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宫春暖—— by女王不在家
女王不在家  发于:2024年06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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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时吓得不轻,再不敢提什么从食,赶紧跟着阿畴往前跑。
早有衙役赶来大声吆喝着,维持秩序,并有水工组织人马取了河中的水来灭火,但是人群已经乱了,小孩儿哭爹喊娘的,大人哀嚎连连的,街道乱作一片,四处都是人们在瞎跑瞎逛,当然更有人大声哭着说自己孩儿不见了。
希锦跑得气喘吁吁,嗓子眼跟火烧一样,不过还是气喘吁吁提醒:“抱紧我们芒儿!”
这个时候,就怕有人趁乱拐跑了孩子,那就得悔上一辈子了。
阿畴没应声,不过却越发抱紧了芒儿,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往前飞奔。
希锦被他拽着,几乎跟不上,但也只能踉跄着跑,她都纳闷了,阿畴怎么就跑那么快!
路上有许多人,时不时碰撞下,阿畴牵着希锦,护着她,灵活地躲过那些人。
最后终于他们拐进了一处巷子,巷子里没什么人,总算可以歇口气了。
希锦要从阿畴怀中抱过来芒儿,这孩子估计都吓傻了,瞪大眼睛,懵懂地看着爹娘,完全不知道怎么了。
阿畴:“我抱着吧。”
他跑得太快,又抱着孩子又拉着希锦,声音有些发哑。
希锦便安抚地拍着芒儿的背,哄着他,结果这么哄着时,芒儿说冷。
希锦一摸,脚上的鞋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只穿了布袜子,那小嫩脚丫都冻冷了!
她心疼死了:“哎呀,冻坏了吧!”
阿畴刚才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着她,自然没留意这个,当下握着那脚丫,揣到自己怀中:“没事,给他暖暖就好了。”
希锦又从旁小心拍哄着,看芒儿神情变好了,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她当即道:“我们赶紧回家去吧,还是别乱逛了。”
这哪是过节,分明是遭罪。
阿畴颔首:“从这边巷子往前走,绕过去就是东街,就能绕到家里,今天路上人多,出了这乱子,估计四处闹腾,我们走小路人少。”
希锦望着街道上乱糟糟的一片,她有些后怕,又有些庆幸:“幸好你反应快,东西不要就往外跑——”
说着这话,她突然想起霍二郎。
她眨眨眼睛,有些心虚,也有些担心:“怎么办,他人呢,没出什么事吧?”
阿畴:“不知道。”
希锦:“不知道……?”
可别出什么事啊!
阿畴明白她的意思,他看着她的眼睛,一本正经地道:“他是全须全尾的郎君,不残不病,而我们拖家带口,还有妇孺,我们自顾不暇。”
希锦沉默了片刻,道:“……也对。”
他们一家三口,能顾上自己就不错了,霍家二郎那么大一个人,有手有脚,肯定会跑的啦。
所以丢下他不能怪他们!
希锦:“那就不管他了,我们赶紧回家吧!”
阿畴牵住她的手:“好。”
夫妻二人带着回到家中,踏进自家门,希锦满心都是安稳满足。
她想,什么霍二郎还是不要惦记了,其实就连那话本的闲汉和书生都没什么趣味,她只要自家平安就行了。
至于霍二郎,自是是好的,天才俊逸,将来还可能考中功名,前途不可限量。
如今重逢她自是惆怅遗憾,觉得自己错过了这辈子唯一可能当官夫人的可能。
但是人嘛,贵在知足,其实阿畴待自己也不错了。
谁知道这时,就听秋菱在那里慌张哭呢,一见到他们,忙哭着道:“穗儿不见了!穗儿不见了!”

第14章 人心难测啊!
希锦看那秋菱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且哭声凄凉,心里也是一惊:“怎么了?”
孙嬷嬷也过来了,叹了声:“这不是她贪玩嘛!”
希锦想着今天街上乱象,忙问:“到底怎么了!”
秋菱哭哭啼啼的,孙嬷嬷也不紧不慢,不过好在总算是把事情说清楚了。
原来就在他们一家三口出去后,孙嬷嬷也想出去看热闹,便要带两个丫鬟出去,秋菱因为临时吃了圆子有些闹肚子,便没去。
结果可倒好,出去后只看到人群推推搡搡的,到处都在跑,喊着走水了,她们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往哪儿跑,结果跑着跑着就散了。
孙嬷嬷抹了一把眼泪,叹了声:“走着走着就不见人了!”
