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阿灵阿和王鸿绪的小心思?胤禩这些日子也想通了,那都无伤大雅。纵观历朝历代,皇权本就是逐渐式微的,要不然怎么会出现王朝末年流民无数的情况?还不就是皇帝再也无能管理地方,压不住各地的士绅地主拼命兼并土地?
胤禩可是知道,就算现在,很多地方也出现了兼并过重的情况,今年还有个地方聚集了饥民呢!那不都是无地的农民吗?汗阿玛也就是派兵镇压,胤禩也没见他有整饬当地士绅啊!
不过这个本来也就不能管,人家有银子,喜欢用银子买土地,这是天经地义,皇上要是敢管这个,再是九五至尊,那也得瞧瞧前明推行一条鞭法的张居正的下场!土地这东西,谁敢动谁就下场凄凉!那这么算下来,胤禩觉得适当地放权给满洲勋贵和汉族士绅也无所谓,反正他们两派互相也会争权夺利,皇帝不依然可以高高在上吗?
婚宴上,诸皇子的沉默自然被如实地汇报给了康熙,康熙很是难过,第二日,在胤禑和十五福晋到乾清宫给康熙磕头之后,康熙温和道:“去毓庆宫给太子和太子妃也磕个头吧!俗话说,长兄为父长嫂为母,你自幼就在毓庆宫,该领着福晋去拜见。”
胤禑恭敬地应下,依言到了毓庆宫。
可惜的是,他和十五福晋磕完头坐下后,屋子里只有沉默。
到底是太子妃先开口了:“殿下,妾身想与十五弟妹去正院喝茶。”
胤礽颔首,太子妃起身带着十五福晋走了。
胤禑嘴唇动了动:“殿下,臣弟没有怪您。”
胤礽淡淡道:“王庶妃不好受吧。”
胤禑扯了扯唇:“额娘通情达理,而且谨守本分,她不会过问这些的。”
胤礽喉咙哽住,好半晌:“我以前不明是非,现在总算是知道什么叫人之常情,十八病了后,我有派人去看,但很快我就与汗阿玛发生了争执,十五弟,我真的没再顾上探望十八。”
胤禑眼里闪过泪花,深吸一口气:“太子哥哥,我不会要求您对十八关怀备至,您与他就见过那么几面,额娘也能想明白,您不用自苦。”
胤礽抬眼看他:“不管怎么样,因为我的事情,十八夭折被人反复提起,以后别到毓庆宫来了,没必要。”
胤禑低声道:“太子哥哥别这么说。”
胤礽勾唇:“你走吧,我派人去叫十五弟妹,你俩好好过日子,十五弟,你能接触到的勋贵注定不多,石家门路很广,不要因为一时意气毁掉你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你是皇子,不要小看自己,但也不要高看自己的尊贵,受人追捧的无非就是银子和官位,你其实什么都没有。”
胤禑还想说话,胤礽已经起身离开了,破镜难圆,或许十五弟对他还有几分感情,可是十六弟没有,王庶妃也没有,不真心为十八悲痛的当然多得是,但谁让他这个太子的漠视已经是天下皆知呢?
十三弟没有爵位,十五弟没有爵位,这些本就序齿在后的小阿哥本身没什么实力,只能靠汗阿玛,而汗阿玛的态度很分明了。胤礽没有再拉拢兄弟的想法,汗阿玛想看的兄友弟恭他也不想演,或者说他演不下去了,有十八的事情在前,谁会搭理他友爱兄弟的名声?
汗阿玛是至尊,皇帝当然可以任性,做一些自欺欺人的事情也无所谓,大家都会容忍,可他没有这份威望。胤礽真的想不通汗阿玛为什么还希望他做到兄友弟恭,说实话,汗阿玛认为这可行吗?
康熙病了,最开始还只是喝药,硬挺了几天后直接病倒在床。
胤礽低着头跪在乾清宫前,后面是其他阿哥们,康熙没去上早朝,他们这些人自然得过来尽孝心。
太后坐在床边,心疼道:“皇上可得好好将养,太医都说你这是心力交瘁,不能再劳累了。”
康熙声音虚弱:“皇额娘回宫歇着吧,朕没事的。”
太后抹了抹眼泪:“那是让妃嫔们来伺候你,还是让阿哥们进来侍疾?”
