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声音尖利，语气刻薄。
五条悟双手插袋站在原地，下巴微扬。
“哦呀？自己没有判定清楚给学生们新年大会使用的咒灵等级，现在要将事故的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了吗？”
一只布满皱褶的手从遮挡物后伸出，指尖点向五条悟。
“不要为你的学生狡辩。也别以为用她还在昏迷中的借口，就能搪塞过去。”
五条悟偏头，眼罩后的眼睛看向说话的人。他分明还带着眼罩，但老人还是感觉到了来自六眼的压迫，颤抖着收回了手。
“咒灵异变的瞬间，是你阻止了其余老师前去支援，是否有意掩盖咒灵进化的真相，不让他人发现属于卿鸟的咒力残秽。”
“这个女孩的术式敌我不分，你执意让她入学咒术高专的目的何在？”
“她和处刑犯夏油杰有过接触，你是否通过这个女孩和诅咒师夏油杰秘密往来？”
五条悟伸出小指，挖了挖右耳。像是进了什么脏东西。
“嗨～嗨噫。我们来复盘一下事件的始末吧。”五条悟拍拍手，像集合幼儿园小朋友一般漫不经心。
“你们集结了大批咒灵投入咒术高专，让可爱的学生们免费干活。忽然，其中有一只智慧咒灵通过某种方式隐藏了自己的等级，愚蠢年迈又心瞎的你们没有发现，结果把特级咒灵漏进结界中。”
“我可爱又善良的学生害怕同伴遭到咒灵袭击，在危难间不顾自身安危，差点耗尽咒力，将其祓除。”
五条悟收敛吊儿郎当的语气，面色沉下来继续道。
“现在，你们要把事故嫁祸到她身上吗？”
昏暗闭塞的空间内忽然死一般沉寂。
是两方的博弈。
咒术高层认定五条悟不会真的乱来，但又忌惮他最强的实力。
五条悟确实不会因为一言不合就胡作非为，但他始终保留那样做的可能性。
火光摇曳。
五条悟没有再多言语，直接转身准备离开。
“既然……”尖利的声音再度响起。
“既然卿鸟现有实力足以祓除特级咒灵。那就尽快申请一级术师评定吧。”
男人的言语间，尽是一级术师将给女孩带去荣耀的傲慢。
五条悟脚步一顿，回眸道：“啊咧？我上次的话语没有传达到你们这里吗？”
“卿鸟是我的学生哦，她什么时候申请评级，什么时候能够接任务，都由我……啊不，都、由、老、子、说、了、算。”
卿鸟觉得自己做了一段很长的梦。
梦里有不讲武德脑袋指定有点问题的系统，有怪物哥斯拉，还有一个高耸入云的瘦竹竿攻略对象。她平日里奇奇怪怪的想象在新的世界里都会变成真的。
卿鸟睁开双眸，看见动画片里最经典的镜头——陌生的天花板。
她稍稍偏开视线去看身边，发现纯白的床头柜边放着一把长矛——咒具界的五条悟。
卿鸟沉痛地闭上了眼，躺得十分安详，宛若一具木乃伊。
——尼玛，不是梦，是真的。
下一秒，沉痛闭上的双眸又猛地睁开。
既然是真的。
那最后接住她的帅哥是谁？三年级未曾见过的前辈吗？
帘子被拉开的声音回响在耳畔，紧接着是衣服布料接触凳子的轻微摩擦声。最后是男人忽然放大的脸。
五条悟笑得幸灾乐祸。
“醒了啊，还以为要明天呢。”
卿鸟除了觉得有点累，倒也没有别的不舒服，况且她还有一个问题急于得到回答。于是她利落地坐起身，头顶差点撞到五条悟的鼻梁。
没有开术式的五条悟：……
淡定地后仰了30度。
“五条老师……那个……”
“特级咒灵吗？”五条悟仿佛看穿了卿鸟的心思，一下命中。“嗯，是被小鸟的术式催化而成的。”
卿鸟：“……”她只是稍许想了一下，没真的想把一级咒灵进化成特级啊！
“没有人能真正控制自己的思想哦。”五条悟指了指自己太阳穴的位置，“最经典的例子就是，越不想去想什么，就越会去想吧。”
这是显而易见的。相比狗卷学长的咒言，他至少可以通过不说话来控制。但思想是无法停止的。
“不幸中的万幸，特级咒灵是小鸟你想象出来的，它的能力上限不会超过你的咒力极限，所以你才能祓除那个家伙……而不送命哦。”
