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下人全都屏气凝神,太子和太子妃这一个月以来三次相处都是相顾无言。
胤礽喉咙动了动,眼看着已经是满月礼的正日子了,还是出声打破了寂静:“今儿来参加咱们三格格满月宴的人都是朝中显贵,你得好好待人家。”
石氏点头:“殿下放心。”
胤礽垂下眼眸:“裕亲王福晋和恭亲王福晋毕竟是长辈,总归还是要尊敬一二的。”
石氏依然点头:“妾身明白。”
胤礽抬起眼来盯着太子妃:“大阿哥存心与孤作对,两场宴席离得这么近,不能让人觉得他更得人心。你最好和三福晋他们暗示一下。”
石氏淡淡道:“昨儿弟妹们已经联袂去过大阿哥府上了,妾身暗示什么呢?”
胤礽顿了顿,还是说道:“不要赴宴太早,礼物要看出区别来。”
石氏刮了刮茶盖:“妾身尽力,但是夫唱妇随,这件事要看阿哥们的态度。”
胤礽摸着茶碗的手停住了,静默了片刻,还是解释道:“他们肯定更亲近毓庆宫,但是这毕竟是正常的人情往来,孤不好直说。”
石氏心里一动,认真道:“妾身会谈及此事,有消息了及时派人告知殿下。”
胤礽点头:“你不用担心,他们都不傻,不会敢亲近老大,只一个八阿哥棘手些,此事孤自有打算。”
石氏微笑:“妾身明白了。”
胤礽喝了口茶,起身道:“孤要去书房忙些事情,你歇着吧!”
石氏无声地行礼,胤礽带着人离开了。
齐嬷嬷连忙扶着自家主子:“娘娘,您去软榻上歪一会儿吧!”
石氏脸色有些苍白地靠在软枕上,齐嬷嬷心疼道:“您身子遭了那么大的罪,为什么非要亲自待客呢?”
眼看着屋子里外都是陪嫁侍女,石氏脸上的温和被冷漠替代:“做贼的人最心虚,我如果今儿也躺在床上,太子不定怎么觉得我是在给他难堪呢!”
齐嬷嬷低声道:“皇上可是很满意您这个太子妃,这样也不行吗?”
石氏冷笑:“再满意,我也是个外人,没资格与太子比,没资格和二阿哥比,也许实际上连李佳氏都比不上。”
齐嬷嬷小声道:“您到底怎么早产的,有资格进宫赴宴的人哪个不清楚?”
石氏把头仰了仰:“掩耳盗铃罢了,他求得就是人家脸面上的尊敬。”
齐嬷嬷赶紧替太子妃调整了一下软枕:“您肩膀又酸疼了吗?”
石氏闭眼道:“有些不适。”
齐嬷嬷上手替太子妃揉捏,石氏叹气:“我做个月子落下一身病,过段时间需要找个太医调理一下了。”
齐嬷嬷安慰道:“太医们医术高超,一定能解了您的病痛。”
犹豫再三,齐嬷嬷还是说道:“娘娘,您真的要按着殿下说得去做吗?”
石氏淡漠道:“嗯,他都吩咐了,我岂敢不照做?”
“可是那不太合适吧?明明可以两不得罪,福晋们怎么会愿意表态?”齐嬷嬷担心道。
石氏嘴角漾开一抹冷笑:“太子都不怕,你怕什么?”太子认为弟弟们都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她试探一句就好了。
齐嬷嬷低低道:“您已经够不容易了,再把妯娌们都开罪了,处境更是艰难。”
石氏轻松道:“我心里有数,嬷嬷不用操心。”
齐嬷嬷素来知道主子靠谱,遂不再言语。
石氏始终闭着眼,她其实很想多躺一会儿,只是太子总也不走,她知道他有话说,只能强撑着起来等他吩咐,夫妻做到这份儿上,已经再没什么值得犹豫的!
泰芬珠和哈达那拉氏走进屋子里,给太子妃行礼问安,石氏笑着道:“辛苦你们特意进宫为三格格贺满月了!”
