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玟长长地“噢”了一声，为了能更好地听故事，她已经连鞋都脱了。
啃着肉脯想一想，楚玟突然有了一个疑问：
“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三大禁令里的第三条了，那第二条是咋回事啊？咋地不能给AI起名字啊？AI自己给自己起名，跟人给起名，有区别吗？”
南希行的手臂终于被他修好了，他看着自己的手完全收回袖子里，转过头看着楚玟，说：
“因为，AI会‘爱上’给他起名的人类，从此背叛主脑。”
啥玩意儿？
楚玟叼着肉铺呆滞了一下。
“咋就爱上了？”
“我也不知道。”南希行说，“我并没有人类赋予的名字，我不知道这种传闻是不是真实的，但是三大禁令第一条针对人类，第三条针对AI，第二条应该是为了防止AI和人类结盟，所以这种猜测还是有依据的。”
“不知道？”楚玟又开始咔嚓咔嚓，“那你是咋变成这样的？”
南希行微微低下头。
“牌人小姐，我觉得我透露的情报已经够过了，还希望您如实回答我，到底对我们的结盟是否感兴趣？”
感兴趣，当然感兴趣。
“你们想让我咋搞破坏呀？要不我整个喇叭，到处对AI说这句话咋样？喇叭都不用再找，都有现成的，我有拔个！”
南希行转过来看着楚玟，笑容变得有点儿苦，也不知道是日子真的惨，还是决定自己跟楚玟这样的人合作有点儿不靠谱。
“牌人小姐，如果你这么做了，整个世界会在五分钟内被主脑再次摧毁，我们都逃不掉了。”
楚玟顿时十分失望。
“那你们咋整啊？就再半夜溜门撬锁呗？也没看你们干啥正事儿呀。”
“我们是在寻找一样东西。”南希行说，“只要找到了它，我们就有了对付主脑的筹码，但是这个世界的故事太过简单了，如果没有您的帮助，说不定现在已经剧情过半，我们想请您做的就是继续拖延时间，至于回报，您想要怎样完成赌局安排给您的任务，我们都可以为您提供帮助。”
听起来倒也算是目标一致，楚玟自己也是在努力刷剧情，提高自己的人气，她的戏份占比才10%呢，当然不能让剧情往快了走了。
当然，男主那个完蛋货根本配不上白馨也是一回事儿。
“行，你先让我看看你的诚意，过几天我去男主那抓奸，你们给我安排安排？”
南希行点点头说：“好的，牌人小姐，你放心，我会全力配合。”
听他答应了，楚玟让管家停车。
“行了，你走吧，赶紧把你那鼻子整整，就这德行还男配呢。”
明明是十二个小时之前您亲手打造的造型啊。
考虑到刚刚建立的合作关系，以及自己打不过这个家伙，南希行的处理器做出决定，不将上面这句话说出口。
楚玟又不耐烦了：
“干啥呀？等我带你回家吃饭呐？赶紧下车麻溜儿地。”
那个叛乱者AI走了，楚玟又坐回了自己的老位置上，这里离她家也不远了。
“管家呀，你看看人家，想要学习进步，都得这儿一把钥匙，那儿一套本事的，咋到了你这儿，你就进步得这么快呢？”
说着话，楚玟的眼神儿又溜到了管家的后背上。
他的枪到底咋藏的呀？
管家握着方向盘，晦暗的前路映在他的眼镜上，过了几秒才低声说：“小姐……”
“你憋跟我说。”楚玟摇了摇手，“你偷摸儿学也好，偷摸儿长进也好，你随意，我不管。只是，你悄么声儿的别让人知道，懂么？”
两根握着方形盘的手指翘了起来又落下，像是心跳了一下一样，管家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楚玟又说：
“你藏枪的本事真不错，到时候你跟人说看我掏出个大宝贝，人家都搁那当叮当猫呢，然后你就‘chua’掏出来俩！大宝贝！”
管家转动方向盘，踩下刹车，让车子停在了别墅的门口。
“小姐，下午茶为您准备了点心塔和英式红茶，点心塔包括……”
“等等！”
楚玟的眉头皱了起来。
“就这？下午茶？”
管家下车，打开了车门。
楚玟坐在车里看着他那一本正经的小模样，说：
“你是干啥呀？生气啦？生气了你跟我说，你别减我口粮呀！”
管家一言不发。
楚玟把要下车的脚又收了回去。
“那你让我把肉脯带着，你说我这忙了一天，连口肉都没有。”
管家：“晚餐为您准备了烤乳猪。”
他话还没说完，楚玟已经双脚杵在了地上。