康熙眼珠转了转:“都不要,朕不想见他们,让九格格、十格格和十四格格来,朕想女儿了。”
太后怔了一下,点头:“就依皇上,那我回去了。”
等太后离开,康熙眨眨眼,看向梁九功:“去传旨,召荣宪回京,朕想见她。”
康熙的病总也不见好,但在见到荣宪公主后,总算有了起色。
九格格坐在一边儿给康熙斟茶,余光看见荣宪姐姐和汗阿玛有说有笑的,心里感叹,果然这长女就是不一样,就是不知道这里面有几分是三哥的原因?三哥本来就爱出风头,如今还担负着在太子和八贝勒之间左右摇摆的任务,汗阿玛确实得酬功了。
康熙病愈,下旨进封荣宪为固伦公主。
康熙恢复上朝没几天,就得到了一个消息,玛尔浑死了。
康熙挑眉:“老八已经过去了?”
梁九功俯身恭敬道:“八贝勒和八福晋很快就到了。”
康熙放下手里的甜粥,淡淡道:“玛尔浑毕竟是郡王,他的葬礼还是应当隆重的,传旨,在他丧期内,禁宴会、禁饮酒。”
梁九功领命而去。
康熙端起甜粥接着喝,到底是岳乐的承爵人,还是应当给些体面。
玛尔浑的逝世对胤禩和郭络罗氏而言当然很糟糕,岳乐的儿子就是比岳乐的孙子要有威望,年长的玛尔浑当然比他的儿子华玘说话要有分量,也就是康熙表达的态度能略给他们一些安慰。
他们悲痛,但有人高兴,步军统领托合齐就召了一帮人宴饮,然后被玛尔浑的弟弟景熙告了御状。
胤禛回到府里,面色倒是平静但用膳的时候下筷子比往常都快。
泰芬珠默不作声地夹菜,老皇帝的位子真的难坐,太子即便被废过,但是靠拢毓庆宫的武职官员却更多了,或者说,就是因为胤礽在政治上背上了污点,很多人都认为他需要军事实力,希望在这个时候投效他,以期得到丰厚的回报。
康熙病了那三个多月,京城就是群魔乱舞,阿灵阿仰仗着钮祜禄家的地位大肆宴请官员,赫舍里家也是宾客盈门,大家都盼着找下家,新老皇帝交替是各方势力洗牌的好机会。
以阿灵阿为首的勋贵不满受到压制的现状,而王鸿绪代表的一部分汉官很乐意帮腔,所谓的满汉一家,看看现在还存在的科举满汉两榜就明白了,汉臣也希望有一个好说话的新主子上位。
之所以越演越烈,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跟随直郡王的官员竟然都只是受些惩罚,揆叙这个反太子的先锋依然稳稳地立在朝堂上,这大大地减轻了很多人的后顾之忧,康熙真的很仁慈。
用过晚膳,胤禛笑问:“九妹有不高兴吗?”
