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宫春暖—— by女王不在家
女王不在家  发于:2024年06月30日

关灯
护眼

************
皇帝都到了家门口,又是自己亲翁翁,万没有要皇帝再回宫的意思,无论如何得留饭。
显然这官家也想和自己孙子以及重孙子亲近,便干脆留在皇太孙府用膳。
要留皇帝吃饭,那并不是什么容易事,皇帝在宫中吃的都是御厨,特供的食材,专门按照他的口味做的,是以这皇太孙府的厨子就算使出看家本领,只怕吃惯山珍海味的皇帝也并不能如意。
不过好在官家也说了,只是在家吃些家常便饭,要纵享天伦之乐。
当下希锦找了王詹事,好一番忙碌,又匆忙催了小厮去叫了一些专卖的家常饭食,诸如煎肉,煎肝、冻鱼和醋鲞等下饭,也好下饭。
晚膳时,这饭菜虽说家常,但也还算丰盛,有那八糙鹅鸭,间笋蒸鹅,三鲜笋炒鹌子并酒醋蹄酥片等正菜,并凑了几个新鲜切时果,是那生藕铤子,切绿桔,鹅梨饼子和乳梨月儿等。
或许并不是在宫中的缘故,官家倒是看着比往常亲厚慈爱许多,和阿畴谈笑了几句,又搂着芒儿,让芒儿坐在他膝上说话。
这么乍一看,倒像是寻常人家的翁翁了。
希锦从旁伺候着,凡事小心,免得让这老人家挑出什么毛病来。
说直白点,他们一家的荣华富贵就差那么最后一哆嗦了,万不能有半点差池。
谁知道正吃着,官家突然对希锦道:“你往日在家中,可擅厨艺?”
——突如其来的问题,来自翁翁的考验。
希锦略犹豫了下,便坦诚道:“翁翁,我在家时,没学过下厨,确实不会做,不过翁翁若是喜欢吃什么,我可以学了来,到时候给你做啊!”
她笑着问:“那翁翁你快说,你喜欢说什么啊?”
她声音软软甜甜的,乖巧好听,又带着几分天真,倒是听得官家笑了。
他笑呵呵地看着她:“罢了,罢了,我是不能指望你什么的,你倒是很会说些好话哄人。”
这话说得随和,希锦便也不装了,她笑道:“翁翁,我确实是不会,翁翁可不要笑话我啊。”
官家听着,了然,之后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们天家不同于寻常人家,你以后是要母仪天下的。再说了,便是咱们燕京城寻常富贵人家,挂画插花,焚香品茗,这都是你们往常要修习的,什么洗手作羹汤,那是寻常人家妇人之道。”
希锦便笑道:“翁翁说得对,如今那些该学的我都留心在学,以后万不能让人笑话了,总要给阿畴撑起场面来。”
官家听她这甜蜜话就跟不要钱一样,不免哈哈一笑:“你啊你,倒是跟小孩儿一样的性子呢!”
希锦听着这话,不像是夸赞,不过好在官家看起来高兴,且也是很喜欢她的。
她自然便不敢懈怠,越发铆足劲奉承。
这老头子年纪大了,肯定爱听奉承话嘛,就说给他听!
官家显然心情不错,因问起来:“你们家请的这厨子,倒是有些手艺?”
这个……
希锦心虚,瞄了一眼阿畴,见阿畴并无答话的意思,只好自己笑着道:“翁翁,我们这不是自家厨子,生怕你吃不惯家中的饭菜,便请了四司六局过来家里。”
官家听这话,却是越发笑了:“你们年轻,不愿意在家里布置那么多,倒是也情理之中,其实外面那些酒席饭菜,我倒是也喜欢,我年轻时候,身子骨还好,便每每要过去外面逛逛,吃些新鲜的呢。”
希锦听着,惊讶:“是吗?”
这可是皇帝啊!
当皇帝的,守着御膳房还不满足,竟还要吃外面的?
官家道:“以前身子骨还好,上元节时,我每每都要外出看灯买市,还要叫那嗦唤,来一些有滋味的市食,那时候外面常吃的,有李婆婆鱼羹,还有南瓦张家圆子,我都爱吃,他外面闲汉便直接给我送到宫里头来。”
希锦:“……”
好贪嘴的皇帝!
官家想起往昔,显然很是回味:“我还爱吃杂菜羹,胡饼,还有各样小糕点,我最爱吃的就是土步辣羹了。”
希锦诧异,轻佻眉,疑惑地道:“翁翁你也不怕吃坏肚子吗?”