泰芬珠恭敬道:“娘娘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哈达那拉氏低着头:“三格格是娘娘嫡女,臣妇们进宫祝贺理所应当。”
石氏莞尔一笑:“三格格在隔壁,一会儿三弟妹和五弟妹到了,咱们去看看她。”
泰芬珠笑道:“娘娘吩咐就好。”
哈达那拉氏点头:“都听娘娘的。”
石氏没再说什么,等董鄂氏和他塔喇氏进来坐下寒暄两句,石氏语气淡淡道:“十六那天,大哥大嫂要办乔迁宴,这与今天还得劳烦你们进宫不同,都在宫外方便得很,你们可以更早些去帮忙了!”
董鄂氏看了看其他三人,微笑道:“这都是应该的,皇家为天下表率,我们这些妯娌自然要彼此和睦互助,大嫂可怜,大侄女儿也还小,大哥府上没个主事的人,我们过去也是尽一份心。”
石氏点头:“这确实是应该的。”
他塔喇氏有些犹豫地左右看看,哈达那拉氏百无聊赖地看向了门外,泰芬珠低头喝茶,自始自终没有抬头。
石氏扬起唇角:“我看着三格格可真是爱得不行,也不知道是不是慈母心肠的缘故,你们和我一起去瞧瞧这个小丫头吧!”说完石氏起身打头往外走。
董鄂氏奉承道:“娘娘姿容如此,三格格肯定粉雕玉琢。”
石氏笑道:“三弟妹过奖了。”
董鄂氏不再搭话,只是无奈地和泰芬珠对视一眼,跟着太子妃走。哈达那拉氏自然地和他塔喇氏并肩同行,还低声问她早膳用得什么?
石氏没有拘着众人,都是说过几句话后就让大家随意走动交谈了。
董鄂氏叹道:“这都什么事儿啊!”
他塔喇氏有些担心:“爷们都在前头,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哈达那拉氏无所谓道:“今儿是大喜的日子,能出什么事儿?”
董鄂氏看向泰芬珠:“你说,我们要不要去补救一下?”
泰芬珠皱着眉:“我刚刚看到太子妃娘娘身边的一个宫女往前殿去了。”
他塔喇氏说道:“我也瞧见了。”
董鄂氏默然,哈达那拉氏挑挑眉:“既然这样,那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泰芬珠温和道:“先坐下吧,咱们一直站在这儿也不太好。”
落座之后,董鄂氏探过身子来:“我刚刚是不是嘴快了?”
泰芬珠微微摇头:“我们不也没说什么吗?都是一个态度。”
董鄂氏压低声音:“本来就是防着这个,才昨儿就去大阿哥府上,可是这怎么好像适得其反呢?”
泰芬珠叹气:“我也没想到,咱们就是去坐了片刻,不一会儿就走了,这明明已经很明显了!”
董鄂氏嗫嚅了一下:“我担心三爷要被找麻烦了。”
泰芬珠沉凝道:“四爷也跑不掉。”
董鄂氏的手指有些忙乱地敲着椅子扶手,三爷就没和她说过那种情况下该怎么办,可是无论怎么样也不能答应吧?这刚刚联袂去看过大福晋,等到乔迁宴了四家都去得迟了,这更惹人笑话吧?这不就变成墙头草了嘛!
泰芬珠垂眸沉思,太子妃如果单独和她们某个人说,其实应承下来还是可以的,但绝对不能四个人都答应,一个迟了有借口,四个迟了找借口就是让人家看笑话了,不过太子希望的应该是他们四家堂而皇之地疏离大阿哥,只是胤禛的态度很明确,他不要明着与大阿哥作对!
看见六格格和九格格进来,福晋们都起来上前寒暄几句,六格格笑道:“我和九妹先进去看看三格格,三嫂四嫂和五弟妹七弟妹安坐就好。”
董鄂氏笑道:“三格格可真的是惹人怜爱得紧,两位妹妹快进去吧!”
泰芬珠笑着握了下九格格的手,说道:“等你们出来聊天啊!”
