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在?我的屋里做什么。”贺兰珏依旧用那种凉薄似雪的目光打量着?她。
“好吧,我是进来偷偷看你一眼。”
贺兰珏说?没醉,目光却是已迷离起?来,听到这里,他歪了歪脑袋,长发倾泻如?瀑,发尾扫着?郑雪吟的鼻尖,痒得她想打喷嚏。
少年露出讥诮的笑意,将她被扣住的那只手强行举到她跟前,露出她掌中握着?的青玉铃铛。
这是极乐宗的双修法?宝,合欢铃。
他眼神沉沉,仿佛在?问她,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都到这个时候了,确实没什么好抵赖的。郑雪吟闭上眼,猛地搂住他的腰身,趁机在?他的颈侧“吧唧”亲了一大口。
他的腰身劲瘦有?力,又被束得那样?紧,郑雪吟触手可及,根本忍不住不握。
贺兰珏乌黑的眸中掀起?一丝不可察觉的涟漪。
“谁让你离得这么近,我伸手就够着?了,我不管,你就当我在?耍流氓。我耍流氓怎么了,你我之间什么亲密的事都做了,还不能容我耍耍流氓。”郑雪吟把脑袋贴在?他心?口,没有?注意到少年的耳尖悄然透出的淡粉色。
“下来。”
“不下。”郑雪吟得意洋洋,“你见哪个耍流氓的会乖乖听话。你不是问我来你屋里做什么吗?我来这里,便是为了干这等流氓事。”
贺兰珏一阵无言,半晌道:“你不能动情。”
话音刚落,一股力道将郑雪吟从他身上震下,郑雪吟仰头望着?他头顶已经升到84%的好感值,心?满意足。
小古板原来是要撩,越是撩他,好感升得越快。
贺兰珏理理衣袖,在?她身畔坐下。
郑雪吟伸直双腿,晃晃两?只套着?鞋袜的脚:“你现在?不嫌弃我了?”
搁以前,贺兰珏会将她往窗外丢,再不济,也是直接丢在?地上,好感值上来以后,待遇都变好了。
鞋面上有?草屑,是她在?外面蹭的,即便如?此,贺兰珏也只是替她伸手拂去。
郑雪吟可太喜欢这样?的他了,用力一扑,岔开双腿,坐在?他的身上:“贺兰珏,你对我这样?好,叫我怎能不动情。”
“不要胡闹了。”这个姿势让贺兰珏的耳垂彻底变成水煮龙虾的颜色。
“我来不是胡闹,我有?好东西给你。”郑雪吟伸手摸向枕下,献宝似的打开书页,“这是我们极乐宗的双修功法?,你先看着?,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来问我,我们一起?探讨。”
贺兰珏只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过一会儿,伸出手,将两?本书取过来。
双修功法?留下,剩下的那本春宫图册,他合掌一握,碎作齑粉:“此物不利心?性,不可多读。”
“那你干嘛给我毁了。”郑雪吟心?疼自己花的钱,这个败家仔,不看就还给她,她还能转手卖个好价钱。
“我还不是为你买的,谁叫你那日……手法?生涩。”她的嗓音慢慢小下去,到尾音时,已是声如?蚊呐。
“抱歉,上次是我经验不足。”贺兰珏一本正经地道歉,睫羽垂下,掩去眸中深藏的羞赧。
“算啦,不跟你计较。”郑雪吟身子一歪,躺倒在?他身侧,脑袋枕上他的长臂,“你给我心?头血作定情信物,我也给你一件信物,这东西原是上一任极乐宗宗主宫翡翠的,除却摄魂之用,最要紧的用处便是用在?双修上。”
她将那枚青玉铃铛系在?贺兰珏的腰间,手掌缓缓上移,覆住贺兰珏心?脏的位置,掌中一缕流光闪现,无声无息地进入了贺兰珏的心?脏。
【恭喜作者完成关键剧情:种情人?蛊。】