五条悟的模样好像真的在庆幸一样。而后神色微变，抬手在卿鸟额头上扣了一个爆栗：“下次再胡来，你就要失去美好的太阳公公了。”
太阳公公？什么东西？
卿鸟揉了揉巨疼的额头，这货是真下手啊。
“……我自己闯的祸，当然要自己收场。”卿鸟在事情发生的瞬间就感觉一丝不对劲。如果……如果是由她胡思乱想导致的惨案，那她说什么也不能躲在前辈的身后。
五条悟眉梢轻扬。看着少女脚趾蜷缩，略显执拗的模样。
没想到问题学生居然还有自己固执的点。
“既然如此。”五条悟摆起老师的架子，两手抱肘，下巴微扬。“明天天黑之前写一份千字检讨给我。包括今后如何控制自己不胡思乱想的可行办法。”
卿鸟望着五条悟，极为“无辜”地眨巴了两下眼。
要不怎么说，人无法控制自己的想象呢。此刻一点也不想发挥想象力的卿鸟，仍然不由自主地想……局部地区下暴雨，就局部在五条悟头顶上方的场景。
五分钟后，五条悟头顶乌云走出医务室。
虽然用无下限隔绝了暴雨，但看在别人眼里，他行走的身影就像人形花洒那般……令人震撼。
完全恢复体力的卿鸟拿着她赢得的咒具去找渡边学长。长矛这样的凶……不是，武器还是应该留给能好好使用它的人。
渡边源一推脱再三，最后还是以请小鸟吃饭作为回报，收下了礼物。
“对了。”卿鸟忽然想起，“渡边学长，新年大会那日，在树林里接住我的帅哥是谁？”
“帅哥？”渡边源一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哦，你说五条老师啊。那天……”
渡边还想说些那天之后发生的事，一转头，发现身边的卿鸟……裂开了。

月光如纱，为大地披上一层淡淡的金。宁静如画的夜，咒术高专内祥和一片。
头顶暴雨的五条悟，在月光下为夜蛾正道跳了一支舞。暴雨随着男人的步伐打湿了地面。
这画面惊到了准备回家的家入硝子。
“又是小鸟的杰作啊……”
家入硝子和从石化中缓过神的夜蛾正道异口同声，感慨道。
当那个最强的男人顶着暴雨去到任务地的时候，辅助监督一时间拿捏不定要不要替他撑把伞。虽然淋不湿，但画面看起来失意特效太过浓烈。
总而言之，12月31日，在新年正式来临的前一天，整个咒术高专才算真正从新年大会的影响中脱离出来。
卿鸟起了个早，在食堂挑选有着好寓意的早餐。
三年级与二年级的前辈，今晚都有驻守各地寺庙的任务，所以睡得比平时晚了点。普通人的热闹，咒术师的繁忙。
食堂有些冷清。
卿鸟一边刷手机一边吃早饭，直到有第二个人走进来。
她维持着抿勺的动作，下意识抬了下眼。接着眼皮狠狠一颤。
俗话说，相由心生。她忽然有点看不清前方男人的心。
「您好宿主，系统检测到您对攻略对象的心产生了兴趣。特此提醒，你与攻略对象暂时还是师生关系哦。」
卿鸟：……
多余你出来提醒这句的好吗！
浅草寺的守夜任务本是安排给五条悟的，无良教师把任务推给了准备1级评定的学生们。于是，五条悟难得在新年前一天得空。
“这就是你们打扰人家好好过年的理由吗？”
原打算和津美纪两人一起挂上新年装饰，准备食物点心，再一起看红白歌会吃荞麦面……的伏黑惠，在看到五条悟和卿鸟两人后，脑袋悄悄冒出一个十字路口。
津美纪没有准备四人份的食物，准备出门再采购一些。
“啊，那就麻烦津美纪带两块草莓蛋糕回来吧。就用小惠的压岁包哦。”五条悟挥了挥手中的小红包。
伏黑惠：……
压岁包这种东西，他从来就没想要！
待津美纪安抚完快要炸毛的海胆头离开公寓。五条悟才转身面对身后对他怒目而视的两人。
他忽略二人的表情，道：“嘛，这一个月你们有好好配合练习术式吗？老师要年终验收了哦。”
说什么好好配合练习术式。
坐在沙发上静等两人表演的五条悟，见卿鸟结印的动作、神态、节奏都与伏黑惠一模一样，同步率高达100%……十分有兴趣地摸了摸下巴。