待到再坐下,他塔喇氏赞道:“六姐真是气度从容。”
哈达那拉氏笑了:“行了,都知道五嫂您最喜欢六姐了,提到了就是满口子的夸,我就好奇五哥会吃味吗?”
他塔喇氏轻轻打了下她胳膊:“你可真是会打趣人,五爷比我都敬爱六姐。”
董鄂氏低声问:“大阿哥府上的乔迁宴是不是没请公主们?”
泰芬珠点头:“没有听说往宫里送请帖的消息,九弟他们应该也没有请。”
董鄂氏烦躁道:“这办得都是什么事儿啊?我们府上该怎么办啊!这哥嫂搬家怎么能不请弟弟妹妹?”
泰芬珠轻声道:“大阿哥大福晋和底下的弟妹都没有交情,何况此事没有先例,这么做也有说法的,幼年的阿哥格格不好出宫。”
董鄂氏皱紧眉头:“装也得装个样子出来吧?这样不就是看不起人嘛!就在内城,又不远。”
泰芬珠摇摇头,没再说什么。大阿哥这么做不单纯是不把幼弟妹们放在眼里,他现在是纯粹的夺嫡思维。
康熙今年已经四十三了,按照常理来说真的有资格参与站队的本就只有八阿哥前头的几个阿哥,胤禟和胤俄都十四了,可是都还没有指福晋,这本来也就是圣意。
随着阿哥们出宫开府,朝堂上人心浮动,太子和大阿哥应该是都受不了如今胤禛他们暧昧模糊的态度,希望得到明确的表态。
大阿哥府的乔迁宴可以说是他在京城官员前的首秀,是一个展现他力量的机会,这已经是个赤裸裸的政治博弈场合了,胤禔自然没心情玩儿什么兄友弟恭的游戏。大清前几次的继位之争的种种较量里可从没有爱护兄弟这一项!
让泰芬珠感到奇怪的是,纳兰明珠为什么没有劝阻的意思呢?康熙喜欢儿子们友爱和气,他不至于看不出来啊!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皇位争夺,但明面上说得永远都是明索党争!大阿哥要是率先撕下这个遮羞布,在康熙的心里他可就是率先出局了!
泰芬珠眨了眨眼睛,纳兰明珠这会儿就已经放弃了胤禔吗?
扯了扯泰芬珠的胳膊,董鄂氏无奈道:“那要是他们不请,我们就也不请了,你会不会想请九格格她们?”三爷的胞姐已经嫁了,四爷可是有三个同胞弟妹。
泰芬珠只能说:“我回去和四爷商量一下。”
董鄂氏叹了口气,一个乔迁宴也能被他们玩出花儿来!
胤礽和胤禛正在书房里坐着,两人之间的气氛并不好。
胤禛思索再三,劝道:“殿下,您是我大清名正言顺的太子,纳兰明珠试图对您不敬,就落得个赋闲在家的下场,有他警示众人,百官自然敬服。”
胤礽冷淡道:“孤说得是大臣的事情吗?”
胤禛斟酌言辞:“大哥毕竟是长兄,皇家理应为天下垂范,兄弟和睦总是好的。”
胤礽呵了一声:“难为你没说兄友弟恭了!”
胤禛索性沉默。
胤礽面色缓了缓,推心置腹道:“四弟,你也看到了,老大处处与孤作对,他搬到宫外四处拜访宗室勋贵,孤不能坐以待毙,如果毓庆宫没个反应,朝臣只会认为孤露怯,更要心思浮动了!”
胤禛苦口婆心道:“殿下,大嫂真的命不久矣,大哥的几个孩子也都很小,这种乔迁宴会要是出了岔子,伤得是皇家体面。”还有汗阿玛的心,只是这话胤禛不太敢说出口。
胤礽纳闷道:“孤让你去破坏了吗?人情走礼本就有厚有薄,难不成你亲近老大?你是觉得他做得对吗?”
胤禛张口结舌,这种事情如果搬到台面上讲,下一步是不是就应该讨论要怎么收拾大阿哥了?
