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导演”挨了一顿臭骂，一点脾气都不敢有，还是小心翼翼地说：
“大姐，那咱们就说定了，您高抬贵手，让剧情顺利走完，我送您回家，我不光送您回家，您赚的打赏我给您换成钱，回到您那儿，可是一大笔钱了，保您半辈子衣食无忧。”
楚玟还是冷笑，午夜的风吹在她脸上，她的语气淡了下来：“你这大半夜来死皮赖脸的挨骂，是还有别的事儿呗？别跟我这儿吭哧瘪肚的连个屁都放不利落。”
“嘿嘿嘿，大姐就是大姐。”听楚玟主动提了，执行导演的语气又提了上来，往里面多加了五分的谄媚。
“大姐，我刚才不是说了，您要是回去了，我把打赏给你换成钱么，我现在想让您帮个忙，要是事情做的好，我额外给您十万的打赏。”
哟？为了五万打赏都敢要人命的，这十万打赏都给的出来？
楚玟没接茬，听他接着往下说。
“是这样，我们这个直播世界运行久了，就有一些问题出来，比如一些坏人什么的……”
风有些大了，楚玟眯了下眼睛：
“两句话，把事儿说完就滚！”
“执行导演”立刻换精简话语，说：“直播世界里有个专门搞破坏的配角，名字叫元初，你要是发现了他帮我们抓住他您就立下大功了。”
女人皱了一下眉头，转身走回卧室，说：
“我记得我是来演戏的，咋了，还得当警察保护世界和平啊？”
“执行导演”的语气又谄媚起来：
“这次情况特殊，也是大姐您太给力了，我这不是、这不是给您找个兼职，怕您无聊？”
“别跟我磨叽这些，你们这完蛋世界这么大，我怎么抓呀？”
“您不用担心。”“执行导演”说，“这个元初以前有个喜欢的人，您这性格跟她可像了，他很可能来找你。再一个，就是您搞事的本事，”
楚玟“嘭”地一声用脚关上了阳台的门：“滚！”
“哎，好嘞！”
“等等……”楚玟又叫住了对方。
“你们说的那个跟我性子挺像的，啥人物啊？”
“是以前一个世界里的主角，叫神照，是个公主。”
楚玟笑了：“就我？像个公主？”
“执行导演”说：“神照公主不是个一般的公主，她是会发疯的公主，您、您跟她疯起来的时候那种劲儿，挺像的……”
执行导演走了。
楚玟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低着头，她无声无息地说：
“从一开始，我就是个饵。”
手慢慢地摸向床头，楚玟拿出了打火机。
此时，她的嘴角，是个笑。
火还没点燃，楚玟看了一眼门外，可惜管家被她打发出去了，现在不在，不然，她可以先给管家讲个睡前故事。
讲什么呢？
讲从前，有一群老虎，吃肉，喝血，这群老虎找了一个李鬼想来假扮成李逵，却招来了……
火焰窜起在眼眸里的那一刻，楚玟闭上了眼睛，她抬手摁了一下后脑的某个地方，每次“执行导演”出现，那里都会有细微的电流，提醒她，也唤醒她。
1、2、3……
“你也是什么诶唉，你也会被火烧死么？”
“我会死，就像你杀死的那些AI一样，可我的记忆和意识会以另一种方式留下来，它们变成流窜在这个世界里的数据，就像风一样，然后在某一天，变成另一个人。”
4、5、6……
“就像传说里的轮回？”
“也许，如果您能理解的话，可以这么认为。”
7、8、9……
“那活着的人就不再是我的元初了。”
“身体毁灭之后，AI的人格也可以完全继承和复制，只是我在做出告诉你世界真相的那一刻就已经和主脑中断了数据传输，如果死亡，不会再记得那之后的一切。”
“所以啊，元初只有一个。”
炙烫的记忆翻腾于脑海，楚玟留给自己用来怀念的时间已经到了。
她睁开眼，直视火焰。
“你是谁？”
“我是楚玟……”
……性格修正结束，放下打火机，楚玟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小姐，按照您的吩咐，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是管家。
“嗯。”
楚玟点点头，问他：“你今晚上还守着我睡呀？我说实话，那俩走狗AI都不够我打的，你……”
管家穿着一丝不乱的制服，低声说：“小姐，您今天做的事，已经足以让让我们将您的贴身防护级别再次提高。”
咋地呀？
难不成那百八十个保安你还得整来，让我满身大汉地睡呀？