种下这枚情人?蛊,意味着?中卷的剧情快要结束了。
“还有?一事,下个月初七是我的生辰,我想同?你讨一件生辰礼。”郑雪吟将半个身子往他怀中埋了埋,“我生来孤苦,不晓得父母是谁,养我的人?在?我怀中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只写着?我的名姓与生辰,后来,那人?病死了,只有?林听陪着?我,往年的生辰,林听都会送我礼物的。”
“林听?”这是贺兰珏第二次在?郑雪吟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最后一次见面闹得不欢而散,要是知道以后再也见不着?她了,我肯定不跟她吵架,第一次过生日她不在?我身边,怪不习惯的。”
贺兰珏听出她语气里的失落,只当林听是出了什么事,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免得戳到她的伤心?处。
若是就此打住,不闻不问,又显得不把她放在?心?上,贺兰珏抬起?手,在?她的发顶揉了两?下。
这是简言之常对苏解铃做的动作。
每次苏解铃被揉都会露出小狗一样?的眼神。
女孩子应该是喜欢的罢。
郑雪吟:“别摸,头发好不容易梳好的,你又给我摸乱了。”
贺兰珏:“……”
玲珑宝舫三日靠一次岸,一个时辰的放风时间,可以下船散步,也可以添置物资。
这日船一靠岸,贺兰珏便独自下了船。
回到画舫后,他将自己关在?屋中,用巴掌大的石臼捣起?花汁来。
“主人?这是在?为郑姑娘准备生辰礼?”套在?腕间的红玉菩提里传来凤灵的声音,感知到贺兰珏心?境的变化,它对郑雪吟的称呼已从妖女变为郑姑娘。
贺兰珏下船后去了山中,暑气将尽,山中花木由?盛转衰,多已凋零,他攀上万丈云崖,才从山顶采摘来这些鲜花。
花瓣被捣碎,用细纱滤过,加入珍珠粉、蜂蜜等物,可以制成女子用的胭脂。贺兰珏偶尔翻一页放在?手边的书籍,将要诀熟记于心?。
那是郑雪吟给他的双修功法?,这几日他一直在?研读。将来二人?结契是要做道侣的,郑雪吟的体?质更适合双修,他应该主动学习这些,助她一臂之力。
“郑姑娘会喜欢这样?的生辰礼吗?”
凤灵见过郑雪吟的作风,这妖女极尽奢靡,睡觉都要在?灵石上躺着?,真?可谓钻进钱眼里去了。因自负清水出芙蓉,这妖女又很?少涂脂抹粉,它怕自家主子白费功夫讨人?嫌。
“礼物不在?贵重?,在?于心?意,她会喜欢的。”
还是东曦王朝的圣子时,每年贺兰珏生辰当日从睡梦里醒来,窗台上都会多出一件礼物。
有?时是黄花梨雕的小马,有?时是一支雾山紫竹做的笔,有?时是一只五彩斑斓的鸟儿,不说?有?多贵重?,小马是亲手雕的,紫竹笔是亲手做的,叫声比歌声还好听的鸟雀是从高山悬崖间捉来的。
贺兰珏从未问过送礼之人?是谁,因他知道那些东西都是他的父亲送的,自母亲离宫,父亲沉迷声色,权当他这个儿子不存在?。
人?人?都说?他是受母亲牵连,被父亲冷落,可年年他的生辰都会被父亲记在?心?上,那些礼物不曾假手于人?,皆是父亲亲自准备的。
他从容面对众人?的同?情或是嘲弄,在?父亲每年送的生辰礼中掘出父亲对他的爱,可以细细咀嚼至很?久。
郑雪吟曾说?,不喜坊间脂粉铺子的庸俗气味,这胭脂是摘自云崖间的鲜花,他亲手捯弄调色,保留了最纯粹的花香,她会喜欢的吧。
想到郑雪吟欢喜到拱进自己怀里的一幕,贺兰珏心?尖柔软几分。
“完啦,主人?,您好像坠入爱河了。”凤灵叫道。
贺兰珏动作一顿,自问:“有?吗?”