胤礽看胤禛低头不语,叹口气:“孤知道汗阿玛重视老大,你也有些敬畏他,但是四弟,朝堂上容不下个人私情!”
胤禛点头道:“臣弟明白。”
胤礽深吸一口气,“孤请你到书房来,是因为十弟和钮祜禄家。”
胤禛嘴唇动了动:“臣弟知道,殿下的意思臣弟明白。”
胤礽盯着胤禛:“那你准备如何做呢?”
胤禛如实说道:“殿下,臣弟与十弟这几年只是寻常往来,至于阿灵阿,虽有姨母的关系在,可臣弟与他素来没有交情。”
胤礽淡淡道:“交情是攀出来的,不试试怎么知道?”
胤禛张口欲言,胤礽抬手制止道:“别再和孤说什么钮祜禄家忠心汗阿玛的话,他们根本就是居功自傲,想要坐地起价而已,你可以给他们讲讲情势,让他们看清楚老大和老八有几斤几两!”
胤禛抿抿唇:“八弟只是和阿灵阿相约吃过几次饭而已,应该只是寻常交往。”
胤礽脸色彻底冷下来了:“如果你就要如此作想,那孤与你就实在无话可说了。”
胤禛起身,拱手道:“殿下息怒,臣弟认为殿下应当三思而后行。”
胤礽淡漠道:“你出去吧,宾客应该来了不少了。”
胤禛怔了一下,还是行礼离开了。
胤礽问赵新:“三阿哥在哪儿呢?”
赵新回话:“三爷刚刚独自在凉亭。”
胤礽吩咐道:“你去把他请过来,就说孤找他有事。”
胤礽调整了一下表情,胤禛虽然是个办差认真的,可是胆子太小想法太天真,在朝堂上权力斗争才是最重要的,放任政敌肆意就是自掘坟墓!
胤祉一会儿就到了,行礼之后就是赞扬:“臣弟今日可是开了眼,殿下的毓庆宫可真是高朋满座,由此可知殿下极得人心。”
胤礽轻笑道:“三弟过奖了,大家都只是给孤个面子罢了,里头有太多心向老大的,孤也很是头疼啊,不知三弟可能为孤解惑?”
胤祉心里有些激动,恭敬道:“汗阿玛最是宠爱殿下,心怀不轨的人是有,可是到底还是心向殿下的人更多。”
胤礽好奇道:“你知道的人里谁心向孤呢?”
胤祉笑道:“臣弟怎及殿下阅人无数?只是内阁学士噶礼很是尊敬殿下,之前向臣弟言明愿意为殿下效死力!”
胤礽回想了一下:“也姓董鄂氏,和你的岳父朋春是一家,是何和礼的四世孙?”
胤祉恭维道:“殿下真是博闻强识,噶礼和朋春是同辈兄弟,为人很是能干,去年还得到了汗阿玛的称赞。”
胤礽笑着点头:“这是个不错的人,汗阿玛乐意提拔他,孤之后找个机会见见他。”
胤祉笑道:“噶礼要高兴坏了,就今天他还给殿下送来了丰厚的贺礼。”
胤礽满意道:“那孤一会儿就见见他吧,不能寒了忠良的心!”
胤祉主动问道:“殿下察觉到有人不轨了吗?”
胤礽叹气:“还能是谁呢?大哥和八弟而已,孤知道这怪不得他们,是惠妃心大教坏了他们,可她毕竟是宫妃,又为汗阿玛诞下长子,孤也不好做什么,难啊!”
胤祉恨恨道:“惠妃在内祸乱宫廷,大阿哥心怀不轨觊觎储位,大福晋更是心比天高妄图让她的儿子与汗阿玛的长孙比肩,殿下宽容大度,反倒是纵容了他们。”害得他的嫡长子满月礼都是敷衍了事,惠妃还敢买通他的妾侍挑拨她们暗害董鄂氏!再说了汗阿玛真正的长子明明是他额娘荣妃生下的!