官家听着,却是叹:“也曾吃坏过肚子,当时夏天,我贪凉,吃那水晶角儿,还有荔枝膏,实在美味。”
希锦听着,顿时来了兴致:“还有冰雪冷元子,还有冰雪甘草汤!”
官家连连点头:“是,这些美味的很,我每每让人送到宫中来,黄昏时候,我批奏章累了,便用一些,倒是惬意得很,结果有一次可倒是好,我吃坏了肚子,在早朝上险些闹了笑话!”
希锦看他那愁眉苦展的样子,差点笑出声来。
谁想到呢,初见时高高坐于龙椅上的那真神皇帝,竟还能这样!
这会儿他换一身粗布衣衫坐在地头,说这是村里老农,谁还怀疑呢!
旁边阿畴听到这个显然也是意外。
官家看到他那疑惑的样子,道:“说起来,你爹爹小时候也是贪嘴的,他让小太监带着他偷溜出去看花灯,当时把宫人吓坏了,倒是好一番找,等找到后,把他揍了一通呢!”
阿畴自是万没想到他竟提起这个,倒是微怔了下。
一旁希锦也是感觉到不对了。
官家的儿子,阿畴的爹爹已经死了啊,当爹的说起往昔,说起自己如何教训那顽劣小子,可那小子已经死了。
这个世上白发人送黑发人原本是最悲伤不过,可那黑发人竟是白发人一手推到了悬崖的。
这让人怎么说?
官家说完这个,似乎也意识到什么,突然就愣住了。
愣住之后,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曾经的亲爷孙也是熟稔亲近过的,只是后来出了事,父子离心,那当爹的一把火烧死了自己,孙子流落民间,从此亲情斩断,再不相见。
十几年后,那流落民间多年的孙子终于回来了,你喊我翁翁,我叫着你畴儿,仿佛又唤回了爷孙情,偶尔间也能谈笑几句。
但只是彼此都明白,各自心里有个禁忌,是不能跨越的,也不能触碰的。
如今不经间,白发帝王说起曾经,曾经他那嫡亲的小儿子,曾经那抱在怀中肉嘟嘟小婴儿,这么说着说着,突然一个激灵才意识到。
是了,那肉嘟嘟的小婴儿已经长大成人,娶妻生子,然后死了,还是被自己逼死的。
于是此时此刻,夏风沁凉,灯火阑珊,这已垂垂老矣的天下至尊坐在宴席上,竟有些恍惚,仿佛过去的十几年二十年都是一场梦。
梦醒了,他还是那个抱着肉嘟嘟嫡亲儿子的父亲,他还感慨着这小子太能吃。
风吹过烛火,烛火扑簌扑簌的。
希锦不曾吭声,她不知道说什么,怕说错话什么都没了,到时候只是一场梦。
阿畴也不曾说话,他更无话可说,十二年生死路,他能说什么?
唯独芒儿,懵懂的芒儿,才刚学会说话的芒儿,指着桌上那蜜冬瓜鱼儿,流着口水道:“翁翁,吃,吃这个!”
很小很小的重孙子正喊着翁翁,喊得稚气天真。
他还小,不懂在场三个大人的心思。
官家便木然地伸手,用勺羹擓了一些放在芒儿面前瓷盘中。
芒儿得了那蜜冬瓜鱼儿,欢喜地吃起来,吃得喷香的样子,口中还道:“好吃!翁翁吃!”