“有?!”
话音刚落,船身传来巨大的撞击,上下颠晃,似山塌地陷,桌上的杯盏、几案上的花瓶噼里啪啦掉落一地。
贺兰珏眼疾手快,端起?石臼,护在?怀中。
那厢,郑雪吟、苏解铃、简言之三人?正在?斗地主。
这新?鲜的赌具和赌法?都是郑雪吟提供的,苏解铃连着?五局没抢到地主,好不容易叫上地主,结果船身一个颠簸,苏解铃没抓稳手里的纸牌,呼啦啦全拍在?简言之的脑门上了。
看着?简言之黑如?锅底的一张俊脸,苏解铃脖子一缩:“师父,你会原谅我的,对吗?”
郑雪吟问:“怎么回事?”
船夫小跑过来:“主子,我们的船跟别人?的船撞了。”
第46章 不对劲
两艘画舫居中行驶,拐弯处迎面撞上,幸而郑雪吟的船行驶缓慢,没有酿出多?大的?祸患。
郑雪吟走出船舱,她雇来的侍从正在和对面的画舫交涉。
“损失可严重?”郑雪吟问船夫。
“我们的?损失稍重些,修船的?费用约莫要三千灵石。”船夫是卖玲珑宝舫的?门派培养出来的?,不愧是专业出身,一会儿的功夫就估算出损失了。
“是我们的?错?”
“我们是正常航行,对面的?船突然?撞过来的?。”
郑雪吟颔首:“懂了,让对方赔。”
她将?手拢在唇边,大声喊道:“我是这艘船的?主人,让你们能主事的?出来说话,我们商量下赔偿的?事宜。”
对面的?听说她是主人,也去?请画舫的?主人,片刻后,船舱内一前一后走出来两道人影。
月色被乌云掩住,稀稀落落的?星子缀在天际。
画舫的?灯盏在刚才的?剧烈撞击中都?已熄灭,天地之间?,只侍从手中提着的?一盏宫灯发?出昏黄光晕,走出来的?人影看不分明,从身段判断,约莫是两个少年人。
当?先一人道:“在这月溪江一带,撞了我的?船,同我要赔偿的?,你是第?一个,你可知我是谁,也敢来讹我?”
语气甚是嚣张。
“我管你是谁,撞了我的?船,就?要赔偿。”郑雪吟叉腰。
苏解铃和简言之也出了船舱,为郑雪吟壮势,苏解铃学着郑雪吟叉腰,附和道:“就?是,就?是!赖账的?都?不是好狗!”
“不对,这个声音是……”另一少年惊喜开口,抢过旁边侍从手里的?灯笼,昏黄的?光晕一晃,映出张英俊的?脸。
那张脸上满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雪君!”
“段非离!”
郑雪吟亦听出少年的?嗓音,与那少年一齐出声。
紧接着就?见?那一盏灯火在夜色中快速移动着。
少年手提着灯笼,眨眼间?就?奔到了郑雪吟的?跟前,激动得无以言表:“当?真是你,雪君!”