胤礽无奈说道:“孤从前觉得八弟是个恭谨的谦谦君子,可是这一个月八弟与勋贵们谈笑风生,又几次到大哥府上帮着操办乔迁宴,孤都不知何时得罪了他?”
胤祉冷笑道:“耳濡目染罢了,明明出身低微,偏偏学了大阿哥的心比天高,殊不知我们满人从来都是子以母贵!早在太祖时,额娘是大福晋,阿哥就是亲王,额娘是庶妃,生下的儿子最高得个镇国公,他们是连祖宗家法都不顾了!”
胤礽很高兴,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三弟是个明白事理的?
两人在书房里相谈甚欢。直到快开宴了,胤祉才意犹未尽地离开书房,胤礽心情愉快地很,也不打算再叫五阿哥和七阿哥了,本来他俩就是顺带的,眼看着不可能有什么大作为!
等到开宴,满桌子的人就看着胤祉慰问了胤禩慰问胤禔,胤祉很是关切地说道:“大哥,我也是个做叔叔的,之前只是让福晋去府上看了看侄子侄女们,不知道孩子们近来可好?”
胤禔冷笑道:“你要想知道去瞧瞧不就好了吗?何必在这里假惺惺地问?”
胤祉不乐意道:“您这话怎么说得?我自问我这个叔叔做得不错,自我成家,孩子们的生辰礼就没有少过,眼看着大格格二格格都大了,我都已经让福晋准备着给她们添妆了!”
胤禔啪地一声摔了筷子,站起来骂道:“我呸,就你还配说自己是个叔叔,你有良心吗?我姑娘现在还不满十岁呢!你就想着给他添妆送到蒙古了?”
胤祉都懵住了,他还没开始刺老大呢,他怎么就生气了?
胤禛赶紧把想要站起来的胤祉拽下来,胤祉恼道:“四弟,你干什么?”
胤禛低声道:“这可是殿下嫡女的满月礼,你要搅和不成?”
胤祉左右衡量,还是冷哼一声兀自低头喝酒。
胤禩拉扯了胤禔一下,胤禔看到其他人都往这边看,到底是握紧拳头坐下了,正站在福全身边的胤礽眼里都是寒意,老大真是越来越狂妄了!
胤禛和胤祺极力活跃气氛,但是始终没有之前的热闹,前殿的宴席就在不温不火里结束了。
胤禛眼疾手快,等到泰芬珠就快步往宫外走,胤祐看着四哥的背影,眼里都是笑意,这种夹板气也不知道四哥能忍多久?
哈达那拉氏疑惑道:“爷,四哥四嫂怎么这么着急?”他们上午可是差不多的时间到了宫门,一起进的毓庆宫。
胤祐随口道:“四哥说他有些困,着急回去睡觉。”
哈达那拉氏诧异地啊了一下,胤祐没再解释,四哥只是说他要赶紧走不等他了而已,扭头看了一眼折返回去的三福晋,胤祐吐出一口气,三阿哥有些自傲啊!
上了马车,胤禛迎着泰芬珠不解的眼神摇了摇头:“回去再说。”
泰芬珠点点头,左右就是大阿哥和太子的那些事儿。
可等到了解情况,泰芬珠嘴角抽了抽,这胤祉在干嘛啊?
胤禛叹气:“三哥大约是不知道大阿哥在烦心女儿们的事情,他只是想着给太子表现一下。”
泰芬珠认真问道:“那我们还是正常时辰去赴宴吗?”
胤禛点头:“对,三哥肯定不会了,我不能再闹幺蛾子。”
泰芬珠抿抿唇:“那我们府上的乔迁宴呢?”