多么乖巧的样子啊。
官家看着孩子澄澈而期待的眼睛,扯了扯唇,似乎想挤出一个笑来,不过那笑格外难看。
于是他终究无力地靠在那座椅上,苍白地笑着道:“乖乖芒儿,可真是好孩子呢。”

第70章 发财了发财了
自从那一夜官家在皇太孙府中用膳过后,他似乎精神便有些不济,太医院过去诊脉,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仿佛有些心病。
那御医给开了药方子,要好好补的。
不过官家却是没什么胃口,身子疲乏,精神萎靡,以至于连着两日不曾早朝,都是要阿畴和韩相代为打理朝政。
这对阿畴来说自然是难得的好机会,他和韩相难免有些分歧,偶尔间还有些较量,不过至少没直接撕破脸,彼此还都存着一些顾忌。
希锦:“你觉得官家是什么意思,那一晚,他那精神头看着不好。”
阿畴:“不知道。”
他说完这个后,沉吟了下,想着怎么和希锦说起自己的感觉。
“自从那晚后,我觉得官家有些回避我,他显然也不想谈起这个话题。”
希锦:“肯定是心虚了。”
阿畴觉得希锦说的有道理,不过事情显然也没那么简单。
官家是他翁翁,但在是他翁翁之前更是一位帝王,一位上位者,处在万人之上,他的心思注定比一般人更微妙复杂。
不过不管如何,至少目前来看是好的变化,官家对他少了几分提防,更多了一些亲厚。
希锦却开始猜想了:“他开始回忆年轻时候了,这说明他老了,心灰意冷了,可能不想干了。”
皇帝这活也是苦差事,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何必呢,老人家赶紧退位多好。
阿畴:“静观其变吧。”
**************
日子烈火烹油一般,宁家几个兄弟陆续被安置了位置,宁四郎也被放了外任,希锦在皇城的买卖如火如荼,眼看着这一家子处处如意,内外没有不顺心的。
不过就在这时,却出了一档子事。
就在这天傍晚,阿畴在书房中时,穗儿竟然跑过去,假托了希锦的名义要给阿畴送些食,之后竟然行勾搭之事。
乍听到这个,希锦也是惊讶不已。
之前时候,她是感觉穗儿不安分,一人得道,她可能觉得自己也鸡犬升天,竟然还敢叨叨起来自己了。
这让她反感,便干脆将穗儿安置在外面,派做它用,是想小做惩戒。
可她万没想到,这死丫头竟然打起来阿畴的心思了。
她不可思议之余,并没有愤怒,更多的是无奈。
她来到这皇太孙府后,是铆足劲想把这大娘子的活儿干好的,她当然也要栽培自己的心腹,除了鲁嬷嬷外,如今这若圆和红燕也都慢慢地熟悉起来,成为她倚重的左右臂,她也觉得可以松口气了。
结果可倒是好,自己从老家带来的这丫鬟竟然给自己整出这种么蛾子,她竟然想爬阿畴的床!
希锦不敢置信,也觉得不可思议。
她觉得自己待穗儿也不差,不说当年穗儿险些被那孙嬷嬷给卖给人拐子,她为了救她也是仁至义尽了,只说自打来到这燕京城,她虽然提拔了若圆和红燕,可她最信任的还不是秋菱和穗儿吗?
秋菱那里倒是好,安分守己,做事也不错,可这穗儿怎么回事,竟然开始肖想阿畴了?
就……没想到这穗儿竟有如此野心,她觉得阿畴是那种贪恋自己妻子房中丫鬟的人吗?
她是觉得她比陈宛儿美??还是觉得她身份地位比陈宛儿高?
或者她就能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她随手拿起旁边剥好的那鸡头米,尝了一口,望着跪在那里的穗儿,道:“我待你不好吗?你如今在这皇太孙府中,我不敢说给你荣华富贵,但也是衣食无忧,不是比你昔日在汝城宁府更好吗?我是哪儿对不起你,倒是要让你肖想皇太孙殿下?”
穗儿颤巍巍地跪在那里,含着泪道:“娘娘,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是我的错。”
希锦:“我就是不明白——”
她确实不明白,这穗儿脑子怎么想的。
她叹道:“你若想嫁人,那不是很好,我也曾说过,你们这些跟着我的旧人,但凡有看中的,我可以替你们安排。穗儿,你是我身边的大丫鬟,府中侍卫小厮还不是任凭你选,就算你看不上好了,你看中外面的,但凡你和人家两情相悦,可以,我便把那市券还给你,还能资助你几两银子,出去好好过日子那不是很好吗?”
希锦这么说着的时候,旁边若圆并秋菱等人也是觉得想不通。
其实娘娘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大家听了谁不感念遇到一个好娘娘,肯替她们着想,大家伙只要踏实做事,总归是有好出路的。
但大家跟着娘娘这么多日子,多少也看出娘娘性子,她可不是能和人共享一夫的人。
当丫鬟的却把手伸到了娘娘的饭碗里,想着爬殿下的床了,这怎么想都是糊涂了。
完全不明白这穗儿到底怎么回事。
谁知道穗儿听了希锦的话,那眼泪便迳自往下流。
她哭着道:“娘娘,你安排的这路纵是千般好万般好,可我心里却不情愿,又有什么意思呢,我知道娘娘会骂我,说我不知好歹,可我就是想服侍殿下,想为殿下尽一些心,这也是我做奴婢的一片心意。”
希锦听着,却是气笑了:“穗儿,你要尽心,怎么,你要尽心不对着我尽心,反倒是尽心到殿下那里去了?你要明白,你的市券和籍契在我手里,我才是你的主人,你尽心你爬殿下的床?”