下一秒，还算宽敞的空间里，冒出两条稍有成长的玉犬和……两条四不像生物。
五条悟：……
伏黑惠一脸我就知道的模样，赌气扭头。
伏黑惠本不想和卿鸟进行任何术式练习，无奈对方三番两次变出小怪物，还称它们为玉犬的替身……
所谓替身，起码也要有80%相像吧！
小屁孩臭着脸，一遍又一遍和卿鸟描述玉犬的模样，细节，甚至拿纸笔画下玉犬，期望她能背出来。
结果……
没有结果。
“啊咧？这和一个月前有区别吗？”五条悟凑近看了眼。
卿鸟摸了摸自己想象出来的玉犬，认真点头：“五条老师，它们的毛现在是软的，不再是钢铁狗了哦。简直就是物种的进化！”
对自己有点要求好吧，少女。
津美纪买了食材回来，还没走进厨房，就被五条悟十分自然地接过手。
男人伸手戳了戳伏黑惠和卿鸟所站的位置，两人正在因为玉犬的幼稚话题争执。津美纪笑笑，从茶几下方拿了零食准备去哄“孩子”。
五条悟平日不怎么靠近厨房，但每一次下厨的最终反馈都不赖。饶是喜欢和他唱反调的伏黑小惠，也没从未说过他的料理难吃。
但会狠狠吐槽五条悟自我表扬的夸张表情。
卿鸟以为五条悟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才会选择在新年前一天去叨扰那对姐弟。结果他就真的只是一时兴起，要和他们吃个午饭而已。
午饭过后，五条悟点名要伏黑惠和他一起去浅草寺“跨年”。
“津美纪想去，我就去。”难得海胆头没有立刻回绝。
“新年的夜晚，祈福的聚集地，会有很多很多咒灵出没哦。带心爱的姐姐一起去真的好吗？”这一回，是五条悟拒绝了。
伏黑惠想说他可以保护好姐姐，但又不想真的让津美纪面对危险。于是战术性沉默，不予回话。
五条悟抬头看向还在吃东西的卿鸟。
卿鸟：……
反正那家伙戴着眼罩，没有四目相对，我就当不知道他在看我也是可以的吧？
五条悟还在看。
卿鸟：……
迫于六眼的压力，放下食物，抽了一张纸巾擦擦手。
“既然小惠不愿意陪老师去跨年……”
卿鸟迅速学伏黑惠结印的模样，然后把才消失不久的四不像玉犬又想象了出来。
“那就让小惠的式神陪老师去吧！”
卿鸟有种，他们师徒二人是被伏黑惠当做“大晦日”大扫除，扫出去的那啥……既视感。
抽象的狗于三分钟后消失，只剩五条悟和卿鸟悠闲地走在还算热闹的大街上。
“五条老师不是已经把浅草寺的任务推给了学长学姐吗？怎么又变卦想去了？”男人心五月的天？
五条悟单手插袋，另一只手握着手机飞速打字，没有直接回答卿鸟的疑问。
他只是有种预感。
那个家伙……会趁着这个新年做些什么动作。哪怕前几年他并没有实质性动手，但五条悟总觉得……今年会有不同。
具体原因，说不上来。
五条悟转告伊地知，通知窗在浅草寺的周围多安排人手，优秀的结界师也需要随时待命。至于原因，就请他们赌上咒术师的尊严去猜吧！
“哟西，既然现在还早，我们去吃糖苹果吧。”
一切安排妥帖，五条悟开始朝食物奋进。
“跨年夜出没的咒灵会非——常多哦。”五条悟手里拿着糯米团子，一手还挎着几袋零食。
大长腿漫步目的走在拥挤的集市中。
亏得他个子高，一头白发也很显眼，卿鸟就算是被落下了，也能寻着他高耸的脑袋找过去。
这不，才追着白毛的踪迹跑回五条悟身边，就听得对方这样一句“恐吓”。
“小鸟如果害怕，现在立刻哭鼻子，老师还是可以让你回高专做个胆小鬼的哦。”
卿鸟：……
激将法太老套了！
但真要那么说的话，她倒是很想看五条悟哭鼻子的样子……
女孩褐色的眸子小心翼翼一抬，看向男人，内心期待了一下。
可惜未能如愿。
五条悟显然不知道无下限刚刚给自己抵御了什么样的攻击。他还在滔滔不绝。
这与平日总是“忘记告诉”的五条悟不一样，卿鸟看着他修长的背影停下脚步。
五条悟对咒力的敏感度，几乎是立刻就发现卿鸟没有跟上他的步伐。白毛疑惑回头。