胤禛眼睛眯了眯:“如果三哥不请宫里的弟妹,我们也别请了,送一份礼物吧!就说让弟弟们好好上课,也省得妹妹们奔波。”本来上书房一年也就只在年节和生辰休息,也算说得过去。
泰芬珠答应:“这种事情做成惯例大家就会习惯了,宫外的兄弟们彼此来往,宫里的阿哥们之间多交往,年龄差得远见面自然就少了。”
胤禛沉思了一会儿,摇头:“哪里是按照年龄来的?其实是依着地位来划分的。”
泰芬珠看着他,胤禛叹道:“在关外,额娘出身高贵,意味着所生阿哥有更多的牛羊人口,也就是有更多的权力,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血脉尊贵。可是如今,三哥与八弟之间差距其实只有生母的位分,可是大家都习惯了,就连八弟自己也认为自己远不如三哥。”
胤禛感觉到了极大的矛盾感,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满军旗尤其是满洲大族,他们根本就不接受依着汉家规矩册立的太子,十阿哥可以轻松地和满洲勋贵来往,太子和这些人的关系却很平淡。
胤禛的脑海里闪过北京城各衙门中层以上官员的出身,汉官的力量明显不足,太子的处境真的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好!这该怎么办?
董鄂氏站在胤祉面前,压着怒气:“爷,大家都是明眼人,都住在内城,非要故意去迟了,礼单还要再削减一些,别人会戳我俩的脊梁骨的!”而且他俩刚刚表态自己敬重长兄长嫂,太子妃又是当着妯娌们的面说的那话。
胤祉不屑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怕这怕那的爵位从何处来?”
董鄂氏耐心道:“您可以效忠太子殿下,但是这种兄弟间的走礼最好还是按着规矩来,毕竟大阿哥就是大哥啊!”
胤祉好笑道:“太子还是他二弟呢!他不照样该野心勃勃还是野心勃勃吗?朝堂上有什么亲情可讲?这自古以来,皇位斗争就没有不死人的,大阿哥和太子都是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这种情况下,我再和大阿哥和和睦睦,对他恭敬喊哥,太子殿下凭什么相信我?”
董鄂氏一时不知如何反驳,但她真的觉得不能这么做,胤祉是个弟弟,怎么能明火执仗地支持二哥收拾大哥呢?皇上万一不高兴怎么办?
不待董鄂氏说话,胤祉得意道:“像老四那样,不就是三心二意吗?你且看太子亲近我还是亲近他?”
董鄂氏担忧道:“如果大阿哥很厉害”
胤祉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自信道:“你放心,太子都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我眼看大阿哥也没那个本事压倒太子!而且汗阿玛多喜欢太子啊,怎么可能放弃太子选了大阿哥?我猜汗阿玛如今也很恼火大阿哥,我帮着太子对付大阿哥,汗阿玛一定高兴。”
胤祉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揣摩没错,汗阿玛对大阿哥这个长子大概是骑虎难下了,他帮着太子收拾了大阿哥,让汗阿玛顺水推舟就好。
纳兰明珠支持大阿哥的事情路人皆知,汗阿玛厌烦了明珠,忍下了大阿哥,可如今大阿哥变本加厉,汗阿玛才不可能接着容忍他!
董鄂氏听着胤祉的话,左思右想觉得确实没什么问题,但是怎么就是感觉怪怪的呢?
胤祉看了看皱着眉的董鄂氏,摇了摇头出去吃饭了,他今天辛苦得很,必须得好好慰劳一下自己。
第70章
九月十六,从大阿哥府上回到家,泰芬珠与哈达那拉氏挽着手走在后面,胤禛和胤祐相携在前低声谈话。
哈达那拉氏是个心直口快的人,笑语盈盈:“四嫂,那我和七爷就叨扰您和四哥啦!”
泰芬珠笑道:“说好了前两天就要来吃饭的,今儿怎么也得补上。”
哈达那拉氏扬起唇角:“我和七爷那天可苦恼了,但是那雨真的太大,只能晚两天再来尝尝四嫂家的好饭菜了!”
泰芬珠失笑:“都是些家常的膳食,弟妹过奖了。”
进了正院儿,各自净手用膳,胤禛和胤祐推杯换盏,泰芬珠和哈达那拉氏吃好后离开了饭厅,把场子让给了兄弟俩。
胤禛琢磨道:“你说玛尔浑在想什么呢?”