旁边秋菱急得不行:“外面都是人,找都不知道去哪儿找!我刚跑出去了,结果黑压压的,孩子哭大人嚎的,我不敢往外走,就赶紧回来了。”
这时候,阿畴却突然道:“孙嬷嬷,穗儿是在哪里丢的?”
他一直没吭声,突然说话,这让希锦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却见幽幽灯火下,他眉眼清冷,视线锋利,就那么盯着孙嬷嬷。
她见此,心里一顿。
一个有些可怕的猜想呼之欲出。
孙嬷嬷被阿畴那样看着,也是有些着慌,便躲开了阿畴的视线:“外面乱糟糟的,我哪知道那么详细呢!”
阿畴:“不知道?那你怎么回来的?”
孙嬷嬷便唉声叹气,抬起手来捂着脑袋:“外面乱糟糟的,我年纪大了,晕头转向,还是这种大晚上,四处都是人,可不就是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回家,回到家,我一回头,那穗儿竟然没跟上,我能怎么着?”
阿畴看着那孙嬷嬷,以很轻的声音道:“那去的路上,你带着她去了哪里,总归记得吧?”
孙嬷嬷便心慌了,心慌之下,也有些恼恨。
要知道她在宁家时候长,希锦父母没了后,她是最老资历,除了希锦,家里就没谁能让她看什么脸色。
就算是希锦好了,到底年轻呢,年轻娘子能有什么主意,还不是任凭她拿捏。
而这阿畴虽然成了赘婿,但到底出身低微,她是不太看得上的,所以一直想着拿捏好这阿畴,她也觉得阿畴是畏惧自己的。
但是现在,阿畴和自己说话的样子,明明声音也不大,很平很冷,但让她觉得心慌,觉得喘不过气来。
她有些怕了,求助地看向希锦。
希锦却对她求助的眼神视而不见:“穗儿不见了,我们得报官,再找几个帮手去找人,你得说清楚,不然满城那么大,去哪儿找?”
孙嬷嬷:“这,这……外面到处都是灯火,我老眼昏花的,哪儿记得!”
希锦:“你说不清楚,那就是你的责任,到时候我们报官,官府还不是拿你是问。”
孙嬷嬷:“啊?可,可我不知道啊!”
她到底是给人当奴的,并不知道官府规矩。
希锦看她这样,心里也大概猜到七八分。
一时不免心凉。
这时,阿畴却对希锦道:“希锦,你今天累了一晚上,先带着芒儿回房休息,这件事我会处理好。”
他看着她道:“你不必操心这个。”
希锦有些茫然地看着阿畴。
这时候,庭院里彩灯璀璨,星斗增辉,阿畴着月白曲领锦袍,身形颀长,眉眼沉静,竟别有一番安定人心的气势。
希锦沉默了一会,到底点头。
之后,她没再说什么,从阿畴怀中抱过来芒儿,径自进屋。
孙嬷嬷有些绝望地看着希锦背影:“我说娘子啊,你得做主啊,家里的事,你不做主哪个做主!你不能不管啊!”
希锦已经迈上台阶,听着这话,她看向孙嬷嬷:“家里有阿郎呢,阿郎难道就做不得主?”
孙嬷嬷一怔。
希锦却已经进屋了。
进了屋后,她闭着眼睛,回想着今夜种种。
她想,阿畴其实是一个很能顶事的阿郎呢。
***********
阿畴竟然还真从孙嬷嬷口中逼出话来了。
这孙嬷嬷带着穗儿出去逛街,看到那边出乱子,便没管穗儿,自己往回跑,把穗儿丢到孙家灯笼店门前了。
阿畴当然不敢耽误,马上带了陈叔和周福,又叫了宁家几个往日相熟的郎君,就要出去寻找穗儿并准备报官。
当然大家心里明白,报官也白搭,今晚外面乱,谁顾得上谁。
等他们忙完了,估计人都找不到了。
闹哄哄的灯市,又是节日,人口杂乱,正是拐子四处奔忙行事的时候,穗儿这样的小丫鬟,长得也算水灵,年纪又小,弄出去卖到勾栏院,那也是一笔银子。
孙嬷嬷吓得不轻,哭啼啼的,旁边秋菱也是后怕。
她当时也要跟着孙嬷嬷出去的,如果不是自己闹肚子,自己也就去了,去了后还不知道怎么样。
哪想到孙嬷嬷竟然这么狠心!