“所以呢？”她问管家，反正其实也不好奇，就是随便问问。
管家弯腰，拿起了他放在地上的箱子，大小像个装小提琴的箱子。
“你用这玩意儿‘贴身防护’我呀？这啥玩意儿啊？”
管家稳稳地端着箱子，单手将它打开，掀开盖子，优雅得宛若在展示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
黑暗中看清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楚玟差点儿从床上跳起来。
“卧槽！你搬着火箭炮防护我呀？你防护我，那谁防护火箭炮啊？有这么个玩意儿在这，大半夜地我自取灭亡了算谁的？”
“小姐，您放心。”
管家熟练无比地开始组装架子。
“我会随身携带新式防卫武器……”
楚玟捶了下床说：“拉倒吧！就你这小身板，走个火儿你就上天了，这东西你哪儿来的放哪儿去。”
管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微微低着头不说话。
楚玟说：“你要是抱着这玩意儿睡觉，你别搁我这睡！还随身，你怎么随呀，你那俩小胳膊肘架着你怎么睡呀？当枕头呀？！”
最终，东西被原样放回了箱子里。
楚玟长出一口气躺在了床上。
管家照旧躺在外面的躺椅上。
“明天你那块儿给我换成个单人床。”
两秒钟没等到回答，楚玟说：
“咋了？跟我使劲呢？”
“是，小姐。”
管家的声音听着比平时闷。
“你就算要掏大宝贝，也不能大的太过分，知道不？哪儿哪儿都不方便你说你搞这洋相……”
“小姐。”
“啊？”
“晚安。”
“哦。”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少爷，老先生在书房等您。”
“我知道了。”
霍与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了自家大宅的，他只记得自己被楚玟逼急了，竟然晕了过去。
看着自己面前微笑谦卑的管家，他想问一下昨天的那些期货到底是怎么处理的，想到老先生在等自己，他什么都来不及说。
“没关系，年轻人，输了一场反倒是好事。”
霍家老先生的房间里是黑的，窗帘全部拉着，只有一盏灯，照在霍与恒的身边。
“老先生，我贪功冒进……”
“我不想听你怎么总结自己的错误。”
在巨大桌子后面坐着的那个人说：
“霍家的荣耀不可动摇，我名下的智能系统研发已经进入了新阶段，马上可以实现量产，今天我已经把这个消息通报了董事会，因为你操作失误而导致暴跌的霍氏股价已经全面攀升到了新的高度。”
他没有一字一句追究霍与恒的意思，霍与恒的脸上却已经微微沁出了汗。
“那个叫楚玟的姑娘，趁机从两家倒闭的银行银行抢走了部分霍氏的股票，她现在已经持股百分之十五，我希望这些股份会作为她的嫁妆回到霍家。”
“……是，老先生。”
“拿出你霍氏长孙的气势来，我希望你记住，你从来没有被打败，过去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是，老先生。”
霍与恒退出了房间，整个房间却还亮着一盏灯。
那个人慢慢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了灯下。
“我还真的有些好奇，那个很像神照的女人……”
“她说她想在直播结束后回家。”灯里传来了一个声音。
男人哈哈笑了一声，说：“回家？进入直播世界的人，哪里还有家？”
“可惜啊，我是现在这个样子，不然，我还真想再当一回主角，把那个女人洗脑成神照，完成我没有完成的婚礼。”
站在暗处，男人抬起手，握住那盏灯，就像是一下子将光明掌握在了手中。
只是，那只手上坑坑洼洼，像是被烈焰焚烧过一样。

“楚玟你看，我把这幅画画好了！”
画室里，白馨把手背在身后，歪着头示意楚玟看自己身边的画架。
楚玟今天穿了一条浓绿色的裙子，随着她转动身子，金色的飘带在她的纤细的后腰上飘摇了一下，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微光，又慢慢落下在裙摆上。
“哇，真好看。”小姑娘被眼前一瞬间的风景给吸引了，错过了楚玟看向那副画时候的眼神。