泰芬珠弯唇:“您多想了,九妹只高兴汗阿玛答应她不用再找额附。”
胤禛笑叹:“三哥忠心耿耿,荣宪姐姐得封固伦公主也是应当应分的。”反正他不可能事事按着汗阿玛的心意做,那会坑了他自己,胤禛是看不到搅和在太子和老八中间的好处,他也不相信汗阿玛会真的领情。
泰芬珠点头:“荣宪姐姐悉心照顾汗阿玛,孝心可嘉。”
胤禛勾唇:“汗阿玛大约是因为十五弟和太子的关系才伤心病倒的,见到孝顺体贴的长女,再思及三哥的听话,身体自然就好了。”
泰芬珠笑了笑,之前胤禛见到过康熙,按胤禛的话说,康熙看起来无精打采,但是眼睛很有神,可能最开始是真的病了,后面估摸就是心里不痛快躲在乾清宫犯懒。
胤禛叹道:“不只有我们这些人会逃避现实,汗阿玛也直到现在才认真思考,托合齐下狱了,汗阿玛的决定做好了。”
泰芬珠明白胤禛的意思,康熙去年折腾着复立太子,那会儿大家多有思量,可是联系他今年大半年啥都没干来看,康熙大约就是想着回到从前虽然暗流涌动但是表面平静的状态。不可否认的是,康熙的确最疼爱胤礽,不满归不满,他应该从来没想过真的放弃胤礽,把胤禔抬起来只是为了他的皇位安稳。
但是康熙以为的棋子终究是活生生的人,胤禔压不下太子,明珠等人择了胤禩,康熙在位多年,他的施政有获益的就有不满的,这些不满康熙的人聚拢到明珠身边,以参与夺嫡的方式反抗康熙,再加上胤礽的日渐暴躁和康熙的逐步年老,废太子变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
康熙维护他至尊地位的想法不可能改变,复立的胤礽背负着沉重的政治包袱,依然要面对曾经跟随胤禔的官员和康熙加倍的防范,这基本就是个死局,胤礽走不下去了,除非他真的兵变。
但是军队不是那么好掌控的,要知道兵卒的军饷是朝廷给的,这一点哪怕是目不识丁的大头兵也知道,凭朝廷威信就职的武官,本身在军队里就没有威望,体恤士兵之所以是美谈,是因为愿意那么做的人寥寥无几,还有的干脆就不和底下士兵打交道,只坐在值房里琢磨怎么样才能高升,能指望这样的武官控制住军队?
就怕他们领着兵卒到了皇宫,有人在城墙上高喊一声这是谋逆,士兵们就彻底慌了神,要是再听到放下兵器就无罪,那估计站着的就没几个了。这是不事先告诉士兵情况的,真要提前说了,很难不走漏风声。
封建军队的兵油子哪是那么好打发的?不得给银子封口吗?毕竟武官是为了官途,底下人就只能拿命换些钱,为家里生计发愁的底层士兵怎么可能是言语能收买的?这银子谁出?在哪里分钱?这些事情会不会引起人的警惕?胤礽早就被康熙严防死守,他根本就不可能兵变成功。
康熙认清现实了,要不然他不会选择顺着安郡王府的意思将与托合齐聚饮的一干人等全部下狱,这些偏向太子的高级武官他不会再留了,只是不知道康熙打算怎么做?
胤禛淡淡道:“十二弟很会躲,他府上大门紧闭,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泰芬珠只是点头,这话不好接,胤祹和舅舅托合齐来往算得上密切,只不过康熙估计会认为十二阿哥懂事孝顺,毕竟还有个十三阿哥衬着。胤禛说了一句后,也没再接着提及胤祹,他当然理解胤祹的做法,就是不怎么喜欢罢了。
胤禛看向泰芬珠:“汗阿玛说要彻查,托合齐应该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揆叙他们高兴的太早了,年家不是送了年礼来吗?收下就好,不用搭理他们。”
泰芬珠点头:“我原先是想着送些回礼给年家,宋格格她们都会给娘家赠些年礼,我一般也会赐些东西,年家二姑娘毕竟是侧福晋。”
胤禛冷笑:“宋氏和李氏生育有功,也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年家是我的旗下人口,如今想靠着老八的威势来我这儿要地位,他们估计是没睡醒!”
泰芬珠深入了解过年家的关系网后很是吃惊,他家根本就是胤禩阵营的核心队员,揆叙可是年羹尧长子年熙的叔外祖父,而胤禛绝对是在意这个的。
胤禛肯定不可能因为害怕年家而违心宠爱年侧福晋,说到底,年羹尧就是个四川巡抚,他在京城的影响力真的有限,年家其他人的官职更是没资格掺和这些事情。但胤禛绝对会因为如今年家的疏远而冷待年侧福晋,后院的宠爱不只是宠爱啊!