穗儿面红耳赤,不过却到底咬牙道:“娘娘,我自是知道娘娘才是我的主人,不过当初孙嬷嬷要拐我害我,是殿下从人牙子手中把我救回来的,我至今都记得——”
提起这个,她神情泛起追忆来:“我至今都记得,我那时候多害怕啊,以为自己要被糟蹋了,我都吓傻了,是他突然出现,从那人牙子手中把我救了,他护着我,我——”
也许是过多的情绪冲击而来,她的身体情不自禁打了一个颤。
她喃喃地道:“是他救了我,是他救了我!”
一旁的秋菱听到这话,突然间恍然。
她想起过去,最初穗儿被救回时,神情恍惚,似乎在梦里都曾经唤过阿郎等字眼,只是当时言语模糊,秋菱也没细想。
之后穗儿言语间总是更多关注那时候的皇太孙殿下,可她还是没多想。
毕竟那时候皇太孙殿下还是赘婿,谁能去想那些呢!
至于后来皇太孙殿下身份骤然尊贵起来,更不是她们能肖想的了,谁曾想这穗儿竟还是不死心呢!
而希锦听着这话,也终于明白了。
回忆昔日一些细枝末节,她才明白一切有迹可循。
叹只叹她丝毫不曾提防。
可能昔日阿畴是自己赘婿,赘婿,仰自己鼻息,哪可能存着二心,是以她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过。
如今阿畴身份尊贵了,今非昔比了,她骨子里一些下意识还没改过来,以至于这穗儿竟然存了爬床的心思。
穗儿咬牙,干脆道:“我生得周正,昔日殿下也曾夸我伶俐懂事,殿下救我时,我可以感觉到殿下对我的好,我不过是想侍奉殿下罢了,有错吗?”
希锦哑然:“你还有理了你?”
到了这个时候,穗儿自然明白,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她豁出去了。
她深吸口气,道:“娘子,在我们汝城,各家员外阿郎房中,哪个丫鬟收了房,这不是常有的吗,便是来到燕京城,我看这里各位大老爷,那些王孙公子房中有几个丫鬟陪房,也不是没有,怎么轮到我们皇太孙殿下,身边就不能有个服侍的?”
她咬牙道:“我听说皇室中有随嫁一说,我怎么就不可以?我自认尽心尽力,对殿下对娘娘都是忠肝义胆,娘子若是容我,我自是百倍用心地服侍,这样有错吗?”
希锦听着这穗儿小嘴儿好一番叭叭叭地说,倒是仿佛说得很在理。
宫中确实是有随嫁一说,嫁入皇室的贵女在未出嫁前的婢女是可以侍奉皇室阿郎的。
穗儿既然知道这个,看来她是下了很多心思的。
想到此间,希锦倒是笑了,道:“穗儿,以你的身份还不够格和我理论这个,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如今的皇太孙殿下自是身份尊贵,他这样的身份,要想纳妾或者有两个通房确实也没什么,而你身为府中的丫鬟,要想爬床,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天底下走到哪里,一个当丫鬟的,想侍奉府里的老爷,凭什么不可以?”
穗儿沉默地咬着唇,就那么看着希锦。
希锦话锋一转:“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在我这里就是不可以,家中阿郎,无论他是赘婿还是皇太孙殿下,我都是当家大娘子,我这个大娘子说不行,那就是不行。”
穗儿听此,心狠狠沉下,人也绝望了:“娘娘,你以为你挡得了一时,挡得了一世吗,殿下那么尊贵的身份,怎么可能不要个伺候的?若你提拔了我,我自然和你一心,回头皇太孙殿下纳了外人,你又如何自处?你只一心当妒妇,长久下去,殿下岂能容你!”
希锦听笑了:“将来殿下能不能容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现在就不能容你。”
说完,她慢慢收敛了笑意,看着这穗儿,道:“你这人,贪图那俊逸郎君的美色,春心蠢蠢欲动,不知自己身份,自甘下贱,居然想爬上家中阿郎的床,你既是存了这自甘下贱的心,就不要给自己扯什么由头了,什么知恩图报,你配吗?”
