?韩舒樱看了一遍剧本上的字。
第四场:一张口,春色满园在心中,拨动心弦的手指(完成)
奖励:凤髓萝卜一只
第五场:寒风灯光,芙蓉旧院小轩窗,定居开启新篇章(完成)
奖励:青丝绫布一匹
奖励她没意见,但第五场是怎么冒出来的?她仔细端详第五场戏内容,寒风灯窗……应该指她现在住的地方,外面刮着寒风,屋内有灯光,灯光映在窗上。芙蓉旧院小轩窗……是指她住的这个小院,还有被挡得死死的小窗户?
最后一句定居开启新篇章。
难道因为在鹿城定居了,剧本额外给的奖励?好嘛,怪累人的,她就暂且这么认为吧,一下子完成两场戏,心头涌起一阵喜悦,天知道这剧本情节有多难触发,她也算绞尽脑汁才略有成果。
现在也有了一点点经验了。
柜子行李包里,果然多了两样。
依次摆在床上端详。
一个手长纸封,和一只臂长竹子圆筒。
她从中拿起纸封,真的只有手掌那么长,里面放着一只红樱白萝卜,有多小,也就小一点的胡萝卡那么大,但它的质地像牛奶一样细腻,玉一样有光泽,连它的红缨头,都像鹦鹉的羽毛,很是精神,看着不似凡品。
接着又取过放在一边的竹子长筒,长度大概六十厘米左右,里面是一卷布,青丝绫布她不知道是什么面料,但是这料子入手又软又滑,摸着特别舒服,在昏黄的灯光下,布料闪着自然的丝质莹光,单看还不觉得,与它旁边土布褥子布料相比,简值就是将砂陶碗和顶级羊脂白肉放一起。
她迅速打开料子,只有两米来长,小小一卷,勉强可以做一件小衬衫了,如果再有两米,可以做件薄棉袄,天气越来越冷,她需要!这布来得可真及时。
在韩家待过才知道农民想做件衣服有多难,就连城里人,听说布料也要一点点攒,一年才能攒够一两件,还是全家布票加一起,大多数人衣服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这困难的年代,百姓日子太苦了。
她还愁呢,马上冬天了,没有一件像样的棉衣,有了这匹料子!她就可以做衬衫,裤子,棉袄,甚至可以做内衣,这个布的颜色很低调,像她以前穿的一件太师青旗袍的颜色。
剧本出品,必出精品。
韩舒樱望着床上的东西,想到她刚穿来还手指天骂剧本,天杀的没人性,只把她扔过来不管售后,不顾人死活。
现在看来,它还是有低保的,至少她不会饿死了。
深夜,外面风越刮越大,大院里说话声音小了些,估计都睡下了,韩舒樱也把两样东西收起来。
偷偷摸摸锁好柜子,关了灯,才掀开被子钻进去,把被子拉到下巴处,在黑暗里眨着眼睛,听着窗外的风阵阵刮过,想到现在剧本进展形势喜人,不但搞定了户口,也来到了鹿城,每天睁开眼不愁吃饭了,关键是离江公安很近。
以及……
总之行势一片大好,虽然目前取得的成就大都托了江公安的福,但不要紧,做人嘛,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江公安就吃江公安的,无所谓,反正不要脸,这么一想,很快她就没心没肺香甜无比的睡过去。
早上江见许醒来,感觉到不对,第一时间坐起身,低头看了眼,他烦躁地掀开被子,又不是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了。
这些年抓偷情的,几对野鸳鸯光溜溜被他们堵在了铺上,也不是没见过。
他低头看了眼,怎么这么冲动了?他一直很克制……
一双长腿迈下床,将身上脏了的裤头飞速一脱,换了身衣服,洗漱后,从容淡定地穿好制服,开门前想起什么,重新返回书桌,拉开上锁的抽屉,里面放着当月生活费,一堆钱和各种票,他犹豫了下,挑挑拣拣,拿出大半揣兜里。
钱还有,票不太多,他留下部分食堂花销,剩的都揣走了,之后几天手头有点拮据,至少半个月去不了国营饭店。
可谁让他无意间看到人家姑娘……了呢。
一早,江见许先去所里报道,这几天所里不忙,跟领导打了声招呼。
请完假从所里出来,他车头一拐先去了城南废品处理站。
处理站门口不少人进进出出,别看这个地方都是废品,但别人眼里的废品、垃圾,在需要人的眼中,摇身一变就成了宝贝,有些东西虽然看着破,但收拾收拾绝对能再次利用,所以周围老百姓经常过来转悠。
进了大门,“马站长。”他骑着自行车赶过去,把人堵在平房门口。
“唉小江,你怎么过来了?”废品站里人不多,除了打理废品的临时工、会计出纳加站长,一共五个人,站长马升荣也爱吃肉,经常跑国营饭店改善生活,两人一来二去就认识了,有时候遇到还能一起拼个桌,江见许还请他喝过羊肉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