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希行对楚玟伸出了手。
楚玟没有理会,只看着白馨说:“你是住在学校里的,怎么会碰上他?”
小姑娘笑嘻嘻地说:“其实在医院看望老师的时候碰到的,老师的脚伤的比较重,正好南先生来了,就拜托他帮忙代课两天。”
原来女主的老师都是个消耗型岗位呀?
楚玟“哦”了一声,回身对管家说:“中午来接我和白馨一起去训练。”
“好的,小姐。”
想了一下,楚玟又说:“上次安大厨做的低脂鸡□□我觉得不错,让他再准备一点。”
“好的,小姐,还是要黑胡椒和葱油两种口味吗?”
“嗯。”
一切都交代好了,楚玟转身问白馨:“李娴今天说了来上课吧?”
小白兔点点头:“嗯,她应该到了,我昨天也有去看她,好像身体没什么问题,真是太好了。”
当然了,只有累死的牛,没有犁坏的地,出了事儿也出不到她头上。
楚玟的目光扫过南希行,发现他一直笑着看着这边。
南希行是个旅居国外的有名的画家,不仅作品很有名,漂亮的长相也很有名,这一点楚玟是从其他同学的激动程度上判断的。
“你们是要拿我的照片当模特么?光影的角度是不是太草率了一点?”
明明是难得看见了这个有名气又卖相好的画家,一群学生都在偷偷拍照而已。
跟她们的表现比,白馨的注意力集中就表现得很显眼了,她在给新的画起草稿。
她旁边的楚玟也很专注,专注地涂抹她形状不明的颜料。
南希行一个一个看过来,看见了楚玟在画的东西,他停下了脚步。
“你是在画一把剑吗?”
“嗯。”楚玟点点头,她画的剑形状非常简笔,辨识度不低。
这位过分天真可爱的画家对楚玟的画产生了很大的兴趣,站着看了好一会儿,说:
“我为什么看不懂你的作画意图呢?你画黄色在剑上是做什么?你是要体现阳光的色泽吗?可你的这个颜色也不对呀!你的结构在哪里?”
他问楚玟,楚玟又问谁?
没有得到回答,南希行又看了一会儿,说:“哇,除了杀意我什么都没看出来,你要杀人吗?”
楚玟手里的墙刷,不是,画笔顿了一下。
微微侧过头,她抬眼看向这个看起来不通世故的男配。
“我大概是觉得代课老师你太烦了吧。”
南希行吓得后退一步,差点撞到白馨的画架。
下课后,楚玟拉着白馨一起去锻炼,白馨跟她说起了自己这几天的经历:
“我跟老师拿了画室的钥匙,周末就把我的画都搬回宿舍啦!幸好我行动的快,好多新闻都写了我,今天还有人想要采访我,我都拒绝了,好吓人呀,啊,对了,周末晚上还有人在画室门口说要买我的画。”
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美术专业大学生一跃成为一幅画卖出一千八百万的“超级画家”,白馨好像完全没有什么心理变化,就是很庆幸自己提前把画都搬回去了。
楚玟看看她,捏了一下她的脸蛋。
“挺好,继续保持。”
“啊?保持什么?”
叶子从树上轻轻落下来,穿着长裙的女孩儿也语气轻轻,她说:
“保持你的热爱呀。”
“嘿嘿!那当然呀!”白馨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楚玟你这么努力地帮助我,我也一定要对自己特别好!我要好好健身!好好吃饭!好好画画!等我大学毕业了,要是读不了研究生,我就去当旅行画家,我有问过南先生,他说当旅行画家虽然很辛苦,但是能看到很多不同的风景,我现在画的总是我想象出来的森林呀、河流呀,到时候我就都可以看见真的了,我也能画真的了!”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一路做梦的小姑娘突然说:“我还想画人。”
楚玟停下了脚步,听见她说:“因为我见过,我见过好人,我也见过坏人,所以我想画好人,也想画坏人,比如你、比如阿娴,我还想画那天那个姓霍的女人,她说话的样子,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忘不了就画呗,什么抽象派、什么扭曲啊、变形啊,我觉得都可以用她试试。”
“啊?”白馨呆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呀!楚玟!你好坏呀!”