“好巧,居然?能在这里碰见?你,非离。”见?是段非离,郑雪吟心头的?火气登时消了大半,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好小子,多?日不见?,都?成一带的?霸王了。”
眼前这少年是段非离,那与他一起?的?,无疑是叶紫岚了。
当?日叶紫岚受郑雪吟所托,带着段非离逃出极乐宗,后来郑雪吟也着人打探过二?人的?行踪,两人跟鱼掉进大海似的?,愣是打听不到一点消息。
她找不到他们,意味着楼少微也找不到他们,这是好事,于是作罢。
“紫岚自接管这一带河运的?生意来,常有来捣乱的?,像这般故意撞上我们的?画舫,这个月已经不是第?一起?,不凶一点,镇不住人。”
段非离说话间?,隐约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直戳后脑勺。他扭头回望,猝不及防撞上贺兰珏的?视线。
贺兰珏披着件白袍,立在清寒的?夜色间?,垂下的?袖摆映着点点波光,冷冷清清的?,像一袭落下的?月华。
他早就?听闻郑雪吟离开极乐宗后,一直与贺兰珏在一起?,乍一见?到这少年,段非离仍是颇感意外?。
因为,在极乐宫时,贺兰珏与郑雪吟两个称得上水火不容。而此刻贺兰珏看着郑雪吟的?眼神,却说不出的?柔情款款。
玲珑宝舫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修不好的?,这船造得精密,寻常人修不了,得让造船的?人来修,购置这艘船时郑雪吟签订了契约,三年内对方无偿保修,算是挽回了点损失。
段非离将?郑雪吟几人请上岸,重新安排住处。
“紫岚带我离开极乐宗后,怕被楼少微找麻烦,整日东躲西藏,并不敢联系千色楼的?人,楼少微倒也信守承诺,没有派人来寻我们的?不是,见?极乐宗无意追究,紫岚就?将?生意扩大到此地,还与管辖这一带的?无上宗合作,做起?水上的?生意。”
路上,段非离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郑雪吟背叛极乐宗,带着贺兰珏潜逃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各大宗门都?在找贺兰珏的?下落,他和叶紫岚也动用手上能动用的?人脉,期盼能赶在其他人之前,寻觅到郑雪吟的?踪迹。
“雪君这一路奔波,遇到的?麻烦可多??”
“虽说所有人都?在找贺兰珏,能找到我们的?人少之又少,碰到的?麻烦没有几桩。”
三大神器,已有两件到手,顺利得像是在做梦。
“那就?是了,似乎是极乐宗在暗中干扰,雪君每到一处,踪迹都?会被人为抹除,还放出不少假消息,这也导致我们多?番与雪君失之交臂。”
“你的?意思是楼少微在暗中保护我?”郑雪吟吃惊。
“或许是他不希望你们二?人落入旁人的?手中。”
难怪她没碰上几个仙门的?人。
郑雪吟还以为是简言之的?主角光环起?了作用。
“楼少微不是在闭关么?能有这么大本事的?,难道是戚语桐与林墨白两个?”郑雪吟倒抽一口凉气。
段非离点点头:“上个月林墨白结丹了。”
郑雪吟想爆粗口。
对手的?强大,对她来说不是件好事。
“有我们在,雪君不必担忧,此地暂时是安全的?。”
“别叫我雪君了,如今我已不是雪阁的?主人,就?叫我的?名字吧,雪吟。”
“雪吟。”段非离笑眼弯弯,露出两颗小虎牙。
无上宗送了叶紫岚一栋私宅,段非离与叶紫岚就?暂时住在这里,宅子里的?花木有专人打理,刚绕过影壁,一股清幽的?香气扑面而来。
苏解铃猛吸一大口,像是嘬了口蜜,惊喜道:“师父,这香气好甜。”
叶紫岚笑言:“糖糖姑娘喜欢这里的?话,不妨多?住几日。”
“那我们是沾上阿吟的?光了,阿吟真幸运,有你们这样的?朋友。”
苏解铃话说的?好听,叶紫岚身心舒畅,合起?手中折扇,指了指院子:“客房还有好几间?,糖糖姑娘挑间?自己喜欢的?,有什么缺的?同我说。”
“真的?可以同你提任何?要求吗?”
“当?然?。”
“那我不吃饭了,我想将?每日的?饭食都?换成糖葫芦。”
话一出口,简言之曲起?食指,轻弹了下苏解铃的?额头:“在人家这里做客,怎么可以提这么无礼的?要求。”
叶紫岚先是一愣,继而眼中满是笑意:“糖糖姑娘喜欢糖葫芦?那简单,院子里种了些山楂树,刚巧这几日都?熟了,我叫人摘下来,洗干净串好,再裹上糖浆给你送过去?。”
“能不能多?裹点糖浆?”