有宠就会有子,子嗣代表的是权力,年家现在一门心思跟着胤禩,只想用年礼和胤禛表达亲近,胤禛绝对不可能忍下这口气,更不可能期盼通过年氏生下阿哥来让年羹尧回心转意,胤禛就不是这样的性子。
再说了,那也不现实,有虎宝这个世子在,年羹尧也不可能因为妹妹生的一个不知能否长成的阿哥,来做这种决定家族前途命运的决定。年羹尧的投靠只可能因为局势的变化,在他能嗅到胤禛未来的时候,他就会跑过来和胤禛主仆情深了。
这么看来,那年侧福晋的得宠恐怕得再过几年,估计年羹尧什么时候彻底倒向胤禛,年家二姑娘就什么时候得宠。但是泰芬珠根本不可能知道年侧福晋频繁生子是从哪一年开始的,真要知道的话,她还能推测一下胤禛什么时候开始真的得势,恐怕就是在那之前两三年。毕竟以年家这会儿的态度,胤禛恐怕还要看看他家的忠心。
胤禛兀自垂眸思索了一会儿,起身去洗漱了,年家的事情他说过后就不放在心上了,汗阿玛给他挑了这么个三心二意的年家,他多生气简直就是浪费功夫,他家左不过就一个年羹尧,这也正常,因为汗阿玛就不可能给他们这些皇子多得力的妾侍。
现在最重要的是,他该怎么在接下来汗阿玛对朝堂的清洗中捞些好处。安郡王府的状告里直白地说太子图谋不轨,而汗阿玛选择了将托合齐下狱,胤禛很确定汗阿玛不再考虑让太子接着当太子了,但是老八那些党羽收拾起来也得费些功夫,所以汗阿玛会借着彻查此事清理官员,这可是个好机会!
泰芬珠起身去看丹桂准备的礼物,胤禛让她明儿去趟胤祥府上,兆佳氏怀孕了,借着这个机会,得接济下胤祥,他如今只有皇子的月银,府里真的不宽裕。
第120章
隔天,泰芬珠和九格格就坐到了胤祥府上,兆佳氏笑容温婉:“劳烦四嫂和九姐来瞧我了。”
泰芬珠弯唇:“你怀孕了,我们当然要来看望一下,见你气色好就安心了。”
九格格眨眨眼:“别这么客气嘛,你这是给我怀侄子呢,我都想时常来找你玩儿,就是怕打扰你养身子。”
兆佳氏笑叹:“四嫂和九姐不用担心,我和爷都挺好的,依然是锦衣玉食,爷说让四哥安心就好。”
泰芬珠轻笑道:“放心,看见你们这屋子装饰的热热闹闹的,我回去和爷一说,爷肯定高兴。”
九格格也四处张望了下,赞道:“这真的很有新年的气氛,我回去也要把府里弄得红红火火的。”
兆佳氏笑了笑:“四嫂和九姐的心,我都懂,但我也是在这北京城长大,见惯了官场上的起起落落,别人可以落寞,我自然也能接受,我高嫁给十三爷,最起码这一辈子的吃穿用度是不用愁了,实在没什么好委屈的。”
泰芬珠轻叹:“你的话说得通透,既然怀孕了,就待在府里养胎吧。”
九格格点头:“除了必要的宴会,你不进宫也可以,我替你与祖母说。”
兆佳氏扯了扯唇:“还是再过几个月吧,我实在怕旁人说嘴。”
泰芬珠抿唇:“也好,只是不要再穿花盆底了。”
兆佳氏挑唇:“我本来也没打算穿,我已经把那种鞋都收起来了,我就不求这份周全啦。”
九格格犹豫再三还是问:“这府上没什么问题吧?”