她扯唇,冷笑道:“只说当时,你的市券和籍契在我手中,我若说不要你了,不救你了,当时还为赘婿的皇太孙殿下,他会救你吗,他还不是听我的,才要救你?没有皮焉有毛,你不知根本,只是看阿郎俊美,便动了这歪心思罢了,你不感恩我,只是因为我是娘子,你不能爬我的床而已。”
穗儿脸色微变:“我,我——”
希锦直接呸她一口:“下贱坯子,眼睛里只盯着那里行货子,我没行货子,要你安分干活,早晚有一日给你好处,你却不听,只盼着走捷径,爬上皇太孙的床好荣华富贵出人头地,也不看看,就凭你这姿色,你配吗?殿下正眼都不看你!”
她这话说得穗儿面红耳赤,羞愧难当。
希锦便问起来若圆:“若圆,我记得你说过,宫中不是有那需要私身吗,你随意寻个做事利索的旧日好友,问问哪个雇买私身,把穗儿卖过去就是了。”
穗儿一听这话,那神情就惨淡下来。
所谓私身,她现在多少也听说了。
后宫人员庞杂,有那妃嫔贵人,也有宫娥太监,但其实因宫中诸事繁杂,有些劳累杂活并不是宫娥太监能做的,所以便有了私身一说。
所谓私身其实就是宫娥太监们私底下雇买的奴婢,或者可以说是服侍宫女太监的奴婢,这些私身要认那宫女为养母,但身份低下,除非朝廷放遣,不然终身不得出宫,很多人便一辈子老死在那里,不见天日!
穗儿是万没想到,希锦竟然要将自己打发到宫中做私身,一时也是不敢置信。
这会儿她是真慌了。
这时候,却听侍女来报,说是殿下回府了。
那穗儿一听这个,眼睛顿时亮起一丝希望,她胡乱看向门外,显然盼着阿畴能救她。
希锦见此,便道:“过去传个口信给殿下,就说我让他过来一趟。”
一旁侍女听了,也就过去了。
那穗儿见希锦这么说,也是意外,不过意外之余,越发含泪看向窗外。
而一旁的穗儿显然是像看到救星一样含泪的眼睛发着亮光期盼的看着窗外
希锦看着穗儿此时的情景,道:“你心里只记着他曾经救过你,这样也好,那就让你的殿下,你心中的盖世英雄再一次从天而降,救你一次吧。”
穗儿神情略动了下,她咬着唇,缓慢地看向希锦。
之后,才哭着道:“娘娘,你对我的好,我自然也是心存感恩,但是殿下那里,他——”
她眼泪落下来,话不成句。
希锦听她这语气,明白她是笃定了阿畴会救她的。
这人呢,说来也是奇怪,她怎么就不睁眼呢!
很快阿畴便过来了,他撩起帘子走进来,看希锦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喝香饮,也是疑惑。
他微挑眉:“怎么了,突然叫我过来?”
希锦笑道:“今日庄子里送来的鸡头米,我吃着倒是好,银皮嫩子,你尝尝。”
阿畴看过去,案前鸡头米是用小荷叶包裹着的,掺了麝香,又用红绳子扎起来,装在金盒里的。
他便迳自走过去她面前,坐下来,
希锦也不顾众多丫鬟在场,迳自拈了一颗,直接喂给了阿畴吃。
众丫鬟纷纷低头,并不敢看的。
阿畴便就着她那纤纤玉指,尝了那鸡头米,果然是鲜嫩。
庄子里送来的,都是挑最好的。
希锦笑道:“咱们自己庄子里挑的,我觉得比宫里头赏的那个更嫩呢。”
阿畴颔首:“是好吃。”
希锦又问道:“你不是说要过去拜访太傅吗?怎么这会子回来了?”
阿畴:“本来确实是要过去的,谁知道正好赶上他们女婿有了白事,我估计他们家要忙,我赶过去也不合适,便想着改日吧。”
希锦道:“既是如此,那你记得给人家随一份礼,可别忘了。”
阿畴:“自然是记得,我已经吩咐王詹事去办了,这些都是有陈年旧规的,按照老礼老办就是了。”
希锦:“那就好。”
说话间阿畴看到了跪在一旁的穗儿。
此时的穗儿正是泪珠颤颤,满心期盼,从阿畴进来后,她就一直眼巴巴地盯着阿畴。
如今看阿畴终于看自己,她几乎是扑上来跪在了阿畴的脚边。
她跪在那里,仰脸哭着道:“殿下,殿下,娘娘要把我们卖到宫里去做私身,那做私身的一旦进去便一辈子老死宫中,穗儿不想进宫,穗儿不想做私身,求殿下救我!殿下,救我!”