走在街头，现在名字叫南希行的叛乱者AI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路过一家超市，他停下了脚步。
拿着刚买的打火机，南希行深吸了一口气。
“啪嚓。”
火点燃了，芯片控制着南希行让他差点把火机扔了出去。
他们这些AI对火的惧怕是被刻写在底层逻辑中的。
过了足足十秒钟，他的处理器终于根据事件优先级做出了让他靠近火焰的举动。
“是假的。”
观察了一下，南希行轻声说。
“这个火焰只是成像道具而已。”
再抽出一支烟，南希行叼在嘴上吸了一口，烟就像是被点燃了一样，有火星，有烟气。
“也是假的。”
“01世界怎么会存在真实的火焰？”他表现出了困惑。
转身，他看向楚玟家所在的方向，又转了回来。
“添加事件变量‘楚玟’，优先级高于事件‘真相之画’，低于事件变量‘元初’。”
说完，他又眨了眨眼睛。
“我要找其他人来帮我。”他做出了判断。
“发现第四个疑似‘元初’的AI，已多次试图沟通，对方拒绝交流，对方身边有人类，无法采取强制行动。”
作者有话要说： 恶龙：唉，管家长大了，还管我吃饭了。
作者：烤乳猪(？﹃？)分口呗？
恶龙：你想桃儿呢？

“与恒，你是不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霍与恒看向她，表情略舒缓了一些，他淡淡地说：“没有。”
女孩儿穿得像个刚离开高中的学生，坐在霍与恒的身边，乖乖巧巧，只是一双眼睛总是看霍与恒，倾慕之情就像是这酒吧里旋转的灯球一样，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这是骆辰比着女主从前的样子找来的配角，涉世不深，温柔甜美，有点傻傻的执著。
其实最近这段时间里，骆辰不止给霍与恒推荐过一个这样的姑娘，也有类似之前退场女配林雪莹那款的忧郁气质大姐姐，可惜大概是因为剧情的惯性，也可能是因为受性格设定的影响，最终然霍与恒带在身边的还是这么一个女孩儿，一个像极了女主设定的女孩儿。
骆辰的脸上带着笑，说：“初晴，现在也就你能让他高兴起来，来，再给我们的霍大少倒杯酒吧。”
名字叫初晴的女孩儿看了骆辰一眼，脸颊已经红了，带着羞意，她怯生生地说：“你不要这样说呀，酒对身体不好，你也别让与恒总是喝酒呀。”
脸上还在笑，骆辰的眼神已经淡了，从不知名龙套变成了配角的AI也就有了各自的背景和行为指向，比如这个“配角”，刚攀上霍与恒几天呢，就敢反驳自己的话了。
“霍大少，听说你成功扳倒了你四叔，这下，霍家的那些老东西可更没有资格对你指手画脚了。”
坐在沙发里，霍与恒又端起了酒杯。
虽然因为霍与婷的事情和三叔闹得很僵，可他还是成功扳倒了四叔。
楚玟告诉他的那个人果然是帮四叔做假账的人，撬开了这个人的嘴，霍与恒拿到了被隐藏在起来的秘账，他四叔再也不能抵赖，只能认下了亏空，自掏腰包将钱补上。
作为对四叔的惩罚，家族他四叔名下不少很肥的产业转到了霍与恒的手里，老先生对霍与恒这次的表现也很满意，之前家族内部关于查账的纷纷扰扰至此彻底落下了帷幕。
霍与恒本该是春风得意的，可是一想到自己要动用自己的资金流去不断地建那些莫名其妙的产业送给楚玟，他的心上就像被盖了一块阴云。
尤其是今天下午，当他知道楚玟一直在做空与四叔那些产业相关的股票，又从中赚了一大笔的时候，他的心情就更差了。
明明扛住压力扳倒了四叔的人是自己，可现在最大的受益人确实那个女人。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霍与恒看着斑斓的灯光映在酒杯上，神色越发危险了起来。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要把整个楚氏都踩在脚下，别怪他，要怪就怪楚玟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那副画的事，怎么样了？”
骆辰连忙放下酒杯，说：“还在进行，最近一段时间就会有消息。”
夜色越深，酒吧里的暧昧气氛越发浓重了起来。
霍与恒面色微醺，整个人靠在初晴的身上，轻嗅着她的发。
见他这样子，骆辰试探地说：“要不要给你准备个房间？”