一身黑色的铠甲像是被烈火灼烧过上万次，灼目的火焰中，那个女人只给了世界一个背影，她头上金色的翎羽发簪仿佛也在燃烧似的。
电光火石之间，楚玟露出了一个笑容，又消失了，她的眸色深深，仿佛要把这幅画镂刻在脑海中，又仿佛早有什么存在于记忆中的深渊之底，又被这幅画引动了波澜。
“原来在你的眼里我是这个样子啊！我有这么酷么？”她端详着画，用惊叹赞美的眼神，嘴里调侃着自己的朋友。
白馨也凑过来，解释说：“不是酷！是厉害！顶天立地的厉害！”
顶天立地的厉害？
楚玟抬起手，敲了一下她的脑门。
“谢谢你，我觉得你画的特别好。”
“是嘛？”小姑娘的脸上是心满意足的甜笑，“这幅画是送给你的哦！算是另一半的生日礼物！”
“过生日之前送一半，过生日之后送另一半？你这个礼物送的也很新奇呀。”
“嘿嘿嘿！”小姑娘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你不要觉得我画画太慢呀！”
楚玟把画放在了自己的画架上，说：“我只是觉得……这幅画真的太好了。”
这幅画真的太好了。
好到楚玟在下课后带着这幅画直接去找了李娴，连霍氏怎么“起死回生”的事情都顾不上关注。
“白馨到底还有什么身份？”
大中午的，李娴的半个脑子还在回味昨晚女特工和反派黑衣人的“鏖战”呢，这话让她只觉一道惊雷劈在了自己的脑后。
“大佬？您是做了什么怪梦？说这么奇怪的话？”
扶着眼镜腿，李娴那种一脸莫名的表情还很到位。
“不要以为我不打女人，你就可以骗得过我。”
楚玟语气淡淡，黑暗中，她浓绿色的裙子近似于黑，她的眼眸更黑，只是一个目光的停留就让李娴背后发凉。
“昨天，我差一点就逼死男主，直接通关任务了。”
听见楚玟的话，李娴瞪大了眼睛。
看她这样，楚玟心里不得不服气，看吧，就有人能因私废公到这个地步，身体上的放纵不仅让这个运维官的戏份已经被削减到趋近于无，甚至连主角的动向都无心关注了。
“你不会不知道吧，昨天，男主又被性格修正了。”
“不……嗯……”李娴回忆起了昨晚好像有收到消息，但是骆辰在这里，她不能看，后来、后来她这个“特工”就被第五次“上刑”了。
李娴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楚玟对天翻了个白眼儿。
“你最好你告诉我，白馨到底还有什么身份。”楚玟的语气很平静，“不然真出了事，光靠你一个人根本保护不了她。”
李大运维官还在试图装傻，可楚玟说了四个字，她所有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
“她在觉醒。”
从那副《有光》开始，楚玟就有了一种模糊的感觉，被人掌握在手里的光和光之外的黑暗和扭曲根本就是这个直播世界的真实写照，按说身为女主永远生活在光下的白馨是不可能感觉到的，可她画出了那样的画作。
那时，楚玟对自己说，这是因为白馨具有远超常人的感知力，尤其她又长期浸淫在绘画艺术之中。
白馨画出了金色的凤翎簪，楚玟也相信了李娴的关于“主脑在影响女主，好将‘灼烧后的残翎’这件重要的、用来寻找特殊AI的道具引入主线剧情。”
可今天看见了整幅画，楚玟不这么想了。
主脑不可能引导白馨去想这样一个身穿黑铠站在火焰中的女人，就算它想要利用各种因素在这个世界里抓住路人A，它也不可能这么做。
就像不会有人为了抓住狼，就在山林里放入猛虎。
“大佬，这、这个开不了玩笑！”
目光盯着李娴的眼睛，楚玟问：“你见过觉醒的主角么？”
李娴被吓得人都僵了，连摇头都跟抽风一样。
“我见过。”楚玟的声音低低的。
“最开始，她只是一些奇怪的下意识的想象，会说出自己也不懂的话，然后，她偶尔会环顾四周，恍然有种‘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的自问，然后，她会开始害怕光……最后，突然有一天，好像只是眨一下眼睛，她就明白，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白馨精通绘画，所以她最早的觉醒只是在她最擅长的绘画上，但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李娴慢慢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都贴在了墙面上，看着跟她慢条斯理说着这些的楚玟，她觉得好像自己身体里的内脏都被冻住了一样。