“五条老师今天的话格外多诶。”少女眨巴了一下无辜的大眼睛，以牙还牙道：“是因为害怕了吗？”
人来人往，繁华至极的街头，形象满分的男人和漂亮少女打成两个幼儿园孩子。
日渐西斜，逐渐昏暗的世界并不影响跨年的热闹。浅草寺里的人流也在晚饭时间后激增。
五条悟倚着红柱子，因为开了无下限，仔细看就像是行为艺术那般，和柱子空了一些缝隙的距离。
他拆开一粒糖果扔进口中，又丢了一粒给卿鸟。
“有需要的话，晚上还用巨型巴掌吗？”
什么巨型巴掌，那叫如来神掌！佛光普照！
卿鸟瞪了五条悟一眼，但因为糖很好吃，所以那一眼也不算太凶。
“那个不能用，会把周围的人一起拍死吧？”既然普通人能踢到她想象的龟壳，那就一定会被攻击到。
“拍死也没关系哦～”
卿鸟：“哈？”
虽然是老师，但其实是反派嘛喂？
“有时候也会有拍一救百的情况发生哦。小鸟会怎么选？”
哦，原来经典的救一个还是一百个的问题。卿鸟转眸看着身边人来人往，忽然被赋予可以救人的能力，感觉有点微妙。
但她没有思考太久便有了答案。
“既然是我救，当然救我觉得重要的。至于那人有没有普世价值，我不在意。”
救猫还是救名画，全凭我喜欢。这是卿鸟的处事方式。
“哦？”五条悟不是第一次提出这个问题，卿鸟的答案也不是最佳的，但她敲定答案的速度是最快的。
“比起救哪个，在危难当口徘徊不定，既要又要还要才会造成更大的损失吧。”卿鸟十分认可自己的答案，用力点点头。
“哈哈哈——”五条悟这下是真的开怀一笑。他用力拍着卿鸟的肩膀，“不亏是我的学生嘛。”
在这件事上，五条悟是赞同卿鸟的理论的。时间成本造成的损失，有时候才最无法挽回。
天色完全暗下来。无星之夜，只有一轮亏凸月悬于空中，隐匿在厚重的云层之后。
五条悟立于高空，俯视脚下的人类与灯火。一切咒力波动都像热成像一样尽收眼底。
窗虽然猜不到五条悟忽然调拨人手的原因，但还是照做了。结界师扮成普通群众前往祈福的模样，随着人流在外围盘踞。咒术师直接混在人群中，确保几人呈五芒星的站位，将整个浅草寺囊括于守护范围。
渡边源一带着他爱不释手的咒具在指定地点驻守。他完全隐蔽在树影之后，能看见寺庙里熙熙攘攘的人，又不会被普通人类发现。
冬夜是寒冷的，少年戴上了妈妈新织的围巾。他登高远眺，瞧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咦？”
卿鸟在人群中感觉自己快要被挤成大饼。碰巧身边的少年还从口袋里掏出正在震动的手机，差点给她来了个结实的肘击。
“莫西莫西？源一啊，哈哈哈你怎么知道我来浅草寺了？”
“真有你的，还在拯救世界呢？”少年跟着人群亦步亦趋。“我也不知道呢，刚才在大街上准备买些糕点回去，碰到个奇怪的家伙请我吃了东西……然后就忽然想来浅草寺了。”
“吃了什么？诶多……不记得了呢。就记得很难吃。”
在大街上被“请”吃东西，很难吃还能忘记了……这位少年简直是神人啊。卿鸟不由侧目看去。
也就是这一眼，成了她终身难忘的瞬间。
只见少年青涩的脸庞，皮肤骤然起了无数个泡泡，随即整张脸被什么东西由内而外撕开，血肉模糊。
温热的血液很快在冷空气中降温，溅到了卿鸟的脸上。
……咦。
卿鸟由衷希望，时间能在这瞬间倒流。青涩的少年脸庞还是像一秒前那样挂着笑。那个恶心的，名为咒灵的怪物，没有从少年爆裂的脑袋中爬出来。
可是没有用。
不论卿鸟怎么努力想象，她都无法改变时间，也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
宁静的夜随着少年凄惨的模样，彻底陷入狂乱之中。
普通人看不见咒灵，以为遇到了爆炸狂魔，惊叫着逃窜。可此时水泄不通的寺庙内部，压根连逃跑的空地都没有。
惊慌、恐惧在新年前夕蔓延开来。负面情绪骤然飙升的东京，成为咒灵的乐园。