兆佳氏扬起笑容:“前段时间十三爷还跟着汗阿玛去祭陵,下人们和后院的格格都安稳了很多,有个盼头就行。”虽然兆佳氏觉得十三爷出头无望,可是只要皇上还召他伴驾,他还能见到皇上,外人就只会漠视,内务府也只是平淡以对,不至于真的慢待,这就够了。
九格格咬唇:“那十三妹和十五妹过得怎么样?我打发人去看过,她们给的回信挺报喜不报忧的。”
泰芬珠也看向兆佳氏,她派去送年礼的人回来说,十三格格瞧着气色还好,毕竟她已经有了个姑娘,十五格格住到了纯禧公主的府上,好像是和额附闹不愉快了。
兆佳氏认真道:“我和她们通信也频繁,基本都是一个月一封,知道十五妹性子弱些,我就让她多与纯禧姐姐来往,至于她和额附多尔济的事情,这个确实不好多说,自从十五妹嫁过去,他俩关系就冷淡,但是感觉十五妹也渐渐想开了。十三妹还算坚强,她的回信里还安慰我们呢。”
九格格笑叹:“那就好,总归好好过日子就行,她们的额附不敢直接做什么,我就怕她们心思郁结伤了身子。”
兆佳氏放低声音:“我常派侍卫往科尔沁去,大阿哥的大格格过得不是很好。”
泰芬珠微微蹙眉:“有什么风声吗?”
兆佳氏摇头:“大阿哥都被圈禁了,科尔沁同我们关系这么近,他们那儿基本不会说到大阿哥,大格格已经不出府走动好久了,她的额附也不上门,侍卫打听到她府上的侍女经常去药铺,估摸是身子不舒坦。”
九格格嘴唇动了动,却没吭声,十三妹和十五妹是肯定的公主,而大阿哥的郡王爵已经削了,他的大格格的郡主倒是还在。可宗室女的身份都是仰仗阿玛得来,大格格是因为胤禔才有实打实的尊贵,那她当然也会因为胤禔的失势而受人冷落。而胤禔,九格格不敢沾染,这可真不是闹着玩儿的,更别说他们兄妹关系还很一般。
泰芬珠同样沉默,大格格是侄女儿,之前两三年也是有节礼走动的,胤禔圈禁后就只送了年礼,二格格嫁在京城,去年有登门给胤禔求情,泰芬珠陪她坐了一下午,她只说康熙重视手足和睦,然后就是一直哭,硬挨到胤禛从衙门回府,见胤禛也不松口,才哭着离开。
兆佳氏无奈道:“我不该多嘴的,我们府上更不可能理会大阿哥的女儿,说出来也是图惹心烦。”
泰芬珠叹了口气:“都是做额娘的,可这个没法解决啊。”
九格格抿唇:“这个就只能盼着大格格能接受现状,其实不光是她,二格格嫁到李家过得也不如何,李家只是汉人,但也不会像之前那么捧她。我上个月到银楼里闲逛,正好碰上二格格在那儿,她脸上真是不见半点儿笑意,见到我就是求我帮着她阿玛说话,这都整一年了,她还在琢磨这个,想也知道她心思有多重。”
兆佳氏轻声道:“这件事我们听说过。”
九格格惊讶:“你们都知道吗?”她明明只和四嫂说了,就连额娘都没提。
兆佳氏垂下眼帘:“大阿哥是被圈禁了,可是八贝勒和揆叙依然风光,二格格嫁在京城,其实也是大家关注的人,总得弄明白谁敌谁友吧?”
九格格嗫嚅道:“这样啊。”
兆佳氏点点头,直接换了个话题,她就是一时感慨,也知道四嫂和九姐不会乱说话,但她真的多事了,十三爷的没落里怎么可能没有大阿哥的功劳呢?
她那段时间的担惊受怕和咬牙切齿都不是假的,没必要因为如今大阿哥比十三爷更惨就去怜惜他的女儿,十三爷被关在宗人府时,后院的一个格格受惊早产,生下的小阿哥只活了四个多月,这个孩子又该怎么算呢?兆佳氏也只能想,这些就是愿赌服输罢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坐到马车上,九格格突然握紧泰芬珠的手,泰芬珠眼神温和,九格格低声道:“我四哥不会有事儿吧?”