“不、不可能……”
“你可以不信。”直起身，楚玟后退了半步，“仔细想想，白馨的事情本来就跟我没什么关系，放任她继续觉醒下去对我才是最有利的，想想一下，有一天她突然在男主面前说出这个世界的真相，而我，只要提前撤离，就可以坐等男主崩溃，拿到更多的奖励。”
楚玟又后退了一步。
她的眼神肃杀冰冷，和平时的样子很有些不同，甚至，她和李娴说了这么多话，却一点口音都没有。
李娴没察觉到这一些，她只感觉到了真切的恐惧。
“大佬！楚玟！你别走！”
在楚玟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李娴终于下定决心，她摘下眼镜，慢慢放在了一遍。
“大佬，你知道人是怎么来的么？”
楚玟转回来，语气坦诚无比：“人他妈生的。”
摘了眼镜的李娴看着年纪比之前大一些，眼下因为这段时间“辛苦”而熬出来的黑眼圈也越发明显。
“对，人是人他妈生的，那这些直播世界的主角，他们的妈都是怎么来的，你知道么？”
听李娴这么说，楚玟挑了一下眉。
“当年我刚入行的时候，也有这个疑问，后来我知道了，却宁肯我不知道……大佬，你不要觉得主角们活在光下就很光鲜，他们的惨，是从头就开始惨……”
被当做“主角”的人类，是人类在“直播世界”里生下的孩子。
这里的“人类”包括的牌人、运维官和主角。
牌人和运维官进入直播世界，成为围绕主角的“配角”，他们在完成任务的时候，几乎不可避免与主角发生情感纠葛，甚至有的牌人要的就是“配角上位”，怀孕生子的剧情不可避免。
当一个世界的故事结束，这些被“直播世界”生下来的孩子并没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机会，在被挑选过之后，那些被选中的孩子被作为未来的主角，将有AI抚养长大，直到他们进入属于自己的“世界”。
说起这些的时候，李娴觉得自己的唇齿干涩。
“白馨，是我科长的女儿，十几年前，我科长进入直播世界，那个世界发生了意外，女主被牌人搞死了，为了维护那个世界的平稳，她代替了女主的身份，和男主角在一起了一段时间，等她离开那个世界，她才发现自己怀孕了。科长想要偷偷留下那个孩子，一开始，她也确实成功了，可是白馨六岁的时候还是被主脑发现了，被带走了。
“我刚入职的时候，就是科长带我，她在做任务的时候特别拼命，一点的任务分都不想放过，我还以为她是特别敬业，后来我才知道，她是为了赚取足够的积分，把自己的女儿赎出来，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会主动去找特殊AI，可惜我是在她留给我的信里知道的，她说她怕自己万一回不来，就再也没有人知道白馨真实的身份了，结果她真的没回来。
“我等了科长两年，等到了白馨也要进‘世界’了，我就主动申请跟了进来，本以为有我在，她就算吃点苦头，也不会出什么大意外。”
说到最后，李娴的脸上是个惨淡的笑容。
“其实，我也是看了科长的信才明白，为什么主脑几乎都会给我们安排结婚生子的‘戏份’，任务完成度越高，这种戏份出现的概率就越多……所有的运维官，都是女人……”
剩下的话，李娴已经说不下去了。
她以为自己不会哭，就像她以为自己能够一直放纵自己和AI的情爱麻痹自己一样。
可是眼泪还是流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楚玟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自己擦干泪水，戴上眼镜，又习惯性地托了一下自己的伪34C。
“大佬，能交代的我都交代了，您能不能告诉我，有没有办法能阻断白馨的觉醒？她再这么下去，我就真没办法跟我科长交代了。”
“办法……我会去想。”楚玟说。
她转身离开，假装自己没有听见身后绝望的呜咽，她也不让自己去想，让李娴绝望至此的，到底是白馨的觉醒，还是这个世界的存在本身。