她这么哭泣哀求着,几乎泪如雨下,好生可怜。
周围人全都屏住呼吸,没人敢吭声。
不过众人还是在那眼角余光中感觉到,皇太孙听了这些言语后,并没有任何反应。
皇太孙一向是冰冷疏淡的,除了对娘娘和小殿下有些笑模样,其它时候似乎对什么都不太上心。
此时这样倒是也正常……
只不过,如此一来,那穗儿的行径便可笑起来。
而此时的穗儿在一番哭求后,也终于意识到,阿畴脸上竟然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波澜……
她心中还存着一丝希望,想着阿畴没听明白,便待要细细诉说哀求。
谁知道阿畴已经道:“去宫里做私身?这样也好,可保一生衣食无忧,也是一个好去处。”
声音很轻淡,仿佛完全没看到她的眼泪,也没听到她的哀求。
她含着泪,在那朦胧泪光中看着阿畴,她不明白怎么了。
为什么,为什么殿下不帮她说话?
这时候,她听到上方那男子终于开口了。
他用一种就事论事的语气道:“娘娘心善,给你一个不错的去处,有什么好哭的,还不赶紧谢娘娘的恩?”
穗儿听得这话,她仰脸看向阿畴。
她是跪着的,跪在那里,姿态卑微,而眼前的男人身形挺拔颀长,满身的矜贵。
曾经啊,就是这样的他,在她以为自己要被糟蹋,以为自己这辈子要完了的时候,他就那么犹如金甲真神一般从天而降,救她于苦海之中。
只是这次,她泪流满面,满是期盼,盼着他救自己,他却仿佛没看到一般……
希锦自然将眼前一切尽收眼底。
她现在大概也明白阿畴这个人的心思。
一个存着不该有期望的丫鬟,一个背主的丫鬟,他并没有任何的怜悯心。
所以希锦略靠在那引枕上:“罢了,没什么事了,你先忙你的去吧。”
阿畴:“你叫我过来,就问我这个?”
希锦:“是了,这可是顶尖要紧的事,不过现在不用你了,我们忙着呢,你且忙你的去。”
阿畴眉眼轻佻了一下,不过没说什么,也就先过去前院了。
穗儿跪在那里,痛哭流涕,哀求。
然而希锦此时哪里会心软,直接让若圆把她打发了。
若圆很快把事情办妥了,那宫中的私身便宜,也不过卖了三两银子罢了。
希锦接过来那三两碎银,在手中摩挲了一番,心里也是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其实她心里是愿意念这个旧情的,放她一马,连那陈宛儿,她都给留了脸面。
这几日鸡头米上市,都是新鲜的,陈宛儿还送来一些,说是请她尝尝,这也是彼此给彼此一个面子。
对于穗儿,她自然也愿意给她机会。
可她也明白,今日不同往时,阿畴如今那身份那地位,底下丫鬟沾上一些,便从此改命了,以后阿畴得登大宝,她们便能在后宫好歹有个位置。
她若是心软这一次,以后御下便难了。
这个口子不能从她这里开,至少不能从她自己的丫鬟里面开。
于是她轻叹一声,将那银子随手放到一旁,之后也就不提了。
************
希锦命人将这批六重纬都绣上了铁树花的徽标,之后以市场价卖出去。
因之前天子驾临皇太孙府来看那铁树开花,又有钦天监诸位大肆说起祥瑞,是以这件事竟是燕京城人人皆知,此时一说是皇太孙府特供一批铁树开花六重纬,那自然是人人稀罕。
于是希锦这批铁树开花六重纬一出,街市上纷纷抢购,第一批几乎瞬间抢空了。
希锦看着这情景,兴奋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看,一口气卖光了吧!”
挣大钱了!
关键不光是挣大钱了,街市老百姓一个个都感恩戴德,认为这是“皇太孙将祥瑞分给了大家伙,这是造福老百姓”,瞧,挣了他们的钱他们觉得沾了大便宜,自己还能落一个好名声。
多好的一桩买卖啊!
希锦当机立断:“现在先不卖,等三天后继续卖。”
掌柜虽然看着有钱不挣难受,但干活不由东,累死也无功,凡事还是得听东家的,是以只能按捺下挣钱的手,紧压着挣钱的心,憋着就是不卖。
如此熬了三日后,到时候了,掌柜如鱼得水,卖卖卖!
因如今六重纬价格大涨,已经是当初进价的五倍之多,是以虽然希锦他们的货比市场价还要便宜一些,却也是挣了大一笔。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