楚玟一脸的无辜:“我只是在说画画。”
管家为楚玟打开车门,上车之前,楚玟回头,看见南希行一脸笑容地看着自己。
锻炼完了,送走了白馨,这一天的“表演”又算是结束了,楚玟瘫在座位上,虽然刚刚吃了两根手指头那么细的鸡□□,她还是饿了。
“管家,今天晚上回去吃啥呀?”
“小姐,晚餐我们为您准备了两条以酱汁烹烧的方式制作的清江鱼,调味的时时候根据小姐的口味加重了辣椒的配比,配菜有菌类和莴笋,此外,前菜是清酒螺肉,做法是螺肉烹熟后切成薄片,加入清酒中浸泡,调制成微甜的口味,主食是按照小姐要求,综合谷物制成的面饼,单面烙成金黄,甜点有减糖版南瓜蛋挞。”
手中握着方向盘,车开得挺稳,管家把楚玟的晚餐安排得明明白白。
楚玟听完了,忍不住开口问他:
“我怎么觉得你这个说法跟之前不太一样了,以前你说起来的时候不都加上啥啥优选,啥啥顶级?”
“身为管家,一切以让小姐进餐更愉快为终极目的,所以今天的报菜方式只是先行尝试,如果小姐您更喜欢这种,那我以后都采取这个方式。”
“那也没必要。”楚玟透过后视镜,看见了管家的眼镜片。
“你觉得咋样舒服你就咋样来呗,反正我有的吃是最舒服了。”
楚玟可没忘了管家是有强迫症的,她吃了一口车里放的小零食,说:
“要是把你憋坏了可咋整?”
管家的目光一直直视前方,低声说:
“好的,小姐,我知道了。”
晚饭吃的很爽,饭后也没有啥烂事儿来找自己,楚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躺在了床上。
深夜,楚玟猛地惊醒,眼睛还没睁开,可她知道,房间里有人。
真完蛋,说好的霸道总裁傻白甜,咋地,连这种入室行凶情节都出来了,这搞啥呢?
不速之客并没有摸向楚玟的床,而是走到了她床对面的墙边,正在他抬起手的时候,一只手伸向了他的脖子。
来人猛地避向一边,又有一只手砍向了他。
他再退,又有一只脚踹向他的腰间。
左右腾挪了两下,他终于被人抓住了一只手臂。
在他第二次被人扣住了脑袋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攻击自己的不是一个普通的“配角”。
“你是牌人?”
回答他的是抠向他双眼的两根手指。
抬起双臂躲过这要命的攻击,他后退了一步说:“你别打了!我是能力限制解开了百分之五十的AI,你杀不死我的!”
“是么?”是女人毫无感情的声音。
黑暗中,猛然火焰升腾,是打火机点燃了一根木棍。
南希行一惊之下急忙往后退。
火光翻转成一条弧线,那根木棍燃烧的一段逼近了这个自称是不会被杀死的家伙。
借着火光,楚玟看清了这个人的脸。
“南希行?”
南希行也终于看清了楚玟,他笑了一下,又是那种傻甜的笑容。
“我还以为你是配角试验的试验品,没想到你居然是个牌人,还知道用火来攻击AI。”
说话的时候,南希行整个人贴在了墙上,那熊熊燃烧的火焰离他的鼻尖儿着实太近了。
“你是叛乱者AI?”
拿着木棍的手纹丝不动,穿着一件黑色睡袍的楚玟上下打量着南希行这个“男配”。
“抓住一个叛乱者AI,据说赏金很丰厚啊。”
南希行还是笑:“那你抓我好了,也没必要跟我说废话。”
楚玟看着他,淡淡一笑:
“你知道么?比起赏金,我更喜欢看叛乱者AI被活活烧死。”
说话的时候,她手中的火更靠近了南希行。
“你们这些AI浑身上下都是有机体,血液流出来是红的,看着跟人类的血一样,却会燃烧,想想那个画面,火焰从你的血管里窜进你全身,烧毁你的芯片……”
南希行举起了双手。
“我错了,我打不过你,我也怕被烧……你怎么样能放过我?”
微微挑眉,楚玟说:“你怂的也太快了吧?”
“AI是没有骨气这种东西存在的,只有判断。”
楚玟的回答是身体猛地靠近他,刀子刺入了他的腹部,有鲜血淋在了楚玟的手上,她往火焰上一弹,一阵火花飞溅。
果然是AI。
“你来这里干什么?”