坐进车里，楚玟拿起那副被她放在纸袋里的画，褪去纸袋，她看了又看。
画的左上角是一座雪山，那山上的风啊，仿佛她一闭眼，就能吹到她的面前。
这是留在这个世界的，属于真正的她的痕迹。
深吸一口气，楚玟把画放在一旁。
她今天没带打火机，抬眸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管家，她笑了一下，笑得还有点慈爱。
“世上只有一个元初，你放心，不管你为什么会来到我身边，我只当你是他的子侄，莫做声响，好好长大，别学他，一腔孤勇，却为了我这个本不相干的人，受尽苦楚，万劫不复。”
“吱！”加长限量款豪车发出从未有过的刺耳刹车声。
管家抬起了眼睛，和楚玟的目光在后视镜里相对。
坐在后座上的女人脸上是浅浅的笑。
她笑着，指尖窜出一朵火苗。
那火苗在空中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最终随着她的指尖停在了楚玟的眼前。
垂眸，她说：
“嘘！”
几秒之后，火苗熄灭。
楚玟一下子缩在了后座上，脑袋也耷拉了。
“啊，我这一天天过得可太难了！管家啊，咱晚上吃啥呀。”
“小姐，为您准备了海鲜大餐。”
管家今天的报菜名格外简短。
车子重新启动，他的手牢牢地握着方向盘。
目光直视前方，眼镜下薄薄的嘴唇，无声无息地说了两个字：
“将军。”

“楚玟楚玟！”小姑娘站在树下，看见了自己的朋友，像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
再次看见白馨，楚玟的心情很复杂。
傻乎乎的小姑娘，她被这个直播世界剥夺了所有真正的亲人，又在无数的虚假中找不到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有什么是真正属于她的呢？除了绘画的才华，大概只剩了一颗在成长的心吧。
“给，今天安大厨给你准备的吃的。”
管家下车，给白馨奉上了一个保温盒，比她平时的都要大一倍。
“啊？好多哦！”
白馨愣了一下，然后笑眯眯地接了过来。
她现在的力气很大了，饭盒再重几倍她也拿得起来。
楚玟顿时更心酸了，这可怜孩子，这么些年，不光妈没了，连饭都吃不饱。
她也没说是让安大厨加量的，一边往学校里走，一边说：
“你给我画了那么好看的画，我当然要让我们的小画家多吃一点。”
“嘿嘿”被说是小画家，白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是第一次在景色里加上人物，你没有嫌弃我已经特别感动啦！”
“第一次。”
楚玟停住了脚步。
她眨了眨眼睛。
“你第一次画人吗？”
“是的呀。”
“我以为……”楚玟略一低头，再抬起来又是笑容，“没什么。”
白馨一脸莫名。
可楚玟再没说什么，只是脸上的表情总有那么点僵硬。
于是画画的时候，白馨忍不住偷偷去看楚玟，还是第一次呢，楚玟有话，但是没有说出来。
连老院长那老太太都发现了白馨的反常，路过她的时候，虚点了几下她的画架。
小姑娘缩了缩脖子，把目光从楚玟的侧脸移回到了画布上。
现在的白馨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被欺负了都说不出话的白馨了，忍了一节课，终于决定不忍了。
“楚玟，你上课之前说你以为，结果你又没有说了，你是想说什么呀？”
听她这么问，旁边的李娴也抬起头看向楚玟。
是的，运维官大人又来上课了，虽然第 一节课迟到了，可她总算是再次出现在了光明之下。
“我……”楚玟有些迟疑，看着白馨亮晶晶的眼睛，她有些抱歉地笑了一下。
“对不起，我当时是想说，我以为，你画的第一幅画，会是你妈妈。”
黑框眼镜后面，李娴瞪大了眼睛。
白馨也瞪大了眼睛，然后她笑了。
“其实我有想过要画的，不过我总觉得自己还画不出来，水平还不够……不不不……”白馨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一双爪子又开始扇风，“我是说我……我是说我，哎呀，我没有说我水平不够就画你的意思哦，我我我……”