希锦听了,把芒儿给了陈妈,让陈妈哄着睡觉,自己则跑过去审问孙嬷嬷。
孙嬷嬷跪在那里,哭着说:“也不是故意的,要怪就怪这丫头实在是不听话,刁蛮得很,她眼里哪有我呢,我不过是吓唬吓唬她,谁知道就不见了!”
她竟然还嘴硬?
虽说是家里的老人,但是事情做到这个地步,那就是起了歹心。
这孙嬷嬷素日张狂,时不时在自己眼前撺掇,说阿畴的小话,挑拨自己夫妻关系,许多事希锦也都忍了,想着到底是老人,自己爹娘在时就伺候自己的。
但这起了歹心害人的嬷嬷,她是万万姑息不得!
今日起了歹心能害一个小丫鬟,明日就能害自己,或者干脆抱了自己芒儿去给人牙子呢。
希锦想想这种可能,真是遍体生寒。
花枝叶下犹藏刺,人心怎保不怀毒!
她突然想起她娘锦书上所写,做坏事都是一回生二回熟,狗如果咬了人尝到甜头,那就必须打死!
当下一咬牙,直接命秋菱道:“拿咱们家灶房那烧火棍来,给我打。”
秋菱握着烧火棍,试探着要打,却下不去手。
毕竟孙嬷嬷权威在那里,平时吆五喝六的,连家中阿郎都看不上,她轻易哪敢打孙嬷嬷。
希锦自然看出来了:“怎么,你还手软?”
秋菱一个哆嗦,忙给了孙嬷嬷一棍子。
孙嬷嬷哀嚎连连。
秋菱瞪大眼睛,不敢下手了,没打过人的,一棍子下去能感觉到棍子敲在皮肉上的感觉,又听到这孙嬷嬷惨叫,手都软了,根本不敢打。
希锦见此,随手捡起来一锦帕,上前一把塞到孙嬷嬷口中,吩咐秋菱:“你打啊,你不打她,赶明儿她把你也给卖了,卖勾栏院,天天被腌臜男人骑!”
秋菱听得傻眼了,她哪能不怕呢,当下一咬牙,对着孙嬷嬷又是一棍子。
第二棍子下去后就顺手了,她两只手抡起棍子继续打,这么一口气足足打了十几棍,孙嬷嬷蜷缩在那里,两眼发直,浑身哆嗦。
秋菱累得气喘吁吁,两只手都没劲儿,抬不起来了。
希锦想着这就算了,将那锦帕掏出来,谁知道那孙嬷嬷却哭着道:“大娘子若是知道了,在天之灵,怕不是气死,娘子,你这是受了阿郎的蛊惑啊,他的话你能信吗?”
希锦一听,几乎不敢相信。
她竟然还要挑拨?这人是不是傻了,阿畴再不济,那也是自己的良人自己的赘婿,是自己儿子的爹!
就算有一天他也面目可憎好了,但再怎么着他也不会坑了芒儿!因为他是芒儿的亲爹!
对希锦来说,这就是阿畴和仆人最大的不同!
结果可倒好,这孙嬷嬷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挑拨?
当她不知道吗,怕不是孙嬷嬷和那希钰早有勾搭了,还不知道做了什么打算呢!
她气得脸都白了:“你这老贼虫,你吃里扒外,还不知道勾结了什么外人,我一日容你,还能日日容你不成?”
说完直接命秋菱将这孙嬷嬷的嘴重新堵上,她自己拿着烧火棍来打,一棍子一棍子地打在皮肉上,开始那孙嬷嬷还呜咽哀嚎几声,之后脸色惨白,几乎没了声气,这才算完。
扔下那烧火棍希锦吩咐秋菱:“把这老贼虫给扶进柴房去,且等阿郎回来再做定夺。”
秋菱哆嗦着,赶紧去扶。
希锦压下火气,自己先进屋。
她先过去奶妈屋里探了探,奶妈已经哄着芒儿睡着了。
孙奶妈也是脸上煞白,忐忑地说:“郎君睡得踏实,没听到外面动静。”
希锦:“行,好生照顾着。”
孙奶妈战战兢兢点头。
希锦知道孙奶妈把外面的事都听到了,这样也好。
回到自己房中,希锦躺在榻上,她自然是睡不着。
她在想着,这孙嬷嬷往日诸般惹人生厌,倚老卖老,她想着她是个老人,便忍着了。
最近实在是有些过了,才打压一番。
可谁知道她竟然起了这种算计。
她一番反思,想着一个是自己算错了人心。
是自己操之过急,试图让穗儿和秋菱把她替下去,殊不知,那两个到底年纪小,其实没什么心机呢。
一时又想着,阿畴倒是精明的,自己根本没多想,他却一眼看出孙嬷嬷有问题。
他其实比自己以为的要能干许多,可偏他往日低调本分得很,总是不显山不露水的。
这个人,看似实在,但其实不知道藏着什么心思。
思来想去,估计也只有芒儿能被他放在心上,到底是他的亲生血脉。
只是不知道将来他会不会也像孙嬷嬷这般,为了些许利益,就反过来算计自己。
当想起这些,她又将这事好一番盘算。
他是赘婿,按照大昭律法,若是自己没了,他倒是能得自己三分之一的家产呢。
希锦这么想着,真是遍体生寒。
孙嬷嬷照料自己这么多年,竟做出这种事,其它人呢,都是隔着肚皮的人心!