“不用。”
霍与恒拒绝了，自从上次在酒店里被活活冻醒之后，他就对住在酒店这件事有了心理阴影。
骆辰又给了他新的选项：“那我让你的司机把你和初晴一起送回去。”
霍与恒抬眼看了一眼同样略带酒意，脸色微红的初晴，点了点头。
目送着霍与恒的豪车路过无数盏路灯，黑暗里，坐在轮椅上的骆辰长出了一口气。
“终于是送了一个……”
说完，他觉得摇了摇头说：“竟然有女人为了保持自己的戏份优势给男主送更多的女人？该说是她疯狂呢？还是说她足够自信呢？”
语气中，他仿佛是看见了自己难以理解的荒诞事。
“不过也好，战线拉长一点，我的机会也更多一点。”
伸展了一下上半身，又敲了敲自己最近开始复健的腿，骆辰听见自己身后的AI用谄媚的语气说：
“少爷，霍大少都去快乐了，要不要我给您去找个新鲜的？”
新鲜的？
那些AI躺在床上就只会咿咿呀呀，换个姿势都费劲，骆辰清心寡欲地撇了一下嘴。
这时，他的喉咙里突然发出了不属于他的声音。
“牌人代号XN7767，所在世界K723，附加任务‘寻找特殊AI’，任务内容更新，确定特殊AI代号为‘元初’，
AI等级——无权查看，
AI特性——无，
AI激活途径——未知。
AI寻找方式——K723世界存在道具‘灼烧后的残翎’，目标AI见到此道具，有90%概率做出异常反应。
任务奖励更新，奖励点数提升至10000点，发现此AI之后禁制采取任何行动，立刻向终端汇报。
警告，该AI可能存在于你身边的任何一具身体中，而你，无法察觉。”
10000点？！
骆辰摸着自己的脖子，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完成一个世界的奖励也不过500点，10000点奖励，拿到了都够退休了。”
而且，这个任务的要求也太简单了，只要一看见这个特殊的AI就立刻汇报，其余的什么也不需要做。
这说明什么呢？
说明……这个AI极其危险。
任务里的所谓“特殊AI”绝对是已经失控的叛乱者AI，这已经是所有牌人的共识，从前是，骆辰也听说过类似任务，主脑确认了某些穷凶极恶的叛乱者AI所在的世界，就会联合赌局的庄家一起让牌人和运维官去抓捕，可，骆辰从没听说过会有这么丰厚的奖励。
说不定，这个“元初”就是叛乱者AI的头目。
此刻，男人的目光已经变亮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样的任务送到了眼前，他是一定要争取的。
“‘灼烧后的残翎’……这是什么？翎，羽毛？被烧过的羽毛？羽毛……元初……”
正在骆辰思索的时候，他旁边的“AI”又对他说：“少爷，咱们就站在这儿等到天亮么？”
“不。”回过神，发现坐拥10000点奖励还是很遥远的事情，骆辰摇头，然后拿出了手机。
“喂，我的前女友，我想你了。”
电话那头传来李娴的声音。
“你、你不要乱说话，我们已经分手了。”
哎哟，又羞又凶，真有味道，不亏是女主身边的配角AI。
看着自己的手掌已经回忆起了对方34B的形状，骆辰说：
“你想我么？”
李娴回答得斩钉截铁：“不想。”
不想？骆辰说：“我一会儿去你家，你给我开门好不好？”
“你、你要干什么？”
“我想你，想看看你。你要是不让我看，我明天去你学校找你。”
挂掉电话，骆辰的脸上是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
挂掉电话，李娴看看自己身上无趣的睡衣，直接把它脱了下来，然后她打开衣柜，找出了一套高中校服。
“我是刚好衣服都洗了，才穿上这一套旧衣服的。”
照照镜子，她的脸上是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
楚玟坐在床上，瞅瞅手里的打火机，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又把打火机放回了床头柜抽屉里。
她今天一整天没抽烟，也没见火。
调整了一下枕头的位置，她刚要躺下，又重新坐了起来。
“管家，你这是要当门神，守着我睡觉呀？”
随着楚玟的话音落下，黑暗中，人影出现在了她的卧室门口。
“小姐，保护您的安全是我的职责。”