渡边源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发小忽然变成一滩惊悚的污浊，瞳孔骤缩。手机掉在地上也没有去管，他一时间忘了早上大家说好的如果有意外要如何配合，直接握着咒具冲向了事发中心。
结界师在外围疏散人群，可处于慌乱中的人类哪还有理智。疏散方案进行的十分不顺利。
居然和那个家伙学，把咒灵塞到身体内。五条悟紧咬住后槽牙，一下消失在原地——他需要去找暴/乱的源头。
“呐，夏油大人，为什么是那个少年啊？”菜菜子捧着鲷鱼烧坐在大树上，两腿悠闲地晃着。她不会质疑夏油杰的任何决定，只是好奇。
“因为松岛君是坏孩子呢。”
夏油杰两手没入宽大的袖口，笑眼弯弯。“他知道自己的发小异于普通人，表面恭维，背后嫉恨。可怜的源一君一直被蒙在鼓里，还偷偷祓除自他恶念中产生的咒灵。嗯……”
“在源一说漏嘴，他的妹妹也有救世才能之后，经常趁爸爸妈妈不在家虐待不过4岁的妹妹。”美美子接着夏油杰的话往下说。
“啊，夏油大人又偷偷带美美子出去！”菜菜子赌气偏头。
“那是菜菜子生病了，夏油大人和我出去给菜菜子买好吃的，才正巧看到的。不要随便任性啦你。”
“嘛。从现在开始是大人的游戏时间了哦。”
夏油杰的大手，一手轻按一颗圆溜的小脑袋，半哄半骗地把菜菜子和美美子赶回了盘星教。
卿鸟被拥挤的人潮一会儿推到左边，一会儿又推到右边。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成为世界名画呐喊里的主人公。
祓除咒灵的任务有职业咒术师和高专前辈全权负责。五条悟今夜选择捎上卿鸟的唯一原因——她的术式或许可以在无法疏散的人群中发挥奇效。
卿鸟被身边一位吓到完全失去理智的男人扼住了喉咙。
卿鸟脸涨得通红：……
你掐我也没用啊喂！求求了，宇宙环保卫士灭霸在哪里，打响指，就现在！
去掉一半人好像的确可以解决当下最大的困难。少女在求生意志下忽然想到一个好点子。
辅助监督和结界师见过不少大场面，却是头一遭在疏散人群的问题上，急得团团转。他们甚至找来了狗卷健太，试图让咒言介入，使得人群冷静下来。
骤然间。
浅草寺的地面开始不规则出现“吃人”的陷阱坑洞。辅助监督眼睁睁看着向他们方向跑去的人类，瞬间消失在视野里。消失前的定格，是呈现自由落体的模样。
“是地面咒灵袭击吗？！”
早在咒术高专见过这番景象的狗卷健太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偏头看着准备打电话申请支援的辅助监督，命令道：“继续疏散人群。”
言毕，他逆着行人逃跑的方向，去找卿鸟。
人类看不见卿鸟的术式，只觉得自己忽然被拽进了虚无的地下空间里。恐惧的心里再度攀升一个层次。
直到——
“不要怕！等下就能出去了！”
陌生少年的声音传入耳内。少年的声音和语调不算特别安抚人心，却在那瞬间让中了卿鸟术式的人平和下来。
疏散的难题总算得以缓解。
四下里，咒灵却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分不清是敌方投来的，还是原地滋生的。
弱小但密集，并且碍于现场还有人类，无法使用攻击范围较大的术式。
祓除咒灵变成一场消耗体力的拉锯战。
大面积为环境附加状态的想象十分消耗咒力，头晕目眩的卿鸟原地坐下，狗卷健太没有远离她，吞下润喉糖迎接这场消耗战。
但疏散不是今夜的目的。
五条悟跟着人群逃亡的方向，果然追踪到一路紧随的大小咒灵。他动手，消失的会是这一片的人类和咒灵；他不动手，这些低等级的咒灵导致人类死亡则需要好久好久。
他要找到始作俑者。
消失的一半群众随着卿鸟术式的失效，再度回到了地面上。五条悟回到浅草寺的中心，一眼看到自己的学生正抱着大树和一只咒灵大眼瞪小眼。