泰芬珠轻声道:“你安心过日子,吃好睡好最重要。”她不能斩钉截铁地告诉九格格胤禛肯定无妨,而且在这漫长的时间里,胤禛未必不会有失意的时候,只能是冷静下来往前看。
九格格咽了咽唾沫:“我还是再学一门乐器,有事情做才不会心里空虚,四嫂,你说我活着是图什么?”
泰芬珠一时有些懵,这怎么就跳到这个哲学问题了?
九格格耐心解释:“我不是刚才想到这件事儿的,之前我拒绝再挑个额附后就在思考,一般贵女就是夫荣妻贵,她们凭借娘家找个好丈夫后就会尽心为丈夫筹谋,然后再为女儿选婆家、替儿子挑媳妇,我这些都不用干了,那我天天吃饱就睡?我觉得无聊。”
泰芬珠明白了,九格格的人生已经不需要奋斗,或者说她也根本没有值得努力的目标了,之前还有个佟家牵绊着,如今佟家挨了康熙两拳,再也不敢烦扰九格格,九格格真的百无聊赖。
九格格喃喃道:“我也就古筝弹得好,要不我挑几个小姑娘跟着我学?我也当一回女先生。”
泰芬珠眨眨眼:“九妹,能学得起乐器的姑娘出身都很好,你不太好接这些孩子到你府上。”
九格格咋舌:“这倒也是啊,那我干脆教我府上的侍女好了,有教无类嘛,我听晨晨背书不就这么说的?”
泰芬珠笑了笑:“好啊,你干脆多教些东西,你女红那么好,指点她们肯定够用了。”
九格格微微蹙眉:“这个对她们的用处好像比乐器要大,是得多学学,我府上的一个绣娘手艺特别好。”
泰芬珠点头:“这样你不就有事做了吗?”
九格格挑唇:“反正我府上活儿也不多,就让她们听我上课好了。”
泰芬珠扬起笑容:“我到时候可要看看你这先生水平如何。”
九格格得意:“那肯定很棒。”不过随即,她又感叹道:“我日子清闲,四哥真是累啊。”
泰芬珠附和着点头,确实可以预见明年朝堂上的混乱,但混乱也是积蓄力量的好时机,胤禛总归会比之前忙碌。
可惜,刚刚翻过年,泰芬珠的想法就出现了偏差,胤禛出离地愤怒,用过晚膳就面沉如水地盘腿坐在榻上,泰芬珠只低头忙着手里的针线,这样的事情绝对会越来越多,她根本没办法劝,胤禛也只能生闷气罢了。
胤禛轻呼一口气:“你给虎宝的衣服做好了吗?我明天拿进宫给他。”
泰芬珠手上动作不停:“很快就好,虎宝大了,做衣服费事儿。我这两天忙,就慢了些。”
胤禛叹道:“给姑娘准备嫁妆还次要,你多教导她们,也与宋氏和李氏说说,不要让孩子心气儿高了,我这个阿玛只盼着她俩锦衣玉食心境平和,其余的都不是她们该考虑的。”
泰芬珠点头:“您放心,我会与孩子们好好说的。”胤禛既踌躇满志,也满怀忧虑,像胤祺万事不沾染,那么就可以预料到他的女儿只会是平淡的生活轨迹。而胤禛想着争,有关他的消息就会很多,大格格和二格格要是跟着这个过日子,那俩孩子就要煎熬了。
胤禛沉默地靠到软枕上,户部堂官希福纳贪污之事被爆了出来,数额高达六十四万两白银,可因为牵涉其中的官员太多,汗阿玛只免了希福纳一人的官,只是免官!而其余众人仅仅是赔款!那希福纳贪的银子呢?
他当然不敢与汗阿玛争执,只是拿汗阿玛以前说过的话来隐晦地劝劝,希望惩罚能重一些,结果汗阿玛长篇大论地感慨治理江山的疲惫,又谈及满人才是他们的根本,最后还责怪他有些不分主次,胤禛真的难过,人老了就是这个样子吗?