楚玟翻了个白眼儿说：“可拉倒吧，就那歪鼻子的货，他来五个我都能干趴下，你别跟我这儿当门神了，该干嘛干嘛去。”
管家微微低下头，不说话。
楚玟拍了一下盖在自己腿上的被子，说：“就你这小身板儿，真来人了我都怕把你给打飞出去，你说你……”
“叮！”
是子弹打在阳台围栏上的声音。
“小姐，我不会给别人进入您房间的机会。”
得了，这是端着那俩“大宝贝”在守夜呢。
楚玟挠了挠头说：“可你这样我不是更睡不着了么？”
管家压低了声音说：
“小姐，我会尽自己最大可能不发出声音，不影响您休息。”
“可拉倒吧！”楚玟忍无可忍地说，“你来躺这儿，你试试？你要是知道有个我端着枪站在你门口，你能睡得着？”
管家又沉默了，黑暗中，楚玟只能看清他黑色的轮廓。
大概过了半分钟，管家才说：
“如果是小姐拿着枪，不管是什么时候，我都是不会害怕的。”
“嗷呜”一声，楚玟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听听这语气，她还没委屈呢，人家先委屈上了。
“我没有不信任你的意思。”闷声闷气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就是不习惯。”
再次把自己的上半身从被子里□□，楚玟理了一下自己乱了的头发，对管家说：
“你看我梳妆台对面有个躺椅，你就躺那休息，成不？你别给我站岗，我就允许你看着我，不是，我就让你保护我，行不？咱俩各退一步！”
“小姐……”
“不干你就走！”
窸窸窣窣，是管家走到了那个丝绸包裹的贵妃椅上，然后躺下了。
“那上面有毯子，不行你就盖上。”
“好的，小姐，谢谢小姐。”
楚玟生无可恋地看着自己眼前的黑暗，直直地躺在了枕头上。
闭上眼睛，过了几分钟，她张嘴说：
“管家，你天天听我叨逼叨的，你有没有啥故事给我讲讲啊？”
又是一阵细碎的声音，楚玟都不用看都知道是管家又坐起来了。
“你躺回去。”
“是的，小姐。”
过了两秒钟，管家又说：
“小姐是想听睡前故事么？”
楚玟：“嗯……”
“小姐想听什么款式……”
“停停停！你能想着啥讲啥！你别问我，你问我我就脑仁儿疼。”
“好的，小姐，我给您讲一个适合睡前听的故事。”
毫无光亮的房间里，管家略有些低沉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
“从前，有一个很好的将军，是一位所有人都非常尊敬的将军。后来将军救了一个人，那个人想要报答将军，将军就让他去管马。他把马管得很好，将军又让他去读书，他书也读得很好，书读得很好的年轻人很快就成了将军的亲信，有一段时间，边关吃紧，将军很累，很多天都没睡觉了，这时，年轻人管理的马少了五十匹，将军把年轻人找过去说，‘你的马都是怎么数的？’年轻人说：
“‘一匹马，两匹马，三匹马……一百四十五匹马……’”
听见空气中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管家的声音越来越轻，他说：
“我就是这么数的。”
“那位将军，也是这么睡着的。”

楚玟点点头，说：“老院长的脚应该是好了。”
“我觉得他讲基础不如老院长，不过他讲的感受真的很清晰呀，让我一下子就能代入了，跟之前的老师一样。”
听白馨这么评价南希行，楚玟看了一眼天空，当然一样了，就是个AI换了性别换了脸又回来了。
“大概咱们班只有你还注意南希行讲的课吧，别人注意的都是他的脸和名气。”
小姑娘“嘿嘿嘿”笑了，吃完了手中最后一颗肉丸子。
今天安大厨给白馨准备的“爱心餐”是串在一起的肉丸，肉打得很紧实，还放了一点玉米和蔬菜，颜色也很好看。
看着她哒哒哒跑去把吃完的木签扔进垃圾桶里，楚玟低下头，拿出了一份文件。“白馨！”
扔了垃圾的小姑娘抬起头，看见楚玟把几张纸和照片高高地举在手里。
“我拿到了。”
“我拿到别人偷了你画作卖掉的证据了。”
白馨呆掉了。
这几天，她看起来和平时一样，其实是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件事，不要去想，自己上课的教室里有一个人会偷她的画，会拿去卖钱，她甚至不敢去想如果不是楚玟在场，她会发生什么。