她便觉得满世界没一个能靠得住的,没有一个人是能依赖的!
她的芒儿还小,要想长大不知道多少年。
她怔怔地坐在那里,想了半晌,又觉得,其实阿畴还是比其它人要靠得住。
至少他心疼芒儿,不会对芒儿不好。
她若不信他,又能去信谁?
一时又记起来那霍二郎,忍不住想,若是自己嫁给霍二郎,不知道如今过的什么日子。
这么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外面脚步声。
这会儿已经很晚了,外面的喧嚷声没了,院子里格外安静,那脚步声就很明显。
希锦一下子坐起来,侧耳仔细听着。
她听到了阿畴的说话声,和他一起回来的是宁家族里的几位哥哥。
她当即略整理了衣容,出去见了,却见跟在阿畴身后的正是穗儿,头发凌乱,衣服也脏了,眼里泪汪汪的。
穗儿显然是惊吓不轻,看到灯火都怕的,只一个劲地躲在阿畴身边,怯生生的。
希锦见此,便让秋菱领着穗儿回去房中休息,再煮些圆子给穗儿吃。
穗儿还是有些怕,求助地看向阿畴。
阿畴没什么表情地道:“听从娘子的吩咐。”
穗儿咬着唇,低下头,无声地跟着秋菱进屋去了。
希锦看这穗儿被吓成这样,心想这怕不是吓傻了,不过也没办法,遇到这种事了,只能慢慢养着了。
当下她上前,谢过几位哥哥:“大过节的,倒是劳烦几个哥哥走这一趟了。”
二堂哥叹道:“谁曾想竟出了这种事,人能找回来,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时候不早了,你们也早点休息,明天再做计较。”
希锦自然应着。
一时几位族中哥哥先走了,阿畴陪着希锦进了屋,和她大致说了情况。
看样子孙嬷嬷已经和人牙子说好了的,她把穗儿带出去,人牙子绑了人,直接带离了汝城,卖给过往人。
幸亏阿畴过去的及时,又是报官了的,他拿着穗儿的市券和籍契去,那几个人牙子还不认,要闹腾起来,后来也是看他们人多势众,又叫了官府,这才慌了,拔腿要跑。
阿畴道:“官府应该能捉拿住他们。”
希锦听了这些,却是心中茫茫然,喃喃地道:“也亏得你眼力好,找得及时,不然——”
如果穗儿真被拐了,于自家而言,凭空少了一个丫鬟使唤,那自然是诸多不便,到时候还要重新买一个。
当然了,废些银钱而已,倒也没什么。
但是于穗儿而言,却是没好日子。
这种私底下拐卖的,十有八九不走官方买卖的正路子,身份不明,不可能卖到什么大户人家了,只能卖给私窑暗娼,日日接客,被万人骑万人入,熬上几年灯枯油尽成了老妈子,便做些苦差事,最后死了能有一张破草席就算是福分了。
阿畴:“那孙嬷嬷呢,你打算怎么办?”
希锦叹:“我今天打了她一通,先让她吃个教训,别的我一时也想不到,你觉得呢?”
她娘在时自然都听娘的,娘没了后,她还没做过这样的主。
今天打了一通,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阿畴沉吟道:“今天太匆忙,问到穗儿的下场我便出去寻人了,其实我还有些疑问,明天再问问,等把事情查清楚了,再做定夺吧。”
希锦听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觉得她吃里扒外了?”