小姑娘觉得自己解释不清楚了，一双圆眼睛又红了。
楚玟看着她，“噗呲”一声笑了 。
“没事，我懂。”
红眼睛的小白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歪头看着楚玟，她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
“你看，这就是我妈妈。”
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很旧的本子，白馨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温柔美丽，楚玟看着她，小心拿着那张照片，对着光。
她需要一个镜头的特写。
在光的笼罩里，她略作思索之后，露出了一个震惊的表情。
“白馨，你今年，十九？”
“其实是二十啦！”
嘴里问着，她的手指捏着照片，眼睛一直盯在上面，一直到白馨将照片重新小心翼翼地夹好。
“大佬，你到底在干什么呀？”
白馨去上课了，黑暗中，李娴凑近了楚玟，不知道为什么，昨天说了实话之后，今天李娴看见楚玟竟然有几分亲近，靠她这么近，心里也不虚了。
倒是楚玟还记得她的“直变弯”，默默退开了半步。
“我有了个法子能遏制白馨的觉醒，或者说，让她的觉醒不会被轻易发现。”
“啊？这么快就有办法了？”李娴也说不好自己脸上的表情是惊还是喜，这才一天啊，这办法是睡了一觉就自动长进大佬的脑子里了吗？
“你跟我走，换身衣服。”
“去、去哪儿？”
李娴跟在楚玟的身后亦步亦趋。
“首先，去公司，你换衣服，我准备道具，然后，去我家。”
“你、你家？”李娴的表情有些忸怩，“大佬，不会昨天我刚跟你互诉衷情，你就爱上我了吧？人、人家第一次……”
楚玟停下脚步，“啪”拍了一下李娴的脑袋。
“你那舌头要是说不出个正经话就别说了，也不用跟我耍虚的，我去我家，是因为我这法子得让我那俩爹妈配合。”
李娴还是不懂。
管家打开了车门，楚玟坐进车里，对李娴说：“你难道还不明白么？白馨之所以会觉醒，是因为她妈妈。”
“妈……”说了一个字，李娴突然觉得喉头有些梗。
“那张照片是你科长的吧？”
楚玟的问题，李娴没有回答，她一下就安静了下来，算是默认了。
“那张照片会让她不停地去回忆，如果说她的脑子里被主脑整了堵墙，那她妈，就是个锤子，天天在那个墙上叮叮叮敲个没完，她想把她妈画出来，所以她的画就最先出了问题，懂了么？”
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李娴默默摘掉眼镜，她只是起得早有些累，她的眼里绝对没有眼泪。
“玟玟，你霍伯伯肯定不是有意的，他今天跟我说了，是交易员操作失误，你看，后来你也用这些钱大赚了一笔么。”
楚家主宅的门口，楚玟刚下车，就听见她在这个世界的“父亲”这么说。
她垂下眼眸，说：“李娴，打电话给霍与恒。”
李娴跟在楚玟身后下车，刚站稳，连忙接过了管家递过来的电话。
看了一眼楚玟，李娴开始摁下号码键。
属于运维官的特殊能力随着通话键被按下去而发动，电话接起来的那一刻，他们头顶的天亮了。
“喂？”
“霍先生。”
听见楚玟声音的一瞬间，霍与恒的眼神像是结了一层层不可化开的冰。
可是他的语气却比平时更加舒缓，甚至可以说从容：
“楚小姐。”
“是这样的。”楚玟面带微笑，霍与恒若无其事，她也可以暂时忘记对方在两天前对自己下跪，“我父亲说之前他跟你父亲合伙投资橡胶，却被退回了钱款，是因为交易员操作失误，是这样么？”
霍与恒用他低沉的嗓音慢慢说：
“霍家的投资，当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主要原因是霍家在评估过当时的橡胶期货市场之后，发现做多橡胶的风险巨大，所以退回了楚氏的资金，事实证明，我们的交易判断是正确的，在交割日，橡胶期货经历了历史上罕有的巨幅震荡，包括霍家在内的多头都损失惨重，倒是要恭喜楚氏，经此一役，楚小姐名震期货市场，能够在巨幅震荡中获取数倍的盈利，实在令人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