但是在教室里，她会忍不住紧绷神经，就像是一只兔子，路过了曾经杀死自己的陷阱。
一步又一步，她慢慢走到了楚玟的面前。
“我、我……那个人，那个人……”
白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一会儿想说我们可不可以假装一切没发生，可是下一刻她内心无数的困惑就几乎要喷薄而出。
到底是谁？
为什么？
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别人才会这样对她？
她明明……只是在画画而已，她只有画画了！
“给你。”
楚玟把文件递给她。
“你要是想假装事情从来没发生过，你就直接撕掉好了，没事。”
捏着薄薄的几张纸，白馨看着看着，就看见有水滴在了上面。
是她的眼泪。
楚玟再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白馨。
看着她颤抖着，翻开了第一页。
“为什么？”过分年轻的女孩儿红着眼睛，真的很像一只兔子，她质问着那个同学，“你为什么要偷我的画卖掉？你知不知道那个人是买我画去参加比赛？”
被白馨质问的人是个男生，身上穿着名牌外套，手上戴着的表也价值不菲。
明真大学里大部分学生非富即贵，这个男孩儿的打扮在这里算不上出挑。
他低头看着白馨，皱着眉头说：“你是不是疯了？我？偷你的画？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样子？仗着是楚家大小姐的朋友硬抬身价的‘画家’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白馨觉得自己的身体里真的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所有人围观的美术展馆里，对面那个女人说：“我姓霍……”
“可你就是偷了。”
同学们用质疑的目光看着她，她的语气反而冷静了下来：
“不管你穿了什么，不管你戴着什么表，不管你姓什么，不管你家多有钱，你就是偷了我的画！”
女孩儿的声音不再甜美，起初是从未有过的沉稳，说道最后，是刺耳的尖利。
像是一把刀，划破了教室里原有的一层罩子，让所有用窃窃私语来维护着这个罩子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你的消费记录上显示你的卡里余额增突然加了好多！还有！学校里的监控拍到你在余额变动的前一天提前来到画室拿走了一幅画！画室里其他同学画好的画都会直接送走裱起来，只有我和楚玟的画在画完之后也只是钉在在白板上，你拿走的就是一副白板，楚玟的画没有少！你告诉我，你拿走的是什么？你告诉我你的钱是怎么多的？”
南希行走到教室，看见楚玟站在门边。
“白馨同学在干什么？”
他轻声问。
“她，在抓小偷。”楚玟声音淡淡地回答他。
南希行“哦”了一声。
那个男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说：“你根本是污蔑，我拿你的画干什么？你说我拿你的画卖了二十万，二十万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周的零用钱，我为什么要为了这点儿钱去拿东西？你说我零用钱变动，我妈随便给我一笔钱就能变了，再说那个画，我那天是来教室拿了我自己的一幅白板画，怎么了，我……”
白馨猛地抬起头，说：
“我从来没说过，那副画你卖了二十万，还有，你说的那天，是哪天？”
她笑了，虽然眼睛还像个小兔子，可她笑的这一刻，她是个胜利者的样子。教室里一下子沸腾了。
南希行看着楚玟，用那种很天真好奇的语气说：
“我还以为你一直是白馨的保护者，没想到你会让她自己去面对这么可怕的事情。”
言下之意，是南希行没想到楚玟竟然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给自己加戏。