阿畴略沉默了下,道:“是。”
一时希锦无话可说。
孙嬷嬷在自己跟前不知道说了多少阿畴的小话,看来阿畴都是心知肚明的。
甚至孙嬷嬷和希钰勾搭的事,阿畴可能也知道。
他如今自然趁机查个清楚。
想到这里,希锦略蹙眉道:“其实只凭她想害秋菱,我们已经不能留她了。”
阿畴:“是,不能留她,但怎么打发她,明天再商议吧。”
希锦点头:“好。”
当下阿畴去洗漱,希锦独自躺在榻上,难免有些胡思乱想了。
其实她也明白这孙嬷嬷留不得,打不打也没什么,今晚故意那样打孙嬷嬷,是打给秋菱和其他家仆看的,让他们知道背主的下场。
不然有样学样,以后信得过谁。
他们还有个芒儿,若是哪日谁对芒儿起了歹心,那才叫天大的祸事。
这时候,阿畴洗过,熄了灯烛,上了榻,径自撩起希锦身上搭着的锦被,进来了。
希锦只觉男性的温热气息伴随着清爽的澡豆香传来,她心间一酥,便挨过去。
阿畴顺势将她揽在怀中。
希锦被男人修韧有力的臂膀环住,她觉得自己很柔软,像一抹云,被轻轻压在了他胸膛上。
她抬起眼来看他,他的眼神素来清冷,情绪寡淡,好像永远和这世间的浮华泾渭分明。
不过此时,朦胧的光线中,她看到他褶线分明的眼皮垂下,眼神中竟有着柔软的疼惜。
于是希锦鼻子便泛酸了。
爹娘没了,她知道她得支撑起门户,所以她总是会多想,处处算计着。
可今天实在经历了太多,先是见了三年未见的霍二郎,遭遇了街上一片混乱,回到家又发现家里丫鬟丢了,多年老嬷嬷背叛自己了。
今晚种种于她来说,自然是从未经历过,便是当时也算冷静应付过去了,但其实躺在榻上细想,心都在簌簌发颤。
好在她身边还有这么一个男人,也许没什么大本事,但至少还可以陪着她,和她一起把事情处理了,也会和她一起护着芒儿。

第15章 她家阿畴就是好!
靠在阿畴怀中,她眨眨眼睛,努力忍下眼中的湿润,低声道:“就挺害怕的。”
声音涩涩的。
阿畴没说话,他只是俯首下来,低头吻上她的唇。
不同于往日贪婪或者急切的占有,此时他的吻很有几分安抚的气息,很温柔,也很柔缓。
希锦便觉心都要化开了,她也缓慢地回应他,仰着脸和他唇舌偎依缠绵。
如此亲吻了好久,两个人才恋恋不舍地撤开,撤开时,阿畴又低首舔吃了一下她的唇,像是在吮着蜜。
希锦便有些脸红了。
虽然也没做什么,只是亲吻而已,于夫妻间很正常,但希锦却觉得心间荡漾。
阿畴轻抚着她的脸颊,低声道:“睡吗?”
希锦:“有点睡不着。”
阿畴便揽着她,让她躺在自己肩窝里:“那我们说说话。”
希锦:“嗯。”
阿畴的长指轻抚着希锦纤细的脊背,一节一节地摩挲过,他的指腹上略带着糙感的温度仿佛带着些许安抚的作用,这让希锦慢慢放松下来。
她偎依在他怀中,像是一只慵懒无力的猫儿,就那么倦怠地垂着眼睫。
过了半晌,她终于轻出了口气,道;“应该是我六七岁时吧,那时候她就在我们家,是我娘拐弯亲戚介绍过来的,签的死契,当时只觉得她虽然年纪大一些,但到底本分老实,如今在家里也十多年了,谁曾想竟然做出这种事!”
其实但凡孙嬷嬷不要做这种勾当,哪怕她平时言语尖酸一些,存着一些小心思,她也就认了。
不让孙嬷嬷掌管家里的事,不给她权,但好吃好喝养老还是有的。
可谁想到呢,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阿畴:“她不过是欺负我们夫妻年少,想着家中没老人,以为可以把控家中诸事,就此养大了野心。”
希锦抬眼看他,却见他神情平静,看起来他对此并不意外。
她便问:“对这件事,你怎么看?”
阿畴:“我没什么看法。”
希锦:“什么叫没什么看法?没看法你也得说说!”
阿畴低头看她,眉眼间有些清淡的无奈。
希锦:“你得说!”