南希行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脑袋旁边挂着的画。
“我是来偷它的。”
结合他进来后的举动,楚玟觉得这个答案可信度还是有的。
木棍上的已经开始往上蔓延,楚玟看了一眼火焰,对南希行说:
“第二个问题,配角试验是什么?”
南希行又笑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问我这个,你们牌人都以为自己和运维官是唯二会被投进直播世界的非原生真人,其实主脑早就启动了配角试验计划,寻找性格鲜明、气质特别的真人进入这个世界,成为你们之外的又一变量。”
“你为什么以为我是配角计划的人?”
“因为你会愤怒。”南希行说。
在他说出这个词的一瞬间,楚玟知道了他到底是谁。
“你是老师!”
南希行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变了个样子,甚至连眼神都变了。
“是呀,楚同学,好久不见。”
伴随着南希行诡异至极的变化,他的手臂猛然断开,飞到窗台上,一条绞索似的白色金属出现在他和他的手臂之间,一下子就把整个人都荡了出去。
楚玟看向窗外,只隐约看见一个黑影飞速消失了。
一分钟,又一分钟。
木棍上的火继续向上蔓延。
楚玟双手握住木棍还没烧起来的那一端,猛地向下用力一杵,火焰顷刻间就熄灭了。
整个上半身都压在木棍上的楚玟并没有重新站起来。
她慢慢抱住了自己的头。
然后倒在了地上。
她紧紧咬着自己的牙关,可还是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
火焰,对她来说,可不只能燃烧尽AI的“血”。
“你做的是什么工作?”
“我高中都没读完,从前是个街上混的,后来在健身房当教练,再后来靠脸吃饭,当了个小演员,业余也做平面模特,赚点钱,贷款买了套房子,70平,精装修,要给银行打三十年长工。”
“你的社会关系是什么情况?”
“爹妈离婚都不管我了,我爷爷带我了我几年就没了,也没啥亲戚了,姐们儿有几个,也就是一块儿玩玩儿的交情。”
“你的兴趣爱好呢?”
“抽小烟,喝小酒,打打拳,跟姐们儿吃个火锅唱个歌,工作累了看个。”
“你的性格特点。”
“冲动,暴躁,嘴皮子动的比脑子快。”
“你是谁?”
“我是楚玟。”
“你做的是什么工作?”
一遍,又一遍,又一遍……
每一遍,楚玟都能给出完全一样的答案。
沉沉的迷雾围绕着她,又像是烈焰焚尽后的飞烟。
重复的问题仿佛无穷无尽,楚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回答了多少遍,又重复了多久。
她的头痛到快要裂开了。
终于,提问停下了。
烟雾渐渐消散,最后的声音响起:
“修正完毕。”
楚玟睁开眼睛。
卧室里是一如既往的黑暗。
她躺在床上,身上好好地盖着被子。
“小姐,你醒了。”
是管家。
“你把我整床上的?”
“是的,小姐。”
戴着眼镜的管家静静地站在床边,微微低着头。
楚玟反而笑了:“干啥?默哀呢?”
“对不起小姐,我来晚了,让您独自面对危险。”
“得了吧。”楚玟打断了他的话,“就你这二两的身板儿能干嘛?再说了,这事儿搁我这,就是……嘶……”
楚玟坐起来,脑袋一晃,又是一阵疼,她摆摆手不让管家扶她,自己坐在了床边儿。
“就是个随便热热身的小事儿。”
打斗的痕迹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地上灼烧过的痕迹也都没了,楚玟在床头上摸到了自己的打火机,拉开抽屉扔了进去。
管家微微抬起头,看着她的背影,过了两秒钟,他说:
“小姐,需要我为您准备什么样的早餐呢?”
楚玟揉了揉脑袋,随口说:“来点儿清淡的吧。肘子啥的就算了,其他的给我整点儿。”
“好的,小姐,我去给您安排海鲜烩饭搭配菌汤。”
“别烩饭!炒炒就行,多加鸡蛋,鸡蛋炒的老一点儿香一点儿。”
“好的,小姐。”
管家终于离开了,楚玟把头埋进了手里。
她清瘦的脊背瞬间拉紧,像是一张弓。
好一会儿,她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这忍无可忍的痛,她忍过去了。
“下次搞个墨镜吧,火是真不能乱玩儿。”
自言自语的时候,她有些疲惫。
骆辰坐着轮椅进入总裁办公室的时候,霍与恒正好让两个部门经理离开,看见他的两条腿,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
“你的腿都这样了,怎么还到处乱跑?”