不像咒言师好歹还有声音。卿鸟的术式，若不是骷髅手那样的实物拟态，看在旁观者眼里……就好像她在和咒灵切磋什么不得了的……禅定一样的东西。
卿鸟看着眼前的咒灵，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你去找五条老师、你去找五条老师。
也不知道是咒力不够不好使还是怎么回事，眼前的咒灵就是纹丝不动。
“这是咒灵操术的持有咒灵。”五条悟瞬移至卿鸟身边，“恐怕你要使唤它，咒力得强过它的主人才行。”
啊，原来是这样。
卿鸟看着摘下眼罩的五条悟，二次确认渡边学长没有在和她开玩笑。帅哥真的是她那要命的老师。少女抱着大树留下看不见的宽面泪，狠狠按下了小小的春心萌动。
“那它为什么不攻击我呢？”
五条悟：……
“因为没有意义。”
卿鸟：？
虽然不懂这是什么原因，但总觉素日里逗比的老师冒出了那么半秒的……感慨？
“我说的对吧？”
白毛在夜风中回头，看向正笑眯眯朝他们走来的夏油杰。
卿鸟朝五条悟的视线方向看去……原地一蹦，躲到五条悟身后。不是因为什么害怕诅咒师这样的原因，单纯因为上次见面时的社死瞬间。
曾经的挚友在除夕的钟声与人群害怕的尖叫声中，四目相对。
他们也曾一起度过这样的时光，只不过那一年尚不是对立面。
收手吧？这样做到底具备什么意义？任何语言都不再有用。
骤然间，两个特级术式各自向后退了一步，拉开战线，咒力的压迫感飙升。
“现在收起那些咒灵，还来得及哦，杰。”
“怎么，你怕了吗？悟。”
两个显然会毁了半座城市的男人眼看就要打起来，卿鸟在一旁弱弱举了个手。
“尊重”学生以及“爱护”同伴的男人们，偏头去看这个显眼包。
“啊诺……我确认一下。术式接触不到本人这个开挂的无下限……只有五条老师有对吧？”
五条悟：？
“所以，我的术式，是可以触碰到你的对不对？”
夏油杰：？
夏油杰还停留在“这个五条悟控女孩又要干什么”的疑惑中，另一边，五条悟好像明白了卿鸟要做什么。
只见奇怪少女在两人注视下，虔诚地摆了一个许愿的姿势，闭眼振振有词道：“我许愿，此刻起有一只大猩猩不停朝黑发术师身上扔【哔——】，直到他把自己的咒灵全部收起。”
夏油杰：？？？？？
没等教主大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见一只由卿鸟想象出来的……长得极其不像猩猩的猩猩出现在身边，对方目光凶狠，手握难以描述的东西，啪地朝他扔去。

这样的术式袭击……只能逃。
夏油杰凭借良好的身体素质与体术能力，一下避开了来自猩猩的【哔——】。但是那只横生出来“护主”的咒灵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被糊了脸。
卿鸟沉痛地捂住了眼。有时候想象的画面忽然变真……还真是冲击力太强。
五条悟摸了摸下巴，极其认真、煞有其事地回忆了一下卿鸟的“许愿”。
“原来如此，小鸟是这样进行想象的。‘直到杰把咒灵收起’，是一个条件，也属于一种自我束缚，难怪她的术式每次都能发挥出超强实力。”
五条悟伸出食指，如此解说。
“呀——真是无师自通的好孩子呢。”
夏油杰：……
他无心分辨五条悟在旁边嘀嘀咕咕什么，他在努力躲避人生中的污点。
卿鸟的猩猩和夏油杰玩了几轮老鹰抓小鸡的戏码后，遇强则强，越战越强，甚至一个闪身，出现在了夏油杰的背后。
细长的眸子，眼皮狠狠一颤。
夏油杰瞬时转身，试图在猩猩抡起手臂之前制服它。
但卿鸟的想象力更快，猩猩已然填装好“炮弹”，在夏油杰转身的瞬间，朝着他的正脸……
时间在那一秒静止。
五条悟：……
愣了一瞬，伸出双手鼓了一个响亮的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