阿畴想了想,到底是道:“以我看,你不想让她掌管家中诸务,不想让她做主,她不能接受,便故意给穗儿使坏,穗儿没了后,秋菱唇亡齿寒,自然不敢越过她去。我们回头再买一个丫鬟,于是她经手,自然更是听她使唤。”
希锦喃喃地道:“说来是我的不是,我没预想到她竟这么狠心,贸然就要夺她的权,她自然不甘,以至于闹出这种事来。”
阿畴颔首:“既要贬她,那就要迅雷不及掩耳,在她不防备时,让她再不能把控家中诸事,不然狗急跳墙,兔急咬人,她在家中吆五喝六早就习惯了,哪甘心往低处走,必然生出事端来。”
希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说得对。”
阿畴感觉到她言语中的失落,抬起手来,轻抚她柔软的发:
“治家若治国,若家不治,厚者有乱,薄者有争,我们往日并不曾经历过这些,自是不知。”
希锦听这话,便沉默了
阿畴说的,她不太能听懂,但大概也知道这个意思。
爹娘不在了,他们年轻人管那么几个下人都管束不好,看来凡事不可操之过急,不然逼急了,反倒是惹出祸害来。
如今吃这么个教训,幸亏没酿出祸事,以后是万不能心慈手软了。
她就这么靠在阿畴胸膛上,胡思乱想着,想起今晚种种,倒是记起那霍二郎,便闷闷地道:“我突然想起霍二郎了。”
融融夜色中,阿畴神情微顿:“嗯?”
希锦叹了声,无奈地道:“今晚外面这么闹腾,他应该没事吧。”
阿畴略沉默片刻,才道:“这件事怪我。”
希锦:“怪你?”
阿畴:“当时河边突然起来骚动,这个时候就该当机立断,万不可因小失大——”
他说到这里,垂眸看着希锦,显然希锦深受震撼,是认同的。
阿畴便继续道:“二郎往日深居简出,不问世事,虽读得锦绣文章,但骤然遭遇危机,一则读书人身体未必灵便,二则他未必想到这一层,只怕这次要吃亏一些,我当时应该想到,招呼他一声,或者带着他一起跑。”
希锦:“这说的什么话,那么大一个郎君,有手有脚的,值此危急时刻,难道还要我们带着他跑?”
阿畴修长睫毛垂下,在眼睛下方形成一道阴影,这让他的神情看起来晦暗不明。
他的拇指轻而缓慢地摩挲着希锦的细腰,低声道:“总归是有些交情,我们原该护着他一些。”
希锦却有些不爱听了。
她回想着霍二郎的种种,他自然是风流才俊,做得锦绣文章,说不得还有一番前途,但那都是以后了,至少现在,他只是一个寻常书生而已!
他纵是形容俊美,但那又如何,关键时候,怕不是也不能护妻儿,还要人操心着他。
这样的男人若是有些功名也就罢了,若没有,那岂不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再说他还有一个那样的娘,她若被那样的婆婆辖制着,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希锦这么一番盘算,顿时觉得那霍二郎不美了。
穷且无用的美,那就不叫美,那叫空皮囊!
她便心满意足起来,伸出臂膀,搂住身边男人那精壮的胸膛,感受着那略显贲发的结实腹部。
她叹:“还是我的阿畴好呢!”
她家阿畴关键时候还是很顶用的,能护得一家妻小,而那霍二郎呢,还得让他们操心。
关键阿畴长得也好看,机灵能干,又能打理铺子,晚上时候也能让她喜欢。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霍二郎在床榻上怕是不太行吧,至少不如她家阿畴呢。
当下越发欢喜,便去亲阿畴那抹嫣红,啪叽一声,亲得特别响亮。
阿畴自是忍不住,低头亲她,又抱着她,让她骑跨着自己。
希锦软绵绵的身子,跟面条一般直往下滑溜,她有些忐忑:“这样不好吧。”
她不想出力气,只想享受,况且她怕自己受不住,这样真是能到人最里头的。
阿畴有力的臂膀扶着她的后腰,不让她倒下。
他躺在那里,在那朦胧光影中看着上方坐都坐不稳的年轻妇人,她身子娇,眼儿媚,虽被扶坐在那里,却是要哭不哭的样子,一脸怕怕的。
他便低声诱哄着道:“希锦乖,试试,你最行了。”
***********
希锦发现,当心里喜欢这个男人的时候,便是再难也甘之如饴。
比如这一晚上,若是往日她必是恼了,会捶打他,会埋怨他,但如今她竟觉得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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