“就?依糖糖姑娘所言,每一串多?裹几遍。”
“谢谢你了叶公?子。”
等叶紫岚转过头同郑雪吟说话,苏解铃凑到简言之身边,悄然?开口:“师父,那位叶紫岚叶公?子,他的?声音好像贺兰公?子,还有那位段非离段公?子,他的?手和贺兰公?子的?手也很像,听他们说话的?语气,似乎与阿吟十分相熟,他们……都?是贺兰公?子的?替身么?”
一道凉幽的?视线睇了过来,师徒二?人回头,发?现贺兰珏不知何?时走在他们身后。
少年身姿挺拔,黑目沉沉,浑身沁着股霜雪般的?寒意。
简言之无奈道:“糖糖,为师平日里怎么跟你说的?,背后不论人长短,看吧,被抓了个正着。”
苏解铃小声回:“可我觉得贺兰公?子那股不高兴的?劲儿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简言之意外?。
连他的?呆徒弟都?看出贺兰珏的?不高兴了。
段非离亲自为郑雪吟选的?客房,坐北朝南,敞亮通透,一大群仆人捧着琉璃托盘,有序地站着,早已等候在此。
苏解铃好奇心重,挑好自己的?房间?,就?跑来这边凑热闹,简言之和贺兰珏也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一时屋内挤满了人。
段非离掀起?托盘上的?绸布:“雪吟,这是你常用的?香膏香露,是照着你旧时的?习惯准备的?,我知你最喜栀子的?香气,用的?是今年新鲜采摘的?花瓣,保留了原始的?香味。还有你爱吃的?几样茶点,虽不是咱们雪阁原先的?厨子,手艺却是师出同门,半个时辰前着人请过来的?,事出突然?了些,匆忙之间?蒸的?,不晓得还是不是原来的?味道。”
“……”
段非离一一介绍着,细致到吃饭用的?琉璃碗,睡觉穿的?真丝寝衣,梳头用的?象牙梳,漱口含的?云山灵泉,每件东西都?是段非离亲自添置的?。
苏解铃的?嘴巴渐渐张成一个“O”字。
除却不及雪阁奢华,这屋子的?布局,榻上的?被褥,垂下的?锦帘,几案上的?花瓶,都?与旧时大差不差,叫人恍惚以为回到了极乐宗。
郑雪吟呛咳一声,还未说话,就?见?段非离眉头一拧,行至香架前,打开银制的?香炉,沉声喝问:“这熏香是谁准备的?,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们雪吟的?喜好。”
仆人答道:“回段公?子的?话,您说的?香前两日就?已用完,来不及重制,暂时用了这个代替,这两种香气味道相近,效果是一样的?。”
郑雪吟道:“非离,我只是暂住几日,不用如此铺张浪费,熏香不熏香的?,我都?习惯了。”
“你连日奔波劳苦,到了我这里,怎能还受这样的?委屈。”段非离拍着胸脯道,“不理会这些惫赖玩意,我给你制。”
他在风月居长大,调香是必备技能,在极乐宗的?时候,郑雪吟用的?熏香都?是他亲手调制。
段非离安置好郑雪吟,兴致勃勃去?制香,出了门来,见?贺兰珏独自立在廊下,也没放在心上,只同他一个眼神交汇,就?甩袖步下台阶了。
走到树下时,一股寒气爬上后背,直叫他生生打了个寒颤。
段非离回头望向?贺兰珏,少年被天光勾勒出来的?一抹剪影,如雪裹琼葩,不染尘埃。
明心剑宗的?小师叔宅心仁厚,那样尖锐的?杀意,不像是出自他。
是自己的?错觉吧。
段非离摇摇头,抬步离开。
廊下,红玉菩提内的?凤灵说:“主人,您在嫉妒。”
贺兰珏眉尖轻蹙。
水上重逢以来,段非离像只苍蝇似的?环绕在郑雪吟左右,完完全全占据了郑雪吟的?目光,每每思及此,一种奇怪的?情绪蜂拥而至,竟激得他对段非离动了杀心。
这就?是嫉妒么?