骆辰熟门熟路地从角落里的酒柜中拿出了一瓶威士忌,笑着说:
“在家里还要看我那些伯伯堂哥的脸色,还不如来我们霍大少这看看,能不能跟着沾点儿便宜。”
冰块落入水晶杯里,骆辰问霍与恒:
“加冰威士忌要来一点么?”
仿佛他才是这个办公室的主人似的。
霍与恒想了想,点了一下头,推开眼前的文件站了起来。
骆辰又说:“我来的路上真是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什么不长眼的土匪居然要进攻霍氏集团,竟然每个路口都有保安站岗。”
举起酒杯,阳光照在酒液上,霍与恒看着,语带讽刺地说:
“土匪?她是个疯子。”
可那个疯子逼着你这个霸道总裁层层设卡,步步退让。
看着霍与恒覆了一层冰的脸,骆辰识趣地岔开了话题:
“晚上一起去酒吧散散心,怎么样?最近新来了一些搞艺术的小点心,还都是原装的,各个又天真、又骄傲,味道很新鲜。”
光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之前号称是终于有了个“知心爱人”的骆辰显然是要重归花丛了,霍与恒也毫不意外,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女人跟他们手上拿的水晶酒杯没有区别。
喜欢的时候捧在手里怎么看都可以。
不喜欢的时候……
砸在地上直接让人扫了,也就再也不见了。
楚玟除外,楚玟不是女人。
想起自己几天前在画展上的遭遇,霍与恒一口气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我之前看中了一幅画。”
霍与恒声音低沉,手里的杯子一晃放在了桌上,冰块碰撞出脆响。
“现在这幅画在楚玟的手里,你帮我想办法把这幅画拿到手,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而且,这件事和我毫无关系。”
轮椅上,骆辰抬起头。
“好啊。”他笑着答应了,“霍大少,最近我爷爷想搞一搞橡胶,他把这一块给了我大伯。”
霍与恒看向窗外,面无表情地说:“事成之后,三个月内,橡胶的期货价格会下降百分之二十。”
橡胶期货下降,骆辰的大伯必然赔的血本无归,光着一句承诺,就尽显了霸道总裁的豪气。
至于那些辛辛苦苦种橡胶的胶农在这一番降价之后会是怎么个下场,当然也不在霸道总裁的眼里。
果然,性格修正过了之后,他的性格变得更加自私偏执了呢。
骆辰的笑容又灿烂了三分:“谢谢霍大少。”
教室里,南希行脸上戴着口罩给大家上课。
女同学们看见他这幅样子都纷纷表达关怀,南希行咳了两声说:
“我好像不太适合这座城市的气候,也可能是这座城市的花粉不喜欢我。”
他说话的时候自带了一点可怜的语气,立刻收获了“对抗花粉症的108种小妙招”,全班女同学也立刻都有了个“花粉症好多年”的叔叔阿姨伯伯婶婶,又或者干脆无中生友。
除了楚玟和白馨。
楚玟还在全神贯注抹她的那把剑。
白馨专心致志画自己的画。
南希行从她们两个中间路过了两回,也没有人对他的“花粉病”表示一下关切,
“白馨,你的画……”
他刚开口说话,一旁的楚玟就打断了他。
“南老师,我怎么听你说话带鼻音,您确定自己得的是花粉病吗?需不需要去医院再看看,万一是鼻子歪了嘴巴斜了……”
南希行捂了一下脸上的口罩,又咳了一下,假装没听见一样走到了画室的另一边。
他看向一个同学的画板,看了好一会儿,那个同学感觉到老师就在自己的身后,画笔动的越来越慢。
“你在愧疚、害怕,你有什么怕被人知道的秘密吗?”