“可怕？”楚玟对这句话理解的重点发生了偏差，“揭露真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无从挣扎，不能对质，就像黑暗里照来的灯，它可能很刺眼，但是它能穿透黑暗。”
深深地看了楚玟一眼，南希行的目光从她的后脑勺上划过。
“咳咳。”想起来自己是老师，南希行走进了教室。
“你就是那副在画上画出了愧疚和害怕的同学吧。”
作为一个“男配”他还是要趁机刷一下存在感的。
白馨绕过他，一口气跑到了楚玟的面前。
“楚玟……”
得了，又变成了眼泪汪汪的小
“楚玟！我开学的那天他帮我搬过画架的！他还问过我的点心是怎么做的！他！为什么呀！为什么人就会变坏呀，哇――！！！”
小兔子终于嚎啕大哭。
教室里的其他人都静静站着，看着白馨哭得好难看啊。
楚玟只能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你家里最近的产业出了问题，是因为你家跟霍与恒的四叔有经济往来，所以你为了维持自己的开销，帮霍与婷找能帮她参赛的画。可笑的是，正是霍与婷的父亲和霍与恒联手打压，才会让你家的企业落到现在这个境地。白馨问为什么人会变坏，我觉得是因为愚蠢、虚荣和自以为是，你拿到的那二十万，哪怕是帮你爸丰富资金流，我都能高看你一眼，可惜，你用他换了你的手上的表。哦对了，豪门就是豪门，霍与婷那边已经删掉了与你有关的转账记录，要不是你去买了一堆东西，提供了恰好在时间点内的消费记录，我也不会找到这么多证据。”
那个男同学冲过来，他想说什么，可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隔着他，楚玟看了一眼南希行。
不好意思哦，没你发挥的余地。
南希行只是微笑。
这一天还是白馨的健身日，在健身房，她主动要求加练，把自己练成了一只小死兔。
“楚玟，你知道吗？在今天之前，我一直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一个很奇怪的世界里，好像这个世界只要我一直往前走，去接受，就可以了，我什么都不需要做，不用挣扎、不用反抗、不用拒绝，然后……”
白馨突然说不下去了，她停住，把脑袋靠在楚玟的肩膀上。
“可是，这真是我想要的么？就像我父亲和我阿姨，他们那么对我，我真的不会想要说不是我的错么？就像我被人偷了画，难道我真的想要当做没有这件事发生么？还有、还有之前……”
“其实你只是在长大。”华美悦耳的声音，就响在白馨的耳边，是楚玟在对她说话。
“每个人都会有突然怀疑这个世界的时候，因为你看见了这个世界不一样的一面。”
车窗外的风景很美，高楼栉次鳞比，行人和车辆都在她的眼中。
“小时候的我们，我们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全靠别人告诉我们。长大之后就不一样了，我们要自己去看，自己去想，从一个小小的舞台走到了一个更大的地方，你可能发现舞台边没有人再给你掌声，这个时候，就需要你自己去判断自己，肯定自己。”
说话的时候，楚玟隔着后视镜，看到了管家的镜框。
白馨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她说：
“楚玟，谢谢你。”
送了白馨回学校宿舍，楚玟坐在车座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回家。”她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管家一直静静地开着车。
“在今天之前，我一直觉得自己生活
在一个……一个很奇怪的世界里，好像这个世界只要我一直往前走，去接受，就可以了……”
白馨说过的话，在楚玟的脑海中回响。
她的手指勾了一下自己的裙边，想起来打火机并没有带在身上。
“我也以为，我只要……就够了。”
中间漫长的停顿，她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管家，你昨天给我讲了一个睡前故事，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