郑雪吟是个孤儿,被弃在深夜的?路边,为一名拾荒老太所拾,亲生父母留给的?她的?,只有一张藏在怀中的?写有她出生日期和姓名的?纸条。
老太太没有亲人,她死后,郑雪吟就?被送进了福利院。
八月初七,她的?生日。每年这天,林听都?会一大早敲开她的?屋门,送上精心准备的?礼物?。
而书中的?郑雪吟,原文里并没有提过她的?生辰,或许是以她为原型的?缘故,她们的?生辰在同一日。
——这是段非离告诉她的?。
去?年的?生辰,就?是段非离陪原主过的?。
今年又是段非离陪她过。
贺兰珏握着亲手制的?那盒胭脂走进院内时,院中已乌泱泱的?挤了许多?人。
郑雪吟罩着张白色的?面纱,被段非离请到门外?。
“非离,干什么?”郑雪吟好奇问。
段非离从仆人手里接过托盘,揭开红色的?绸布,露出托盘上整齐码着的?黄金:“今日谁若哄得这位仙子开怀,赏黄金百两。”
郑雪吟愣了下,伸手拽段非离。
钱多?烧得慌啊,真想哄她高兴,不如把这么多?金子都?送她。
他明知道她最爱钱了。
段非离示意郑雪吟稍安勿躁。
他名下有千色楼,今年的?营收很不错,再者,他拿钱同叶紫岚一起?做生意,叶紫岚赚钱了会给他分红,这点黄金对他来说如同毛毛雨。
“我来!我来!”有钱能使鬼推磨,众人看见?黄金,眼睛里铺满贪婪的?光,无不推攘着上前,争先表现自己。
“我会弹琴,我给这位仙姬弹曲子。”
“吹拉弹唱有什么稀奇的?,仙子看我,我一肚子里都?是传奇故事,仙子想听什么样的?故事我都?有。”
“我会狗叫,我给仙子学狗叫,保管仙子开怀大笑,汪汪汪。”
“去?你的?,不要脸,仙子这般高雅的?气质,岂容你用狗叫声来玷污。”
“……”
段非离打赏的?消息一经放出去?,整个别院里的?人都?过来了,人群涨潮般涌上来,挤得水泄不通。
为哄得郑雪吟高兴,人人使出浑身解数,更有甚者,拿出自己家乡的?稀奇玩意,这一出手,众人争相模仿。
都?是些凡人,不能用术法驱逐,贺兰珏被人群挤到一边,鞋面不知被谁踩了一脚,立时多?了道乌黑的?印子。
少年目光越过人群,落在郑雪吟身上。
郑雪吟一袭雪衣,乌黑的?云髻,绯色的?发?带,像是水墨画里极为飘逸的?几笔,面纱掩住容颜,掩不住一身脱去?尘俗的?仙气。
“仙姬,我有一只鹅,会下不同颜色的?蛋,它心情好的?时候下金蛋,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下黑色的?蛋。”伴随着话音而来的?是一座沉甸甸“肉山”。
男人浑身的?肉夸张地抖动着,怀中抱着鹅,厚实的?大掌一挥,打落贺兰珏掌中的?唇脂,挤了上去?。
胭脂登时散落满地,红雾尽染尘泥。
贺兰珏五指收拢,合握成拳,周身黑息若隐若现。
倏尔,一只手搭上他的?肩,简言之的?声音跌落在耳畔:“贺兰兄,小事一桩,修仙之人,何?必与凡人计较。”
这话音如一泓清泉,涤荡尽心头的?戾气,贺兰珏周身黑息腿尽,阖了阖双目,眼底拂开阴霾,重归清明。
意识到自己失态,他歉然?道:“劳简兄关切。”
二?人走出人声鼎沸的?院子。
树下,简言之脸色凝重:“贺兰兄近日可是常有身不由己之状?”