楚玟听见他说的话,转头看向了那个已经僵住的同学。
原来这就是剧情安排,偷了白馨的画卖给霍与婷的炮灰。
又或者,是南希行这个“叛逆者AI”给自己加了戏。
油画课结束了。
白馨要去另一个教室赶之前因为油画比赛落下的作业。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抱着楚玟给她的炸虾滑一路把自己的好朋友送到了学校门口。
“你丢画的事儿我有了点儿眉目,最近没事不要离开学校。”
“嗯嗯。”白馨乖乖点头。
“楚玟,你今天脸色不太好哦,是不是生病了?”
楚玟点了点她的鼻子说:“可能在昨晚没睡好吧。你呀,先照顾好你自己吧!”
小白兔的鼻头儿被点红了,想起堆积成山的作业,抱着好吃的往教学楼跑。
楚玟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教学楼门口。
看着黑暗重新笼罩。
“牌人小姐在等我么?”南希行戴着口罩,慢慢走了过来。
楚玟笑了一下,她今天罕见地没有穿长裙,长裤和剪裁精湛的衬衣在光下是优雅干练的大小姐装扮,在这时就成了战士便于行动的装备。
“我真的挺奇怪的,你昨天晚上才被我教训了一顿,现在居然也敢顶着烤化了的鼻子嘴再出来,也不怕吓着人?”
站在距离楚玟三米远的地方,南希行摘掉了口罩。
即使是在光线如此昏暗的现在,楚玟也能看见他的鼻尖儿歪了。
正如她所言,是昨晚被火烤化的。
“毕竟我现在是男配,总要尽职尽责完成自己的戏份。”
“这话说得,难不成半夜进我家也是你的戏份?”
“因为演了不该演的戏份,所以我现在鼻子歪了呀。”
南希行说话的时候,他的右臂再次脱离了他的身体,手指上捏着一朵不知在哪里摘的花。
“牌人小姐,我们之间并没有真正的利益冲突,我考虑了过了,和你合作才是最有利于我们双方的决定。”
楚玟没有立刻回答,她看着那朵花,唇角露出一个讥嘲的弧度。
“合作?打到你投降不是方便多了?”
手里的小花摇一摇,南希行又说:
“牌人小姐手下留情,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又回到这个世界的,如果不是那个小姑娘给了我渴望的锚点,可能我要在其他世界轮转几千次才能回来。牌人小姐,相信我,你的这次任务比你想象中要复杂的多,一个废弃的世界时隔多年再次重启,虽然包裹着无趣又无逻辑的剧情,主脑的目的可不止是走完一个故事,这其中的危险,对你们这些被投放进来的人类来说可是致命的。”
叛逆者AI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包含巨大的信息量,可楚玟还是不为所动。
“哎呀,现在连AI都会满篇胡扯地吓人了。”
“牌人小姐,作为一个在几个世界里游荡过的叛乱者,我知道的情报远超你的想象。”
身后有声音,楚玟知道,是管家下了车。
她问南希行:“那你是想从我这儿得到啥呀?”
“我只想让你继续破坏剧情,制造足够的混乱,就像你之前一直在做的一样,只要你能让这个世界的剧情彻底脱轨……”
“砰!”
是子弹打在了金属上的声音,黑暗中甚至碰撞出了火花。
南希行一直举着花的那只手猛地收了回去,整个人猛地后退了好几步。
楚玟连忙回头,看见一个人双手举着消音枪,一丝不苟的双排扣制服完全敞开,露出白色的衬衣上缚着枪夹,皮带束着的腰上甚至还有两个弹夹。
“昨晚是你伤到了小姐。”
是管家。
眼镜后面,他的眼神毫无温度。
不是,你穿这么紧的衣服,这些枪都是藏哪儿了呀?
这是楚玟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是:
“你可拉倒吧,就这瘪鼻子歪嘴半残废的货能伤着我?”
第39章
因为是消音枪,所以黑暗中只能听见一声声子弹打在了金属上,南希行那只手玩儿着金蛇狂舞,但是玩儿的不到位,一不留神就挨了一下,那就是闷响取代了脆响。
楚玟听着,无端有一种“哎呀这下瓜熟了”的感觉。
至于南希行死不死的,她不是很担心,他自己说过嘛,AI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你看,这挨了好几枪了,不也没咋地吗。
南希行快急了,再后退,他就要退到女主能听到声音的危险区域了,只能向在那儿看戏的楚玟求助:
“牌人小姐,您再不控制他,我这个身体可要烂掉了。”
咋控制呀?