胤禛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更是明白一个道理,如今的他对大哥的女儿冷待,等到他落难,别人同样会这么对待他的姑娘,有胤祥的例子在前,没人敢拿自己的前途搏汗阿玛的心意,因为汗阿玛的想法同他们不一样。
他们认为是不忍心,但这就有一个问题,是不是连带着不忍胤禔的圈禁?那既然这么怜惜兄弟,要不要一并心疼太子?这不就又开始面对胤祥的难题了吗?选太子还是选汗阿玛?胤祥选了太子,所以他无爵开府,胤祹放弃了亲舅舅,所以他平安无事,汗阿玛希望他们有人情味儿,他们当然得有,汗阿玛想要绝对的忠君,他们必须照做。
依然是晌午,胤禛和虎宝在阿哥所用午膳,虎宝时不时抬头看阿玛一眼。
胤禛早把苏培盛赶到门外守着了,他淡淡道:“你想说什么?”
虎宝顿了顿,“大姐近一两年要出嫁吗?”
胤禛摇头:“不知道,只不过是你大伯家的四格格出嫁,你额娘带着你大姐整理嫁妆而已,你大姐有些害怕。”
虎宝无言,大伯的三女和四女婚事是早就定下的,三格格要嫁到漠北蒙古喀尔喀,四格格是留京嫁给汉军旗孙承恩,原本三格格去年就得嫁,但是大伯在府里寻死觅活,把这事儿闹到了御前,汗玛法心意不改,只说推迟五年,然后四格格成亲时间不变。
这位堂姐的婚礼很是冷清,大伯府上根本没摆宴席,只是花轿把她接了出来,但是全程都有御前侍卫看管,汗玛法就是不允许大伯和外人通信。他们这些皇孙没去,毓庆宫干脆就没送礼,就连阿玛和额娘给的添妆,听说都是有人检查过才送进去的。
胤禛抬眼看他:“你怕吗?”
虎宝缓缓摇头,目光坚定,声音极轻:“我听阿玛的,愿赌服输。”
胤禛扯了扯唇,低头吃饭,他不会再试探着劝阻汗阿玛,这次是他轻狂了,汗阿玛要的是全身心的忠君,但是胤禛不相信汗阿玛不懂得官场风气败坏的后果,汗阿玛为了皇位永固和他的身后名选择了仁慈,但是汗阿玛一定盼着爱新觉罗氏江山绵延,汗阿玛一定不会选心性软弱的继承人,这是胤禛的信念。
朝堂的博弈依然在继续,康熙是真的在清理胤礽和胤禔的党羽了,他还想再平静地过下去,可胤礽的追随者蠢蠢欲动,转投胤禩的官员耐心也所剩不多,再精明的官员也是人!
人都有不耐烦的时候,不提明索党争早三十年就开始了,从胤禔开府算起,这已经又是一个十年,这种漫长的拉锯战让很多人变得冲动暴躁,康熙必须再换一批官员,否则他亲手扶起来的党争可能会反噬自身。
这还是京城,各地的大员更需要调整!明珠可以把孙女儿嫁给当时还是湖广巡抚的年遐龄次子年羹尧,就足以看出康熙在一定程度上默认了京城和地方的互相勾结。
康熙要做的有很多,所以他真的顾不上贪污之事了,偏偏胤禔府上又出了事,胤禛等人再次被召到了乾清宫。
康熙脸色阴沉,他没叫胤礽过来,没必要了,只盯着胤祉:“知道了吧?告诉朕,你为什么不给大阿哥府上送节礼?”
胤祉咽了咽唾沫,汗阿玛派人去查,昨儿终于有了回话,为了平息流言,消息直接就放了出去。他当然知道,胤禔的三儿子和四儿子一前一后没了,就相距二十天,这俩孩子都是张佳氏所出,没别的原因,就是下人们疏忽,本来能贴身伺候阿哥的就都是有些关系的。
之前胤禔何等煊赫?他的嫡子身边当然是府里下人抢着去的好地方,以为是个美差,最不济也能得到丰厚的赏钱补贴家用,谁想到被关在府里再也看不到将来,两个阿哥的奶嬷嬷在外都是有亲生孩子的,当差就带了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