“我确有些不对劲。”
明心剑宗的?小师叔,剑下从无冤魂,前天,他居然?想杀了段非离。
“贺兰兄体内魔血承自天魔一脉,偶有失控是正常,幸而有贺兰氏的?一半血脉压制,不至于轻易堕魔,当?务之急是集齐神器净化魔息,在此之前,贺兰兄当?摒除执念,莫要为心魔所蛊惑才是。”
离开金乌城,拜入明心剑宗,师父单独辟出漱心台供他修炼。漱心台常年风雪,淬炼心志,八年来心如止水,不曾有过异动。
然?而,从天渊回来以后,静若深渊的?心境开始有了变化。
那种失控的?感觉,陌生到无法用言语表达。
“多?谢简兄提点。”贺兰珏拱手。
他的?指尖残留着唇脂的?色泽,指腹一搓,猩红晕开。
简言之说:“再重新备一份吧,郑姑娘喜欢你,你便是送她一颗路上捡来的?石头,她都?会开心的?。”
贺兰珏神情恍惚。
“公子,这玉佩本是一对,喜欢的话,就买了吧。”小贩见贺兰珏在摊位前盯着玉佩踌躇已久,拿起玉佩塞进他手里。
玉佩触手生温,这般细腻的玉质,还算拿得出?手。
贺兰珏:“多少钱?”
小贩:“不贵,三百灵石。”
贺兰珏身上没有这么多钱。
路上的开销都是郑雪吟在负责,王家拿来的报酬,除却四人的吃穿用?度,放在郑雪吟那?里保管着,其余都用?来去购置玲珑宝舫了。
贺兰珏:“我没钱。”
小贩是个圆滑的生意?人,贺兰珏通身绫罗绸缎,兼气度不凡,定然不是普通的出?身,听他说没钱,猜测他兴许是一时手头?紧,面上仍带着热切的笑意?,指了个方向:“公子身上配着剑,想必是剑修,公子要是缺钱,前头?有个斗兽场,刚好在招募金丹期以下?的修士,出?场费一千灵石起步,不如去那?里试一试。这对情人佩我就替公子暂留三日,如何?”
“好。”
斗兽场的外表是栋豪华的楼阁,从外面看?,决计看?不出?里面的端倪。贺兰珏拿身上的碎银子买了张面具戴在脸上,冰魄剑用?布裹好,抬步要进入楼内时,被门口的守卫拦住。
“请贵客出?示邀请函。”
“我没有邀请函。”
“没有邀请函,来这里做什么?”
“赚钱。”
那?守卫将他上下?打量一眼,贺兰珏的衣裳都是郑雪吟选购的,料子精贵,剪裁合身,配上他从容显贵的气质,如青竹堆雪,守卫还以为他是哪里来的贵公子。
“第一次来?”
贺兰珏点点头?。
这年头?走投无路来这里赚钱的剑修多不胜数,有怕丢了面子的,会掩去真容,不让人看?,守卫见怪不怪,支使着同伴:“你带他去后院找刘先?生,先?把契约签了。”
“跟我来吧。”另一名守卫道。
刘先?生是个长着两撇小胡子的干瘦男人,浑身都是生意?人的精明,他将眼睛眯成两条缝,打量着贺兰珏,清了清嗓子:“我们这里的规矩,你应是晓得了吧。”
“我只知道这里能挣钱。”
“只要你能赢得比斗,当然能挣钱,我们这里的妖兽品阶不高,所以修为限制在金丹期以下?,每一场共有六人参赛,谁能坚持到最后,可获得一千块灵石的奖励。”刘先?生摸摸胡子,虚空一抓,掌中?多了张纸,“既然规则都已了解清楚,就把契约签了吧。”
贺兰珏提起笔,在落款处签上自己的化名,并滴了一滴鲜血上去。
“契约生效,十天后的比赛,记得准时参加。”刘先?生拈起契约,草草扫了两眼。
“十天后?”贺兰珏下?颌绷紧,“我等不了那?么久,今日的比斗,我上场。”
“那?不行,出?场都是提前定好的,你想上场,也没有你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