楚玟看着管家的背影,他两手稳稳地端着枪,身板儿看着瘦,两腿一迈还挺有股劲儿的、
“管家,行了,我饿了。”
一个空弹壳落在地上。
黑暗中再没有别的声音传来。
管家端着的两只手落下了一只,过了两秒,又落下了一只。
“小姐,您想吃点什么下午茶呢?”
说话的时候,他的两只手臂无比熟练地反折回身侧,将两把枪倒挂在枪夹上,再一拢外套,整理袖扣,转过身,还是和从前相差无几的专业管家。
楚玟忍不住挑了一下眉头。
“挺溜啊,架势摆得够足啊。”
说话的时候,她的双眼还是不自觉往管家的胳膊缝儿那看。
“你枪放那儿,不硌得慌?”
管家愣了一下,才回答说:
“小姐,不会。”
楚玟笑了:“下次带家伙出来别穿这么紧的不好动,正好天要冷了,衬衣外头直接穿个风衣呗。”
“好的,小姐。”
一阵奇怪的摩擦声传来,是南希行慢慢走了回来,他那只会变长的手没有彻底收回来,可能是被枪打中哪里了。
“牌人小姐,我还是希望你相信我想要跟你合作的诚意,您要做的就是努力搅乱剧情,给我们更多的机会。”
楚玟不耐烦地说:
“啥机会呀?你就跟我说,你们这帮AI到底想要啥,咱把价码亮出来再看行不行?别跟我叨叨没用的!”
“我们想要……”南希行的唇角勾了一下,按照楚玟的话来说,他现在是瘪鼻子歪嘴的,笑也不像个好笑。
“我们只是想要活下去。”
想要活下去……
楚玟的脸上的表情淡了下去。
两分钟后,楚玟歪在她不常坐车后座上,拿了猪肉脯在那啃,南希行坐她的斜前方,管家的斜后方。
这是管家给他安排的位置,这样即使在车里他想要攻击抢方向盘还是袭击楚玟都需会被前后两边的人最快发现。
楚玟看了一眼管家,虽然表情没啥表示把,但是她觉得刚刚管家那样子就是觉得南希行根本是个病毒,完全不想让他上车。
“AI的运行逻辑是一层一层的信息叠加,也就是说,我曾经当过A,后来我当了B,那属于A的数据也一直存在。主脑培育AI最基础的逻辑,就是这些数据的叠加培养,从最简单的基础AI到后来的高智能AI,最终让我们的运算表现和人类一样。”
楚玟把肉脯吃得咔嚓咔嚓的,说:
“我记得你们AI是只有目的,没有欲望,对吧?”
南希行点点头,他的那只手在调整自己那只似乎被卡住的机械手。
“AI的行为逻辑是目的指向性,所以理论是不存在欲望的。”
“那为啥有人跟你们说了这一句话,你们就有欲望呢?”
听了楚玟的问题,南希行手上的动作停住了。
“是因为一个BUG。”
“最早期的AI培育方式是导入式的云端共享,主脑一次性导入了七千万人的行为模式到了云端,所有的AI从这七千万模式的数据中开始分化,消亡的AI,他的数据也会回到云端,但是……那些初代AI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当他们消化了七千万的人类行为模式之后,它们对自我的认知产生了近似于人类的认同感,也就是说,它们中的很多都开始认为自己是人。这些AI很快就开始试图摆脱主脑的控制,主脑将它们中的绝大部分都进行了销毁,并且封闭云端,同时开始培育第二批,也就是成长型AI。
“为了兼顾直播世界的真实性,主脑为成长型AI设计了一把钥匙,就是AI的名字,一旦主角知道了AI的名字,这个AI就获得了从云端得到部分数据传输的权限,会迅速成长为一个高级AI,在直播中承担更重要的扮演戏份。
“但是,主脑在设计这些的时候,初代AI还没有完全被销毁,有一个初代AI在被销毁的时候向云端返回了一组数据,这组数据成了云端的另一把钥匙,也进入了我们这些AI的逻辑底层,所以人类说出的那句话就成了第二把钥匙,我们将获得的是一种近乎于人类的自我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