胤祐捏着酒杯:“安和亲王岳乐在军政上都颇有建树,汗阿玛让玛尔浑降等袭爵,他肯定心有怨恨。”
胤禛沉声道:“可是他的额娘是索尼的女儿,和太子还算表兄弟,也是欲壑难填,眼见地想要和汗阿玛作对了!”
胤祐摇头叹道:“进了中原这个花花世界,却发现自己的权势在慢慢流失,念及老一辈的权势滔天,这些宗亲不会甘心。”
胤禛长出了一口气:“七弟,我觉得八弟不会按着汗阿玛的想法去做,他不太可能消磨安郡王府在正蓝旗的影响,反倒很有可能会利用八福晋的身份赢得玛尔浑等人的拥护。”
胤祐淡淡道:“那他就是明摆着和汗阿玛作对了!”
胤禛喝了杯中的酒,担心道:“岳乐的遗泽不小,八弟如果真的铁了心那么干,太子的麻烦很大啊!”
胤祐扯唇笑了:“我觉得八弟没意识到这些,他现在是真的认为这些人都是因为他的礼贤下士被他吸引的,而且他很享受这种被人追捧的感觉。”
胤禛给自己斟酒,语气里难掩愤恨:“汗阿玛还是太纵着这些人了,就该把他们都打进尘埃里!”
胤祐晃了晃杯子:“这些人既包括宗室,这是我们的同族,也包括老满人,这是太祖起家的根基,抛去这些,我们不就什么都没了?”
胤禛一时语塞,他明白这些,正因为明白,才愈加痛苦。
胤祐又加了一句话:“汗阿玛在扶持包衣旗,只是我瞧着这不过就是另一个满八旗而已,没什么区别,甚至因为内务府的存在,我觉着包衣旗还要更危险,他们离我们太近了!”
胤禛捏紧酒杯:“那怎么办?改革吗?”
胤祐叹道:“谈何容易啊?皇祖父可是孝庄文皇后的亲儿子,那罪己诏尚且否定了他的一切,在满蒙老牌贵族的利益面前,自己亲生儿子的身后名都能被孝庄文皇后抛弃,这从虎口夺食的事儿岂是我们可以触碰的?”
胤禛不满道:“都是短视而已!”
胤祐点头:“如今议政王大臣会议的没落是宗室和勋贵不满的根本所在,当初的孝庄文皇后不满的是皇家背叛盟友科尔沁,汗阿玛后宫里早年的慧妃,现在的咸福宫格格,都是孝庄文皇后尝试恢复蒙古荣光的举措,只是汗阿玛挡住了而已。”
胤禛迁怒道:“这个议政王大臣会议根本就不该被设立出来。”说完胤禛又喝了杯闷酒,他自己也知道这话很没道理,太宗皇太极设立这个会议的初衷就是削弱大旗主的权力,引入低级的满洲贵族,扩大会议规模,便于皇家控制!之前八旗的旗主贝勒闭门开小会可是更加棘手!
胤祐无奈:“汗阿玛早在十六年就设置了南书房,就是为了再次打压满洲亲贵,这些遭受压制的人自然想找一个温和宽纵的主子。”
胤禛看了看胤祐,嘴唇微张,但到底没说什么。大阿哥觊觎储位早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八阿哥本人怎么想的还看不出来,他身边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心思不纯,都不是顺服于皇上的!
胤祐和胤禛碰了个杯:“四哥,您先准备给六姐送嫁吧,别的不提,您总得把蒙古各部分的族谱背下来吧?尤其是归化城附近的和土谢图汗部。”
胤禛呼出一口气,一口饮尽杯中酒,认真点头:“我明儿就去理藩院,调一些文书出来翻阅,还有一个多月,确实得准备了!”
胤祐品着嘴里的酒,想起今天大阿哥府里的宾客们,真够乱的!
次日,泰芬珠和胤禛用早膳,胤禛看着泰芬珠:“你身上的衣服颜色怎么有些沉闷呢?”她平常最爱颜色鲜亮的衣裳了。
泰芬珠咽下嘴里的小笼包,回道:“我今儿要去外头巡视一下我的嫁妆铺子,还是穿得沉稳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